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带的？”喻瑶光看到陆知夏手里的打包盒。
“不是，是我自己要吃的。”陆知夏白了喻瑶光一眼说道。
“嘿！”真是长本事了，喻瑶光手痒痒，抬胳膊就想勒上陆知夏的脖子，却生生的又拐了个弯之后呼噜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以前虽然也知道陆知夏异于常人的性向，但喻瑶光一直也没觉得有什么，还是当陆知夏是兄弟，跟别人怎么处跟陆知夏也就怎么处，肢体接触上也从来没有避讳过什么。可如今自己……喻瑶光突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心无杂念的和陆知夏玩笑打闹了。
陆知夏看着喻瑶光的动作眯了眯眼睛，喻瑶光有事儿，且事儿可能还不小。
“出去喝酒吗？”陆知夏看着喻瑶光说。
“大早上喝酒？”喻瑶光有点儿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知夏，“而且你今天不看店？”
“今天是阿正看店。”陆知夏撇了撇嘴，“本来也不是我。”
“那你来干嘛？”
“看看某人回魂了没有。”
“……”
“而且也可以不喝酒的，你如果想喝咖啡的话，这儿有现成的。”陆知夏朝吧台抬了抬下巴。
“……”喻瑶光算是明白了，人家的目的也并不是什么喝酒或者喝咖啡，人家摆明了就是来听故事的。
陆知夏一脸无辜且坦然的和喻瑶光对视着。
喻瑶光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躲不过去了，其实他也没想瞒着。当初在尼泊尔的时候给陆知夏发消息不就是存了向陆知夏请教的心思吗。陆知夏当时是怎么回复的，他说“那就回来再说”，果然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只不过喻瑶光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不过，早晚都要说，喻瑶光也不矫情，那就索性一股脑就都倒出来吧。如果这要算是出柜的话，没有人比陆知夏更合适了，陆知夏作为自己兄弟并且还能做到感同身受，并为自己答疑解惑，真是天生来解救他的。
“我不喝咖啡，冰箱里还有没有淡奶和红茶给做杯鸳鸯奶茶吧。”喻瑶光大摇大摆的往角落的座位上一坐，点着菜单上并不存在的饮品。
咖啡香浓，但喻瑶光又受不了它的醇苦，点单点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他知道陆知夏在来麦田之前，曾在附近的奶茶店兼职过。
陆知夏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不是看在喻瑶光名义上还是这家店老板的话，估计早被陆知夏给赶出去了。
但谁让人家是老板呢，陆知夏叹了口气，走进吧台里开始煮茶。
喻瑶光就坐在角落的窗边看窗外的凌霄花，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怎么组织语言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然而喻瑶光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起。
砰的一声，一杯满是咖啡香气的奶茶放在了喻瑶光面前，陆知夏自己则端了一杯做奶茶剩下的红茶坐在了喻瑶光对面。
“想好怎么说了吗？”陆知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说道。
“你怎么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喻瑶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自己怎么在气势上被小夏给压了一头呢，明明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你说是不说呢？”陆知夏语气淡淡的说。其实陆知夏也并不是非要挖人隐私不可，他是看出来喻瑶光是有倾诉欲望的，并且是向自己。只是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
喻瑶光帮助自己良多，如果喻瑶光有什么需要，陆知夏也是想能第一时间帮到他的。
“说……”喻瑶光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回道。
陆知夏放下杯子，认真的看着喻瑶光，等着他的下文。
喻瑶光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的把头转向了窗外道：“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咳……咳……”对面发出了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喻瑶光忙转过身拍着陆知夏的背，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动静。
“什么？！……咳……咳……”咳无止境，百忙之中陆知夏不忘发出自己的惊呼。现下陆知夏真心感谢喻瑶光不是在自己喝茶的时候说出这句话，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呛死了。
“你行不行啊？”喻瑶光一边给陆知夏拍背一边小声嘟囔，“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自己不也是吗？”
“可这个人是你啊！”陆知夏好不容易止了咳，不可思议的看着喻瑶光，“你不是直的吗？”是自己神情恍惚搞错了吗？
