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前确实跟着师父、师兄去过很多地方,还被江湖中人盖了个佛子的称号,实际上他和连英卫同样名声在外,却实实在在没有真正碰过面,只是高手身上总有一种不同的气质,连英卫早早就将打量的目光,落在了无尘身上。
轻轻伸了伸手,无尘嗓音依旧清润温和:“施主请坐。”
连英卫在义诊小摊前坐了下来,若只单单看他一人,确实是个身姿挺拔的侠客,但他此时和无尘面对面坐着,就难免让人忍不住做出对比。
于嘉蓉当即就将欣赏的目光落在了无尘身上,不得不说这位大师看上去还真是像极了话本子里救苦救难的活佛圣僧,比她捡到的这个糟糕男人,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应了无尘的指示,连英卫将一只手放到诊脉的软垫上,目光却格外幽深落在无尘身上,似乎希望无尘能够明了他心中深意,偏偏无尘压根就没有在意连英卫奇奇怪怪的目光,直接去把了对方的脉搏。
不同功法造成的伤势也大有不同,无尘当即目光就微微沉了下来,视线微不可查从连英卫身上掠过。
这时原本正躲在无尘身后乘凉的楚明钰,却在连英卫视角看不到的地方,饶有兴致打量着立在一旁的于嘉蓉。
于嘉蓉站在连英卫身旁,不过错个眼的功夫,就看到了躺在藤椅上,非常潇洒自在的青年,而最令她惊讶的还是青年那张脸,她从未见过有人和她长得如此相像。
看到于嘉蓉惊讶的模样,楚明钰抬起一根手缓缓放在唇边,一双妖艳凤眸里带上清清浅浅的笑意。
不知为何在看到青年的时候,于嘉蓉心中无端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见了楚明钰噤声的小动作,而无尘这会儿已经帮着连英卫诊完了脉:“这位施主内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无需再刻意用什么药,精心养上几日就行。”
连英卫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他刚刚那番示意,这个和尚愣是半点儿都没有看到,下一刻他就极为慌乱朝着于嘉蓉看去,唯恐小女娘气恼他骗人的举动。
于嘉蓉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无尘说了些什么,就心不在焉被连英卫拉着走开了。
到了用午食的时间,义诊的小摊也送走了所有病人,楚明钰伸了个懒腰从藤椅上站起身:“方才那男子故意装病,明明就是让小女娘心疼他的苦肉计,如今全被无尘大师一语戳破,怕是人家现在恨你恨得要死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位施主内伤本就已经痊愈。”无尘甚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英卫讨小女娘欢心的方式,是夸大自己的伤势。
“啊,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和尚。”楚明钰忍不住眉眼弯弯地嗤笑一声,只是不知他到底在笑无尘的木讷,还是在笑连英卫的虚伪。
认真侧眸朝着青年望过去,青年是真的颇为畏热,一会儿功夫,额角位置已经沁出些许汗珠,无尘微不可察抿了下唇角,缓缓摩挲着蠢蠢欲动的手指,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卷起一小片衣袖,将楚明钰额头沁出的汗水轻轻擦去。
等到楚明钰玩味望过来的时候,无尘顶着一双微微泛红的耳朵,开口道:“那位施主应该就是重伤了檀越的人。”
僧袍用料有些粗糙,不过无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方才给青年擦汗的动作就格外轻柔。
楚明钰心中依旧忍不住觉得无尘可爱极了,对于无尘的问题,他还是点头应道:“确实,那位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武林盟龙渊剑连英卫,大概在一年多以前,他就像如今这般,换了个身份潜入幽冥谷……”
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无尘也能料想的到结局,却不料楚明钰缓缓靠了过来,附在他耳畔轻声道:“连英卫那般刻意接近,又使出了千般万般的手段,楚明钰毫无疑问爱上了他,两人似乎的确恩爱过一段时间,只可惜楚明钰落的个被心上人背叛的结局,无尘大师是否也觉得格外讽刺。”
青年微微眯起一双凤眸,眸中波光潋滟动人心魂,引得无尘心中又是微微一颤,他稍微挪开了一些目光,只是耳根的位置,已经不听主人使唤,再次染上了炽热的温度。
心中好似也在翻腾着无限对青年的怜惜,等那份悸动稍稍平静下来,无尘方才开口道:“识人不清并非檀越之错,应该由犯错之人心生忏悔。”
“我的无尘大师果然天真赤忱,连英卫能以那种龌龊不堪的手段潜入幽冥谷,可见所图谋的本就是我这条小命,又哪儿来的心生忏悔。”楚明钰顿时笑了起来,两腮上露出了浅浅的小酒窝,“不过太阳这么大,无尘大师真要站在这里,跟我讨论谁是谁非?”
