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楚明钰正纠结该怎么向大哥解释的时候,明贞已经深深垂首,走进了过往从未踏足过的帝王寝宫。
寝宫内一片寂静,直到明贞继续往里走近几步,就隐约听到他家弟弟自言自语的声音,但因为少年声音压得很低,明贞也听不清自家弟弟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明贞轻浅的脚步声,楚明钰连忙转过身去,就看见他家兄长十分复杂的目光,话说:他哥到底在想些什么,看过来的目光怎么奇奇怪怪的嘞?
不管这一路上想了多少有的没的,真正看到弟弟安然无恙时,提心吊胆一晚上的明贞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即便知道寝宫中没有其他外人在场,明贞也不敢张口问些不该问的事情,只是心疼望着楚明钰受伤的肩头。
盛朝后宫那些太监行的并非前朝净身的酷刑,当初□□建立新朝,首先废除的就是这样惨绝人寰的刑罚,转而利用秘药断绝宦官一切生出祸乱的可能,最起码也保全了那些宦官的完整。
对此明贞在被带出掖庭时,就生出了些在掖庭中不敢想的心思,他盼着有一日明家能够沉冤昭雪,将弟弟、妹妹送出皇宫,到时候无论弟弟还是妹妹都还能过上常人的生活。
但他万万没想到生性单纯直率甚至可以说是缺根筋的幼弟,会在一夜之间,被迫卷进皇帝和摄政王的争权夺势中。
明贞脸上神情变了又变,但当他对上弟弟澄澈干净的眼眸,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楚明钰轻轻眨了眨眼睛,面颊上缓缓露出两抹浅淡的小酒窝:“陛下都没有生出怪罪之心,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少年单纯干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讨好,明贞本就疼爱这个弟弟疼到了心坎里,哪里还会再说半句重话。
这日起,兄弟俩就留在了皇帝身边伺候,不过明贞是跟着大太监伺候在御前,楚明钰潇潇洒洒在皇帝寝宫里躲清闲。
明家这兄弟俩性情着实不同,明贞从小饱读诗书却又不曾沾染半分令人厌烦的酸儒气,即便挑剔如帝王对其也颇为满意。
但少年明摆着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蛋,即便肩膀处的伤已经恢复完好,伺候皇帝的时候也还是笨手笨脚,不过两个月时间过去,皇帝寝宫里就废了不少的摆饰、香炉……
偏偏每次邓承运冷眼看过去时,少年眼中那是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最后还会拉着皇帝衣袖替自己狡辩几句。
对此明贞提心吊胆了好长时间,毕竟皇帝以前所杀的宫人可不少,甚至弄得整个后宫人心惶惶,可无论他家弟弟在陛下面前折腾得如何厉害,依旧还坚强地活蹦乱跳着。
时间一长除了心底里最后那点儿不安,明贞也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疲惫,他也很困惑自家弟弟精力为什么能那么旺盛。
又一次摔碎了个香炉,楚明钰眼眸中更多出了些往日里不曾有过的冷意,眼疾手快他拿出放在博古架上的利剑,瞬间斑斑点点的血液滴落在了地上,刚想要退出寝殿的宫人不可置信倒了下去。
下一刻皇帝就抬脚踏进寝宫,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少年脸上沾染血迹的模样,明明是张干净纯粹的面容,这会儿却更多了些危险的气息。
然后,在看到皇帝踏进寝宫的那一刻,少年手中长剑落在了地上,方才还满是冷意的眼眸里更多了些无措,远远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
最近两个月时间,皇帝后宫已经极少有人无缘无故丢掉一条小命,摄政王明里暗里做了不少小动作,偏偏皇帝就硬是不上套,再加上暗卫营迟迟未曾找到温逸仙,弄得邓峻熙有些焦头烂额。
但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个被外人当做帝王玩物的小太监,胆大包天在帝王寝宫里手染鲜血,其中自然包括最近经常跟在皇帝身边做事的明贞。
尚未反应过来,明贞当即就要跪下为弟弟求情,却见着皇帝只是轻轻摆手,眼中带上毫不掩饰的嫌弃:“赶紧去把身上洗干净。”
唇边带上两抹好看的小酒窝,楚明钰眉眼弯弯去了寝宫后面清洗,其中故意装出来的忐忑,早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邓承运从地上捡起那把染血的利剑,毫不犹豫贯穿地上躺着的宫人后心:“一个意图弑君的刺客,去把尸体处理干净。”
明贞眼中有片刻愣怔,随即赶忙让人将地上的死尸抬了出去,自己亦是跟着走出帝王寝宫。
等楚明钰洗去身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他轻手轻脚重新走进寝宫,地上果然已经没了那个宫人的尸体,甚至连半点儿血迹都看不到。
如今已经入了冬日,少年一头乌发也只擦了个半干,这会儿全部湿漉漉搭在他纤瘦的后背处。