“啊……我也觉得自己是直的……”喻瑶光摸了摸鼻子小声说。
“那你刚才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直男就不能喜欢男人了吗？”
“都喜欢男人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直男？”
“……”喻瑶光心理防线碎了一地。
“我真的不是直男了吗？”喻瑶光心灰意冷的问道。
“你自己觉得呢？”陆知夏不答反问道。
“……”
“你自己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何必再多此一问。”陆知夏平静了一下自己说道。
“可我也没有喜欢别的男人啊。”喻瑶光挣扎着为自己辩驳。
“……”陆知夏无语望天。
“……好吧。”喻瑶光躺平，放弃了挣扎。
其实就像陆知夏说的，自己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试着接受，需要一个人来说服自己罢了。
第21章 日记
“那是个怎样的人？”陆知夏好奇的问道，能把万年大直男掰弯，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很好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喻瑶光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形容沈宣平，只能词穷到像个孩子一样这么说。
“……行吧…”陆知夏有被无语到，这个回答跟没回答也没什么区别了，“你喜欢就好。”
“我是很喜欢，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觉得我爱他。”喻瑶光看着陆知夏认真的说。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歧视同性恋？”陆知夏疑惑，他并没有在喻瑶光这里感受到过这种情绪。
“我没有！我歧不歧视同性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喻瑶光有点儿委屈。
“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陆知夏不明白。
“不歧视和接受自己是同性恋好像不是一个概念吧？”喻瑶光有点儿欲哭无泪，并不是每个人从一开始就那么清楚明了自己的性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不同接受的那么丝滑。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陆知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喻瑶光突然有点儿好奇陆知夏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同性且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的？
以前喻瑶光从没有问过陆知夏这些，这属于人家个人隐私且不是一般的隐私。喻瑶光觉得抱着猎奇的心态去问这些对人有点儿不尊重，也就从来没有问过陆知夏的从前。
就连喻瑶光知道陆知夏是同性恋者这件事也是个偶然。
喻瑶光姐姐的儿子，自己的小外甥有一段时间数学成绩怎么也上不去。喻瑶光被姐姐勒令每周去给自己外甥去补数学课。喻瑶光自己当年数学成绩其实也并不怎么样，虽然教个刚上初中的小毛孩子绰绰有余。但喻瑶光不愿意，他嫌麻烦。但姐令不可违啊，从小被来自自己亲姐姐血缘上的压制已经深入骨髓了。
喻瑶光反抗不成，便打起了刚刚到麦田咖啡做兼职的陆知夏的主意。
那个时候的陆知夏刚刚从高中踏入大学，还不像现在这么大方自信且独立。对别人包括喻瑶光在内的人和外界环境还保留着一丝小心翼翼。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的陆知夏，在喻瑶光跟他说，想让他给自己的小外甥补习数学的时候，还是咬牙跟他说，自己是个gay。问喻瑶光介不介意一个gay去给他小外甥补习数学。
当然，陆知夏不是傻子，他也不是轻易的就跟别人吐露自己最为重要的秘密。他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喻瑶光的软磨硬泡啊，而且当时喻瑶光还开了相当高的课时费给陆知夏。毕竟当时两人还不熟，如果是现在的关系的话，大概喻瑶光一毛钱也不会再给了。
可能当时陆知夏太渴望自立，也特别需要钱。在自知拒绝不了喻瑶光的情况下，向喻瑶光出了柜。
其实喻瑶光并不明白，为什么在去补习之前，陆知夏一定要让喻瑶光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
他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陆知夏从前应当是为此受了一些伤害的，不然不会刚上大学就着急挣钱自立，摆脱其父母对他本人过多的干涉甚至控制。并在补习和自爆自身是同性恋这件事儿上那么坚持己见，非要说出来不可。他明明也可以选择瞒着什么都不说的，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你以前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同性的？你也是有喜欢的人吗？”喻瑶光问道，这不是猎奇，是虚心请教，喻瑶光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有喜欢的人。”陆知夏摇了摇头，“但我知道自己对男生感兴趣，在初中的时候，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
