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登统店铺的账目这事不需要他们干,他们脸皮太薄,文绉绉和那些铺子说半天,人家也不见得愿意给他们看。
还是京兆府的官吏们过去好使。
县官不如现管,南城的大小商铺没有不认识京兆府衙门官差的。
贺颂之、宗鸿飞等人出于好奇去旁观了两次,顿时对基层小吏与百姓的相处方式又有了新认知。
尤其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从小活在象牙塔,锦衣玉食饱读诗书的翰林,自信满满的尝试,灰头土脸的回来。
他们过去文绉绉的询问,却惨遭人生头一次被人嫌弃啰嗦、碍事,人家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们耽误人家做生意……
总之,很刷新认知。
不过也有适应很快的。
那些出身较低,需要耕读的翰林,或是户籍距离京城甚远,一路靠自己走来的翰林,大多都能很轻松的和京中商户、百姓搭上话。
其中颜君齐就是翘楚。
让同僚们十分纳闷儿,这位状元之才、探花之貌的高冷传胪,怎么和商户聊起来如此娴熟,算起账目来比京兆府专门的算吏还快。
他甚至和算吏商量一番后,还更改了统算用的单子,户部看后,连户部都开始用了。
翰林们:“……”
他们怀疑隆兴那个穷地方学念的书和他们不一样。
是不是隆兴的书院也教算学?
颜君齐算账目飞快,没几天便被扣在衙门做统算,不用,也不许他再满街跑了。
颜君齐顺势接了京兆府衙门与户部的对接工作,将两处衙门因格式、统计方式等琐碎细节对不清的活儿包揽下来。
两衙门对接人深知这活儿多叫人抓狂,再看颜君齐,更觉得他们陛下眼光毒辣,小颜传胪,身具外在美与内在美,话少,能干,记性好,一个人干着三份儿活,还从家里给大伙儿带吃的。
怎么看怎么都比宗探花好看多了!
眼看颜君齐只是本本分分干活儿就深受两道衙门同僚喜爱,贺颂之、宗鸿飞都忍不住羡慕不已。
“你猜他是不是就奔着户部去了?”闲暇时,宗鸿飞问起贺颂之。
贺颂之摇摇头,他不知道,“君齐很适合户部。”
“是呀……”只殿试那番表现已经够令人吃惊了,没想到实干起来,他表现的比殿试时更出色。
他们用了半个月时间,将筛选完的街道、坊市五年的数据登统出来,汇总现行的商税收入,对比若换成以利润为基底的商税模式,不算不知道,最终数额差距之大,让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户部尚书早朝时将折子和统计好的账本交给弘安帝,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从不放在眼里的商贾末流,在京城,在他们眼皮子地下,竟然赚了这么多钱吗?!
这还是南城的小商户,那些大商呢?
若推行新的商税之法,朝廷每年能多收多少税银?
朝堂沸腾了。
有人赞同,有人坚决反对。
采用新税法首先就需要增加负责登统税额的算吏,如今一个县衙也不过只有一两个算吏而已,都这么改,上哪儿弄这么多算吏去?
另外,商人到底赚多少钱,有多少是本金多少是利润谁知道?
有几个会老实报的。
就算他们如实报了,地方不会虚报吗?
这派谁审,派谁查?
还有担心废除原本的商税,会导致商人无视地域限制,逐利冒险,全国乱蹿,影响治安的等等。
历来改任何律法都不是小事,朝堂吵成一片,来来回回已经议了好些天。
这些,颜君齐这个提出改税法的人却是没有参与权的。
他官小位卑,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呢。
这天,他趁着不忙到户部抄走了某条街一个不起眼的小酒楼五年来的收益账目,还到京兆府衙门查了酒楼老板代三儿的档案。
就在满朝为商税吵的昏天暗地时,他这最初的提议者,在贺颂之、宗鸿飞等同僚好奇的注视下,拿着新写的折子去御史台了。
认识他的御史纳闷儿道:“颜传胪,今天怎么来我们这儿了?莫非受不了给户部干活了?”
颜君齐笑起来,“若大人用得着,随时到翰林院找在下便是。”
“好说好说,你这是……”
“我要弹劾朝中官员,还需劳烦御史大人转呈。”
“哦。”流程没问题,大岐想弹劾百官,若没有上早朝的资格,是可以通过他们御史台来递送折子的,重要的案子,还要至少御史中丞阅后签名。
颜君齐还没上早朝的资格,想弹劾人走他们这儿路子是对的。
他从颜君齐手上接过折子,还有点儿好奇,颜君齐这满打满算从进翰林院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呢,他要弹劾谁?