半靠在龙榻上的帝王抬眼朝着楚明钰望过去,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多了些让人看不清切的波动,慢条斯理对着少年招了招手:“来,看看你最近折腾坏的玩意儿。”
原本那些被少年打破或者弄坏的摆件、挂饰甚至是香炉,全部挨个儿摆在了寝宫中的书案上,一片零零碎碎中还放着那把沾染血迹的利剑。
等楚明钰一步步走进,皇帝长手一伸直接将人扣在自己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从少年漂亮的五官上划过:“说说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只要我说,陛下就会全盘答应吗?”脱去那身单纯干净的伪装,楚明钰一双眼眸弯成了月牙状,并没有在意皇帝已经逐渐落在他脖颈处的那只手。
狡猾小狐狸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邓承运目光愈发幽深起来:“那就要看看你能给朕带来多大的惊喜了。”
“那奴才可得思虑周全,说出些对陛下有用的东西才好。”明明皇帝那只手已经在他喉咙处微微收紧,楚明钰反而更倾下身体离皇帝更近了些,“比如说那些东西里面都掺了剧毒之物,平日里看着没什么伤害,实则却会不断消耗陛下浑身气血,让陛下生出无法治愈的头疾,一步步将原本英明神武的帝王,变成个只会杀人的暴君。”
朝堂之上那些虚伪臣子,在背地里可没少说邓承运是个荒唐的暴君,但把这话明明白白说给皇帝听的,楚明钰还真是头一个。
松开扣在少年脖颈处的那只手,转而紧紧掐在楚明钰纤细的腰身,邓承运双臂稍微用了些力气,把人直直腾空抱起,像抱娃娃似的将人放在了自己的腰腹处。
结结实实坐在了邓承运身上,因为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楚明钰一时没能稳住身体,朝着帝王健硕的胸口处直直扑过去。
纤长乌黑的睫羽轻轻颤抖着,两人四目相对之时,皇帝嗓子里溢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微微抬起上半身更加贴近少年的耳朵:“就只有这些吗,怕是还不够让朕把所有的信任,落在你身上。”
灼烫的气息喷洒在有些敏感的耳朵上,楚明钰忍不住轻轻抖了下身体,随即耳尖处就传来一阵湿热触感。
是皇帝……咬住了他的耳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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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破窗户纸之前的互相博弈)
第77章 挡枪小太监X不太行的暴君5
耳尖处酥酥麻麻夹杂着细微的痛感, 楚明钰撑在皇帝肩头的双手控制不住有些发软,不过他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性子,总归会有方法还回去。
少年纤长指尖透过单薄的衣衫, 狡黠滑进皇帝胸膛处,他那一番小动作可比邓承运要露骨很多:“那陛下呢,陛下想要什么总得说出口,看看奴才给不给得起。”
皇帝眸色越发幽深, 他轻嗅着楚明钰身上浅淡却不会令人厌烦的甜味儿,胸膛处早就已经被少年逗弄得灼烫异常。
倏地皇帝突然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俊美非凡的面容上更多了些许久未曾见过的阴鸷, 那是一种几乎沉到谷底夹杂着浓郁杀气的阴鸷, 将邓承运困死在一方小小天地中。
突然就被推了一把, 楚明钰及时用双臂撑在龙榻上, 视线却依旧跟随着邓承运的一举一动,望着皇帝犹如一头困兽的模样,眼底的心疼更真实浓郁了些。
楚明钰一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所以很多时候比起大刀阔斧他更喜欢作壁上观,看着原剧情遮掩下实际上却肮脏无耻的主角, 一步步将性命主动葬送在牢笼之中,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但人总归会有自己的私心,在这个世界里楚明钰头一次打破了作壁上观的兴致,有些人太过肮脏,就需要一记猛锤将其直接捶死,才来的更加痛快。
望着皇帝逐渐走出寝宫的身影,楚明钰唇角微微上扬起清浅的弧度, 但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皇帝又处死一名宫人的消息, 很快就传到了前朝之上,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传出来的流言中更多了个惑乱君心的小太监,据说那还是曾经明大人家的小公子。
可如今朝堂之上已经没了什么明大人,倒是多了个御前伺候的大太监,便是寝宫中伺候陛下的那个小太监嫡亲嫡亲的兄长。
一时之间,朝堂众臣将矛头转向了明贞,说他既然是罪臣之子,就应该老老实实留在掖庭接受惩处。
这是在一步步试探帝王的耐心,但朝堂上那群老狐狸自然也明白皇帝暴戾恣睢的性情,所以不会直接拿命博取,而是一点点迂回试探。
明贞恭恭敬敬立在皇帝身后,哪怕面对一众朝臣尖锐的诘难他依旧站的笔挺,没有平日可见那些宦官身上的阴柔气,倒将他显得依旧像个芝兰玉树的读书郎。