“年纪这么小？”喻瑶光有点儿惊讶。
“不要小看上初中的孩子们，当时班里已经有谈恋爱的同学了。你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人，难道不知道吗？”陆知夏撇了撇嘴，“还是说你离那个时候的距离已经太遥远了，已经忘记了你的初中生活了。”
“……”不过就是年长了两岁而已，要不要这样插刀啊。
“你当时害怕吗？”喻瑶光代入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再想想当时还在上初中的陆知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年，突然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取向，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状态。
“怎么会不怕呢，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怪物，生了什么奇怪且见不得人的病，但又不敢告诉任何人，感觉很迷茫无助同时也很孤独。”这些陆知夏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接受这样的自己的呢？”陆知夏如今成长的这么优秀且自信，喻瑶光试想一下如果是自己那么小的年纪心里藏着这样沉重的秘密，不一定会长成什么样呢。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陆知夏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红茶，满口酸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跟我说，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健全的人，跟别的人没有任何不同。如果非要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未来我会比大部分的其他普通人都要优秀。”
“你当时就跟别人出柜了？”这也太需要勇气了，喻瑶光都惊了。
“没有。”陆知夏摇了摇头，“可是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喻瑶光已经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表情了。
“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喻瑶光声音有点儿不稳。
年纪那么小的小小少年，该怎么去面对全校师生啊。该拿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和漫天的流言蜚语。
不是喻瑶光不往好处去想，是这事儿摆明了就没有给他往好处想的机会。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是有在一点一点的提高。可是即使是现在，社会对同性价者接受度也不是很高，多数人还是谈之色变的。而时间再往前倒，接受度肯定还不如现在。何况还是在学校里，那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呢。全都是一些十五六岁三观还未完全树立的孩子，且大部分行事都没有成年人的分寸感。把一个特立独行，“非我族类”的人扔进这么一个群体里，会发生什么喻瑶光都有点儿不敢想象。
喻瑶光忽然想到，他曾经在陆知夏换工作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过他身上有坑坑点点的伤疤，现在再想到这些伤疤，喻瑶光有点儿不寒而栗。
他忽然有点儿后悔和陆知夏谈论这件事情了，这么沉重的过往，陆知夏怕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来了吧。
“发生了什么呢……”陆知夏小声呢喃了一句，闭上眼睛，那些灰暗日子里的谩骂言犹在耳，变态……怪物……
“变态！”
“怪物！”
“陆知夏，说你是怪物！你说三遍自己是怪物，我就放开你！”
“快说啊！”
“我不是……”陆知夏被一群男生堵在厕所里，被人摁在脏污的水泥地上逼着承认自己是变态是怪物。
“不是？”为首的男生笑了起来，跟周边的人说，“他说他不是？”
“呸！喜欢男人还说自己不是变态？”另一个男生往躺在地上的陆知夏吐了一口吐沫。
“他可能忘了自己写过的脏话了，来！谁来给他念一念。”一个男生拿出一个笔记本在大家面前晃着。
陆知夏看到那个笔记本后又重新挣扎了起来，那是他的日记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在这群人手里。
“给他摁好了，乱动什么！”说着一个男生上去朝陆知夏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陆知夏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躺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疼的满头大汗。
“我来读我来读！”一个男生接过陆知夏的日记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翻了开来。
“今天又看见前面那俩男生在玩亲亲摸摸的游戏，他们发现我在看他们之后，竟然也想让我加入其中，不过被我拒绝了。
