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小连今后应该不?会参加科考,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顾玠给聂长风倒了一杯茶,茶香渺渺中,他看?着?在另一边学舍跟随先生念诗的人道,“聂先生现?在这样教导就很好了。”
聂长风从前跟顾玠的关系虽说?不?亲近,但也不?是太疏远,这些天来,他眼见着?顾玠事事为徐连着?想,知道对方不?会害徐连,也就按下了担忧。
至于徐连要走的是什么路,他也没?有要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汇报完毕后,聂长风就告辞了。
顾玠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拿了本书,依旧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学堂里的徐连在闲暇间隙,时常会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乡试开始了。
顾玠仍然带徐连过?去看?了看?,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除了让徐连在城郊学习外,也会经常带对方出来跟城中的同龄人交流。两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临水楼,如今江城人人都知道,徐连有名?有姓,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奴了。
这回再碰到张良月和?刘喜言等人,双方也没?有过?多交谈。只有张良月在看?到顾玠的时候,似乎想开口,但被刘喜言轻轻拉住了。
而周沅站在他们身侧,却像毫无芥蒂般对着?顾玠拱手笑了笑,就连看?向徐连的时候,也都是同样的态度。但在低下头的时候,眼里却划过?一抹血腥杀意。
周沅从来不?怀疑顾玠的能力,他既然想要跟对方在一起,光解决徐连是不?够的。这几个月来,他都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偶尔也会去找一找冯延芳的麻烦。
他打算等到乡试结果下来后,再对徐连动手。到时候顾玠也不?会再像一开始那么将人看?在眼皮子底下,做起事来也更?方便?。
当然,他在这几个月内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有意教唆去城郊找麻烦的那些人还没?靠近学堂,就被江城当中有头有脸的几家人赶走了。
周沅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跟顾玠做好了协定。
跟顾玠打过?招呼后,周沅就拎着?自己的东西进了考场,张良月和?刘喜言紧随其后。
乡试结果出来那天,栀子花的第一个开花期也过?了。
徐连在顾玠带来的那些南朝孤本里无意翻到了对方以前做下的批注,他已经不?像当初什么都不?懂了,因此一眼就看?出来顾玠以前的字跟现?在的字有所差别。
“找好了吗?”顾玠最?近在教徐连用刻刀刻字,他正坐在铺了层垫子的地上,面前摆了一方矮桌,桌上是刻刀和?竹简。刚才他让徐连随便?找一本书过?来,按照上面的刻。
“找好了。”
徐连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三年过?去,顾玠的心?境跟从前不?同,写出来的字有差别也属平常。他将写有批注的孤本放下,随手从旁边抽出了一本古词。
跟练字的时候一样,顾玠一开始教他刻字也是手把手来的。
“捉笔要稳,使巧劲,不?然容易划伤自己的手。”
徐连不?管学什么都很认真,不?过?刚刚刻的时候,难免力有不?逮。他因为刻出来的字比才学会写字的时候还要丑,羞臊得不?肯拿出来给顾玠看?,自己一个人趁着?晚上有时间加倍努力。徐连并不?知道,晚上的顾玠看?得比白日更?加清楚。
荒凉的城郊中,只有木屋一盏灯亮着?,除了他之外,其余一切都是触手占据的范围。
“我来看?看?,”顾玠将徐连拿来的书翻了几页,最?后选定了三首写景的词,“今天先刻这几首,刻不?完也不?要紧,明天接着?做就行?了,不?要心?急伤到了手。”
“我都听公子的。”
开了窍以后的徐连似乎连跟顾玠平时的讲话都透着?股格外的甜劲,只是他今天刻字的速度一直很慢。
昨日在学堂上课的时候,听说?有一位同窗快要定亲了,大家谈论起来也并不?意外,对方确实到了这个年纪。可徐连比了一下,顾玠还要比对方大两岁。
他不?禁想,那公子以后是不?是也要跟别人定亲,同他人在一起了?越想越是心?慌,昨晚该到睡觉的时辰,他却在床上足足睁了一个多时辰的眼睛,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才睡下去了。
外面已经有些凉了,但木屋里的温度似乎一年四季都在一个恒温的状态。
顾玠就看?徐连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还时不?时地想要回过?头看?他。昨晚也是,要不?是他让人睡着?了,今天一准就要起不?来了。
“小连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话音落下,徐连刻字的动作?就彻底停了下来,他捉着?刻刀的动作?都透着?紧张。
“公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话徐连以前也问过?,那时候顾玠告诉他,是因为合眼缘。而现?在他说?:“没?有为什么,想对你好便?对你好了。”
“那公子以后有了夫人,也会对我这么好吗?”
