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关系!”他们都八折了,也不用卢文再送,一家人欢欢喜喜进去占了三桌。
这会管火锅店的是卢文,他没像卢栩开食铺时候那么不靠谱,从观阳联盟高薪聘用了不少从前就开过铺子或者做过小生意的伶俐伙计,在他们火锅店里当跑堂。
反正火锅简单,只管及时端菜上菜,随时看着点儿炉子里火的情况,教教不会吃的客人怎么吃就行了。
这年头大多人不识字,他们也没搞什么菜谱,除了跑堂的报菜名,卢栩还搞了个开放式切菜厨房。
切一份儿,装一盘,谁想要什么让跑堂伙计端过来即可。
然而因为头几天人太多,最终大家点菜还是沦为卢记特有的自助式,甚至有人跑到厨子跟前盯着,切一盘抢一盘。
开业第一天,火锅店从早上开张忙到宵禁前,一天消耗掉六只羊。
到后面连宰羊的屠户都进去帮厨子片羊肉了。
第一天结束,切肉的厨师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他们和伙计也没回家,直接住到后院去。反正原本也是住人的屋子,卢文只改了挨着食铺那边当餐厅。
第二天生意火爆依旧,观阳条件不算特别好的人家,简直是边吃边心疼,边心疼边吃,咬每一口羊肉,都像在咬自己的肉。
太贵了!
薄薄的一盘子,不到一斤,卢文定价要二百文。
简直跟开门抢钱似的。
这还不是他们最好的羊肉,据说最好的部分,一斤要一两银子,每天限量抢,售完为止,去晚了还抢不上。
到火锅店开起来了,观阳人才猛然发现,他们观阳如今竟然有这么多有钱的货商?
南来的船上不少人也是头一次吃羊肉,尤其是被亲戚写信喊来考察,想明年在观阳开铺子做买卖的,或受观阳衙门邀请,从前只去州府的船商,刚刚好赶上卢记火锅店开张。
衙门是请不起他们吃这么贵的东西的,但他们可以自己来嘛!
那些做丝绸、茶叶、奢侈品买卖的,哪儿会在乎这么点儿银子,吃!进雅间吃!
观阳老百姓们每天在火锅店外排队,一口最高档的肉都没吃着,全让这群有钱人点雅间去了。
火锅店的热闹,让食铺都清冷了几分。
那些家境普通,甚至要卖苦力为生的人家路过火锅店,闻着从店里飘出的肉香味儿,都忍不住发怔。
他们以为这些羊和他们不会有任何关系了,不料卢记食铺紧接着就推出了一碗只要五文钱的羊骨汤。
“多少?”
“五文!”
五文都不够买一根油条,竟然能买一碗浓白浓白的羊汤?
卢记疯了?
三婶咚咚咚切葱花,“小碗五文,大碗八文,我们家栩娃说都是些下脚料,不值钱,卖个柴钱就行了,要不要?这羊汤喝了可暖和了。”
“要!”
“大碗小碗?”
“……小碗。”
三婶舀上满满一碗,“调料葱花桌上有,吃什么自己加,要配个饼子吗?不使油的粗粮烧饼,三文一个。”
很快,在码头找活的脚夫、苦力们都知道了卢记食铺推出了新套餐——
一大碗羊汤加一个杂粮饼子,十文钱。
一小碗羊汤加两个杂粮饼子,也是十文钱。
若是想再省点儿,那就从家里自带粗粮馒头,只要碗羊汤,卢记也是不赶人的。
若是想改善一下,又吃不起火锅,还能点份儿羊杂汤,里面都是下水和碎羊肉,小碗十文,大碗十五文,再加五文,还能给煮面。
仅仅一墙之隔,甚至大厨房都是共用的,有钱人和穷苦人各自享受各自的羊肉。
卢记的做法饱受诟病,有些有钱人听说那些码头卸货的和他们吃的是同一只羊,还那么便宜,恼羞成怒觉得卢家这是拿他们当冤大头。
可卢记依旧我行我素。
卢文还亲口承认过,火锅店的肉已经能抵整只羊的成本了,他们食铺的羊汤不需要赚钱。
山上总共就那么点儿羊,他们爱吃不吃。
因为这说法,卢文在观阳又火了一把,没钱的看他顺眼多了,有钱的看他更不爽了。
卢文特别开心,看吧,不出一年,他卢文就能在观阳县城无人不知!