他们好像觉着这很正常，跟走路勾肩搭背和在卫生间比大小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说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羞的。
他们坦然的让我觉得害怕。为什么我做不到像他们这么坦然。他们觉得是同性之间的亲亲摸摸就是一种游戏，可我却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要认真对待的。两个人互相喜欢才能做这样的事情，同性也一样！”
拿着日记的男生翻了一页继续念。
“我大概是真的喜欢男生吧，为什么同桌偷偷给我写情书表白，我一点儿也不开心。我并不是讨厌她，她挺好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谈恋爱，我好像也并没有想象过要和学校的任何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同桌长的挺好看的，但是我却觉得她没有上周在篮球场上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好看。”
翻页继续。
“我是真的喜欢男生！今天上网搜资料的时候，跳出来的垃圾网页是两个男人在做那种事，可是我居然起了反应。可为什么会这样？我是生什么病了吗？我是不是完了？”
“对！没错，你就是有病，变态的病！”旁边的男孩子随声附和道。
“还给我……”地上的陆知夏痛苦喘息着，向周围的人索要着自己的日记，或者还有他碎了一地的尊严。
第22章 知夏
陆知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厕所回到班里的。他满身脏污，神情恍惚，一瘸一拐的抱着自己的日记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都快放学了。
那群人是学校的学混子，每个学校不都有这么一波人的吗，学习不怎么样，互相称兄道弟，做着校规上明令禁止的事情。陆知夏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们，他也不想就这件事再出什么别的状况从而被人过度关注。他只想息事宁人，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
陆知夏把那本日记带回了家里，再也没有拿到学校过。他天真的以为这件事能就这么结束，可他没有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学校这种封闭的地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遍整个学校，说不定更远。而那群人似乎也不会好心到替他保守秘密。
同桌申请调了座位，刚开始陆知夏还以为是因为她给自己送情书被拒了之后不好意思再和自己做同桌，因此并没有过多在意。直到他上下学再也约不到平常每天都一起上下学的李超。
“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放学了？”陆知夏紧跑两步，追上前面正疾步而走的李超。
“知夏……对不起…我……”李超停下来看着身后追过来的陆知夏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知夏问道。
“我回家了……”李超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头往家的方向跑了去。
“小超！”陆知夏在后面喊了一声，但李超连头都没有回，似乎走的更快了。
陆知夏以为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惹李超生气了，第二天特意带了盒小超爱喝的牛奶等在他家楼下，想和他一起上学，顺便和好如初，他们之前闹矛盾陆知夏都是这么做的。
“小超。”看到李超下楼后过去和他打招呼。
“知夏……”李超看到陆知夏后有点儿心虚。
“给你，你老喝的那个牌子。”陆知夏把手里的牛奶递了过去，原先这个时候，李超接过牛奶后什么事儿也就都过去了。
但这次李超却没有伸手接那盒牛奶。
“知夏，以后我们不要再一起上下学了……”李超眼神飘忽，不敢去看陆知夏的眼睛。
“为什么？”陆知夏不解。
“他们不让我再跟你一起玩……”李超抹了一把不知道布满额头的汗水，干脆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他们说，跟你一起玩的人将来也会喜欢男人，他们还说，如果我还继续跟你玩在一起的话，我们就是一对儿，谈恋爱的那种。”
“我没有……”陆知夏懵了，下意识反驳李超的话。他没有喜欢李超，当然李超也不会喜欢他。
“我知道！”李超吼了一声，“可是我不想被当成异类，被全校的人孤立……”
“知夏，对不起……”李超挫败又颓然的说，“还有不到一年，知夏你坚持一下，等中考过后，到新的学校……”李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能再说下去。
“哦……”陆知夏双眼无神的应了一声。
“对不起……”李超没有再看陆知夏，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跑了过去。
陆知夏看着李超奔跑的背影，突然有点儿腿软，他感觉自己没有勇气往学校的方向迈出一步。
想到前几天突然调换座位的同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真正的原因。谁愿意跟一个大家口中的变态怪物做同桌呢。
