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才头一天,卢栩就领着家眷来了,一进城就把他们逮个正着。
狗子是挺自豪的,无论是他爹娘卖的灯笼,还是陆勇出主意煮元宵,他都觉得聪明极了,都恨不得马上跟卢栩分享、炫耀。
可陆勇就不是了,他已经不是傻白甜的傻狗了,从前的直肠子这会儿也学会打两个弯弯,他自作主张的主意被卢栩瞧见,他不光是紧张,还会害羞了。
陆勇有点手足无措。
感染的他爹娘姐姐也有点慌。
卢栩全然没察觉,他一进铺子就光瞧汤圆了。
锅里滚滚的沸水,已经开始煮了。
汤圆圆墩墩胖鼓鼓的,沾着糯米粉,汤都发白了。
卢栩凑上去一点儿都不见外地问:“什么馅儿的?什么馅儿的?”
“红糖的,芝麻的,豆沙的,给你舀几个尝尝吧?”陆勇阿娘正在煮,见卢栩跟普通食客也没多大分别,一副挺馋的样子,也不怎么慌张了。
“行啊!”卢栩招呼大伙坐下,一边坐还一边作了番冠冕堂皇的声明:“先说好啊,我今天可是来逛街看花灯的,只管吃不管帮忙!”
陆勇端着汤圆过来,闻言一怔,满脸震惊地看卢栩。
卢栩,不对他私自用食铺做生意说点什么吗?
卢栩也惊了,弦全然没和陆勇担心的搭上,不可思议道:“你不会真想扣下我帮忙吧?”
卢舟和颜君齐齐齐移开目光,低头看碗,瞧这汤圆,又白又圆,还是趁热吃汤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从卢栩身上学到了什么?
陆勇:脾气!骨气!硬气!
你最怕小伙伴从你身上学到什么?
卢栩:懒?
第107章 花灯
“你看看,我这,小的小,小的小的。”为了有说服力,卢栩还特意指了指卢锐,痛心疾首道:“我都没忍心找你帮忙带孩子,你忍心扣下我帮忙吗?”
陆勇哪敢,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用帮忙!”
“那就好!”卢栩瞬间喜悦,愁苦、痛心、谴责霎时烟消云散,兴致勃勃地拿筷子吃汤圆,“我尝尝,咦!不错啊!往后咱们甜品加道汤圆吧!”
陆勇僵立在一边,“好……”
他盯着卢栩吃了一颗,一颗,又一颗,把三种馅料都尝过了,还给他娘提议下次豆沙馅也放点糖,一点儿都没因为他私自开张介怀的样子,也释然了。
又有客人来,陆勇也没再盯着卢栩,忙着招呼别人去了。
没一会儿,有四邻发现他们开张了,过来一瞧,全乐了,“卢老板,你怎么坐这儿吃了?”
卢栩:“我今天是客人,带小孩看灯的,想吃什么找陆勇!街上灯都点上了吗?上哪儿看最好看?有猜灯谜的地方吗?”
卢栩注意力全在灯上。
公私分明,说休息就是休息,说放假就是放假,休假时候,工作问题恕不接待。
卢栩很自豪,希望陆勇他们也能这样,但瞧上去陆勇似乎更愿意在别人玩的时候赚钱,这种个人追求卢栩也没一点儿意见,不然他上哪吃汤圆去?
卢栩吃完,过去委婉表达了一下钱够花就行,差不多得了,别累着。
但瞧陆勇的模样完全没领回精神,反而好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又激动又亢奋:“今天就准备了这么一点儿,再煮几锅就没了。”
这是什么反应?不能卖到天亮,很遗憾似的?卢栩不懂,只好说:“那你明天多准备点儿。”
陆勇重重点头,又征求卢栩意见,“明天人会不会少?”
卢栩:“没事,这么冷的天放着又不会坏掉,卖不掉就不煮,回头等食铺正式开门,咱们当甜品卖。”
陆勇更踏实了。
卢栩:“别光记着给别人煮,你们自己也吃。”
他往座位那瞧瞧,见元蔓娘抱着卢锐喂汤,只给他舔点馅,咬一点点皮,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吃完的模样,提议道:“要不我替你煮一会儿,你们先吃?”
陆勇笑起来,七上八下的心彻底回归原位,心跳得比这一个多月任何时刻都舒服、舒坦,“不用,我们都吃过了。”
“那就好。”卢栩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到空桌上,“汤圆我就不给钱了,呐,一会儿你们去买花灯玩!”