他立了大志向,要在十五前名声响彻观阳村镇大街小巷。
这个冬天,观阳特别热闹,往常早该猫冬的时节,百姓们依旧从早热闹到晚。
卢栩带齐了货物、人手,穿过生机勃勃、忙忙碌碌的观阳,再次出发。
“接完卢轩我就回来,等我回来,书院应该也要休假了。”
“嗯。”
“那趁着你得空,教我写字吧。”卢栩分外不好意思地把他早就写满的小本子和书信交给颜君齐。
颜君齐还当他这次没写呢。
他随手翻开,瞧见卢栩自己标注了一堆的同音字,不由失笑。
卢栩:“后面就没那么多错字了,我买了蒙书对着写呢。”
就是这玩意儿连个拼音部首表都没有,翻起来太麻烦了。
颜君齐又看了看他的蒙书,见卢栩折了很多角,为了给他写信,有些地方都快翻掉页了,心下一片感动。
“这本是为考科举做启蒙的,你用起来不顺手,不如留给阿宝看吧,我重新帮你编一本。”
“你编?”
“嗯。我天天替你管账,你常用什么我知道。”
卢栩:“只那些不行,你得编点儿别的,咳……”
他扭开头,红着脸道:“我给你写信又不是只写那些。”
颜君齐怔了怔,脸颊发热。
在卢栩出发当天,颜君齐裁好纸张,开始编卢栩的专用字典。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冬日私教小学堂开班,卢栩翻开他的专用教材。
卢学生:先生,你这不是编蒙书,你这是写情书!
颜先生(脸颊绯红):我是告诫你习字要勤学苦练,日日温习,否则再见到便会陌生。
卢学生(震惊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能这么用?!
当然不能~!
卢栩带着粮商赶路时,骁骑军已经在登州山里打了两天兔子了。
登州深山藏匿的土匪山贼望风而逃,不知道他们这样的穷地方,是怎么招惹这群疯大兵了。
好好的路不过,也不进城,还不训练,大冬天的满山瞎跑算怎么回事?
气得窝据多年的土匪们当即收拾包袱,摸黑跑路,去县城打短工修城墙了。
若不是卢栩提前通晓过,在官道经营茶棚的门梁土匪也差点跑了。
卢栩还没到,骁骑军也只能干等着,他们带的粮食不多,干脆也学这些土匪满山逮兔子。
他们还围观了门梁土匪们怎么搭茶棚,后来闲极无聊,上来搭了把手。
门梁土匪投桃报李,每天给他们烧火供水,还用卢栩留给他们未来开酒楼用的调料,帮骁骑军烤兔子。
骁骑军发现,这群土匪盖房子不行,烤兔子倒是有一手,手上调料还特别全特别多。
正好他们这趟出来也没带伙夫,就这样,他们默契分工,骁骑军满山逮兔子,门梁土匪管做。
等卢栩他们赶到时,骁骑军都帮他们建了个不小的院子了——骁骑军晚上就在院子里扎营。
卢栩带着观阳想和骁骑军做买卖的小粮商们去见粮官,小粮商们见他们一身戎装,都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会被拖出去挨刀子。
这荒山野岭的,杀了他们最多也就是一埋的事。
粮官也没瞧不起他们这些小粮商,先声明了得先赊账,等朝廷发军饷再付钱。
小粮商们本就是打算学卢栩用粮食做敲门砖的,战战兢兢问他们能不能往朔州卖粮食,不止给骁骑军,还有平民。
粮官自然同意。
朔州缺粮食的又不止他们,“不过你们要自己准备好文书。”
商人虽然自由,但到哪儿去贸易,得提前向官府报备清楚,只在籍贯处报完不行,到了目的地还得目的地官府同意才能在当地经营买卖做生意。
不过一般没有官府会拒绝就是了,大岐商税可不低。
小粮商们连连称是。
到了谈价时,骁骑军粮官压价他们都不敢怎么反抗,还是卢栩看不过去替他们将价格抬高,保证他们有一点薄利。
“大人,竭泽而渔使不得,这价钱也就是收购价加路费,若明年年景不好粮价涨了,他们搞不好还得赔钱,赔钱的买卖哪能长久?弄垮了他们,你们就只能找大粮商交易了,那些有靠山有背景的大粮商,可不像我们这样好说话的。”
至少就不会让他们骁骑军全款赊账。
粮官也明白,但这群小商贩胆小怕事,他哪知道已经砍到底价了?