“不?会。”
平静的两个字,令徐连的心?一瞬间宛如落入冰窖,冻得他遍体生寒,连手中的刻刀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只是看?着?顾玠,一副立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顾玠却是莞尔笑了笑,将落在垫子上的刻刀重新放到了徐连的手中,然后告诉他:“因为我不?会爱女子,也不?能对女子动情。”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是嘴唇贴着?耳朵的。
徐连有些不?太明白。
“不?、不?能对女子动情?”
“就是……”顾玠的嘴唇动了动,“懂了吗?”
恢复正常的心?跳随着?顾玠的话重新变得沸腾,鼓噪,徐连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
他嚅嗫着?:“懂、懂了。”
耳朵最?终还是被顾玠的手捏了一下,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
“现?在还担心?吗?”
其实应该还要再担心?的,毕竟顾玠就算不?喜欢女子,也还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子。
但徐连在他的笑意中迷失了自我,下意识跟着?摇头。
“那继续刻吧。”
“好。”
日头懒懒,也有落尽的时候。
今年乡试的解元出在了江城,听说?对方平时经常会去临水楼跟他人切磋,一时间,临水楼又名?声大噪。周沅虽然没?有出现?在前十名?当中,但排名?也非常的漂亮,张良月依旧没?有考过?,至于刘喜言,就更?没?有可能了,两人各自给周沅道了贺,而后相约到临水楼一起去喝了一顿。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张良月和?刘喜言再坐在临水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昨天还是四个人,现?在一个人下落不?明,另一个人又是一夕之间变了性子,整日里在府中除了读书就不?过?问任何事。
“刘兄,我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定,你说?周兄他现?在……”
“或许是顾兄、顾玠回来了,所以想做点改变出来吧。”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自从顾玠说?清楚要跟他们不?再来往后,两人对他的称呼也就变成了名?字。
刘喜言又给张良月倒了杯酒,“左右跟你我无关,咱们还是好好读书,争取三年后拿一个成绩出来。”
“你说?得对,喝。”
酒杯碰在一起,有几滴洒了出来——
“废物,倒个水都倒不?好!”长鞭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但冯延芳已经习惯了,这几个月来,周沅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会过?来找他的麻烦。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挣扎,会让周沅放他回去,可等后来,冯延芳终于知道不?会有人在乎他的失踪,要是不?想办法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被周沅关在这里一辈子。因此他学会了顺服,学会了听话,就像现?在,哪怕鞭子打在身上,他手里端着?的那杯热茶也不?能再往外撒半点,反而还要面带讨好,将茶继续递给周沅。
人就是这样,得知自己被取消参考资格的时候,冯延芳以为这就是天底下最?绝望的事情了。
可他现?在知道,原来还有更?绝望的。
身为世?界的主角受,他的身上总是有他人难以企及的气运,在看?似安静的几个月内,冯延芳已经等到了一个机会。
关着?他的地方外面上了锁,但只要有钥匙,从里面是可以有办法将门?打开的。他还知道,每天在快要用饭的时辰,这里的看?守最?松懈。
在冯延芳的鞋子里,早就放了一把钥匙。
是某次有个小厮给他送饭的时候,冯延芳趁着?跟对方说?话的功夫,悄悄拿到手的。
对方事后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担心?被周沅责罚,也并没?有说?出来,反而去外边偷偷又配了一把补上。
他等了许多天,就打算在今晚逃跑。
冯延芳从下人们的口风里得知周沅在乡试中取得了名?次,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一定会办一场喜宴庆祝的。到时候他趁乱离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
等离开了周家……这也是冯延芳在被关着?的期间反复想了很久最?终下的决定,他打算去找顾玠。
尽管他会有现?在的遭遇,很大部?分都是对方造成的,但顾玠的人品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想,哪怕二人之间有嫌隙,只要他知道周沅对他做的这些惨无人道的行?为,一定会出手相助。再者,以周沅的势力 ,想要对付他们,也就只有顾玠可以。
冯延芳打定了主意,对待周沅的态度更?是十二万分的小心?与恭敬。
饶是如此,等周沅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受了一顿折磨。