青年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尽数落在无尘眼中,这般神情又哪里有一丁点儿为情所困的模样,无尘眼中也是泛起浅浅一抹涟漪:“走吧,劳烦檀越等小僧许久,怕是要饿坏了。”
“啊,原本倒也没有那么饿。”楚明钰抬手摸了摸肚子,“不过无尘大师这么一说,还真是腹中空空,等着大师回去投喂呢!”
青年方才眼中的那点儿沉郁已然散去,不等无尘动作,楚明钰就已经伸手将人拉住,一路往客栈方向走去。
再说一路往回赶的于嘉蓉,见过青年那张脸后,她整个人就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恍惚,心中躁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所以也就没有看到,连英卫一路上惴惴不安的模样。
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小屋子,于嘉蓉习惯使然,转身就要去给连英卫熬药,连英卫以为这就是小女娘惩罚自己的方式,眼中满满都是宠溺和无奈。不过心中那份不安也总算放了下去,嘉蓉对他不过小惩大戒,定然还没有气恼到要将他赶出门的地步,那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
熬药的功夫,于嘉蓉又想起刚刚救下连英卫时的场景,她垂下眼眸盯着面前的火光,或许她应该再次问一问连英卫。
“连大哥说幼年时候,曾经见过我?”于嘉蓉没能耐得住性子,在连英卫吃药的功夫就问了出来,不过她还记得自己弱女子的人设,一开口就是茶香四溢的小可怜腔调。
连英卫没有生出半分怀疑,反而在于嘉蓉软软目光的注视下,心中更是极为受用,他似乎也回想起,曾经见到过的那个调皮小女娘,语气就放得更加温柔:“我父亲那个时候经常在江湖上行走,带着我去过你家中几次,不过我极少能够看到你穿女装的模样,大多时候都是穿着一身宽袍,像极了小小的书生郎,因此伯父还故意骗我说其实你就是个小郎君。”
只不过连英卫从小就是个性子执拗的人,认定对方是小女娘,无论大人怎么解释他都一口一个妹妹,听得大人们哭笑不得。
“只是后来父亲去了边外游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连英卫叹息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浓郁的怜惜,“等到父亲从边外回来的时候,我求着他带我去你家,但父亲的脸色很难看,我问了很多人,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
其实有关过去的事情,连英卫已经对于嘉蓉说过很多遍,但小女娘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已然失去幼年时候的记忆,所以对那些过往就更加好奇起来。连英卫自然也就非常乐意,一遍遍将那些事情讲给小女娘听,似乎也在怀念着幼年时候的一切。
可这次于嘉蓉却不像之前那般动容,而是微微垂下眼眸,在脑海中不住沉思起来,或许当初连英卫见到的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应了她心中的猜测,那就证明她在这世间,还有一个同胎而生的兄弟,且今日在义诊小摊后看到的那个青年,又跟她长得那般相像,使得于嘉蓉更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而楚明钰这边,等了好几日功夫,他再次收到了苏桦的消息:“有几个属下信得过的弟子,已经成功混进佑安堂中,方云城佑安堂的情况暂时已经摸清了七成,今晚他们就要负责处理一批快要没命的孩子。”
“快要没命的孩子……”楚明钰轻轻呢喃一声,神色瞬间冷厉下来,“他们打算杀掉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孩子?”
“是。”苏桦应道,“那几个弟子传来消息,说是佑安堂每三个月就会处理一次,将死掉快要死掉的孩子扔在乱葬岗上,不会有人跑到乱葬岗上发疯,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曾经做过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
“传本尊命令,让他们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能救下几个就救下几个。”楚明钰一双妖艳的凤眸里,似乎已经被狠厉浸染,随即他轻轻拉住无尘的衣袖,稍稍冷静下来,“另外发出消息,让其他地方的弟子都可以动手了,不要有任何顾忌之处。”
无尘手上转动着念珠,那并不是他常年戴在手上的那一串,而是楚明钰特意让人搜罗来的圣物,今日方才硬塞在他手上。
念珠转动间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摩擦声,可见无尘心中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平静,苏桦领命很快就消失在二人面前。
“看来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楚明钰用指腹摩挲着无尘的衣袖,转而缓缓说道,“无尘大师可愿和我一起干件很危险的事情?”
