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幻视自己路过河边,桥下的异化巨鲶们疯狂跃动,如同争抢食物般挤挨。
它们身上的臭味近似鱼腥与机油混杂,把他恶心得直皱眉。
就这样,他恍惚了一路,忍不住开始认真怀疑自己重生了。
黎星川飞速默念了几遍核心价值观,心想,怎么可能呢?
他可以接受陨石雨、地球末日、动植物变异、瘟疫传播,毕竟陨石很可能会带来放射性物质和病毒,可“重生”……这一点也不唯物啊?这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吧?
大概是昨晚做的梦太真了,导致精神不稳定。
脑海中关于末世的部分,其实不甚清晰,都是被剪碎的、七零八落的片段。
他能凭借这些建立起一个大致的末日雏形,更多的就无从深思了,一旦深究就头疼。有一部分内容,像是被人刻意埋藏起来,阻止他发现。
黎星川整个人都很割裂。
不过,1.27-1.29这末世前的三天,他倒是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时值春运,票特别难抢,他在学校宿舍赖着,1.28号晚上幸运的抢到了2.1日退补的高铁票。
说回今天,1.27中午去吃了云吞,就像他刚刚做的那样。
记忆中,出门时宿舍只有李玄知与他两人,回去之后单白也在,由于忘记带钥匙,是单白给他开的门。
黎星川走到宿舍楼下,上楼。
站到门前,他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了。两件羽绒外套款式太像,不小心穿错,穿成了另一件兜里没钥匙的。
……和印象里一模一样。
黎星川莫名警觉起来。
“笃、笃。”
敲了两下门。
门内传来欢快的应答。
“——来啦!马上!”
开门的人,是——
黎星川呼吸莫名停滞了一瞬。
接下来,对方会说“吃K记不?我抢到优惠券,买了很多。”……之类的话。
单白开完门就往回走,两步跨至自己的座位上,撕扯纸袋的声音窸窣窸窣。
“外卖刚到你就回来了。”单白自然地说,“吃K记不?我抢到一张50块钱的优惠券,点了一个全家桶和一个单人餐……”
——【你会回到过去,回到末世降临之前。】
——【活下去,改变它。】
“她”又说了一次。
“……怎么了你,不用那么激动吧?hello?hello?黎星川你咋啦?你还好不?嗷嗷嗷嗷啊啊啊好痛别掐我肩膀!!!”
单白扑腾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鸡仔,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啊!”
黎星川这才如梦初醒,嘴唇嗫嚅:“……不好意思。”
单白按着肩膀嘀咕了几句,见他脸色难看,问道:“你怎么了?”
黎星川:“……我……”
说不出口。
“我好像是从末世重生回来的。”——这种话,会有人相信吗?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黎星川脑袋快爆炸了,头痛欲裂,往后退了两步,背靠门框,单手捂住眼睛。
“……我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他喃喃地说,“其实,我……我今天,重生了?”
单白抽了抽嘴角,即刻回答:“你确实精神有点问题。”接着贴心地递来一副一次性手套,“吃点原味鸡调理一下不?”
黎星川:“刚吃过饭,不吃了。”
单白自个套上塑料手套,说:“行吧,那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呢,说出来让我乐乐。”
挨对方嘲讽,黎星川决定先不提“末日重生”,省得被当成弱智,他要说得朦胧点。
“我今天幻视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他说,“比如河里的鱼突然变成几百斤的巨鲶,黏腻湿滑的一大条;柳树那柳条发疯一样乱涨,铺的满地都是,网一样。”
本以为两位室友会附和说笑,但单白的表情瞬间变正经,送到嘴边的原味鸡反手丢回桶里,连李玄知都看了过来。
“——在哪里?细说。”
两人表现出的重视态度让黎星川很受用,可他们如此整齐划一的专注,令他感受到一丝不寻常。
“……你们看到过吗?”黎星川问,“还是说你们也产生了类似的幻觉。”
“害,没有,哪能啊,我一普普通通灵异爱好者。”单白迅速啃了口炸鸡掩饰异样,嘀嘀咕咕道,“就爱听这种故事!多说点。”
黎星川于是接着说了。
他说一句,单白就否认一句。
黎星川:“我看到的那种鱼,是被陨石射线污染的变异品种,外形像欧洲巨鲶,奇臭无比……”
单白:“你说得对,实际上上国内也有不少巨型鱼种,比如说巨型鲟鱼,体长能有两三米,六七百斤,如果坐船看到就跟水怪似的,贼恐怖,也挺臭的;一个是鱼臭,一个是水污染,很常见。”
黎星川:“我看到的那种柳条,就像恐怖片里贞子的头发,会变长,追着你……”
单白:“噢,可能恐怖片就是你的素材吧,毕竟梦境是对现实的加工,还挺有意思。”
黎星川无语:“你真的是灵异爱好者吗?你是喜欢打击灵异吧。”
单白嘴贫:“灵异是爱好,唯物是生活。目前的科学探索度有限,科学暂时解释不了的就被归类为灵异咯!”