冯延芳缩在下人随意铺的稻草上面,天气越来越冷了,每到晚上,他都是又冷又饿。
终于等到了用饭的时辰,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确定外面没?有人了,才从鞋子里拿出了那枚钥匙。冯延芳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锁开得非常顺利,他在走出来后,忍着?心?里面的兴奋,将锁恢复原状。
不?出意外,今日周家这么热闹,他的晚饭是不?会有人送来的。
这就意味着?就算有人发现?他不?在了,也要到明天早上了。
冯延芳在将一切收拾好后,就立刻转身离开了。可他从来没?有到过?周家,上次过?来也是昏迷的状态,一时半会想要找到大门?非常困难。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周家有些异常。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反而是过?分安静了。
路上碰到小厮,他担心?会被发现?,一路躲躲藏藏,最?后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忽然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声音哪怕没?有看?到人,冯延芳都能听得出来,是周沅。他本想要立刻离开,不?想又听到了顾玠的名?字。
抱着?好奇,他小心?地靠近了房门?。
“听说?顾玠今天特意给学堂的学子也放了一天假,这样的好日子,想必小奴也一定很高兴。”
哪怕徐连已经有了名?字,但周沅依旧用着?以前的称呼。
“来年今日,我一定会给他烧一株香,让他看?看?我是怎么跟顾玠在一起的。”
周沅已经彻底疯了,说?话的语气夹杂着?无比的阴毒和?残忍。
哪怕是这几个月都饱受折磨的冯延芳,听到他此刻说?的话,都不?禁感到十分恐惧。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周沅明显是想要在今天对徐连不?利,如果他能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顾玠……
冯延芳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又重新找起了出口。
上天保佑,尽管他始终没?有找到后门?,但却看?到了一个狗洞。再没?有尊严也都有过?了,冯延芳没?有再耽误,闭着?眼睛就从这个地方爬了出去,而后一路向顾府跑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
冯延芳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加之几个月都没?有洗过?澡了,守门?的小厮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登门?。
“我、我是冯延芳,我找你们家公……”
“什么狗东西,也敢来我们侍郎府前撒野,给我打走!”
他不?说?自己的名?字还好,一说?出来,下人当即就变了脸。
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冯延芳做的好事,要不?是顾玠没?允许,顾明昌可能早就将人弄死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都知道,冯延芳不?是个好东西,话里话外也是将人贬低了骂。
等将人赶走以后,小厮更?是朝对方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口水。
“呸!要不?是你,咱们公子哪能吃这么多苦?还有脸找上门?。”他转身让其余人守好门?,自己进去跟管事禀报了一声,“你们都精神?着?点,公子大概再过?一会儿就要从城郊回来了,别让那种晦气的东西冲撞了公子。”
“放心?,有咱们在这里守着?,谅他也不?敢再过?来。”
冯延芳在周家待了许多天,根本就不?是小厮们的对手,因此他们刚有所行?动,冯延芳立刻跑开了。可他并没?有走远,虽说?跟顾府隔了些距离,但那名?小厮的话他隐约也听到了一点。
得知顾玠还没?有回来,他立刻又一瘸一拐地向城郊走去。甚至他心?里想着?,能不?能阻止周沅也不?重要了,只要他让顾玠看?到自己为了对方付出了哪些,相信顾玠会记得他的好。
夜里的风凉得有些吓人,几乎越靠近城郊,温度就越低。
周沅坐在马车里搓了搓手臂,他现?在已经被即将杀死徐连的兴奋冲昏了头,压根儿就没?意识到周围有多反常。不?仅冷,还尤其的安静,甚至连一点风声,一点落叶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带来的那些杀手倒是感觉到了异常,跟周沅说?过?以后,对方毫不?在意,还当场又给他们加了许多钱,说?是事成之后还可以再给他们一笔,只要他们做完今晚这一单。
这群杀手一贯就是刀尖舔血的,手底下的人命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要雇主给够银两,什么都好办。周沅出手大方,而且他们这一次要杀的人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连武功都不?会,在他们看?来,这笔钱完全就是躺着?赚。