“小僧愿与檀越同往。”无尘双手合十,轻轻颔首,一双清润眼眸缓缓将视线落在青年身上。
楚明钰之前想着最好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弄清楚佑安堂背后的玄机,偏偏有人已经活得不耐烦了,非要往他手上撞进来,既然如此谁还要跟谁装什么大好人,倒不如直接将佑安堂砸了反而来的干净痛快。
是夜,佑安堂后门,两个穿着灰扑扑衣衫的大汉,打着哈欠将一个又一个臭烘烘的大泔水桶搬到牛车上,眼中满满都是止不住的嫌弃:“让老子来干这种事情,他们这会儿嘴里喝着小酒,怀里抱着小妞,真他娘的潇洒快活。”
“行了,行了,谁让咱们没人家会来事呢!”另外一个大汉眼中也是充斥着郁气,手上却闷闷继续搬那些泔水桶,“也不知道谁他娘的在泔水桶里撒尿,简直臭的不能闻。”
哼哧哼哧把几个硕大的泔水桶全都搬到牛车上,好一会儿才有几个大汉连追带跑地奔过来,脸上全是谄媚的讨好,“哎呦,怎么能让我大哥干这种事情?”
“就是就是,都怪二瞎子睡晕了头,本来说好要过来给两个大哥帮忙的,结果光是把他拉起来,就费了小半天的功夫。”
“俺的错,都是俺的错,这不是没喝过好酒吗,一喝就止不住嘴了。”
几个大汉都是五大三粗、憨头憨脑的模样,将已经爬到牛车上的两人拉了下来,拍着胸口保证,他们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佑安堂里就是这个德行,上面剥削下面,再加上这几个汉子也来了好长一段时间,手脚还算麻利,他们稍加犹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骚上天的动静,心里自然也被勾得直痒痒:“行了,既然你们喊一声大哥,我们也不能扣着你们立功的机会,夜已经很深了,你们麻溜点把事情给老子干好。”
“好好好,大哥教训得对。”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伏低做小的德行,看得那两人心中极为满意,将事情又交代了一遍,就拉着裤腰带急匆匆往屋子里钻。
“呸,都是群什么玩意儿。”拉着牛车的大汉满脸都是不忿,都是在江湖上闯荡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是除了寺庙里那群吃斋念佛的和尚,谁手上都沾着几条人命,但他们幽冥谷也是有原则的好吗,教主可是严禁教中弟子对老弱妇孺出手,结果这群饱受百姓信任的畜生,却祸害了那么多个小娃娃。
“话本子里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你能不能别在这个瞎逼逼赖赖。”旁边大汉吐槽了两句,回头看了一眼牛车上的几个泔水桶,忍不住紧紧皱着眉头,“苏护法估计已经在乱葬岗守着了,能不能救下泔水桶里那些个小娃娃,就得看我们速度够不够快。”
牛车承受着原本不该承受的负重,一路颇为费力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甚至都不用牛车上几个大汉催赶,连一头牛都对这条路极为熟悉,还真是细思极恐。
苏桦领了教主命令,这会儿正在乱葬岗上守着,临过来时无尘大师给了他一瓶药丸,面色却半分都不曾舒缓下来。
苏桦自然也明白无尘大师担忧什么,眼下能不能救下那几个小娃娃,多少有些听天由命了。
见着牛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远,楚明钰才和无尘在保佑堂外露出踪迹。
“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在方云城处理这些被淘汰的孩子,除非这处的保佑堂里有猫腻。”无尘抬眼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院子,在微弱光芒的映照下,一双清润眉眼显得越发神圣慈悲。
楚明钰忍不住用舌尖划过尖锐的虎齿,微微歪着脑袋看向身侧:“等本尊将这地方夷平,佛子自然就能明白个中内情。”
第33章 魔教教主X佛子8
原主跟着上一任魔教教主练的是内功功法, 用的亦是之前手上时常把玩的那把匕首,却没人知道他真正擅长的武器,是腰间缠着的一柄软剑。
软剑入手就像是一条漂亮又嗜血的游龙, 斩人首级更是轻松得犹如一呼一吸,偏偏他剑身上却又不沾染一滴血迹。
屋子里那群大汉喝酒正在尽头,屋外却不知不觉躺了满地尸身,直到一个大汉捂着脖子上涓涓流血的伤口, 一路踉踉跄跄将房门撞开。
屋子里一群大汉纷纷朝着门口望过去,却见到红衣似血的青年唇角含笑朝着他们走过来, 那个挣扎着过来抱信的大汉, 被青年一脚踩在地下, 咔喳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听, 多悦耳的声音啊!”楚明钰歪了歪脑袋,妖孽般艳丽的眼眸微微眯起,就像是在欣赏天籁之音。
可惜那么美妙的声音, 终究还是被大汉挣扎的嚎叫还有屋子里那些女人的尖叫声破坏,污糟糟的声音实在太破坏楚明钰的好心情, 他轻轻抬手剑尖刺进脚下大汉的喉管中,瞬间吵闹的声音就消失了大半。
“嘘。”青年温温柔柔将一根手指附在唇边,眉目含情地说道,“本尊最讨厌污糟糟的声音了,姑娘们安静躲到一边去,免得被兵刃误伤。”
原本缩在那些大汉身后的花娘们,见到青年如此模样, 立即噤声不说, 面颊上还不受控制红了起来, 她们起身飞快躲到房中的角落里,虽然青年比屋子里那群臭哄哄的男人还要可怕,但谁让青年长得漂亮呢!