不待陆勇拒绝,卢栩放下钱扭头跑了。
陆勇捡起那些钱,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们今天没空到街上赏灯了,等过一会儿就去买几盏花灯,一半挂在铺子里,一半拿回家,挂到院子里。
吃完元宵,卢栩没耽误狗子他们挣钱,也没提让别人帮他们看孩子。
他把卢锐架在脖子上,换元蔓娘牵着腊月和卢福,卢舟牵着小雨和小满,颜君齐抱着文贞走在最后,照看前面,以防有小萝卜头不小心掉队。
卢栩在前,领着他们朝东西街交汇的路口走,东街店铺多,吃喝多,西街店铺大,花灯规模大,那些猜灯谜拿奖品的活动基本都集中在西街上,表演演出则都在南北大街和衙门外的空地上。
人越来越多,许多县里的人家吃完饭也出门赏灯,平时安静的西街也因灯谜奖品诱惑,吸引到一大群人。
卢栩带他们到西街挨铺子猜灯谜,卢舟和颜君齐两个读书郎成为主力,给弟弟妹妹们赢到好几十文零花钱,还赢到一盒子点心,卢锐坐在卢栩脖子上,掉了他一身点心渣。
一直玩到后半夜,几个小萝卜头兴奋劲儿过了,一个个开始打瞌睡,卢栩领着他们去客栈。
客栈还是从前他住过的那家,上次还欠着一晚房钱,来的时候卢栩还了钱,又定了两间。
这会儿街上人散了不少,附近村子的提着灯回家了,住在县城里熬不住的也回家了,还在精神抖擞逛的,只剩下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经过一个小巷口,一直哄着小萝卜头们走的元蔓娘忽然停住了。
卢栩走出好远,还是卢锐回头喊娘,他才发现元蔓娘牵着腊月他们停在了巷子口。
卢栩返回来,朝巷子里望了望,十五的月光将巷子照得一片银白,巷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家门前挂了灯笼。
卢栩问:“怎么了?”
他一回头,见元蔓娘脸上露出无比怀恋的神情,“我和你爹爹就是在这儿遇见的。”
卢栩诧异:“这儿?!”
元蔓娘望着巷子,害羞地笑了:“嗯!”
不只是在这儿遇到,他们成婚头一年,卢吉还带她来看过花灯。
她祖籍不在观阳,而是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小县城。有一年家中遭灾,日子过不下去,她爹娘便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离家逃荒。
她已经不记得走了多远,走了多少天,到花光盘缠,能卖的全卖光了,她弟弟饿病了,实在走不动路,天又冷,他们走投无路,她爹娘狠狠心便把她和姐姐卖了。
人牙子说,把她们领进大户人家去做丫鬟,做丫鬟,换了银钱给她爹娘,这样一家人都能活下来,总比一家人齐齐饿死了好。
她们还算幸运,遇到的人牙子总算讲良心,漂亮的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做小妾,不好看的卖去村落给农户壮丁做老婆,总算没把人卖到什么脏地方去。
她姐姐被卖到了一个田户家里,而她因为长相漂亮,却偏偏脸上长了胎记,想卖高价,又卖不上去。
人牙子不甘心,领着她走了好几个县,走到观阳时总算接受了现实,于是,要把她卖到另一个人牙子手里。
那天,两个人牙子在巷子里谈价,卢吉和几个同乡到县里卖柴,路过巷子听见他们谈价,还当那个人牙子是她爹,要卖儿卖女。
卢吉瞧不过眼,过去训斥人牙子,“我瞧你穿着也不像日子过不下去,有什么坎不能一家人闯过去,好端端的怎么能卖孩子!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在人堆里已经流浪麻木的元蔓娘听到这儿,不知为何忽得想起早已经模糊的记忆——她牵着姐姐的手跟着人牙子走,一步三回头,耳边是低低的哭声,回头望,爹娘却扭开了头。
早已经干涸的眼睛忽得湿了。
两个人牙子莫名挨了一顿训,当即和卢吉吵起来。
吵清了始末,卢吉无比震惊,看他们大大小小一群,满眼都是怜悯。
人牙子嘲笑他,“可怜谁有本事你买回去啊!你都买回去!让他们跟你回家过好日子去!”
卢吉满面窘迫。
他哪买得起呢。
尴尬间,人群里忽然响起柔柔的女声:“大哥,你买我吧,我不贵,我能洗衣做饭,我还会做衣服绣花。”
元蔓娘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拼尽全力说出的声音却依旧细弱蚊哼。
她满眼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滚,瞪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卢吉。
她当时的状态自己是记不清的,只记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麻的,人慌得不行,说话语无伦次。
那群人里,明明有比她更强壮能干的,有比她干净漂亮的,也有比她便宜实惠的,卢吉却真买了她。
她做梦似的跟着卢吉回家,一路都是飘的。
后来她问卢吉为什么花那么多钱买她,卢吉说,她哭得太可怜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求着他救命似的。他以为人牙子虐待她。
他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真有了过不去的委屈,哪有人会哭成那样求别人买自己?”