皇帝垂眼望着大殿中那些明明贪生怕死,却又胆大包天的朝臣,沉郁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修长指尖轻轻敲打在龙椅扶手上,似乎一下下敲打在那些朝臣心口处。
“明贞,这些大臣想要朕将你,甚至将你们兄弟二人重新打入掖庭。”颞颥穴处绵绵密密的疼痛席卷而来,皇帝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里不知何时再次染上浅浅一层红血丝,只是朝堂之上无人胆敢直视圣颜,自然也就无人发现皇帝不对劲的地方,只见着皇帝慢条斯理继续开口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明贞和明钰都是陛下的奴才,整个大盛朝就只有陛下,能够决定我们兄弟二人的去留。”一身书生气的宦官微微躬身站在皇帝身侧,面上无一丝被那些大臣针对的恐惧。
不过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又岂是明贞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对付的,他们满口黎民百姓、仁义道德,甚至还拿出被流放的明大人说话,只想将明贞彻底拍死在未成长壮大之前。
明贞清俊的眼眸微微弯起,在皇帝特意的纵容下,他抬眸望着大殿中一众臣子,缓缓开口细数起桩桩件件荒唐至极的事情,比如哪家大人后院挖出了七八具女尸,哪位大人前不久刚刚收了一大笔的孝敬,哪家大人狎妓被自家夫人当街追了好几里路……
但凡能从明贞口中说出来的事实,大多可以反过来将那些朝臣彻底反杀,不多大会儿朝堂之上就混乱起来,一片暄暄嚷嚷吵的皇帝越发头疼。
眼中的红血丝越来越浓,皇帝身上的戾气也在控制不住慢慢升起,就在一众朝臣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要让明贞拿出证据的时候,大殿外响起一阵更加清亮些的嗓音。
“都说求仁得仁,既然各位大人想要证据,奴才总得让大人们死个明明白白。”众人回身望过去,就见着个身穿大红圆领袍的少年郎,缓缓抬脚向着大殿中走来,他身后跟了十几个抬着箱子的人,全都都是浑身健硕、万里挑一的宫中侍卫。
“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陛下上朝之时闯进大殿。”其中一个朝臣当即变了脸色,有种立刻就要将少年拉出去砍了的架势。
楚明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望向龙椅上坐着的男人时,唇边当即带上了两个漂亮的小酒窝:“明钰拜见陛下,幸不辱使命,奴才总算在诸位大人销毁证据前,将这些东西拿到了手。”
距离上次将少年推在龙榻上,已经又过去近乎一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后少年忽然向他求了一道旨意,之后出了皇宫就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一回来就立在这朝堂之上搅风搅雨,端得是个风姿绰约又万分狡黠的小郎君,只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就看得皇帝眸色渐深。
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眸直勾勾落在少年身上,邓承运手指轻轻敲打在龙椅上的频率亦是倏地乱了半拍:“把箱子都打开。”
少年微微侧过身,将那十几个侍卫抬着的箱子挨个儿打开,他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账册:“这本好像是从李大人第十三房小妾床底下翻出来的,不得不说李大人隐藏证据的手段很是高明,让明钰着实一番好找。”
细细说清那些账本的来龙去脉,那些朝臣来不及将明家兄弟拉下马,就已经没了半点儿希望。
“哦,对了。”楚明钰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箱子里又拿出十多个小小的卷轴,他走到一位已经生出白发的老大人面前,将那些卷轴挨个儿打开:“最让明钰震惊的怕就是丞相大人了,是年纪大了□□那玩意才不能用,还是说丞相大人天生就是个孬种,才会肆无忌惮在一群无辜弱女子身上逞威风。”
少年精致俊秀的面容陡然变冷,没有了半点儿笑意的模样,却是像极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帝王。
偌大一个朝堂,却是挨个儿牵扯出这么多蛀虫,皇帝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浓了些,在他挨个儿看过那些证据后,开口更是透骨的冷意:“即是如此,那就全都拉到午门外砍了。”
皇帝向来是个杀伐果断的主而,可也正因此他这份魄力在药物的操纵下,才成了残酷暴戾的证明。
楚明钰抬脚再次向前:“臣请命,前往午门监督行事。”
皇帝泛红的眼眸再次落到了少年身上,片刻后他冷声道:“允。”
一次要斩杀那么多位大臣,不多大会儿午门外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眼中有迷茫更多的却是恐惧,细数史书上的过往,有这么个暴君执掌朝政,谁知道那把屠刀何时就会落到他们头上。
