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衣服抠破了。”戚灼打开他的手,又嫌弃地皱眉:“真脏。”
季听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伸到戚灼的手边,像是在比较大小。
“做什么?”戚灼问。
“看,一样脏。”
“一样脏……”戚灼冷笑:“是不是觉得安全了?就敢顶嘴了?”
“不敢,不敢的。”季听偷偷瞥了他一眼,“只有一点点敢。”
戚灼最终还是带着季听去到卫生间,原本只想洗手,但看有淋浴喷头,干脆就让他洗个澡。
“季少爷,会自己洗澡吗?”戚灼没想过他会调水,便先把水温调好。
季听一边脱衣服一边点头:“我会洗的,我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就自己洗澡了。”
“小朋友?多小?”
“就……就前几次我都是自己在洗。”
戚灼冷笑一声,调好水温洗了手,转头见季听还在和衣服搏斗。
虽然他已经脱掉了夹克和冲锋衣,但脑袋卡在了T恤里,正在奋力揪着衣服往外扯。
“你行不行的?”戚灼问。
季听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都被扯得高高吊起:“我行的。”
戚灼也懒得再问,伸手替他解开T恤颈口的两颗纽扣,将他脑袋救了出来,再顺手帮他把裤子和鞋袜一并脱了。
“抬脚……站稳……你扶着我肩膀不就行了?穿拖鞋。”
季听脱光后便钻到热水下,朝着戚灼笑了下。
戚灼将他的脏衣服踢到角落,只拎起自己那件夹克往外走,顺手关上了门。没想刚走到沙发旁,卫生间门便被拉开,季听光着身子,穿着一双过大的成人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
“成火哥哥。”
戚灼见季听满脸紧张,立即将他拉到一旁,摸出匕首,悄悄走向洗手间。
季听便牵着他衣角跟着,到了门口后,探出个脑袋往里望。
卫生间里空空,只有喷头还洒着水。
“你看到什么了?”戚灼低声问季听。
季听神情警觉,也用气音回道:“我看不见啊,你看到什么了?”
戚灼慢慢看向季听:“那你在跑什么跑?”
季听伸手挠了挠脸,“……啊。”
“你啊个屁啊,一惊一乍的。”戚灼收起匕首,不耐烦地道:“进去!”
季听看了他一眼,站着没动。
“那你就光着屁股站在这儿吧。”
戚灼径直走向屋边的衣柜,季听就看着他。戚灼拉开衣柜门开始翻找,季听只得慢慢挪进了卫生间。
但他没有关门,迅速将身上冲湿后,便拿起香皂站在门口抹。
戚灼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衣柜里一套簇新的蓝色棉布睡衣和一件白色浴袍都取了出来。
季听不到五分钟就洗完了澡,刚跑出卫生间,戚灼便拿着干净睡衣进去了。
“床上有干净衣服,你自己穿上。”
“好的。”
季听走到单人床边,将那件白色浴袍在床上铺开,眼睛渐渐发亮:“哇……王子服。”
他如获至宝地抱起那件浴袍,走到卫生间门口,站在最靠近戚灼,也是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慢慢穿。
戚灼洗完澡,拉开卫生间门,看见季听就站在门旁,全身裹满白色的棉绒布料。仔细一看,是那件衣柜里翻出来的浴袍,正以一种很奇怪的造型堆在他身上。
戚灼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端详他,再伸手扯了扯他脖子处堆叠的那一堆布料,“这领口不觉得难受?”
季听认真感受了下:“还好。”
“还好?你脑袋从袖口里钻出来,觉得还好?”戚灼目光落在他拖到地面的另一只袖子和浴袍下摆上。
季听将下摆提起来:“就是长了那么一点点。”
“你行李箱里还有衣服,你去穿你自己的吧。”戚灼道。
季听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穿王子服,霹雳机甲里的机甲小王子就是穿的这个。”
戚灼没有再说什么, 去沙发坐下,打开了背包。
背包里除了装着他在路上捡到的工具,还有三个袋装面包和一块不大的蛋糕。
他撕掉一个面包上的包装纸, 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季听便提着浴袍下摆站在他旁边。
“我吃过这种面包, 我们幼儿园下午经常发给小朋友吃。这种面包有好多种味道,草莓, 苹果,芒果。我最喜欢草莓味, 不喜欢苹果味。”
季听说着说着就越蹭越近, 探着头问道:“成火哥哥,你这个是什么味道?”