那点异常很快就被他们忽视了,只凭徐连一个人,想要逃掉,除非有奇迹发生。
周沅也是这样想的,在马车靠近木屋的时候,他就让车夫停了下来,先回府去了。而后他让杀手们上前,自己则是坐在马车里等着?好消息。
在他的设想中,解决徐连应该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可不?仅是一盏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杀手们也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甚至他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似乎那群人走了以后就消失了。
温度更?冷了,周沅掀起车帘下去的时候,竟然被冷得生生打了个颤。他试探地吹响了跟杀手们联系的口哨,没?有得到回应,就连人影都没?有看?见一个。
不?远处的木屋里灯火大亮,透着?古怪。
周沅在离开和?走近之间选择了后者,可他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玠?”太过?意外,以至于周沅喊出来的时候都有点破音。
周沅来之前明明已经派人盯过?了这边,对方亲眼见到顾玠回府了他才动身,可现?在顾玠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看?上去还相当诡异。
或许这破音里还夹杂了点其它?的情绪,比如——恐惧。今晚没?有月亮,但周沅却清楚地看?到顾玠的衣服上染满了猩红,还有,他的眼睛也不?似常人的眼睛,整个眼球都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
“你也是来杀小连的吗?”顾玠的脸上带了些许微笑与疑惑,慢慢向周沅走来。
四周的寒意越来越强,周沅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现?在很危险,要立刻离开,可两条腿根本就不?听他使唤。
“你……你……”
“很奇怪在这里看?到我吗?”
“没?、没?有。”不?是周沅讲话结巴,而是被冻成了这样。
妖怪看?不?上这样的人类,不?过?并不?影响他进食的欲望。那些派来的杀手在还没?有靠近木屋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触手的肥料。
现?在该轮到周沅了。
只是眨眼之间,无数可怖的触手就从顾玠的身上出现?,在周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他的脚离开地面数十丈。触手卷住了人,并不?像对待那群杀手一样直接,而是反复将对方折磨遍了,最?后才刺穿了他的四肢。
“啊——”
凄厉的惨叫贯穿了整片城郊,但不?要紧,这里都在顾玠的掌控中。
冯延芳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恐怖的一幕。在周沅的下半身淌血时,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顾玠……顾玠竟然是一个妖怪?难怪,回来以后的顾玠会这样对他,也许真正的顾玠早就被眼前这只妖怪吃掉了,对方不?过?是装作?顾玠的样子,好来这里杀害更?多的人。
树林沙沙作?响,冯延芳连大气都不?敢出,然而顾玠却连征兆都没?有的,突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是那样瘆人,冯延芳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夜里,他能将所有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他在顾玠看?过?来的那一眼当中,早就吓得身上传出了一阵骚腥味。
恐怖的触手直接扒开了树丛,将他从里面拎了出来,并带到了顾玠的面前。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离对方这样近,可冯延芳心?底却高兴不?出来。
“真巧,你们都来了。”
妖怪笑起来的时候,似乎连脸上的颜色都变得格外苍白,可给人的感觉却更?加诡丽。
徐连睡得并不?安稳,他总觉得哪里在透着?冷风,将身体在被窝里缩了又缩,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一道接一道的惨叫吵醒。
“什么声音?”他嘟囔着?起来,人还没?有彻底清醒,披了件外袍,提着?盏灯笼就出门?去了。
灯笼是顾玠亲手给他做的,上面还画了一条盘踞的金龙。
徐连并没?有感觉到周沅和?冯延芳感觉到的冷意,只不?过?是觉得风有点凉。他沿着?叫声一路走了过?去,夜黑得毛骨悚然,而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顾玠的身上竟然生出了那么多的触手。
这些触手将周沅和?冯延芳弄得不?成人形,到处都在滴着?血。
灯笼被风吹得摆动,里头的蜡烛在下一刻熄灭了。
但徐连依旧能看?得到顾玠,也能看?得到被触手卷裹着?悬浮在空中的两个人。
他想,原来那天不?是自己的错觉,顾玠的眼睛真的全部?都是黑的。
顾玠在徐连出现?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对方,只是并没?有管他,而是继续拖拽着?周沅,问他:“还想要派人来杀小连吗?”