颜君齐平静道:“大将军范孝。”
“嗯?”
颜君齐:“我要弹劾大将军范孝。”
御史:“……”
好奇他要做什么,硬拉着贺颂之来瞧热闹的宗鸿飞:“……”
御史手上的折子,啪嗒,掉了。
他的下巴也要吓掉了。
御史将折子从地上捡起来,手指颤抖地打开,“你要弹劾大将军什么?”
颜君齐淡定道:“治军不严,纵容部下窃夺百姓巨额家资,至今长达数年,从未有约束之举,故而弹劾大将军失察之罪。”
他将折子打开,连同罪证一一指给御史看。
瑞祥楼老板代元为龙虎营千户代桥的亲弟弟,曾多次借龙虎营名义欺辱乡里,因欠赌债与赌坊发生口角,将赌坊掌柜打伤,还曾偷窃军用铜铁未果,被关禁半年……
因为代元,也就是代三,嗜赌,代家举债,从前常常靠二哥代桥以军饷补贴,自从朝廷开始欠饷后,代家日子拮据,每况愈下。
就是这段日子代三儿想偷窃军械变卖抵赌债,结果被他大哥代田检举了,代元被抓,代家好歹是保住了为御林军打造甲胄的活儿。
代家贫困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四年多前,代三儿不知从哪儿弄到一大笔钱,买了瑞祥楼不说,还开始在京中卖炒菜,一下子发家了。
颜君齐调查的仔细,连瑞祥楼被卖前的账目都弄到了。
按照此前户部和京兆府衙门的联合统计,瑞祥楼从前一年盈利不过百两上下,代三儿买了瑞祥楼开始卖炒菜后,一年利润就暴涨至千两,第二年更是创了记录,盈利一千八百多两。
而瑞祥楼能获得如此高的利润,原因就是有独门的炒菜,这炒菜方子,则来自隆兴郡观阳县,其他酒楼想要使用,需与拥有人卢栩签有偿的合作文书,颜君齐本人可证实代家并未与观阳签订文书,菜谱方子是代家以偷盗或抢夺的方式弄来的。
但代三儿和家人从未出京,只有二哥代桥在西北戍边,代三儿出狱不久,恰好代桥回京省亲一趟,也就是那段时间,代家还清了债务,还买了瑞祥楼。
另据代家邻里街坊证实,是代桥拿银子给代家还债的。
代三儿开始经营瑞祥楼马上就推出了炒菜,颜君齐合理推测,菜谱与买酒楼的银子悉数由代桥带回。
这笔银子和菜谱来历不明,若并非代桥贪墨军饷,便是抢自民间。
龙虎营可是范孝的亲军,代桥是龙虎营千户。
不论哪种,都是范孝治军不严。
颜君齐附上了瑞祥楼的账目抄本,原件就在户部衙门,另有抄本由户部尚书一并提交给内阁讨论商税改革一事了,三本账目可以核対查证,确认他没伪造诬陷。
另外,他还附上了卢栩和其他合作酒楼合同文书样本,官府备档的文书已经向观阳县衙调用,正在路上。
颜君齐:“代千户回京省亲的时日是铜铁巷街坊口述的,是否有此事,到兵部一查便知。”
御史:“……”
他心说先前就听殿试的副考官们夸过颜君齐胆子大,能和弘安帝対答如流,原先他还不信,现在看,他胆子是真大啊!
这才入朝多久,身在翰林院就敢弹劾大将军了。
不但要弹劾,他连证据都搜罗差不多了!!
按照大岐定的律法,涉案上百两就是大案了,一个小小的酒楼偷菜谱,竟然牵涉银款累计高达五千两。
颜君齐没夸大,这的确是巨额。
御史低头看看折子,抬头看看颜君齐,慎重道:“事关金额重大,我要禀告中丞大人再做定夺。”
“有劳了。”颜君齐依旧云淡风轻,将所有资料交齐,在御史台登记完,仿佛只是串了个门一般,又回翰林院继续抄文书去了。
不小心旁观了经过的宗鸿飞悄悄问贺颂之,“我记得,贺太师和大将军是姻亲対吧?”
他疯狂暗示,你要不要去劝劝?
贺颂之呆了好一会儿,脸色变来变去,“我等身为大岐朝臣,怎么能在公事上谈什么姻亲,而且……大将军还是国舅呢。”
宗鸿飞:“……”
行吧,那他也当没听到算了。
他回翰林院,再看见颜君齐,只觉得这位仁兄简直浑身都是铁胆。
太牛了!