“草,一群臭婊子。”看到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因为楚明钰一句话就躲到角落里,那些汉子本就酒劲上涌,不过瞬间功夫,刚刚升起的恐惧通通被抛到脑后,怒意涌上心头更是直接拿起身旁的武器,朝着楚明钰杀过去。
“小郎君小心。”眼见着楚明钰就要被一群臭男人团团围住,不知道那个花娘突然颤抖着唤了一声,她们本就是好人家的姑娘,被强行掳来这种地方,自然希望有人能够救她们脱离苦海。
楚明钰软剑颤颤,剑尖从一个大汉脖颈处拔了出来,又如游龙一般避开蹦出的血迹,他妖孽的眉眼朝着那群花娘浅浅一瞥,唇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几分:“姐姐们莫怕,死人可欺负不了女娘们。”
狭长凤眸显得有些轻佻,却端的更是顾盼神飞,与此青年浑身的杀意和戾气也越发浓郁,一个大汉纵身腾起,手中大刀朝着楚明钰砍过去。
“啧,真像个毫无风度的杀猪匠。”楚明钰不禁摇了摇头,眼中皆是说不出的嫌弃,见着大汉满眼愤怒朝他望过来,青年更是无趣耸肩,“本尊可没有说杀猪匠有哪里不好,只是你这般模样……着实丑到本尊的眼睛了。”
无趣,实在太无趣了,还是他家无尘大师更加惹人怜爱,楚明钰慵慵懒懒划破大汉的喉管,不耐烦转头看向剩下几人,狭长凤眸中杀意越发浓郁起来,他手上动作也越发利落凌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整个屋子里就多出一堆死尸。
艳丽的青年变成了催命的阎罗,楚明钰嫌弃抬手缓缓擦拭着不小心沾到身上的血迹,那副杀疯了的模样,让他看上去更加充满一股危险的绚丽感。
转头朝着躲在角落里的花娘们望过去,楚明钰方才还充斥着满满杀意的眼睛,已经变得温和平静下来,杀人后的亢奋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姐姐们现在已经自由了。”
女娘们团团围在一起,看着地上躺满的尸体,那些都是曾经欺辱过他们的男人,如今再也没了作恶的机会,一时之间她们忍不住拥在一起大哭起来。一开始她们还记得青年方才的话,连哭都不敢太过,直到心中久久压抑的痛苦全被释放出来,她们已然哭得不能自抑。
楚明钰什么都没有说,忍着脑袋里如同针刺般的疼痛,等着那群女娘将心里的悲痛全都释放出来,好一会儿他才温声开口:“如今这些恶人全都没了性命,等到天亮起来你们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天大地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将那些女娘们细细安慰一番,楚明钰这才朝着门外走去,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群女娘中有一人,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捡起地上一把长刀,朝着背对他的楚明钰袭去。
“啊!”那些女娘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根本就来不及让青年防备,然而就在那“女娘”满心以为可以杀掉楚明钰的时候,一把漂亮的匕首,已经贯入他的胸口。
“你的伪装有些太假了。”楚明钰唇边勾起一抹愉快的笑容,白皙的面颊上满满都是讽刺,长得那么丑还敢在他面前男扮女装,妥妥就是活腻歪了。
扑通一声,伪装成花娘的男人,直直仰倒在地上,胸口蹦出的鲜血斑斑点点溅在了楚明钰干净的鞋子上。
“这下怕是真要带着一身血迹去见无尘大师了。”楚明钰这会儿没有心情再去安慰身后那些吓坏了的女娘们,旖丽浓艳的面容上尽是嫌弃,“帮她们解决好后顾之忧,如果她们真的没有去处,就将人带回幽冥谷。”
话音未落,楚明钰就已经扬长而去,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对上那些惊慌害怕的女娘们,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色,“走吧,这里不安全。”
那群女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跟在了那个黑衣人身后。
有了青年打掩护,无尘已经按照苏桦给出的地图,一路往暗牢方向走去,不知青年在外面使了些什么手段,这会儿看守在暗牢里的人并不多,让无尘得以轻松摸到关押着一群小娃娃的地方。
即便是在盛夏时候,地牢里也显得格外阴冷,关押着小娃娃们的地方,更是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蒲草,那些小孩们就只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而他们手腕的位置都绑着绷带,明显就是已经被放过血的模样。
