“嗯,她也在北城。”
就余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余风对谢安屿这位姑姑的印象不太好:“她知道你前段时间没地方住吗?”
“其实我刚来北城的时候一直是在我姑姑家住的, 后来搬出来了。”
“为什么搬出来?”
“光是操持他们一大家子人她就很辛苦了,我不想变成她额外的负担。”
余风了然,知道了真实情况后对谢安屿姑姑的成见也转瞬消散了。
谢安屿又说:“而且帮我也不是她的本分。”
余风看了他一眼。
“我妈以前跟我说过, 我姑姑是我们家文化学历最高的人, 她走出了我们那个小岛,在外面念了大学,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小,当时只觉得我姑姑好厉害,其他的也不懂。”
谢安屿目视前方, 语速平缓地继续道:“后来来了北城看到我姑姑,我才发现她好像只是从一个小岛去到了另一个小岛,她是吴梦吴洁的妈妈, 是我姑父的老婆,她没有因为见过更广阔的世界活得更自在轻松一点。”
余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安屿, 谢安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微微垂目, 他是很真切地在为他姑姑的前半生感到惋惜。
谢安屿是个寡言的人,也是个想得很多的人。但他不为自己想,他总在为别人想。
“她是被自己的社会身份束缚住了。”余风说,“如果她听到你说的这些,应该会很高兴有一个人能真正站在她的立场理解她。”
时代进步是很快,但传统社会对于女性的规训一直延续至今,裹挟着她们担任妻子、母亲的角色,让她们误认为追求自我是一件脱轨的、离经叛道的事,一旦生活的重心偏向自身,连她们本人都会下意识觉得自己成了“自私”“不负责任”的人。
谢安屿转过头来看向余风,忽然有些动容。他很少会跟人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心里话,但余风是真的懂他,也懂他描述的他姑姑的处境。
谢安屿嗯了一声:“我感觉她只是很短暂地当了一段时间的谢丽。”
“她已经被附加了很多社会身份,不应该再是谢安屿的姑姑。”余风替谢安屿说了他想说的话。
谢安屿忽然笑了:“每次跟你说话,我就觉得多念书真的挺重要的。”
“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觉得天使降临人间了。”余风找到自己的车子,拿车钥匙解了锁,继续说,“我念的书没你想的那么多,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就是个脑袋空空的没什么用的人。”
没有思想,没有喜乐,只有麻木和无边无际的孤独。
风是没有方向的,除非它向岛而行。
话音刚落,电梯口方向传来错落的脚步声,俩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汤澍和艾琳一道走了过来,她们没注意到这边还有人,汤澍搂着艾琳的肩,旁若无人地侧过头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谢安屿吃了一惊。
不仅是因为看到俩女的亲嘴,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俩女的他都认识,一个是《charm》主编,一个今早在摄影棚遇到的模特。
余风下意识转头看了谢安屿一眼,谢安屿脸上的震惊藏都藏不住,看样子像是被吓到了。
余风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语气随意地说:“别看了,再看一会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还得给你捡。”
谢安屿回过了神,看了眼余风。
余风扶着车门把手,头往车里偏了偏:“上车吧少爷。”
谢安屿上一秒还大惊失色,下一秒就绷不住笑了。
他坐进了车里,抬头看着车外的余风,低声说:“谁家少爷肚子里还装搅拌机。”
余风差点笑出声,谢安屿平时看着闷声不响的,说话逗起来的时候真能把人笑疯。这种一本正经的搞笑杀伤力往往更大。
余风笑着把车门关上,那边的汤澍和艾琳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注意到了余风脸上难得一见的灿烂笑意。
“我还没到三十就眼花了吗。”汤澍笑着走过来,“还是我认错人了?这是余风余老师吗?”
艾琳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谢安屿,看着余风说:“今天你在公司够高调的,又是把人带去摄影棚,又是跟人一起吃午饭,现在还带着小朋友一起下班,很不像你的作风啊。”
“探子还挺多。”余风绕到驾驶座那边,“公司多的是看碟下菜的人,我不高调点,让那些人知道我跟他认识,这么老实一孩子让人挤兑了怎么办。”
这话不假,职场还是挺残酷的,尤其是大公司,就是个大染缸,什么人都有。
艾琳笑着没说话。
谢安屿坐在车里,听不太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汤澍目光一转,跟车里的谢安屿对视一眼,偏过头低声问艾琳:“男朋友?”