若在平时,他才不愿意和一堆小商小贩做贸易,便宜不了太多,还麻烦,可如今生活所迫,条件有限,这一趟他们还不用自己出钱。
粮官觉得这点儿麻烦很划算,没再多砍。
双方基本满意,晚上卢栩做东,请大家吃烤肉。
荒山野岭的,这一堆篝火,那一堆篝火,卢栩来回跑着做技术指导,顺便照顾卢久生的妻儿。
一辈子人生轨迹只在娘家村子与丈夫村子之间活动的妇人,露宿荒野十分紧张,即使明知附近的人都是同伴,只有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处于这么多陌生人之间,她还是紧张地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出来没多久,人就肉眼可见的瘦弱了。
卢栩十分后悔,大冬天的不该带他们奔波,可她很坚持想要这趟去青龙城找卢久生,卢奶奶也说让他带上他们,卢久生不在家,他们孤儿寡母留在家里日子也不会好过。
晚上睡觉时各自搭帐篷,骁骑军把自己搭的大帐篷借给卢久生妻儿和粮商们了,小粮商感动得泪眼婆娑。
第二日,卢栩要随骁骑军去青龙城,观阳的小粮商们则要去崇宁收点儿山货。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卢栩和他们道别,又给了门梁土匪们些银子,让他们去补给物品。
这南北来人,他们那点儿存粮早就被吃光了。
送走他们,门梁土匪也派人跟着观阳粮商去崇宁采购了。
卢栩留了两辆空板车给他们,他们推着车再走从前走的捷径小路不好走,还是走大道方便些。
一路上他们和粮商们聊熟,“下次你们哪儿还用人带路,自己来就是了,我们客栈都快盖好了,下次你们来不用住帐篷,直接住我们客栈,观阳人来住,都给安排最好的屋子。”
观阳的粮商们也朝他们打听朔州的情况,得知卢栩在登州买了一条街全都惊呆了。
“你们要是不想去太远,在登州开个粮铺嘛!我们东家说,头三年不要租金。”
“真的?”
“真的呀!你们观阳有个开杂货的已经过去了,不信你们回去打听。”
另一边,卢栩平安将卢久生的妻儿送达青龙城,“换走”卢轩。
卢久生猝不及防看到妻儿,人都傻了。
一家人在杂货铺门口彼此相顾,竟然都有一瞬间的不敢相认,卢久生没想到能在青龙城见到他们,他们没想到旅途竟然真的结束了,他们真的见到了卢久生。
巨大的惊喜冲击之下,一家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亲人久别,异地平安相逢,其他人看着他们大人孩子那么放肆地哭,一个个也唏嘘不已。
卢栩让卢久生带他们去住处休息,“前面我和卢轩来,你快带嫂子去休息吧,她这一路都没睡好。”
卢久生哎哎应着,看着老婆又黑又肿的眼圈,又心疼又好笑,两手抱上两个孩子,领着老婆往后走。
“快进来。”卢久生带他们穿过铺子,拿钥匙打开后门。
再经过一片能过车的小院,就到了他的住处。
“这原先是别人家院子,栩娃他们改成铺子了,剩下后院这间大屋是仓库,我和小轩住旁边,一会儿收拾一下,够咱们一家住。”
他推开门,进了偏房,让两个孩子下去玩。
他老婆提着包袱四下看着,连连道:“宽敞!真宽敞!这,这是瓦房吧!”
“是呀!”卢久生接过包袱,放到床边,“要不是赶上好时机,咱们不知要多久才能住上这么好的瓦房。”
两个孩子站在地上仰头望着,脚下是砖,头顶是瓦,他们卢家村,连里正家都不铺砖的。
“咱们要过上好日子了。”他老婆止不住泪眼婆娑。
“要过好日子!要过!”卢久生用袖子给她擦擦眼泪,自己眼眶却湿了,“以后我就在这儿踏踏实实干活,再也不会让你们忍冻挨饿了。”
他抬手也给自己擦擦,带着鼻音问:“你们饿不饿,我去给你们买吃的,街上有包子,有烧饼,你们想吃什么?”
他媳妇摇头:“不要不要,厨房在哪儿我去给你们做。”
卢久生:“不用,你歇着,我有工钱!”
他从枕头下翻出个小钱袋,“咱家团圆了,要吃顿好的,娃娃,爹带你们去吃酥烧饼喝肉汤行么?”