御史台也没调查多久,第二天早朝又例行吵过一阵要怎么推行新商税后,弘安帝很不耐烦的问还有没有本奏,最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御史台出来了。
他们有。
弹劾大将军范孝。
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
御史台三天两头弹劾范孝,都成固定节目了。
不料这次不同,竟然不是他们御史台要弹劾,是代翰林颜君齐弹劾。
昨天才在内阁夸过颜君齐的范孝:???
听了好几天热闹,就等着推行新商税好发军饷的武将们:???
他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翰林?姓颜?是那个提出改商税的翰林吗?”
“是!除了他哪儿还有姓颜的翰林!”
这姓颜的小子到底哪头儿的?!
亏他们这几天才夸了总算考上来一个懂事能干的翰林,妈的,文官果然不经夸!
他们义愤填膺的要听听,这新来的小子要弹劾什么!
偷菜谱?
就这么点儿事?
这也值当拿到早朝说?
御史台又没人可弹了是么?
结果听着听着,他们惊呆了。
多少钱?
五千两?!
一个小酒楼,利润五千两?
他们倒是没人怀疑事情的真假。
虽然御史台闲着没事就弹劾他们,但捕风捉影的时候很少,既然他们敢在朝堂上将数据说这么清楚,那这事就没有值得怀疑的。
武将们都听愤怒了,大伙儿都穷成什么样了,兵士们吃糠咽菜好几年,代桥有赚钱的门路不想着赚银子补贴军饷,竟然拿给他弟弟去赌钱?!
这还是治军严明的龙虎营吗?
范孝自己都吓了一跳。
更傻眼的是户部和京兆府,这个颜君齐,胆子也太大了!!
一天之内,新翰林颜君齐大名响彻朝堂,轰动程度仅次于一间小小酒楼盈利五千两。
范孝主动请三司彻查,于他而言,菜谱也好,五千两银子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竟然和龙虎营有关。
龙虎营名义上是他的亲军,但实际上那可是弘安帝的脸面啊!
若颜君齐弹劾属实,范孝就不是失察这么简单了。
弘安帝把大岐最锋利的一把刀交给他,他却让刀腐蚀了,辜负了弘安帝的信任才最重要。
有三司出马,范孝亲自盯着,这事没几天就调查得清楚明白。
瑞祥楼的菜谱和买酒楼的钱的确是代桥拿回来的,不过并非是他贪墨军饷或者强取豪夺自百姓,而是押运军械到骁骑军时认识了隆兴郡观阳籍的马姓粮商。
対方在京中有亲眷,但家中日益衰败,也已经不在为官,不能从官驿递送银钱,家中想给京中送钱都有诸多不便。
听说代桥是京城人士,于是対方想了一个办法,由他们出本金和菜谱,由代家在京城开一个酒楼,得了利润两家平分。
这样他们就不用再愁给京中亲眷送钱了。
代桥起初是没打算合伙的,只想将东西帮他送到京城亲眷家里,可想到家里欠的债,听马家分析了一番一年少说能赚二三百两,心动了。
他带着本金和菜谱回京省亲,让弟弟买了酒楼,雇了有经验的掌柜,还叮嘱了代三儿赚了钱一定要给马家人分,瑞祥楼就这么开起来了。
只是无论谁都没想到瑞祥楼能这么赚钱。
经三司细查,瑞祥楼报给京兆衙门的账本还是假的。
代三儿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尝到甜头,不想给马家分钱了。
于是,他让账房做了本假账,和马家按假账分,真账本在他家里藏着。
三司搜查搜出来,一核算,好家伙瑞祥楼这几年赚的不是五千三百二十一两,而是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两。
代三儿自己私吞了一万两利润。
参与审查的所有人:“……”
非常震惊!
连三司的头目都忍不住算起自己家田庄铺子一年能赚多少钱。
这姓代的小子,真黑啊!