她那天做了一辈子最胆大的事,跟卢吉回家,怕得不成样子。
卢吉把她买回去,却也不知道该对她如何是好。
上了船卢吉没话找话:“你……我……咳,我家里有两个孩子,你帮我看好孩子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元蔓娘点头,她记得了。
随后,一路无话。
元蔓娘偷偷看了他许多回,只听见别人叫他“大吉”。
卢吉买了个老婆震惊到全家,他领着她到爹娘兄弟院子里认人,把一家人悉数看傻。
“买、买的?”
“人还能买?”
“那,那,那……那你打算这……嗯……要过门吗?”
“要的吧?没名没分像什么样子?”
一家人说着。
卢吉也挺发愁,为难地问她,“你想嫁我吗?”
元蔓娘怯生生点头。
她们大多是卖去做女婢的,能嫁个本分人家已经是撞大运了,她哪里敢挑剔?
卢吉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认我娘做个干娘,给我当个妹子,帮我带一段时间孩子,等我小儿子大点,我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元蔓娘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嫁你。”
见卢吉不可置信地看她,元蔓娘又补充道:“我愿意。”
彼时元蔓娘只想找个安稳的人家不再飘摇,卢吉愁着想找个人帮忙照料年幼的孩子,他们恰好遇到,一个可怜,一个心生了怜悯,就这样,她连件行李都没有,就一个人跟着卢吉回了家。
相处不太久,她就暴露了,什么洗衣做饭,她完全是在骗他——她压根就不会做饭。
元蔓娘攥着手指,心虚、惶恐、害怕,囧囧地盯着锅里糊到发黑的稀饭,和卢吉大眼瞪小眼。
卢吉和她商量:“你看着孩子,我做饭?”
元蔓娘点头,接过香香软软还不会说话的卢舟。
卢吉拎着锅到溪边洗,出了厨房门又拐回来,宽慰道:“你缝衣服缝挺好的。”
元蔓娘羞羞地笑了。
那年元宵,卢吉问她想不想看花灯,他们又路过相遇的巷子,卢吉也很费解地问起她,“我那天一身的土,身上还打着补丁,你跟着我也是要受罪过苦日子,你那么漂亮怎么就愿意喊我呢?”
元蔓娘解释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头一次有人带她出门看花灯,给她买花灯吧。
过完元宵,卢栩也开始正经忙碌起来。
虽说过完正月才是年,但观阳大小的店铺过完元宵也就开业了。像粮铺、杂货铺、肉铺等,更是初八就开业,而布铺一般会拖到二十甚至正月后,一来是因为他们这儿讲正月不动针,二来是因为谁家要做衣服,普遍也是在年前。
元宵一过,河面冰虽没化完,客船、货船也陆陆续续开始运行,卢栩再去观阳不用自己划船。
正月十八,他的卢记食铺重新开业。
一大早,陆勇、狗子已经提前在炉子点上火,熬上粥和汤,推车到井边打好一天要用的水,把铺子里的水缸填满。
待卢栩他们过来,开门前头一件事就是分钱。
陆勇悉数将卖元宵的钱汇报给卢栩。
卢栩诧异:“你们俩赚的钱给我干什么?”
陆勇和狗子面面相觑。
陆勇:“买料是花着店里的钱……”
他负责采买,可是相当公私分明的。
狗子也连连点头,“是在铺子里卖的!”
元宵那天卖元宵的可多了,他们能有那么多客人,很大原因是因为卢栩长期积累的口碑,他们的熟客看见卢记食铺开门,根本就不往别处走,有些人排队也要在卢记吃。
卢栩却不以为然:“那把材料钱补回去,剩下赚的你们俩分吧。”
陆勇和狗子齐齐道:“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卢栩把铺子打量一下,豆腐和菜到了,铺子里米面、柴火、调料、水都备齐了,地面干净,桌椅厨具更是擦得发亮,连墙纸都换了。
这么能干的伙计,卢栩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我收五十文场地费吧。”卢栩从陆勇递来的钱袋里数出五十文,“来,赶紧上香开张了!”