后半句话,黎星川是认同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他接着说下去:“其实,我看到这些,是因为……呃……我梦里吧,梦里世界末日了,像动植物变异这些都是陨石雨导致的,还有瘟疫。从早上开始,我一直感觉我是不是重生了,进门之前,其实我知道你买了K记,还知道你买多了。”
单白和李玄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番话,如果由别人说出来,大概会当成精神不正常的证明。但两人都是超能力拥有者,知道“天灾’有多么邪门。
几十年来,“先知”的预言一直是整个组织的定海神针,“先知”偶尔能够看见未来的浮光掠影。
好消息是他从未出过错,藉由他的预言,组织及时行动,规避了好几次大型超能力灾难。
坏消息是,他曾说过:“‘天灾’会给世界带来毁灭……尚有一线生机。”
他们认为黎星川可能是先知口中的“生机”。
在发现黎星川疑似超能力免疫之后,他们策划过几起针对他的试探。
比如让组织成员“变色龙”站在校门口保安亭边上,“变色龙”的超能力是让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来往的学生们根本注意不到他,只有黎星川路过的时候惊讶地看了好几眼……因为“变色龙”是个180的胡子糙汉,穿了超短裙,腿毛比超短裙的褶还密集。
回来以后黎星川嘻嘻哈哈的说:“今天校门口有个女装大佬,你们看到了不?”
也有一些超能力免疫失败的情况,比如“堆骰子塔哪怕堆再高也不会倒”这种没什么用的能力,黎星川亲眼目睹时,它依然存在着。
因此,他们初步认定,黎星川的能力作用条件是“在黎星川面前,他认为不该存在的超能力一律失效”。
单白给它起了个接地气的名字:【真的吗?我不信。】
由于【真的吗?我不信】发动条件十分主观,他们若想用黎星川的能力为组织带来一些便利,就要帮他坚定唯物主义的道心。
所以,当黎星川谈到“末日”的此刻,单白和李玄知内心是有几分忐忑的,可他们必须否认。
毕竟他们目前只能看到黎星川的“真的吗?我不信”,如果反过来,他相信的事情也会成真,那可太不妙了。
两人试尽浑身解数给黎星川洗脑。
李玄知:“这可能是你潜意识中的……弗洛伊德有这么一个理论……所以……”
单白:“世界末日,你重生了?你以为这是游戏吗!突然觉得眼下的事情好像曾经经历过,谁都有这种错觉……呃这个好像有个学名……叫那个,呃……”
李玄知:“海马效应,也称既视感。你昨天和朋友轰趴通宵,太累了,人在疲惫和压力大的状态下很容易出现这种错觉。”
“……啊、这。”黎星川说,“你们说的有道理。”
被俩室友一通说,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大惊小怪。
但那种感觉,真的太强烈了,他是如此清晰的明白末日将要发生,而他是从未来归来的,无法忽视,如同冥冥中有一位神明下达了神谕。
黎星川自嘲地笑了笑。
骗人的玩意儿。
如果所谓“玄学”真的存在,他应该变成黎淑惠口中“成绩奇差初中退学的社会渣滓”,克死父母,每天混日子。
可他非但没有初中退学,还考上了玉大,黎淑惠和郑远也活得好好的——这落到玄学上,就变成了“修心改命”,既然命可以被轻易改变的,玄学测命还有什么意义?玄学又有什么用?