然而,这次跟过往却有着很大的不同,那些牵扯各种案件的罪臣,已经被侍卫们牢牢按在斩首台上。
楚明钰再次出现时,身后跟着的不再是之前那群侍卫,而是换了十几个捧着小匣子的宦官。
每当一个罪臣在接受惩处前,就有小太监站在高台上,将罪臣所犯过错细细朗声诵读,甚至还有侍卫将提前誊抄好的状书,纷发到了高台下能识文断句的百姓手中。
一件又一件惨绝人寰的案子,详尽记录在那些百姓手中的状书上,一时之间民情激愤,不等刽子手动刀,他们就从地上搜寻石子,纷纷朝着那些罪臣身上砸去。
楚明钰这一招用得很漂亮,随着那些罪臣一个一个被斩杀,百姓们心中的怨气也随之慢慢消散,继而他们对皇帝之前昏庸暴戾的名声生出了怀疑。
如若他们陛下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君,又岂会将这些阿谀奉承的狗官斩杀,百姓们暄暄嚷嚷的声音没个停歇,但同样立在高台上的楚明钰却没有特意去解释,有些事情不用解释,反而才会让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抬眸间,楚明钰隐约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但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人海中。
“是温逸仙吧!”对着那抹身影消失不见的方向,楚明钰微微眯起了眼睛。
001点头确定:“对,那就是温逸仙,邓峻熙竟然还没有将人找回去,而是让他一直留在皇城中。”
这两三个月时间,皇帝发疯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让邓峻熙不得不警惕起来,毕竟他谋划了那么多年,不能毁在最后的要紧关头。
皇宫里换着花样出现了无数掺了毒药的小玩意儿,他敢如此大胆行事,就是因为那毒药查不出半分痕迹,但那些掺了毒物的东西刚刚塞进皇宫,很快就又会被明家兄弟找回。
一条路行不通,邓峻熙便时不时往皇宫里跑,毕竟他是摄政王,有着教导和辅佐皇帝的责任,没有人会怀疑到这一点上。
那几日果然如邓峻熙所料,重新沾染上毒药后的皇帝性情越发狂躁起来,甚至差点儿跟他这个皇叔动了手。
只不过邓峻熙没能高兴太长时间,皇帝直接病倒不愿见外人,紧接着就有人在夜间进到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给邓峻熙留下一封书信,上面清楚写着温逸仙的下落。
而近几日邓峻熙告假未曾上朝,就是因为他刚刚找到温逸仙的踪迹,结果人他还没有来得及见到,温逸仙就又在暗卫营的追踪下逃跑了。
只是楚明钰也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温逸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过来看热闹。
“想想这个时候,温逸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要四个月了吧!”也是快要显怀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邓峻熙看见温逸仙怀了他的孩子,又会是个什么表情,楚明钰微微咋舌,“算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陪陛下来得更有趣些。”
七八个朝中重臣被皇帝拉去午门斩首示众,连老百姓都围了个水泄不通,但邓峻熙身为摄政王却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等他带人赶到午门时,高台上还沾染着一大片赤红的鲜血。
不过三两日没去上朝,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邓峻熙真是要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身体控制不住前后摇晃两下,好在身后有侍卫将他及时搀扶住。
“去将几位大人喊到摄政王府。”邓峻熙忍不住紧握拳头,被斩首示众的那些人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扶持上去的,结果就这么轻易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拔除,让他又怎么能够甘心。
任凭邓峻熙再怎么不甘心,楚明钰已经非常愉快踏进了皇帝寝宫里,虽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宫外忙活,但陛下的近况可是从大哥那里打探得清清楚楚。
眼下已经进入深冬,这会儿天边显得有些阴沉,说不定不到入夜就要开始落雪了。
明明是个年轻气盛的身体但楚明钰却有些怕冷,对着冰凉的手哈了口气,他赶忙快步踏进寝殿。
皇帝正坐在书案前,姿态闲适靠在椅背里,身上依旧只穿了件单薄到几乎透肉的衣衫,让楚明钰看了就忍不住直打寒颤。
“终于舍得回来了?”察觉到少年快步进来的声音,邓承运放下手中朱笔,淡淡抬眼朝着楚明钰望过去。