“血童的数量已经不够用了,最近照顾这群小羊羔子稍微用点儿心。”来回巡逻的大汉站在暗牢外面,仔细数着里面小孩子的数量,只是数着数着他眉头就皱到了一起,这段时间主人需要的药丸越来越多,可见已经到了关键时候,偏偏这会儿又废了七八个血童,还得抓紧时间补上来才行。
看守们得了大汉的命令,纷纷颔首应声,暗牢中的小孩们在这地方已经呆了很长很长时间,那大汉的话他们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却更是瑟瑟发抖抱住彼此。
别以为那大汉的意思,是让看守的人对他们好些,那些丧心病狂的禽兽只会在他们的饭食里放一种药,让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变得格外壮实,更方便取血罢了,至于事后他们能不能撑得住药效,就全然不是这些禽兽会考虑的事情,下面会源源不断送进来更多的“血童”。
“不好了,堂主。”一个仆役慌慌忙忙跑进来,“堂主,不知道谁在外面放了一把火,现在整个佑安堂都烧起来了。”
被唤作堂主的大汉脸色一变,抬脚就冲仆役踹过去:“那就赶紧去救火,其他人都死哪儿去了!”
“他们全都死去……不是,他们全都被人杀了。”仆役被大汉一脚踹在地上,声音中亦是止不住的颤抖,他们佑安堂干得那点儿事情,肯定是被人发现了。
见着仆役那副没骨气的衰样,詹虎就气不打一处来,但眼下可不是他撒气的好时候,想必是那些处理血童尸体的人漏了什么踪迹,才让人把视线放到了佑安堂上,转身看了一眼暗牢中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孩,詹虎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外面估计已经没了任何回天之力,带上这些血童,赶紧从后面离开。”
仆役领了詹虎的命令,匆匆忙忙将暗牢打开,伸手扯了地上的铁链,一群孩子就像是被圈养的小羊羔子,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仆役往外走。
无尘没有在这个时候把那些小孩救下来,而是紧紧跟在了那群人身后,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在暗牢里留下一个清晰的标记。
楚明钰几乎将整个佑安堂翻了个遍,也只在詹虎书房里找到了个刻着图案的令牌以及一瓶泛着血腥气的药丸,将令牌和药瓶随手塞到衣袖中,他起身望着房中未灭的烛火,波光流转的凤眸里带上浓浓狠厉,下一刻他软剑一挑将烛台打翻,很快整个房间就被大火淹没。
追着无尘留下来的踪迹,楚明钰很快赶到暗牢之中,不过那个时候暗牢已经空空荡荡,楚明钰顺着印记继续往前追,很快就隐约听到一阵打斗声,他家无尘大师可是不能杀生的佛子,楚明钰狭长凤眸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
跟着詹虎一路到了另一处暗道口,无尘就没有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了,手上佛珠一甩敲在仆役的后颈上,原本拉着铁链的仆役当即就昏迷了过去,铁链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聒噪的响声。
若这个时候青年也在身侧,定要嫌弃这铁链声音刺耳了,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青年凤眸里闪过不耐的模样,无尘陷入片刻的愣神中,随即他那清润温和的眉眼中,泛起浅浅一层复杂的涟漪。
“和尚,是你在佑安堂里杀人放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詹虎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转瞬便落到无尘身上,“难道就不怕你的佛祖怪罪?”
“我佛慈悲。”面上无喜无悲的佛子手持念珠,脑海中想着被江湖斥骂的魔教教主,却丝毫不耽误他将那些孩子手腕上的铁链挣开,“佛在无尘心里,若真走到那一步,无尘愿以身犯杀戒。”
“无尘!”詹虎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无尘,“你是宁溪寺佛子无尘……”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无尘身后,明显在忌惮着什么。
无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像是看出了詹虎的忌惮,他眉目清润地说道:“施主无须担忧,宁溪寺只来了小僧一人。”
虽然确实是在忌惮宁溪寺那群护短的和尚,但是听无尘这么一说,詹虎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佛子孤身一人就敢前来佑安堂涉险,的确好魄力,不过佛子怕是初初入世,尚且不懂江湖规矩,就让在下帮檀松大师教教他的好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