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都是古建筑,莲云大师居住的是两室一厅一卫,客厅内似乎还残留着慧悟的气息。客厅和卫生间并没什么异常,卧室内的床铺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邪物,也没有任何作案工具。
白素贞又往书房走,书房比卧室大了一倍,门口是一个铁皮档案柜,旁边是红木书架,白素贞幻化成人形刚想碰书架,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它后退两步,侧过身子,借着阳光发现红木书架浮雕上雕刻着深深浅浅的文字,不是佛经,更像是古籍中的撰写形式。
“以护其身,生人勿近……甲子以岁,春秋勿侵……”
白素贞拧着眉毛念叨。
夏怀礼听见白素贞在说话,重复它的话询问陆泓:“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某种阵法,不能轻易靠近。”陆泓说。
“强行靠近会怎么样?”白素贞问。
“受伤,或者被人发现。”
夏怀礼问:“那个书架上有什么?”
白素贞没有靠近,目光扫视一排又一排:“一些书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左边有一个白色瓶子,瓶子旁边点了两根蜡烛,白蜡烛红芯,什么讲究?”
贺章说:“红芯是红线,你闻闻是什么味道?”
白素贞嗅了嗅:“草药香,和□□的味道差不多,不过有一种腥味,像带鱼和菊花煮了一锅汤。”
“没跑了,这也叫阳春白雪,古墓中常见,是守阵的一种,如果你敢动它守护的东西,就会被反噬。你看那蜡烛后面是不是也有容器?”
“一个黑色的木盒。”
“木盒是封印用的,其中可能有尸骨或者其他玩意,别动。”贺章嘱咐道。
白素贞摸着下巴:“这双重保险之下有这个白色空瓶,样子有点像魂瓶,就是在996大厦见到的那种缩小版,怎么样,要带出去吗?”
夏怀礼的语气像接头的特务:“怎么拿,需不需要帮忙?”
“我先试试,你们看情况。”
白素贞心有计划,出门重新找到灰刺猬,“我有事儿求你帮忙。”
“不帮!”灰刺猬打哈欠,“我还要睡觉呢,梦里啥都有,梦里还能娶媳妇。”
白素贞撇撇嘴,学着陆泓平日里居高临下的冷淡强调问:“我可以让你娶媳妇,让十里八乡的漂亮妹妹都对你崇拜。”
“不可能。”灰刺猬将屁股冲着白素贞,“就算你化成人形,比我厉害,我也不帮。”
白素贞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缺一个帮手,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收获英雄称号,来我v你50,看看实力。”
“你以为自己是电信诈骗吗?我下载了国家反诈app!”
白素贞:……
“算了,”白素贞不再多说,拎起灰刺猬就往屋内走。
“你放开我!”
“老老实实的,我们白仙纪律严明,要听长辈的话。”白素贞将灰刺猬放到书房内,“趴着!”
灰刺猬不敢动了,成为小小灰色一坨。
“不对,你往中间再趴趴!”白素贞脚尖点地,“你爬到这里,肚子冲上,别乱动。”
灰刺猬心有不甘,但白素贞的气场太强了。它挪动着身体,四脚朝天。
它从小就个子大,躺在地上像是个肉乎乎的垫子。
白素贞在屋内转了三圈,忽然那轻轻的哭泣声又飘荡在耳边。
不是从魂瓶发出的。
这里有东西?
“你呆在这里别动,要是有人回来就叫我!”白素贞吩咐道,它循着声音来源走了三四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书桌下方。
这是一个红色的老式地毯,挪开地毯竟然可以看见一处地下室。因为是古建筑的关系,没有建造佛塔的寺庙都喜欢把法器、经文藏在一个相对安全之处,所以不少寺庙都有较大的地下空间。
白素贞问:“他还在?”
灰刺猬高声问:“你在和谁说话?”
“不是你。”
灰刺猬眨眨眼,天哪,眼前这只刺猬居然会千里传音吗?
夏怀礼踮起脚尖看着大雄宝殿正中间跪坐的莲云大师,说道:“放心,我盯着呢。”
“行,我下去看看。”白素贞稳了稳心神,它掀开地板砖,手心点亮明明光芒,往下探去。
地下室的楼梯是装修工人的简易折叠不锈钢梯子,空气干燥,房间不大,正中心摆放着一圈红线,红线密密匝匝,形成一堵蜘蛛网般的围墙。
侍女灯明器捧着的火烛,散出微弱的橙红色光芒。
角落有一个八角柜,上面摆着一小摞白色龟壳。
正对白素贞的桌子上摆放着黄金制成的阏伽器,其中盛着今早的露水。
“阿利亚哇罗吉帖梭啦,菩提萨埵哇甘比然伯拉芝泥亚巴拉密打查哩庵查拉玛诺……”
墙角有一播放器,插着电源播放佛经。
不仔细听,根本注意不到。
这里是一处没有佛像的功德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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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怀礼见白素贞不说话了, 小声询问:“没事吧?”
“没事,”白素贞简单描述了地下室的模样,缓步靠近, 想弄清这红线团团中包了个什么东西,“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小娃娃, 不大, 大约人类手掌的高度。”
它探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迈过去:“不, 应该是傀儡娃娃, 和陆泓之前做的差不多, 就是它在哭。莲云大师也没有孩子啊,他把谁的阴魂困在这里了?”