事情往好处发展了,是神明显灵;往坏处发展,是自己修行不足。
怎么样都能找补。
他不信。
在很多年前,黎星川全心全意信任菩萨的那一天,菩萨并没有保佑他。
黎淑惠和郑远离婚的那年,黎星川一度认为自己会被她杀掉,把“遗物”托付给了季望澄。
不久后,他的生活终于迎来转机。
先前由于工作调动,外婆和外公一直在外地,那年二老退休,搬回玉城旧居。
黎淑惠惯会做表面文章,每年过年带着黎星川上门吃饭的时候,他们发现不了异常,黎星川也不敢告状;她和父母的关系很淡,联络仅限于一年一次的年夜饭,此外只是电话,还都是黎星川接的。
外婆和外公回到玉城,没多久就发现不对劲,把黎星川从黎淑惠那里接了回来。
又生怕他被虐待出心理问题,特意到学校请上三四天假,带着他去医院检查了一遭。
黎星川和外婆外公天然的亲近,新家离季家有一段距离,他想打电话告知季望澄这个好消息。但太久不住,家里的电话欠费,无法呼出,只好暂时作罢。
正是那几日,郑远和黎淑惠的离婚手续办下来了,郑远特意来见黎星川一面。
作为父亲,他同样是失格的,他知道黎淑惠如何对待黎星川,却丝毫没有履行应尽的责任;同时又想通过一些小恩小惠收买儿子,树立起自己慈父的形象,为自己日后多备一条后路。
黎星川年幼时看不懂他的虚伪,尚存几分信赖和期待。
他说“闪闪,爸爸明天还来看你”,又给外婆外公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并告诉他们自己住在哪个小区,佯装关切地说,有困难一定要找他。
黎星川相信了,不过第二天,爸爸没有;第三天,也没有来。
大人的谈话,他就在边上听着,恰好知道爸爸住的小区要坐哪一路公交去。
小孩子的奇思妙想总在一瞬间,第四天,他决定亲自去找爸爸。
他给家里留下一张字条:【我去找爸爸了,晚饭之前会回来】
外婆外公看到字条,吓坏了。
并不完全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而是这几年过去,郑远已经再婚了,二婚妻子有孕。
但黎星川不知道。
外婆和外公即刻出门,往不同的方向找。
不多时,外婆在公交车站把黎星川连哄带骗地带了回来。
“你爸爸去外地出差了,要很久才回来,下个月再去找他好伐?”
但好几个小时过去,外公没有回家。
等到外婆烧晚饭的时候,门终于被敲响了,她淋湿的手往围裙上抹了抹,嘟囔道“糟老头子去哪里鬼混了?”,开门时刚想责骂两句,却发现来的是物业的人。
对方带来一道噩耗。
外公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也正因此提前两年退了休。也许是走得太急,也许是摔了一跤,他突然昏倒在绿化带边上,路过的人犹犹豫豫地拨打120。
外婆去了医院,没有带黎星川。她说闪闪,没事的,外公很厉害,你先吃饭,我们晚点就回家。
可黎星川从物业口中拼凑出了一个令他不安的消息。
他在家里焦虑地走来走去,忽然窥见放在小房间里的观音像。外婆信观音,每天都会虔诚地拜一拜。
他学着外婆的样子,点燃几炷香,十分虔诚地磕头,恳求菩萨保佑外公平平安安。
就这么跪了一晚上,虔诚至极,直至双腿麻木到失去直觉。
凌晨,外婆披着夜色回来。
黎星川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而她孑然一身,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轻轻抬手,用枯瘦的胳膊抱住孙子。
外婆片字未提外公为找他才出门的事,只是说,闪闪啊,外公他的时候到了,先去天上享福了。
理解这件事需要一些成本,黎星川愣神好一会儿,动作凝滞。
片刻后,他忍不住嚎啕大哭,泪眼朦胧中转过头,那座观音像慈眉善目,悲悯地俯视众生。
他从此不信神佛。
外公去世的第三天,黎星川罹患当时肆虐的流感,症状相当严重,痊愈后又观察了几天,在医院耗了不少日子。
等他身体康复回到学校,不知不觉过去快一个月,生活终于重回正轨。
当天晚上,他给许久未联络的季望澄打电话,却从新保姆口中得知一件事——他出车祸了。
那时候,时间为什么过那么快呢?