两个小孩欢呼雀跃。
店前,卢栩他们将新运来的货物直接从前门搬进店内。
这次主要是小物件,最大的就是布匹,店里都卖差不多了,也不用非往仓库里放。
这次来,他们的“超市”已经不像刚开张时那般人满为患,不过依旧还算热闹。
铺子里的伙计们也都顺利上手,干活熟练又利索。
连卸货摆货,主力都是他们。
卢轩私下和卢栩提起他们,也是禁不住一阵阵敬佩。
“起初就五个人识字,后来店里要贴价码,账房陈先生就教大伙认字,只用了三天,他们就把店里贴的所有字和价都记住了。”
死记硬背。
当过斥候的伙计,更是把字当舆图,硬记,硬背,用了一天就全记下来了。
卢轩提起还心悸有余。
当初卢栩和颜君齐为了教他们认字,又是满墙画图,又是贴实物,还时不时给奖励,他们记账时按着墙上的抄,有时候还会抄错,可这些人呢,一边干活,一边看插在货架上的价码牌子,就这么记下来了。
连卢久生都饱受刺激,晚上关门后回卧室还嘟嘟囔囔记字记价,做梦都是在算账,大半夜忘了什么字怎么写,什么东西多少钱,抓心挠肝的睡不着,爬起来点着油灯跑去铺子里看,记住了才回来睡觉。
卢轩一直觉得他很能吃苦,在兄弟们中间也数得着的有恒心,可和他们一比,觉得自己还差得远,什么都不是。
他好像又变回了小孩子。
卢栩也没想到他们在青龙城是这样生活的。
卢轩:“大哥,你那本蒙书呢,借我看看?”
卢栩:“留观阳了,君齐说那个书不实用,再给我编本实用的,等回去,你跟我一起学吧。”
卢轩点头。
他得学。
总不能他们家店里随便一个伙计就把老板甩得八丈远。
卢轩:“不止认字,还得学记账,学写字。久生说你算账算得特别快还不用算盘,你是怎么算的?教教我!”
卢栩:“……”
他依稀记得,从前让卢轩学字比催卢文还困难。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当夜,卢轩从他原先住的小屋搬出来,和卢栩一起去住客栈,兄弟俩大半夜还点着灯秉烛学习,“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五十五,四五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我们小轩学起九九乘法表来,就像锐锐学数数一样可爱,你看那手指头掰的,飞快!
返程再过登州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
罗家两兄弟已经给所有的伙计、长工发了过年的红包,每人不多,五十文钱,一小包糖,一斤米,一斤面,一斤肉,人人都有。
不管是在他们店里做伙计,还是给他们盖房子的,通通都有。
几家皮匠因为全家都在他们这儿做工,拿的年奖特别多,怕肉坏掉,还转卖了一点儿。
罗丹、罗广要跟卢栩他们回观阳过年了,跟卢栩从观阳来的杂货铺掌柜却决定留下。
他老家在南方,回观阳也是去姑姑家,姑丈刚托卢栩捎来一车布,年前正是销货高潮,尤其是杂货,总有人会忘记买这忘记买那的,他也不想错过。
他们家世代为商,也没有逢年过节必须阖家团圆的讲究,他在客栈蹭吃蹭喝这么久,决定替卢栩和罗家开门做买卖。
反正店铺都挨着,登州本地的伙计也不急着放假。
“钥匙给我,我替你们卖着。”
卢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让罗丹将仓库钥匙给他,皮料铺子也委托给皮匠家先暂管着。
听说有人没钱过年,会在年根底下打猎卖肉卖皮子,他们皮料店开着,还能收点皮子。
交代好生意,他们便决定走了。
临走前卢栩去找崔县令辞别,崔县令还亲自将他们送到城外。
这时候,整条官道上已经没有北迁的军户,巡逻的兵士也不再出来。
沿途的茶棚早该收了,只不过都在等着卢栩他们,等他们过去后,才正式收摊回家过年。
卢栩留下明年开茶棚的本金,拿走剩下的利润,将提前备好的年礼和红包发给他们。
刀疤脸一家得到的尤其丰厚。
登州、堡山的茶棚他都不用担心,他们全都离家近,只剩下还在乌岭峰旧官道的门梁土匪们。
他们返回时乌岭峰下起大雪,上下山路都极为难行。
好在他们返程带的东西不多,一路小心没遇到危险,也没什么损失。
卢栩让门梁土匪们去登州过年,“等天气转好,山路好走了你们就到登州去,过年客栈也没人住,总比在这荒山野岭强。”
门梁土匪们:“我们这儿也是客栈啊!”
卢栩嗤之以鼻:“大过年的,又没人过路,你们难道还要上山逮兔子吃么?”
他们讪笑:“咱们才采买了东西,扔在这儿也不放心呀。”
卢栩:“你们不是有山洞吗,放进去,好带的食物带走,不好带的都留下,找几块木板将山洞堵上就是了。”
“那哪能防住?”
“防啥?”
“狼啊!野猪,獾子,人不在,一冬天肯定给啃个稀巴烂。”
“那就让它们也过个饱年!”