戚灼咬了一大块在嘴里, 鼓着腮帮子嚼,等到一口咽下后才回道:“苹果。”
“哦, 我好像记错了,我也很喜欢苹果味的。”
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咕嘟一声,是季听明显的吞口水声,戚灼却只低头吃面包, 看也没看他一眼。
“老师说吃东西不要吃太快,会噎着的。”季听看着戚灼的嘴,又凑近面包去闻, 鼻子不停抽动,“我没闻到苹果味,成火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了?”
戚灼依旧只埋头吃面包, 季听又问:“要不要我帮你尝一口?”
“不需要。”
“哦。”
季听就站在戚灼面前, 眼珠子跟着那块面包转动, 不停咽着口水。戚灼将整块面包快吃光了, 才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你不吃了吗?”季听指了指他手里剩下的。
戚灼慢慢抬起手,剩下的那点面包便在季听的注视下喂进了嘴。
“去给我倒点水。”戚灼含混不清地道。
“哦。”季听垂头丧气地走向饮水机,浴袍下摆也不提着了,就长长地拖在地上。
饮水机旁搁着一次性水杯,他取出一个接了水,小心地给戚灼端了过来。
戚灼接过水,一口气喝光,又拆开一袋面包吃,季听继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戚灼垂眸慢慢咀嚼,片刻后,右手在背包里摸索,看也不看地将一块蛋糕丢给了季听。
“这是给我吃的吗?这是给我吃的吗?”季听惊喜地追问。
“不吃就还给我。”
“我吃,我马上就吃。”季听连忙撕开包装纸。
这块蛋糕还没巴掌大,季听先是赞叹它的外表,接着深深嗅闻,赞叹它的味道,再无比珍惜地咬了一小口:“太好吃了……”
虽然他尽量小口,只用门牙一点点啃,但也很快将那蛋糕给吃没了。
戚灼回到卫生间,拎起自己脱在墙角的裤子,翻出了怪人给他的那瓶伤药。
他轻轻摩挲着玻璃瓶外凸起的小字,又从睡衣领子里拉出了项链。灯光下,两块树叶状的玉泛着柔光,细腻温润。他举起浅红色的那块,透过灯光看里面的脉络,和以前没有半分不同。
戚灼发了会儿怔,将项链重新塞回领口里,回到沙发旁坐下,给自己小臂上的伤口上药。
季听吃完那块蛋糕,手指也舔得干干净净,却没有吃饱的感觉,反而越发饿得慌。
中午吃饭时,面前的菜是他不喜欢的胡萝卜,所以就只吃了几小口。他现在很后悔那碗饭没有好好吃,其实胡萝卜的味道想来也是很不错的。
戚灼只低头上药,他那伤口早已经没出血,但泡过水,两边边缘微微有些泛白。
季听专心地看着他,注意力被转移,一时忘记了肚子饿。
“痛啊,你别去按,好痛!轻一点,啊啊啊,轻一点,万一又流血了怎么办……”
戚灼停下手看向他:“吵不吵?”
“可是好痛啊。”季听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嘶。”
戚灼有些无语:“我的伤口,痛不痛我自己不知道?”
季听转身往墙边的行李箱走,边走边叮嘱:“你快别再弄它了,我去给你拿条裤子缠住。”
“不用——”
戚灼话还没说完,季听便踩住浴袍下摆摔了出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几秒时间过去,季听还一动不动地趴着,戚灼歪着上半身去看,看见他闭着眼,大张着嘴,喉咙里也开始在发出间断的咔咔声。
戚灼心头一凛,连忙两步过去,抓住他后背衣料将人拎起来,同时低声警告:“不准哭,不准哭。”
“咔……咔……咔。”
“外面有章鱼怪,要是你哭起来被它们听到了,那触手就会从门缝伸进来,钻进你脑子里,吸光你的脑花。”戚灼语速飞快地威胁。
季听刚狠狠吸了口气,就听到了章鱼怪和脑花,那哭声也就强行收在了喉咙里。
但就算这样,他也小声呜呜着,抬起自己的手掌看。
“流血了,流血了。”
“这算什么流血?就是破了点皮。”
“流血了,成火哥哥,给我擦点药吧……呜呜……”
戚灼到底还是怕他大声嚎啕,便将他拎到沙发上坐下,取出药瓶,用手指挑了点药膏涂在他手掌的一小处破皮处。
“嘶,好痛。”药膏还没涂到破皮处,季听的手就往后缩,被戚灼一把逮住,喝道:“没流血也闹着要涂药,药还没涂上就喊痛,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男人了?就你这样的还想找女朋友?”