陆知夏惨白着脸笑了一下，一脸凄然，手中的牛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攥破了包装，牛奶洒了一地，脏了身上刚洗好晾干还满是皂香的校服。他穿着脏掉的校服一步一步向学校走去，悲壮的像是要奔赴刑场。
“是他吗？是他吗？喜欢男生的那个男生？”
“嘘……小点儿声儿……”
“真恶心！
“我也觉得。
“离他远一点儿，别被他看上了，不够恶心人的。”
“人家那身体，那张脸，看上你？”
“长得帅怎么了？还不是喜欢男的！”
“不过，男的和男的怎么……”
“你问这个干嘛？看上他了？”
“谁他妈看上他了，老子喜欢女生！”
“……”
“……”
陆知夏走进校园里，被路过的同学指指点点，耳边全是污言秽语。以前他没有注意到过这些，如今只觉得不论走到哪里，这些话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往他耳朵里面钻。
他忽然很能理解了李超的选择，谁愿意陷入这样的境地啊。李超的选择一点儿都没错，没有人可以指责他，他没有错。
可是错的是谁？是自己吗？如果自己不是喜欢男生的话……
陆知夏被全校的同学私下里孤立了。
没有人同他说话，也没有人跟他一起玩，他成了一个同学们眼里彻头彻尾的异类。
或许也有像李超一样对他还抱有一丝善意的同学存在，可是谁都不敢接近他，都怕自己会被当成另一个不能泯然于大众的异类。
李超说还有不到一年，不到一年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陆知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有关系，没有人理就没有人理吧，就只管学习就好，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也可以不需要朋友的。
直到陆知夏再一次被那群校霸堵在了放学的路上。
他们把他推到背人的地方扒他的衣服，用圆规扎他的大腿，用烟头烫他的肚子……直到校服下面的躯体遍体鳞伤……
陆知夏不明白，是不是喜欢男生就该被这么对待。他是喜欢男生，可是他伤害到了谁吗？为什么他就非要被这么对待？
陆知夏觉得活着好辛苦，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神佛造出来专门来测试这个世界的残酷程度的。
“快坚持不下去了。”陆知夏在日记里写到。离毕业还有半年的时间，陆知夏摸了摸肚子上被烟头新烫上去的痕迹，结痂了……
他不敢把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父母告诉老师，他不敢向任何人求助。他怕父母知道后同样会把他当成异类。他只想快点毕业好摆脱那群校霸，换一个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的环境，可是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一眼看不到头的时间。
“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坚持到毕业……”陆知夏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给他衣服扒了，老子看看上次给他画的梅花还在不在？”
陆知夏被人摁着扒了衣服，肚子上被人用烟头烫的伤口结着痂赫然出现在他白皙的肚子上。陆知夏想蜷缩成团，却被人生生摁着动不了。
“还挺好看，哈哈哈哈哈……”周围的校霸发出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
“还缺点儿叶子吧？”
“嗯，我也觉得。”
“你们谁带圆规了？”
“我我我！”
“拿来！”
陆知夏挣扎不动，都要绝望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级英雄的话，为什么不来救救自己？
好疼啊……
陆知夏正在绝望之时看到拐角处的握着拳头的李超，陆知夏挣扎着张了张嘴想向他求救，但李超抹了一把脸又消失在了拐角处。
真的好疼……
不止伤口，陆知夏觉得自己心脏也在疼……
就这么死了吧……
活着真的太辛苦了……
坚持不下去了……
算了……
陆知夏闭上了眼睛。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怒气和不可思议在陆知夏的头顶响起。
陆知夏难以置信的睁开了眼睛，他不相信还有人愿意靠近自己拯救自己。
“我们闹着玩儿呢，对吧？”校霸中的一个给了旁边另一个男生一个眼神。
“对对，我们闹着玩儿呢老师。”旁边的男生连忙接话。
“闹着玩闹成这样？”男人带着怒气环视了一周，蹲下去帮陆知夏把衣服穿好，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你说，是闹着玩儿吗？”
“陆知夏，我们是闹着玩儿的，对吧？”校霸连忙接话。
男人凉凉的暼了那校霸一眼，校霸立刻住了嘴。
“别怕。”男人清朗的嗓音柔声安慰着瑟瑟发抖的陆知夏，“跟老师说实话。”
陆知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多想开口跟他一五一十的说他这几个月的遭遇。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一个不再是冷眼旁观，而是会跟自己说别怕，会制止施暴者的行为，救自己于水火的人，是救赎自己的人。
可是陆知夏不敢，万一自己的父母也知道了怎么办？
“我们是在闹着玩儿的，老师。”陆知夏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看吧，老师，知夏也说我们是闹着玩儿的。”
“我们是真的在闹着玩儿的，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