结果一出来,范孝第一时间就去找弘安帝请罪了。
既然代桥没贪墨,也不是强抢百姓银钱方子,那这就不能算龙虎营的污点了。
弘安帝还夸了他一通治军有方。
何况范孝都在京中这么久了,龙虎营也不是他在管着。
武官们窝了几天,终于等到结果了,闹着要告颜君齐诬告之罪,不过被范孝拦下了。
代桥毕竟是犯错了,也是龙虎营的人,颜君齐也算不上诬告,何况人还那么年轻。
范孝自请罚俸三月,再罚在北边带兵的义子魏定山俸禄半年,以振军威,以示警戒。
三司和兵部下了调令,命代桥回京调查,大将军早朝请命往虎贲军派督军,肃整军纪。
这些卢栩都不知道。
他在朝中的人脉就是颜君齐,颜君齐不说,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忙着在附近找地方开甜点铺,还是三司审完了代三儿,追缴回银子给他送家里来,他才知道的。
代三儿赌了几年,马家花销了几年,一万五千多两的利润最后只追回来七千多两。
剩下的,要等代三卖了酒楼,马家卖了新换的房子,再补给他。
卢栩拿着银票人都傻了。
这他哪儿敢要!
他当即慷慨陈词要捐给朝廷,捐成军饷,按文书只给他百分之五就够了。
三司让他自己留着,说弘安帝下了令,要把钱都还给他。
卢栩拿着银票自己在家坐了一下午,等颜君齐下衙回家,两人大吵一架。
“气我已经出过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你的未来还要不要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瑞祥楼,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银子!”
卢栩将银票扔到颜君齐身上。
“我缺钱吗?我要你搭上人生搭上仕途帮我要回来钱吗?我所有钱加起来都没你重要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呀,可我就是这样的性格,”颜君齐将银票捡起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即使今日换做别人,我也同样会为他上书弹劾。”
“我没有做错什么,因为我们没有后台就要忍气吞声,我做不到,要你为了我的仕途受委屈,我做不到,你的钱没我重要,我的仕途也没你重要呀,我宁肯不要仕途,也不会看着别人欺辱你的。”
颜君齐成功把卢栩气哭了。
卢舟和听说了消息跑来找颜君齐兴师问罪的姜濯看到这惊悚一幕,也看呆了。
由于过于震惊,姜濯一时跑神,嘴瓢道:“颜哥哥,你弹劾我舅公做什么?”
卢栩没想到他们俩这时候来了,连忙擦擦眼泪,下意识也问道:“你还弹劾谁了?”
颜君齐摇头:“我只弹劾了一个人。”
卢栩:“……??”
他震惊地看姜濯,“你舅公?大将军?大将军是你舅公?!”
全京城都知道大将军范孝就一个妹妹!
好一个掉马现场!
姜濯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捂嘴。
卢栩则连忙把卢舟拉到身后,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姜濯:“……”
他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们也没问过我。”
卢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阿濯你是……你是皇孙吗?”
姜濯不知作何反应,头还没点下去,只听卢舟又道:“那袁叔叔不许你在外面乱吃东西,不是因为你寄人篱下没有零花钱?你说你爹爹只能吃素,也不是因为你爹爹生病了?”
姜濯满目茫然:“……啊?”
他没零花钱?他爹生病了?他什么时候说过?
卢舟舒一口气,高兴道:“太好了!”
紧接着他又想起什么,连忙要给姜濯行礼,“拜见皇孙殿下。”
姜濯连忙把他扶住了,也没让卢栩和颜君齐跪。
转瞬间,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卢舟那么节俭,他们俩出去吃东西,卢舟都要抢着付钱了——
卢舟以为他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姜濯感动坏了,虽然卢舟呆了点儿,还猜错了他的身份,但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着!
姜濯不好意思道:“你们还是当我是阿濯,是普通朋友就好了。”
还是卢舟适应的最好,竟然代表全家点了点头。
主要是吧,皇帝,太子,皇孙离他的生活太远了。
就像戏文传说一样,他一时间其实还不太能消化掉。
于是朋友的身份远超了皇孙的身份,他还是更适应这个。
卢舟问道:“那阿濯你以后还能来我家吃饭吗?”
最近阿濯傍晚常来他家蹭饭的。
姜濯挣扎片刻,点头道:“来!不过你们也不能告诉别人我的身份。”
卢舟点头。
卢栩突然“啊”了一声。
光顾着生气了,没做饭!!
把卢舟的朋友阿濯晾在一边无所谓,把皇孙晾在一边他是不是罪过就大了?
“你、你们聊!我去看看做点儿什么吃的。”卢栩连忙跑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都跑来吓他,吓死他算了!