“我是,我是男人……可是当男人好痛啊,我能不能先不当男人,只当机甲小王子啊。”季听吸口气,将眼泪蹭在肩头浴袍上。
戚灼给季听涂完药,勾起他垂在沙发旁的浴袍下摆:“还穿这个吗?”
“穿。”季听两眼都是泪花,却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怕踩着再摔一跤?”
“我会小心的。”
季听又要去拿裤子给戚灼缠伤口,被他拒绝了,起身走向卫生间。
他背对卫生间门撒尿,季听跟过来站在门口,看着墙角那堆两人的脏衣服,问道:“成火哥哥,我们的衣服就这样放着吗?”
戚灼哗哗放水,看着面前的墙壁道:“不要了,扔掉。”
流浪的这几年,他都是找到一套干净衣服穿,就把上一套给丢掉,反正那些衣服都破破烂烂,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
季听小声嘟囔:“单车不要了,背包也不要了,现在连衣服都不要了吗?我们不要那个单车,它就死掉了,你的背包肯定也死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戚灼抖了抖身体,拉好裤子转过身,“单车背包衣服这些又不是人,怎么会死?你听过它们说话吗?见过它们走路吗?”
季听嘴唇半张着,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上去有些愣愣的。
“让开。”戚灼道。
季听往旁边让了半步,却突然开口:“它们可能也是看不见,听不着,所以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会死。”他想了想后又补充:“因为它们没有视听器。”
戚灼面无表情地道:“那你家的房子,你平常用的那些东西,现在都被炸死了,半条命都没剩下。你跟着季志城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背着你房子一起逃命?”
“那,那……”季听答不上来,看看地上的脏衣服又去看戚灼。
戚灼道:“要洗你就自己洗。”
“可是我没洗过衣服。”
“难道我就洗过?”
戚灼转身拿来一个盆,放上水,将脏衣服都搁在里面。再打开吊柜,翻出来一包洗衣粉,拆开,倒了一些在盆里。
“来,让你的衣服都活下去。”他指着那盆脏衣服道。
“哦,好吧。”
戚灼走出卫生间,见季听就要这样往里钻,便将人喊住,将那浴袍给他扒掉重新穿好,袖子挽上去好几圈,再把下摆撩起来,用束带捆在腰间。
“去吧,洗干净点。”
戚灼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季听围着那盆子打转,好心提示:“你可以站进去踩。”
“啊?”
“洗衣服的方法。放心,不会踩死它们。”
“哦。”
季听踩衣服的时候,戚灼找来了简易工具箱,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用钳子拧一团铁丝球。季听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又去看从脚丫里钻出来的泡泡,越踩越起劲。
“你听,像不像在放屁?噗嗤噗嗤……我的脚在放屁也,哈哈哈……我的衣服踩起来很软,你的踩起来滑滑的……噗嗤噗嗤,成火哥哥你听到了吗?”
戚灼不理他,专心拧铁丝,只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放下工具和铁丝团,取下墙上挂着的花洒,打开水对着盆里冲。
“继续踩。”
“好哦。”
戚灼冲到盆里的水变得清亮,就端上去了通道尽头。这里有换气装置,宽大的扇叶在管道里旋转,形成空气对流。他在装置前绑上刚才拧直的一根铁丝,将湿哒哒的衣服挂了上去。
“这个要掉了,这里这里,它们在流水,看嘛,一直在流水。”
“……烦人。”戚灼只得又把衣服取下来,拧干水,再一件件搭平整。
通道里能听见清晰的炮火声,戚灼原想上楼去看看情况,但见季听寸步不离地跟着,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回屋。
他门两旁钉上铁钉,串上细绳,中间挂着一把螺丝刀。这样如果门被推开,螺丝刀就会掉在地上,他睡着了也会惊醒。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季听就去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日记本,抽出卡槽里的铅笔,开始记日记。
6月13日晚上
妈妈坐马力号走了,季云和爸爸没见了,可nen上了马力号,我和成火gege在一起,想吃饭,吃hulobo也好
戚灼挂好螺丝刀,便爬上床休息。才躺下一会儿,就听季听在喊他:“成火哥哥,你不刷牙就要睡觉吗?”