黎星川叹气。
转念一想,他已经和季望澄冷战快两个月了。
这么说可能太肉麻,可他确实——有点想念季望澄。
想和他一起打游戏,就算对方完全不会玩。
哪怕只是说两句话也好。
单白调整着手中的杆状设备,外形接近Go Pro,手柄上接着一个摄像头般的黑盒。
五分钟后,李玄知转过头,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单白对他比了个“OK”。
他们必须要向上级反应黎星川说的“末日”之事。这个外形仿Go Pro的玩意功能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协助全息投影会议。
“滴——”
摄像头的绿光闪动三次,光束冲破空气,编织出了一名女性的影子。她穿着浅色的职业套装,容貌美丽动人,气质干练而不近人情。
单白不由自主坐直了,老老实实地喊道:“孟姐。”
这是他和李玄知的直属上司,孟姣。
李玄知把黎星川方才说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同她汇报了一遍:“……现在需要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吗?”
尽管李玄知之前说“无法强制‘天灾’休眠”,但他们确实有一些手段,能够短暂地制衡‘天灾’,限制对方行动……差不多30天。30天,已经是组织的极限。
黎星川方才也被他们套出日期,陨石雨在1月30号降临,留给他们仔细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孟姣沉吟半秒,拍板道:“不急,别轻举妄动,我去联系先知,随时保持联络。”
单白并不知道组织还留有后手,稍显惴惴地问:“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之前他是为什么会同意休眠一整年呢?”
孟姣语气平稳地回答:“因为睡眠是‘天灾’积攒能量、自我进化的方式。”
“‘天灾’会同意组织的要求,一部分原因是形势所迫。在他成年,或者说,成长到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我们无法消灭他,他同样无法根除我们。”
单白心里咯噔一声,弱弱地说:“那……那现在是拿他没办法了吗?”
孟姣想笑,懒得正经回答这小屁孩,略一挑眉,逗他:“这不是,还有黎星川么?”
单白震惊:“什么!”
真要押宝吗?
“他难道能因为拒绝相信世界末日就逆转末世吗?!”
单白说错了。
黎星川非但没有拒绝相信,此刻又一次陷入了对“世界马上就要末日”、“我们世界好像真的要完蛋了”的深刻怀疑中。
宿舍楼下小卖部九点关门,他没踩上点,只好绕路去学校综合超市,那里会开到11点。
而去综合超市要途径篮球场。
走到篮球场之前,黎星川漫不经心地想,他似乎会在这遇到罗颂,并被对方邀请加入球局。
半分钟后,只听罗颂远远喊了一声:“哎呦!闪哥?来打球不?”
黎星川那颗经过室友两人长达近一小时的联手洗脑、刚落到实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胆战心惊地想:“啊?你可千万别叫我帮忙带尖叫啊。”
黎星川:“不了,这么晚了,打啥球啊。”
罗颂:“那你去哪啊?大晚上的。”
黎星川:“去超市。”
罗颂:“奥,给我带瓶尖叫呗。”
黎星川:“…………”
黎星川麻木了,全靠肢体记忆,支撑着自己继续往前走,走进超市大门之前,他绝望地想:“不会尖叫只剩下最难喝的红色口味吧?”
一看,货架空荡荡,红色尖叫在人间。
黎星川第一次体会到“眼前一黑”的感觉。
他买了瓶别的饮料,飞速跑回篮球场,把饮料递给罗颂,并且叮嘱他:“这几天屯点吃的喝的药品放在寝室,待在学校里,千万千万不要乱跑。”——玉大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大型的临时避难所和物资点。
嘱咐完,黎星川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口一路狂奔。
春运高峰,他前些天都抢不到去容城的票,现在更别说了。
不过,根据他稀薄的记忆,外婆和小姨在容城过得不错,由于外婆系烈士子女、是老人,小姨在他家户口本上,她们会受到额外的照顾,而小姨那能把汽车抬起来的天生怪力,确实能一个顶十个,有她在,黎星川是不太担心她们受欺负的——晚点再去与家人会和。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季!望!澄!