店铺开门是要烧香拜神的,卢栩从前不知道,匆匆忙忙就开张了,这次卢奶奶特意让三婶带上供品香烛,要好好拜拜。
三婶摆好香烛供品,领着他们一起拜神,随后就是鸣锣开张。
这年代还没鞭炮,哪家店铺开业,找个铜锣敲一敲就算告知四邻了。
卢记的麻辣烫锅底一烧,比铜锣还管用,开张的消息随着辣味往外飘,没一会儿就有邻居领着孩子来吃早点了。
卢记热腾腾的主食那么多,干吗非要自己做!
家近的有人干脆端个盆端个锅,到卢记买上一盆,端回家还是热腾腾的。
远的不说,卢记食铺的邻居们都被养懒了。
能在东街开店或在东街住的,谁家也不差那点早餐钱,今天喝甜粥,明天喝咸汤,后天豆腐脑,大后天喝豆浆……还有馄饨、面片汤等等任他们选择。
一家口味不一的,还能各吃各的。
今天一看,一大早还能煮元宵。
嗜甜的眼睛顿时一亮,一问,果然往后元宵也会天天供应。
贪吃的高兴了,元宵可是每年就这几天有的,平时想吃,自己家做来太麻烦,上酒楼吃又太贵,哪像卢记这儿便宜亲民!
头一天开门生意不是太忙,大伙慢慢过渡假期综合征,没多久都重新熟悉上手。
卢栩安排好店里,今天也没做炒菜,做了两锅卤,让卢文中午看着卖打卤面。
他得去安排谭石头他们走后留下的人手空缺。
卢栩溜达到大院,才从山上下来的两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见他来了都很局促。
这两家裘虎走前和他交代过,一家是家里老人年纪太大了,怕经不起路途颠簸,另一家是两个孩子年岁也小,大女儿才嫁到观阳县城里,眼看要生了,家里不放心离开。
卢栩拽了个板凳坐下,没一点儿架子地和他们唠家常。
没一会儿,出门的、在家的,仅剩的八户人家全聚过来了。
卢栩见人齐了,直切正题:“眼下最缺人手的一个是山货铺子,一个是杂货铺子,有没有人想去山货铺和杂货铺干?”
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女儿嫁到观阳县城的先前就在杂货铺干活,如今还想继续干,其他的七家都是才从山上下来,对观阳不甚熟悉的。
他们下山也有半个月了,对观阳不能说两眼一抹黑,但要做生意,还是有些发怵。
不说别的,光是口音和别人不一样,就莫名有些抵触。总觉得自己一说话就会被排斥,还会低人一等似的。
卢栩想了想,挑了几个岁数小的补到杂货铺,剩下的先全安排到山货铺去。
卢栩道:“山货大伙儿都熟,先慢慢来,等日子久了你们想干别的我再给你们调换。”
他见这些人都忐忑不安的,想着裘虎在山下那么久他们都宁肯在山上种谷子种果树也不愿意下山,大概多少都有点社恐,于是便轻松道:“咱们铺子经营了半年,常来的基本都是熟客,不用出门招揽生意,现在也不是产果子的季节,干货耐放,能卖多少卖多少,总归是不会亏的,你们就到点开张,到点关门,别担心。”
众人还是挺忐忑地点点头。
剩下的女眷、老人和小孩,卢栩也给她们找点事干,“除了做家务看孩子还有余力的,愿意在家做点手工就做点,做好了拿到杂货铺卖就行,谁想学刺绣可以到我们村跟我娘学刺绣,那个比较赚钱,要是还想种田的,我借银子给你们买几亩,或者你们跟我回去,先帮我种着,我家也挨着山,我打算在山边种果树养鸡鸭猪。”
一直反应不大的众人听到这儿眼睛一亮。
“种果树?”
卢栩怔了怔,心里好笑,看吧!他就知道!卢栩忍笑点头:“对。”
当即就有人问了:“种什么果子?”
这下换卢栩尴尬了,“还没种呢……”
“那,多大的山,种多少?”
“呃……”卢栩挠头,“挺大的,至于种多少得等我一会儿到县衙问问能买多少。”
众人恍惚。
山,还要买?
他们那儿可是不用买随便开荒的。
山下可真可怕,干什么都要花钱……
在看卢栩,他们肃然起敬,看人家,小小年纪,就有钱买山。
卢栩看他们脸色变来变去的,咳一声,问道:“那是有人想跟我回去种树吗?想的举个手?”
刷一下,八成人都举手。
连女人孩子都举起手。
他们想种树。
他们是真不适应县城。
太吵,人太多,干什么都有人看着,忒不自在了!
而且干什么都要花钱,他们哪有那么多钱?
这半个月他们也到处看了,他们会的县城不需要,他们在这儿实在是不好找营生。
卢栩惊了:“你们都想种树啊?”