艾琳摇摇头,笑着说:“租户。”
汤澍乐了:“什么玩意儿?”
“下回亲热避着点人,停车场也是公共场合。”余风说,“挺伤风化的。”
说罢,余风坐进了车里。
汤澍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是不是真谈恋爱了啊,他平时不是一直都死人多口气吗,什么时候脸上有过这么多表情,还知道跟人开玩笑了。”
“他什么时候不爱跟人开玩笑?”艾琳淡淡一笑,“那张破嘴一直都损。”
余风坐进车里把书放在扶手箱上,启动了车子,谢安屿沉默半晌才开口:“余哥,她们……”
“一对。”余风说。
“是在谈恋爱的意思吗?”
余风笑了声:“那不然呢,都亲嘴了难不成还是好朋友?”
谢安屿的反应挺正常的,余风也不去想问他是不是觉得恶心,是不是不能接受,谢安屿不太可能会有这种偏见,但他说到底还是在走世俗意义上的正确道路,余风不想干扰他。
“一会儿去超市,想一想今天吃什么。”余风说。
谢安屿嗯了一声,偏过头看了一眼扶手箱上的书,问:“哥,你看的什么书?”
余风侧头看了看,说:“不是书,是摄影集。”
“照片?”
“嗯,挺好看的,拍的是过去三四十年的中国。”余风转头看了看谢安屿,“你爸妈生活的那个年代。”
想来余风应该只比谢安屿的父母小了十来岁,这么一比照,他顿时觉得比起谢安屿,自己年纪好像确实是挺大了。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还挺年轻的。
余风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老帮菜一棵了,还见天儿对着个刚成年的小男生胡思乱想。
谢安屿问余风:“可以借我看看么?”
这本摄影集余风很多年前就看过了,上大学的时候都快翻烂了。
“你想看就拿去看吧。”余风说,“不过当心点别弄脏了,这书是我在图书馆借的。”
“哥,你是不是挺爱看书的?”
“还行,没事干的时候打发时间。”
余风乍一眼给人一种很随性的酷哥范儿,但身上总有股说不出来的文艺气质,这是谢安屿跟他相处到现在以来渐渐感受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念书不多,谢安屿总觉得余风身上这种气质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余风的名字一样,徐徐清风,抓不住摸不着,但心向往之。
作者有话说:
余哥看的那本摄影集叫《昨天的中国》
作者是阎雷
第38章
明天是谢安屿的生日, 余风夜里躺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看见手机上的日期才想起来。他之前看过谢安屿的身份证, 对他的生日有印象。
谢安屿他姑姑忽然喊他明天去家里吃饭, 估计是为了帮他过生日。
余风临睡前还收到了盛涛的微信,他说老年机已经修好了。
这么久没消息,余风还以为已经回天无力了。
余风在微信上问盛涛:里面的数据呢?
盛涛:没丢, 也没什么东西在里面,除了通话记录和10086的短信就只有两张照片
余风:谢了, 明天我来拿
盛涛:怎么样,也算妙手回春了吧
余风:嗯,回头给你发面锦旗
盛涛:[微笑]是人?
余风:锦旗搭配毛爷爷吧
盛涛:得了, 不给您添麻烦,单送毛爷爷就成
余风问他多少钱,盛涛给了个良心价, 余风用微信给他转了钱, 盛涛暂时没收,说等明天验完货再收。
谢安屿现在白天还是做各种兼职,都是薪资日结的临时工作,今天干完了明天就能找别的活干,虽然打零工不稳定, 但是自由,能保证有其他酬劳更高的工作时能随时随地抽身。
《charm》那边的拍摄蒋婷会具体安排时间,谢安屿只需要等她的通知。
今天谢安屿得空, 在微信群里接了两份上门喂猫的工作,除了喂猫, 还要帮主人撸猫, 上午一只, 下午一只,安排得满满当当。
宠物猫性格都比较温顺,也挺亲人,给两只猫猫送完□□,一天下来谢安屿衣服上沾满了毛,他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乘地铁去他姑姑家。
姑姑家离市里有点远,谢安屿转乘两次,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才到。
他在饰品店里给吴梦挑了个大号草莓熊玩偶做礼物,他不知道吴梦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只记得吴梦房间里的东西基本都是粉粉嫩嫩的,她应该挺喜欢粉色的。
太久没来这里了,说心境没有一点变化那是不可能的,谢安屿抱着熊在门口站了好了一会儿,才按响了门铃。
屋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门一开,吴梦半张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表哥。”吴梦扒着门,很小声地叫了一声,她还是跟之前一样容易难为情,但眼睛是带着笑意的。
谢安屿笑了笑,把手里的草莓熊递给她:“生日快乐。”
吴梦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接过草莓熊,小声说:“谢谢表哥。”
吴洁从后面走了过来,笑着冲谢安屿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吴梦你别跟门口堵着,让你哥进来。”吴洁在家里说。
“噢噢。”吴梦赶紧往旁边一让。
谢安屿进了屋,谢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过来:“是不是安屿来了?”