最后他们还是拗不过卢栩,答应去登州城里过年。
卢栩这才满意。
他们不能回家,很大原因是因为卢栩又跑了一趟青龙城,耽误他们返乡过年,别人都回家去了,就剩他们在荒山野岭风餐露宿,卢栩良心难安。
他看出来他们不大想花钱去附近镇子找地方住了,干脆让他们多走点路,去登州城。
他们自己的地盘,不存在花钱那回事,他们过去住,卢栩还不用担心过年铺子和客栈会遭贼。
叮嘱好后,卢栩他们继续南行。
崇宁的山区也是风雪难行,多亏附近山村的村民瞧见他们,过来帮忙推车,他们才顺利过山。
卢栩跑了一年,多少和商路上的人家混个脸熟,人家看到他们观阳联盟的大旗就知道是他,愿意顶风冒雪地过来帮忙,卢栩满心感激。
卢栩手上还剩着些糖和红包,一并送了他们。
这次没人再问他们还会不会再来,而是在白雪飘扬中轻快地道别:“明年见!”
进了崇宁县城,卢栩意外地遇到了观阳的小商队。
他们被大雪困在城中,正被迫偷闲,在小铺子里吃崇宁特色的烤饼。
“你们这是?”
“卖年货!收山货!”
他们一块在崇宁又停留一天,直到雪停,才做伴南行。
卢栩看他们半空的车,猜测生意一定不错。
崇宁南边的镇子上,也来了观阳和文丘的小商贩,他们大多只有一辆板车,或是兄弟,或是父子,如货郎一般在挨着镇子卖年货,连冬雪都冻不冷他们赚钱的热情。
卢栩问他们要不要一同回去,他们大多还要再多卖几天。
“还早,过了十五就回去!”
卢栩只好催促:“看好了天气,千万别冒雪走山路。”
他回程经过罗家的客栈,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十五再开一天,十六回去。”
卢栩:“那正好,若是遇到了回乡的货商,你们相互搭把手。”
“放心吧!”罗家人见他们车上有空位,还托他们把自己攒的山货、特产给家人带回去。
到观阳县城时,已经腊月初十。
观阳县城飘着小雪,街上有小孩穿着棉袄棉裤提着篮子卖蜡梅。
卢栩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摘的,见到了便去询问。
“码头那边有个大伯划船卖!他一个人卖不过来,我们便宜买了到巷子里叫卖。”
卢栩:“你们不冷啊?”
“不冷!”
“跑起来就不冷!”
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卢栩:“那你们做着伴,小心冰,别摔了。”
灵活多动的小朋友全然不当回事。
“你要吗?”
“买几只回去给婶婶和腊月吧!”
他们都是认识卢栩的。
卢栩笑着掏钱,“给我来几只。”
卢轩也道:“给我也来几只。”
兄弟俩分了一篮子蜡梅,各自抱着继续走。
卢栩往街上瞧着,此时街上竟然不比平日少,加上挎着篮子采办年货的人,似乎还比平时要多。
卢栩抱着蜡梅去仓库,正巧卢文、陆勇正在仓库搬货,瞧见他们俩一人一捧花的造型,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卢文:“你们俩大男人买花干啥?”
卢轩:“给寒露啊!”
卢栩:“谁说男的不能买花了?听说考上状元还簪花巡街呢。”
卢文满脸震惊,但随即,他又往巷子外看去,“在哪儿买的?我买一捧给小夏。”
别回家一瞧,大伯母有,腊月有,寒露有,就小夏没有。
陆勇也道:“那我给我姐姐也买点吧!”
卢栩指路:“前面那条街,没有就去码头找。”
卢文、陆勇换他们俩卸货、装货,一起跑去买花了。
傍晚时,腊月、寒露、小夏头上都簪上了漂亮的蜡梅花。
寒露拿出她朋友送她的胭脂,给小夏、腊月化妆。
今年的胭脂是她朋友亲戚从南方送来的,寒露瞧着好看,拿糕点和人家换了一小盒。
三个小姑娘忙活完,还给卢锐画上了红脸蛋,没什么审美的卢锐举着一枝花,高兴得满院子蹦蹦跳跳。
颜君齐、卢舟、卢乐下学回来,看到卢栩在家,全兴奋的眼睛放光。
卢舟一下朝卢栩扑过去,“哥哥!”
卢乐也跑过来:“我就说肯定是叔叔回来了,大奶奶和姑姑才全关门了!”
卢栩抱起卢舟掂一掂,“很好,又重了点!”
他朝卧室努努嘴,颜君齐哑然,拎着书袋悄悄进去,看到他书桌上放了青玉色的细口插瓶,里面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腊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