季望澄在末世的存在感,约等于0。黎星川记得他特意去他家找过几次,对方都不在,也不知道是去哪,只能寄希望于是他家派人把他接走了。
黎星川一边跑,一边给小姨打电话,一通忽悠她囤干粮囤水,对方口头答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决定直接给她们下单物资。
上一次去季望澄家,是两个月前。
大半夜的,门牌号都看不清,由于拥有在“末世”时几次上门找人的经历,黎星川相当顺利地找到了季望澄的新居,37号。
院门是半掩的,可以直接推开。
黎星川深呼吸几口,平复心率,明明赶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却在此刻变得踌躇。
近两个月的疏离,实在不能不多想,他正在干什么?会不会已经休息了?会不会索性不开门呢?是不是回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麦芽糖一样把他的手指糊住,动弹不得。
黎星川抬起手,糖丝般扯不断的思绪也跟着牵动。
他敲响了季望澄家的大门。
“笃、笃——”
接着是等待。
很快,只听智能锁“滴嘟”一声,门开了,光线涌进黎星川的眼睛里。
逆着光的角度,乍一眼,季望澄的面容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像是覆盖于极点的冰川,只觉得冷峻而遥远。
对方比他高一小截,影子投落下来,压迫感不言而喻,暖黄光线为他编织的柔和尽数沦为幻影。
季望澄垂着眼,下颌弧线清冽。
是他先开口的:“闪闪。”
其实他的状态很微妙,像是正在睡觉、或正在做一件很专注的事情却忽然被打断,眉宇间带着点郁气。见到黎星川时,那点阴郁而狂躁的情绪便藏匿得干干净净。
黎星川沉默几秒,来的路上,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必须要告诉季望澄这件事,等真到了对方面前,开口变得困难……要怎么说,季望澄才愿意配合呢?
他决定先给这两个月一个交代,果断低头:“……对不起,我们不要冷战了。”接着,用非常诚恳的语气,硬着头皮说,“其实,你可能不信,末世马上就要来了……”
所有梦到过的片段,他整合了起来,一股脑地倒给季望澄。
面对别人,黎星川大概还要想一些能让这件事听起来合理化的托辞,巧立名目,连哄带骗;但对上季望澄,他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他会相信的。
像季望澄这种体弱而不善交际的人,没有他,一个人要怎么在末世活下来?
在他陈述的过程中,季望澄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审视着他。
半晌,他才问:“你是认真的?”
黎星川疯狂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正经,转为一脸严肃地正经点头。
季望澄:“为什么不去找你女朋友?”
黎星川:“???”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
脸上的迷惑已经出卖了他的全部情绪。
黎星川:“我怎么都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呢?”
季望澄硬邦邦地说:“我看到了,朋友圈。”
黎星川当场打开手机,坦荡地给他看,质问道:“什么朋友圈?”
季望澄点开那条评论都是“99”的合照。
黎星川:“…………”
黎星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在想什么啊?他们开玩笑的。”
接着,他翻到几个同学的朋友圈,为他展示大家的整活盛况。
季望澄顿时愣住了,像是一只瞪圆眼睛的大猫,连耳朵尖尖都不敢置信地竖起来。
不过,他几乎瞬间就恢复了平时冷漠且拒人千里的态度,微微偏头,把手机递回去,衣领处的勾线随着动作压下,手腕骨感而清瘦。
季望澄:“你喜欢过她。”
甚至补充了个词,“她是你‘初恋’。”
黎星川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是来找季望澄和他一起逃命的,结果对方竟然一门心思纠结他早就忘到八辈子之前的欧若瑶。
说实话,如果季望澄不提,他都想不起来有这么号人——同个部门的大学同学,以前恰好是初中同学,名义上的“初恋”……优先级太低了。
黎星川反驳:“初恋个鬼,那时候我才几岁,我能懂事吗?”
他好像有点理解季望澄为什么非得在欧若瑶身上纠结了,也许是害怕她会夺走他的注意力,他的朋友地位一落千丈?
可她实在是个和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人,被卷入两个人的友情有点无辜。
黎星川回忆了一番自己的初中生活,乏善可陈的日子其实没什么值得咀嚼品味的东西,他搜刮回忆,终于想起来一些关于欧若瑶的事。
大家都说,欧若瑶有一种魔鬼般的魅力,一旦出现在人群中,便会成为视线的中心。
没有人能不喜欢她,除非TA根本没有亲眼见过她。
但其实黎星川第一次看到她,是没太大感受的,只觉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身边的男生鬼哭狼嚎表情挤成抽象画,比她要吸睛多了。
不过后来是为什么会对她产生朦胧好感呢?
因为她的美丽外表吗?
因为全校男生都喜欢他,所以跟风吗?
因为她说话声音甜、笑起来更温柔,符合青春期男生对梦中情人的想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