“是他。”吴洁走去厨房说。
谢丽赶忙放下手里的活,两只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吩咐吴洁:“你帮我把这茭白切了。”
“安屿来了?”姑父从客厅走了过来,看了看谢安屿,“是不是又长高了?”
“姑父。”谢安屿喊了一声。
吴国胜笑着“哎”了一声,他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人看起来也精神了。
吴梦抱着熊在一旁小声说:“我也觉得他长高了。”
吴国胜看了眼吴梦手里的玩偶,问谢安屿:“你给她买的啊?”
“嗯。”
“哎,花这钱干什么,你人来了就好了啊。”
“安屿。”谢丽走过来二话不说抱住了谢安屿,谢安屿个儿高,她踮着脚才勉强够得到他的肩膀。
谢丽头靠在谢安屿的胳膊上,吸了吸鼻子,快哭了:“还好没瘦。”
谢安屿抚了抚她的背:“姑,我过得挺好的。”
谢丽松开他,在他胳膊上捶了几拳:“非不告诉我你住哪儿,非要玩消失,非要让我担心!”
“哎呀,妈。”吴洁从厨房里走出来拦着他,“说这些干嘛啊,安屿都说了他现在过得挺好的。”
“老吴你去把菜烧了,我跟安屿说会儿话。”谢丽对吴国胜说。
“行行,你跟孩子聊去吧。”吴国胜说着往厨房走,“茭白是清炒还是炖汤哪?”
“炖汤,没看见我排骨都炖上了吗!”
吴国胜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吴梦抱着草莓熊蹦蹦跶跶地回了房间,吴洁去厨房给她爸帮忙,谢丽把谢安屿拉去了客厅,满肚子话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还是谢安屿先开的口:“姑,你跟姑父身体还好吗?”
“我俩好得很,没瞧见我都胖了一圈吗?”
谢安屿笑了笑:“还好,看不出来。”
“你现在住哪儿呢?”
“朋友家。”
“什么朋友啊?是你那个高中同学吗?”
“不是。”
郭田阳忙于学业,自从翟景离开北城后他来找过谢安屿一次,之后他们就很少联系了。当时郭田阳想重新帮他打听有没有便宜的出租房,不过那会儿谢安屿已经住进余风家里了。
“是我在这边认识的一个朋友,特别好的一个人。我现在借住在他家,每个月给他付租金。”
谢丽点点头,放下心来:“那就好……你现在在干嘛呢?你之前跟我说你平时就打打零工,那你钱够花吗?”