他半睁眼,看见季听站在行李箱旁,手里还拿着一把淡绿色牙刷,便翻了个身没有理他。
“老师说小朋友不刷牙的话,牙齿会坏掉的,会长出小洞洞,很痛很痛。”季听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贴在他耳边絮絮:“柳超超有天上课的时候哭了,老师说他就是没刷牙,牙齿被虫吃坏了,脸也肿得像个西瓜……”
戚灼转回头,目光冰冷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小孩。
季听慢慢闭上了嘴,又小声道:“不过你不是小朋友了,你是大孩子,你的牙肯定很厉害,不会长洞洞。”
戚灼又转回头继续躺着,季听看看他,又看看漆黑的卫生间,还是不敢一个人进去,将牙刷放回了行李箱。
戚灼盖好被子闭上了眼,在心里开始盘算。
这个时间的话,纳鹰星舰就要赶回沙雅星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突然觉得脸上一凉,鼻端传来一股浓郁的香味。他睁开眼,便对上季听的脸,那脸蛋儿左右两边和额头、鼻尖,都分别多了一小团白白的东西。
“快抹,抹开。”季听伸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抹,还教戚灼,“就像我这样。”
“什么玩意儿?”戚灼用手背蹭掉脸上的东西,凑到鼻端闻了闻,“面霜?”
很香,和季听身上的味道很像,像是某种清甜的水果拌着牛奶。
“宝宝霜,每天洗脸后都要抹的,脸才会香。”季听给戚灼做示范,并用手指头刮掉他手背上的宝宝霜,再次涂到他脸上,快速抹开,“看吧,就是这样。”
戚灼挡开他的手,又去摸自己脸,想擦掉,但那团宝宝霜已经被抹开匀散。他皱着眉抽了两下鼻子:“难闻死了。”也没再说什么,只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但被子一角却被揭开,季听钻了颗脑袋进来:“不难闻的,你好香哦,哇,香喷喷……”
戚灼反手将他脑袋推了出去,重新捂上被子。
“草莓味儿的……好想吃你一口。”他听见季听响亮的吞咽声。
“成火哥哥,成火哥哥,我也上床来了哦。”季听试探地唤了两声,见戚灼没有制止,便小心地爬上床,揭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炮火声似乎又开始激烈,戚灼不敢关灯。他的身体虽然极度疲惫,却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脑袋里像是有个小人在疯狂跃动,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他不习惯这样软和的床铺,像是整个身体都陷入了云里,无着无落,也不习惯身旁有人,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季听在抽鼻子,像是在偷偷哭。他原本不想搭理,但那抽泣声断续不停,让他想起了在街边流浪的小野狗。
他非常珍惜食物,也绝对不会将那些来之不易的食物分出去。
——除了偶尔会喂食那只小野狗。
他吃东西时,那只毛绒绒脏兮兮的小野狗就在旁边蹲着,呜呜咽咽,露出蠢相卖着可怜,一双水汽氤氲的黑眼珠子就盯着他。
季听那股饿劲儿又上来了,饿得心慌睡不着。他想念妈妈,很想放声哭一场,但怕被戚灼赶出去,只能忍住哭,偷偷抹眼泪。
身旁的人突然翻起身时,吓了他一跳,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见戚灼下了床。
“成火哥哥。”他以为戚灼要走,倏地坐了起来。
戚灼没有做声,只去翻自己背包,又取出个什么东西扔到了床上,软软的,没有多少重量。
是一个很大的袋装面包。
季听伸手碰了下面包,又缩回手,小心地问:“是给我吃的吗?”
戚灼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地爬上了床,扯过被子躺下。
“是给我吃的吗?”季听抓起面包,俯在他脑袋上方追问,“成火哥哥,是不是给我吃的?”
“你吃不吃?不吃就给我放回去。”戚灼睁眼看着他,冷脸道:“废话那么多。”
“我吃,我马上就吃。”季听窸窸窣窣地撕开包装袋,眼里还蕴着一汪泪,却已惊喜地笑了起来,“是草莓味的,哈,草莓味的面包。”
“面包渣子要落在床上,你就给我滚出去。”
“不会的,不会落的,我把袋子都要吃下去。”
季听吃完面包,挨着戚灼躺了下去。他肚子不饿,心情也好了起来,打了一个饱嗝后,又连着学了几次,在那儿嘻嘻笑。
“快睡觉,别发出声音。”戚灼喝令。
“嗯,睡觉睡觉。”
但季听躺了没有半分钟,便在嘀咕没有刷牙就要睡觉,牙齿会坏掉,会长些小虫虫一个一个地咬。又去摸自己门牙,紧张地说牙齿松了,是被虫虫咬松的。
戚灼被他烦得不行,却也忍不住悄悄摸了下自己牙齿。
“咔嚓咔嚓咔嚓。”季听在他耳边模仿虫咬牙齿的声音。
戚灼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季听一个翻身坐起来:“哥哥你去哪儿?”
“刷牙!”