第78章 挡枪小太监X不太行的暴君6
楚明钰唇角带上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三两步就走到了皇帝面前,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枣红色的圆领袍,许是在午门外待了太长时间, 隐约还能闻到细微的血腥气。
邓承运放下手中朱笔,沉邃眼眸落在少年身上时,带了一抹不加掩饰的嫌弃:“怎么弄了一身的血腥气,赶紧去后面洗一洗。”
“陛下也真是, 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明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满满的嫌弃。”在皇帝发话后, 楚明钰却依旧抬脚在书案对面坐下来, 他一只手撑在面颊上, 晶亮的眼眸却是落在邓承运身上, “如今明钰可算勉强让陛下满意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冷, 又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少年撑住面颊的那只手有些发紫,明显就是冻伤后的痕迹。
眉心忍不住微微蹙起, 邓承运故作不经意抬手挑动了下放在身侧的暖炉。
因为被邓峻熙长期下药的缘故,皇帝本就有些体热的特制也在逐年加重, 但眼下哪怕是在最冷的深冬也用不到暖炉,然而这个时候寝宫里不仅多了个暖炉,他还亲自上手去挑动暖炉中的炭火,就越发耐人寻味起来。
楚明钰微微侧过头,明明唇角已经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却还是故意装作不知,只朝着暖炉伸手过去, 将原本很是冰凉的双手, 烤到逐渐泛起暖意。
邓承运忍不住摩挲两下手指, 微不可察抿了抿唇角,他那双沉郁的眼睛里红血色尚且未曾全然褪去,此时此刻落在少年身上的时候,更多了些充满锐利的偏执。
“去后面把身上难闻的血气洗干净。”未曾回答楚明钰的问话,皇帝垂下眼眸重新拿起书案的朱笔。
楚明钰却隐约能从皇帝冷冰冰的语气里,听出些许的委屈来,他的爱人啊,无论是个什么身份,总能一次又一次戳到他的心尖尖上。
将已经散去凉意的手收了回来,楚明钰整个儿乖乖巧巧趴在书案上,仰头看着对面的邓承运:“陛下不开心吗?”
少年眉眼弯弯的模样漂亮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半个多月忙着宫外的事情,原本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莹润面颊似乎又瘦了回去。
手中正在批阅奏疏的朱砂笔停顿下来,邓承运执笔的时候隐隐加大了些力气,只小片刻后,他抬手落在少年的眉心处,惩罚性地缓缓描画起来。
即便寝宫里多了个燃着炭火的暖炉,但放在书案上的朱砂依旧还是带着些许冷意,落在眉心处的冰凉触感,让楚明钰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因为帝王坏心眼的动作,迫使趴在书案上的少年乖乖保持那个姿势不敢乱动,唯恐皇帝一个不小心就给他画了个大花脸,毕竟朱砂涂在脸上可不好清洗干净。
好一会儿邓承运才将手中的朱砂笔放回砚台上,微微泛红的眼眸在望向楚明钰时,隐约带上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想碰碰被涂了朱砂的额头,少年纠结了片刻还是放下了刚刚举起的手,只用双手一起托住下巴:“陛下到底在明钰脸上画了些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少年面颊上轻轻划过,邓承运倏地将手收了回去,音色依旧冷冷淡淡:“你自己去后面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半信半疑站起身,楚明钰抬脚去了后面的温泉池,透过那一方小小的铜镜,他清晰看到了额头处画着的牡丹花钿。
皇帝下手非常稳,那一朵不大不小的牡丹花钿勾勒得非常漂亮,使得少年原本精致漂亮的面颊,更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朱砂勾勒出来的花钿已经干透,楚明钰抬手轻轻摸了摸那一小片艳红色的痕迹,好一会儿后他才转身脱掉衣服,踏进暖洋洋的温泉池中。
为了抓出那几个老狐狸的把柄,哪怕皇帝有皇帝故意给他放水,这大半个月时间里楚明钰能够好好休息的时间依旧极少,眼下怎么都能算得上是小有收获,他整个人很快就沉浸在了松弛的状态中。
不经意侧头看了眼温泉池入口的方向,楚明钰眼中的笑意更浓郁了些,他任由自己躺在光滑的池壁上,微微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而寝宫中,皇帝拿起朱砂笔继续批阅了会儿奏疏,很快又无趣把朱砂笔扔在了一旁,他缓缓摩挲着不知何时碰触到指腹上的红色痕迹,那双只剩下浅浅一层红血丝的眼眸,却丝毫没有舒缓平静下来。
暖炉中的炭火时不时会响起些细碎的噼啪声,给静谧的寝宫里更增添了些许暖冬的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