谢丽之前给谢安屿转过两千块钱,她只有谢安屿的微信,只能拿微信转,但谢安屿给她退了回来,说自己有工作,能养活自己。
“够花。您别操心了,我现在真的过得挺好的。”
看着谢安屿,谢丽心里难受得厉害:“当初是我让你来北城的,结果我一点事儿也没办好。”
“您不喊我来北城,我也会出岛的。”谢安屿说,“我迟早都会离开那里的。”
谢安屿轻轻搓了搓她的胳膊:“今天不是吴梦生日吗,过生日就别苦着个脸了,高兴点。”
“行,听你的,不提那些有的没的了。”
一个人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是伪装不了的,谢安屿的面色都比以前红润了很多,谢丽相信他现在应该是真的过得挺好的。
其实今天不是吴梦的生日,她生日还有三天才到,不过因为她从上个月开始就住校了,明天是周一,得回学校,所以才提前给她过。
这顿饭吃得比以往在姑姑家吃的任何一顿饭都要融洽轻松,谢安屿以客人的身份重新回到这个家,所有人都放下了各自的负担,变得自在了。
余风下午去数码城拿回了谢安屿的老年机,如盛涛所言,里面除了一些通话记录和短信,就只有两张照片。
最新的一张照片上是一部手机,余风对这张照片有印象,他当初还以小舟的身份跟谢安屿网聊的时候,谢安屿用老年机拍过他新买的智能手机,又用智能手机拍了老年机上的照片发给了他。
还有一张是谢安屿和一位老太太的合照,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他的外婆。
这是老年机里谢安屿和他外婆的唯一一张合照,像素很低,照片上的两个人头靠着头,笑得很温暖。看照片里俩人的姿势,这张照片应该还是谢安屿外婆举着手机拍的。
因为今天谢安屿有事儿,火锅就约在了下回,余风坐在车里给谢安屿打了通电话,跟他说自己下班了,顺路去他姑姑家接他。
谢安屿本来没想让余风来接,结果谢丽听到他打电话,估摸着对面说话的那个就是谢安屿遇到的那个好心朋友,她喝了酒,有点喝高了,非要谢安屿把他喊过来,让他也吃块生日蛋糕。
谢安屿没法儿,余风本来也打算去接谢安屿,就开车直接往谢丽家去了。
余风到谢丽家门口时,是谢安屿来给他开的门,谢丽快步从客厅里走出来。
“阿姨。”余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哎,你好你好。”谢丽热情地握了握余风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走,“快进来坐吧。”
“不了阿姨,我就是顺路过来接小谢的,手头还有点工作没完成,还得回家赶工。”
在这方面余风跟谢安屿有点像,他对陌生人会刻意保持距离,不像周祎那么自来熟,跟谁都有话聊。即使面前的这个人是谢安屿的姑姑。
“哎呀,那你怎么还来接他啊,这不耽误事儿吗,早知道我让老吴给他送回去了。”
“没事儿,我那边过来不远。”
“那你带块蛋糕走吧。”谢丽说罢转身走进家里,谢安屿拦都来不及。
“我姑她喝多了。”谢安屿对余风说,“今天有点咋呼,她平时不这样。”
“看出来了。”余风点了点头,视线看向谢安屿,“今天吃得怎么样?搅拌机有没有照常运作?”
“也不是每次都运作的。”谢安屿笑着说。
谢安屿语气很轻快,看来这个生日过得还不错。
说话间,谢丽端着一次性餐盒走了过来,盒子里装了一大块切得挺完整的蛋糕,上面还点缀着好几颗鲜红的草莓。
余风看着蛋糕微微一愣。
“来,这蛋糕你带一块走。”谢丽是喝高了,换平时她不可能拿自家人吃过的蛋糕去招待外人的,顶多没开动前切几份给邻里邻居的送去。
余风接过谢丽手里的蛋糕:“谢谢阿姨。”
“那姑,我们先走了。”谢安屿说。
“哎哎,行,路上慢点啊。”
下楼的时候,谢安屿对余风说:“哥,那蛋糕给我吧,你别吃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余风忽然问。
谢安屿愣了愣,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他。
余风看着餐盒里的蛋糕,他本来以为今天谢安屿姑姑喊他吃饭是帮他过生日的,但这蛋糕奶油是粉色的,还带花边,很明显是给女孩子买的。
谢安屿他姑姑就算再怎么不讲究,也不可能专门给谢安屿买个小姑娘的蛋糕吧,明明有那么多款式简单的水果蛋糕可以选择。
余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们不是给你过生日?”
“今天是给我表妹过生日。”谢安屿说。
余风沉默了很久,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许久没有声音,楼道骤然间暗了下来。
在来北城之前,谢安屿跟他姑姑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了,谢丽不记得谢安屿的生日挺正常的。
只是谢安屿没想到吴梦的生日就跟他差了三天,提前过还正好是在他生日的这天。
“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之前看过你的身份证,忘了?”