周沅哪里还有回答的力气,他原本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可现?在才发现?还是太迟了。从他把徐连带回来的那一刻,就错得彻底。
还有,顾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毫无脾气的顾玠了。他现?在是妖怪。
周沅比冯延芳分得要清楚,他知道面前的人还是顾玠,可又不?仅仅是顾玠。
“顾、顾……啊——”
话还没?有说?完,触手就又给了对方一击,周沅就此痛死过?去。
冯延芳跟对方离得近,自然知道顾玠做了什么。
他抖如筛糠,终究是想要安然无恙活下去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顾、顾兄,周沅他想对徐连不?利,我是、是特意来通知你们的,不?、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顾府守门?的小厮,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去过?。”
“我跟他不?是一伙的,顾、顾兄,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只要你放过?我,要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极度恐怖的时候,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都不?知道。冯延芳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但这种狼狈只会让妖怪更?加嗜血。
很快,冯延芳跟周沅一样昏死了过?去。顾玠终究是没?有在徐连面前将两个人全杀了,而且,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也不?需要杀。
触手直接将人扔到了远处,顾玠这时才不?紧不?慢地回身,朝着?徐连走过?去。
每走一步,触手就会收掉一点,等到徐连面前的时候,顾玠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只是他身上的血腥气还是很重。
他弯腰温柔微笑着?:“都看?到了?”
徐徐愣愣地点了个头,被风吹灭了的灯笼还在他手里攥着?。
恐怖对生理上造成的影响无可避免。
顾玠将他身上快要滑落的衣服重新披好,又把灯笼重新点燃了,口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夜里冷,早点回去休息。”
还用冰凉的手掌贴了贴徐连的脸,将人激得打了个颤后,脸上的笑意浓了三分。
“我走了。”顾玠收回手,准备离开木屋。
只是他刚走了一步,就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拽住了他。
徐连用的力气非常大,牙关都在打颤,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顾玠听到他说?:“我、我不?怕妖怪。”
比妖怪更?可怕的人他都见过?了,顾玠从来都是关心?他,照顾他的。
而且刚才冯延芳的话他也都听到了,顾玠这次同样是为了保护他才会出手,他又有什么理由害怕。
“公子,您今晚能不?能不?走,留下来陪我?”
徐连用了您,他在紧张,并且每一个器官发出的声音都在向顾玠显示这一点。
“小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邀请一个妖怪来陪伴自己,还是一个刚刚见过?血的妖怪,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徐连没?有说?话,只是执拗又坚定地看?着?他。
半晌后,顾玠低了头,凑近了人,细嗅着?,在一种暧昧的氛围里道:“小连知道自己很香吗?”
他的眼睛再次变成了全黑,妖怪说?的香,自然不?会是表面上的意思。
低于常人的温度和?他说?话之间带出的气流让徐连汗毛直立,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直想要发颤。他闷着?声音,同样低了头说?:“不?知道……”
风声太大了,徐连的这句话也就变得很小,只有顾玠能够听得见。
他笑了笑,触手正大光明地圈在了徐连的腰上,腿上,还有手上,将那盏亮着?的灯笼拿了过?来,挂在了窗边那棵栀子花树的顶端。灯笼在树上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掉下来,也没?有熄灭。
“闭上眼睛。”
顾玠在徐连听话照做的时候,将触手收紧了更?多。妖化的程度越深,顾玠受到的影响就越多,况且方才又见了血,触手将徐连勒得几乎叫人感到不?适,好似要深深嵌进他的血肉之中。
它?们看?似一动不?动,实际上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在徐连的皮肤上蠕动着?。
等将徐连带回木屋,放开他的时候,对方眼睛都红了一圈。
“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徐连摇摇头,又点点头,说?话有些困难,又一次伸手做出拉住妖怪衣服的危险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