“好啊。”
牙刷只有季听带着的一把,但两人都不介意这个事情,共用一把牙刷刷好了牙。
再次回到床上,季听将一只小手搭上了戚灼的腰,再慢慢挪,贴在了他后背上。
困倦缠绕住戚灼,让他懒得甩开那只手,脑海里逐渐混沌,终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6月14日, 3:15am
天空上,巨大的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而漩涡下静静悬浮着几十架入侵者战斗舰, 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舰队。它们像是接受到了什么讯息,齐齐飞向东方, 很快就隐入天际,只剩下一排小亮点。
庞隆城低空飞行着的全是黑色机甲, 纳鹰机甲已经不见了踪迹。
星舰场附近的旷野里,一小群人正在黑暗里悄悄行进。机甲飞过时就伏低, 等危险过后再继续前进。
“它们的星舰都飞走了。”
“应该是纳鹰星舰群快到了, 它们前去半路拦击。”
“纳鹰星舰能灭掉它们吗?”
“我看悬。”
“那怎么办?”
“先别管这些,我们现在必须去庞隆城, 找到其他人再说。”
一行人匆匆走着,经过一家被炸掉的军工厂, 有人提议:“看那边有栋小楼还是好的,要不要先进去躲躲?”
领头的人打量着那栋小楼,有些心动:“这种小楼都是军工厂住宿楼,会建有躲避龙卷风的地下层, 我觉得可以暂时避避,毕竟庞隆城里也不安全。”
话音刚落,前方天空便出现了两架黑色机甲, 正朝着这边飞来。
“趴下。”
领头的人一声喝令,所有人迅速趴在草丛中。
黑色机甲没有发现这群人,但它们在飞过那栋小楼上空时, 顺便朝下面发射了一枚激光炮, 并在爆炸腾起的火光里远去。
等到黑色机甲消失在远方天空, 一行人才站起身。
“刚发现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就被炸了。”
“算了, 还是继续走,直接去庞隆城吧。虽说庞隆城也好不到哪儿去,好歹还有纳鹰军。”
季听仰头看着起飞的玛丽号,在某个舰窗上看见了妈妈的脸。
“妈妈!”
他拼命哭喊,妈妈也满脸焦急地在说什么,只是隔着厚厚的舰窗听不清。
“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季听正在嘶声哭叫,就见玛丽号开始剧烈摇晃,在闷雷一样的爆炸声中解体成数块,冒着火光往地面坠落。
“妈妈,妈妈——”
季听大叫着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他感觉到身下在左右摇晃,耳边是物体塌落的轰响,还有细沙碎石往头脸上溅落。
“妈妈……”他依旧处在那个梦境中,在摇晃中想撑住地面,但手里摸到的不是带着草茎的泥土,而是柔软的布料。
轰响和摇晃很快平息,鼻端充斥着呛人的粉尘味。他愣愣地坐了几秒后,才想起他现在是在一间地下室的床上,和成火哥哥一起在睡觉。
他伸手去摸身旁的戚灼,却只摸到了坚硬的水泥砖。
“成火哥哥!成火哥哥!成火哥哥!”季听在黑暗中摸索,再次感受到梦中的恐惧,声音带上了哭腔,呼吸也开始急促。
“我在这儿。”
听到戚灼的声音从泥砖堆里传出来,季听立即竖起耳朵,也屏住了呼吸。
“哪儿?你在哪儿?”
“就在你旁边!我被埋住了!”
“就在旁边啊。”季听凑近了些,伸手去摸面前的冰冷砖石,又惊又喜地呜咽:“成火哥哥你没被压死吗?”
“……没有。水泥板没有完全压下来,这里面有空隙,但是我推不动。”隔着一层砖石,戚灼的声音有些闷:“你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情况,屋子里其他地方被埋了没有?”
季听摸着一块水泥砖,往外抽了两下,没有抽动:“我不知道,太黑了,我看不见。”
“你摸下床头柜被埋了没?那上面有蓄能灯,你找到,打开。”
季听摸向床边矮柜:“没有被埋,怎么开灯的呀?”
“灯座后面有个按钮,按下去。”
蓄能灯亮起,整间屋被照亮。
房屋还算完整,只有右侧塌落了一整块水泥板,恰好是戚灼睡觉的位置。水泥板的一头长端搭在床架上,左侧边抵着墙悬空,右侧边压在床上,刚好形成了一个封闭的长条状空间。
戚灼应该也能看到光亮,在大声道:“给我说说这块水泥板是怎么样的。”
“它,它是灰扑扑的——”
“是怎么压在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