“你记性这么好。”
楼道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余风从口袋里拿出了修好的老年机,递到谢安屿眼前。
“生日快乐。”
看到余风手里完好无损的老年机,谢安屿猛地一怔,抬头看了余风一眼,眼睛不由得一酸。
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谢安屿接过了余风手里的老年机,他盯着手机发了会儿愣,回过神来后立刻翻开相册看了一眼。
还好,还在。
“没来得及给你扎个蝴蝶结——”
余风玩笑话还没说完,下一秒谢安屿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了他,楼道狭窄,这猛地一抱俩人差点都没站稳,脚一踩空就能摔下去,余风一只手下意识按住了谢安屿的背。
“谢谢你,哥……”谢安屿环住余风的脖子,把余风抱得很紧,低哑的声音在余风耳畔环绕,“这个手机对我真的特别重要。”
这个拥抱很温暖很纯粹,余风在这种纯粹的温暖中感受到了谢安屿的喜悦,他也深深地为他感到开心。
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看见楼道里俩男的抱在一块吓了一跳,扶着栏杆在原地僵了几秒。
谢安屿松开余风, 往楼下看了一眼, 他跟路人相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余风往下走了两层台阶,给那人让路, 对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来,几乎是小跑着从余风和谢安屿旁边经过, 走过他们的时候还侧目看了他们好几眼。
“走吧。”余风开口道。
俩人一块儿下了楼,这小区里面都是私人停车位,而且电动车太多了, 横七竖八地停在各种空地上,余风的车大,他怕开进来就出不去了, 就把车停在了外面。
小区楼下路灯昏暗, 两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表妹跟你一天生日?”余风问谢安屿。
“她比我晚几天,今天提前过的。”
谢安屿把老年机塞在运动裤口袋里,一只手揣进兜里,紧紧护着自己的宝贝手机,生怕掉出来了。
“这么紧张这手机, 是因为里面的照片吗?”
谢安屿嗯了一声,问余风:“哥,修手机花了你多少钱?”
“这是生日礼物, 不用你给我报销,寒碜我呢。回头把手机里的照片导出来。”余风说, “手机都有寿命, 迟早有一天会坏的。”
“这手机能导照片吗?”
“有内存卡就能导, 插个多功能读卡器就好了,回去我帮你弄。”
“谢谢哥。”谢安屿沉默片刻,低声道,“照片上的是我外婆,她走了快一年了。”
“去找你爸妈了。”余风说,“他们应该重逢有一段时间了。”
谢安屿微微笑了笑:“应该是。”
上了车,余风对谢安屿说:“我先去趟我妈那儿,给她送点东西。”
谢安屿点点头。
余风妈妈住的小区跟谢安屿他姑姑家的小区大差不差,楼房比较破旧,楼层也不高,没有电梯。
余风把车停在车位上,从后备箱里搬出一箱猕猴桃和车厘子,还有几盒补品。余风把后备箱关上,跟谢安屿说:“你在车里等我吧,我上去放完东西就下来。”
“这么多东西……”谢安屿看着地上那一堆水果补品,“我帮你一块拎上去吧。”
余风想了想,点头道:“行,省得我搬两趟了。”
水果比较重,余风把补品交给了谢安屿,弯腰搬起地上的猕猴桃和车厘子。
谢安屿笑了笑:“哥,你当我女生呢,我力气挺大的,别小瞧我。”
“不小瞧你。”余风垂眸觑着他的胳膊,“知道你胳膊上小肌肉不少,我这是尊老爱幼,身为长辈的素养。”
“你大我还没一轮,怎么就成我长辈了。”
“不是长辈你要给我养老?”
这个话题算是过不去了,因为余风对此是真的有点较真,而且是越来越较真,所以他才一直绕不开这个话题,隔三差五就得提。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好笑,并不那么在意,那现在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他不需要谢安屿给他养老,他的人生可以没有谢安屿,但绝对不能跟谢安屿衍变成这种近似于长幼辈的关系。
“平辈就不能养老了?”谢安屿反问。
“哪有给平辈养老的,那叫接济。”
“那我以后接济你。”谢安屿立刻改口。
余风笑了声:“我用你接济,我有的是钱。”
“钱还嫌多啊,以后我有钱了全给你,我还照顾你。”
小岛同学的嘴现在是越来越甜了,这种糖衣炮弹,余风觉得自己还是少听为好,听多了容易昏头。
余风先把补品给陈姨送去,陈姨不在家,吃完饭出去散步了,出来开门的是她女儿。
“余风?”刘歆芸面露讶色。
刘歆芸跟余风小时候就认识了,小学初中念的都是同一所学校,她现在在离家挺远的地方工作,一礼拜才回家一趟,余风又不常来这里,他们很少碰到面,离俩人上次见面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