颜君齐见状,也进厨房给他帮忙。
两人谁也不说话,卢栩单方面不想搭理他,颜君齐自认理亏,默默择菜、洗菜,也不吭声。
他们俩平时总待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彼此间也有长久培养出的默契,卢栩一抬头,颜君齐就知道他要什么。
当他们俩同时伸手拿一个碗时,颜君齐顿了顿,将碗推给卢栩,低声道歉:“对不起。”
卢栩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抓了一把蒜给他,“做都做完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反正你就是这个脾气,什么都不跟人商量,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亏我天天说卢舟,你比他还不适合……”
颜君齐放下蒜,上前半步,欺到卢栩身前抬头吻他,讨好的朝卢栩笑。
卢栩眨眼,松开手里的菜,扣住颜君齐后颈,凶凶的吻回去。
颜君齐哄道:“以后都和你商量。”
“就会骗我,巧舌如簧!“卢栩把他按墙上,在他舌尖上咬一口,“以后你再这样,就辞官跟我回家种田去!”
颜君齐忍痛,笑道:“好,我给你记账。”
卢栩:“想得美!给你发个锄头,挖地吧!”
颜君齐笑着站到他旁边剥蒜。
可卢栩切着切着菜,眼泪无声无息的突然落到案板上。
颜君齐慌了,“栩哥。”
卢栩抬手用袖子擦擦眼睛,哽声道:“要是因为我荒废了你一身才华,我会悔恨一辈子的。君齐,你还记得我们说过吗,不负青云志,你有青云志,就不该把聪明用到这些小事上。”
颜君齐眼眶一下子湿了,闷声道:“你的事不是小事。”
卢栩笑笑,捏了捏他漂亮的脸颊,“明天我陪你去找大将军道歉吧。”
颜君齐皱眉,“我又不认识大将军。”
卢栩:“你不是认识他外甥孙吗?”
晚饭不出意外的比平时晚了。
不过多亏家里肉菜齐全,依旧很丰盛。
卢栩对姜濯尤其的热情,让姜濯忍不住道:“卢哥哥你还是当我是阿舟朋友就是了。”
卢栩:“不不不,那怎么能行,我还指望你帮我们引荐见……”
姜濯停下筷子,心想引荐见他父王吗?还是他皇爷爷?
结果卢栩又倒腾了下辈分儿,“你舅公。”
姜濯:“???”
他不明白了,颜君齐都弹劾他舅公了,为什么又要见?
卢栩不提还好,一提他可要问了:“颜传胪,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弹劾我舅公?”
颜君齐刚要解释,卢栩先答了:“我听说经常有人弹劾大将军。”
姜濯迟疑片刻,点点头,谁让他舅公是大将军,又是国舅,还深受他皇爷爷宠信呢?
“他们都是乱弹劾的!有些根本与我舅公无关的事,全都要算到我舅公头上。”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颜君齐,心道,明明是那个什么代三儿和代千户的问题,颜传胪去衙门告他们不就是了,干嘛非要弹劾他舅公?
他舅公身为大岐的大将军,统管三军,几十万将士,若每个人犯错都弹劾他舅公,他舅公还要不要干别的了?
结果,就听卢栩道:“既然别人能弹劾,为什么我们不能弹劾。”
姜濯:???
他不可置信地看卢栩:“什么?”
卢栩振振有词:“别人是诬告,我们好歹还沾点边呢!”
姜濯:“……”
他难道要谢谢他们没诬告吗?!
卢栩开始瞎扯:“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我是什么为人,君齐是什么为人,我家舟舟是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能害大将军吗?”
姜濯点着的头猛然一顿,没被他绕进去,纠正道:“卢哥哥,颜传胪弹劾我舅公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我和舅公的关系呢!”
卢栩不为所动继续道:“大将军身为大岐大将军,统帅三军,自然就要起到监管的职责,那个代桥是谁,是千户,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兵!他也是大岐的官,还是大将军的亲军,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将军,他都贪污,大将军以后还怎么统帅三军?”
“若不是他有错在先,君齐会弹劾吗?他都做错了,为什么不能弹劾?老百姓都知道子犯错父之过,兵做错了我们不该找将吗?”
他说的振振有词。
“多亏这次没犯什么大错,也算敲山震虎,小惩大诫了。”
姜濯心道,敲山震虎是这么用的吗?
卢栩却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了:“你瞧,君齐这一弹劾,你舅公都找三司去查了,平时别人弹劾时你舅公也找三司调查了吗?”
姜濯回想,摇头,还真没有!
卢栩:“看吧!证明什么?证明这事真的很重要!”
姜濯:“……”
卢栩:“现在多好,我们出气了,拿到应得的了,大将军也杀鸡儆猴,震慑三军,杀了军中贪污的歪风邪气,大岐朝堂百姓也都知道大将军治军严明,龙虎营不愧为大岐的精锐之师,一举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