他们互相望望,慢慢放下手,心想,是不是人太多了?
他们正想着卢栩年纪不大,听石头说他家也是普通农户,卢栩做买卖家里才开始发家,要雇他们这么多人,是不是有点难为人家?
他们正想着怎么开口,就见卢栩眼睛放光似的问他们:“有谁种过果树吗?”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谁种过?
他们家家都种过啊!
有人道:“我家种柿子、栗子、山楂。”
下一人道:“我家种着苹果、枣子。”
随后也有人赶忙说自己家种了什么。
卢栩越听眼睛越亮。
他打听过,果园也是奢侈行业,听说除了京城、各个州府和南方发达的郡县郊区有专门的果园,别处可是没有的。
虽说这些山民种果树也就是在院子附近随便种几棵,算不上正经的果园果农,但人家起码种过!
而且他们还自己改良过,卢栩可是吃到过他们改良后的苹果和梨子的,比野生的好吃太多。
卢栩当即找一根木棍在空地上给他们画果树分布图,马上就有人给他指出什么果子应该种在什么位置上。
卢栩很惊喜,他们也很惊喜。
他们以为下了山就要两眼一抹黑从头学生存了,可看卢栩画的示意图,他想种好多好多树,不只是果树,还有别的树!
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卢栩扔了木棍当即就把人全收编了,这规划图他和二叔详说过,二叔什么反应?看着他图纸满脸抵触,看人家!满眼放光!
果然什么事都该交给擅长的人来干。
卢栩先前被二叔搞得有点慌,这会儿马上又重拾信心了。
这下连山货铺都不用他们管了,不就是缺人吗,他招!
观阳县会种果树,愿意满山跑的少,想到他观阳联盟当伙计的可大有人在呢!
山还没影,卢栩就开始给他们画大饼,“山我来买,树咱们合伙种,头三年我给你们发工钱,等开始收果子,咱们分成!”
他们比卢栩还实在:“树种不好种,等山上雪化了,我们就回去刨树!”
裘虎开始在观阳卖果子后,他们老家也有育苗扩规模,这会儿那些小树苗也开始成型了,挪下来正好种。
卢栩一下解决了心头两大事,让他们再等两天收拾收拾,自己风风火火往县衙跑了。
观阳风气好,过完年除了几个需要出席的祭典,县衙也没什么事。县令正找了下面各镇的老农咨询今年开春的天气、土地情况,好准备春耕事宜,就见文吏活见了鬼似的来找他。
县令和气问:“怎么了?”
文吏:“大人,卢栩想见您,让我来请示一下。”
县令好笑:“卢栩?他不好好做菜,找我有什么事?又要给你们送优惠券还是想让我尝尝新菜?”
文吏:“他说他想买山,问问卢家村那片野山能不能买。”
县令:“……?”
县令叫卢栩到一边等着,忙完正事才叫他进来。
他和卢栩接触过几次,对这个初见时候还害怕他,后面就越来越自来熟的小伙子印象其实很不错。
大概是年纪大了,耐心增长,很难不喜欢这种精力旺盛,活泼能折腾,又有底线分寸的年轻人。
卢栩熟门熟路进来,见县令正独自喝茶。他没坐主位,随意坐在侧边一把椅子上,更没摆官威架子,像是普通长辈等晚辈过来说话似的。
卢栩瞬间就放松了,眉开眼笑行礼打招呼拜年。
县令让他坐到一旁,“回来了?过年家里怎么样?”
卢栩:“都好!我二叔也从战场回来了!”
卢栩还真拉起家常,噼里啪啦又是一顿说,问县令老家过年有什么风俗,吃什么美食,和观阳一不一样。
聊着聊着,卢栩又从吃聊到物产粮食,聊起村里回来了多少人,多少人打算开荒,顺势提起他今年也打算多开荒、多种树的想法。
县令听着卢家村欣欣向荣的年节不住点头,卢家村如此,观阳治下的村落大抵也是如此。
听卢栩又提到种树,便问道:“你想买山是为了种树?”
“对呀!”卢栩又噼里啪啦嘚啵嘚啵把他的十年树木计划一通说。
县令越听越惊讶,他起初以为卢栩只是一时兴起,想学人在山上盖个亭子,不想竟然会有如此具体详细的计划。
卢栩叭叭地把这儿种什么树,那种什么果说得头头是道,还显摆了一番他已经找好果农帮他种树,再过三年,观阳就能吃到卢家村的果子了。
他说得太顺畅太自信,连县令都没听出来他这一小半内容是现学现卖,一小半内容是来的路上临时现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