娃娃身上被困住了三层锁链,这锁链上是一层凝固的蜡油,应该是摆在佛堂的蜡烛所制。
奇怪,是什么魔鬼怪?
“我想偷出来,应该是个宝物。”白素贞又靠近了一丢丢,屋内还是风平浪静,它思考是不是用白玉长棍把东西够出来的时候, 耳边一阵叽里呱啦乱响,它有些不耐烦说道, “嘘嘘,你们别说话了……别打乱我思路……”
“我没说话。”
“……那谁在?”白素贞忽然感觉到怨毒的目光从身后射来, 它当即拿出白玉长棍,用力格挡。
“当!”
清脆撞击。
白素贞一个恍惚, 忽然发现周围景象变化, 竟然成了一片荒草地, 头顶由白日变成了黑夜。
这场景分外熟悉, 他却想不清自己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从脊背蔓延着寒意。
“你还在吗?”白素贞问。
没有传来夏怀礼的声音,传音失效了。
白素贞深吸一口气,看向月亮,是月圆之夜。
幽密森林,远处有白色雾气朦胧靠近。
草丛中窸窸窣窣。
“谁在那里!”白素贞高声给自己壮胆。
它最怕一个人呆在这中幽闭的环境。刺猬是群居动物,聚拢在一起乍起身上的刺可以有效抵御外敌。
它不喜欢一个人的孤独感,这很容易让它回忆起自己濒临死亡,被黄鼠狼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个夜晚,所以几乎任何时间,它都会陪伴在夏怀礼身边,或者在家暖洋洋的晒太阳。
黑暗中亮起一双荧光绿的眼睛,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眼睛如同深海中鱼尾的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
是黄鼠狼。
来什么怕什么!
刺猬对黄鼠狼的恐惧刻在灵魂深处,旷野的风如同黄皮子的奸笑,回荡在白素贞周围。它缓缓地向后退,忽然,地上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白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刺猬,雪白的刺已经被鲜血染红。
好像自己啊……
这只濒临死亡的刺猬。
那些埋藏在内心的恐惧似乎被这一个场景重新翻出来,翻滚不止。
白素贞迅速捞起小刺猬,它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能感受到越来越近的危险。
一只又一只的黄鼠狼从黑暗的密林中钻出来,牙齿磨得哒哒作响:“别走啊,我们还没开荤呢,是一只成年的小刺猬啊,不知道吃掉会不会功力大涨啊,别跑啊,别跑啊!”
白素贞冷汗涔涔,向着反方向冲去。
要跑,要离开这里,快一点、快一点离开这里!
快跑快跑!
白素贞急得眼泪直掉。
太可怕了!
是黄鼠狼!
“夏怀礼你在吗?”
“我这里有黄鼠狼!”
“夏怀礼!陆泓!贺章!”
白素贞边跑边喊,但无人应答。它太恐惧了,只要听见黄鼠狼的奸笑,骨头都会接连发颤。黄鼠狼的身影若即若离,似乎在逗弄着奔跑的它,越来越多的刺猬尸体出现在自己慌不择路的脚边。
它的记忆与自己身受重伤的那晚交叠,呼吸沉沉,头脑发懵,耳边只有一个字,跑!
“呜呜。”
“吱吱。”
“吱吱吱。”
面前的草丛中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小刺猬,还没有白素贞的巴掌大小,像是躲藏在杂草中的白色小蘑菇。
“来了,它们来了。”
“我们会死的,谁能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白素贞停下脚步。
在遇见朱颖前的那个夜晚,它被黄鼠狼拼命的追赶,那群黄鼠狼享受着追逐猎物的乐趣,龇牙咧嘴咬断了一只只刺猬的脖颈。鲜血喷在它的脸上,如此滚烫,它从来没有告诉夏怀礼这段恐怖的回忆。无论是已经修炼成白仙的刺猬,还是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四散奔逃,后来它们跑得没有力气了,又被一只只抓住。
那天白素贞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一只棕灰色的老刺猬挡在了一群幼崽面前,让它们快点离开。
但现在,只有它一个人。
“救救我们吧……”
“求求你……”
小刺猬们泪眼朦胧的看着白素贞。
它们已经跑不动了,筋疲力尽,只有被吃的份儿。
白素贞脚步动了动,身后黄鼠狼气息逐渐浓郁。
那尖锐的、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讥笑划破夜色:“你还可以接着跑,我可以先吃他们,再去追你怎么样?”
白素贞知道,自己可以像那天晚上一样。
跑就能活下去。
黄鼠狼似乎在给白素贞反悔的时间:“我会吃掉你的,我会掰断你的头,把你的刺一根一根的拔下来。”
不能再跑了。
因为跑不了。
白素贞将受伤的刺猬放在地上,转头瞪着黄鼠狼,它鼻尖红红的,眼眸因为恐惧浸着水意。纤细的指尖抚摩着自己的脖颈,倏然,它周身亮起盈盈光晕。
“你在干嘛?”
“拔刺!”
白素贞怒道一声,手中变幻出两根长棍,怒吼着:“你们杀不死我!”
金光乍现。
长棍掀起一阵滚烫的热流,伴随着刺猬的怒吼,化成一道道利刃袭去!
白素贞眉头紧锁,冲着黄鼠狼横向劈砍。
电光火石之间,浓浓呛鼻的香火味传来,方才荒草景象逐渐淡去,白素贞发现它还处于地下室中。
刚才不过是幻觉。
“白素贞!”
“白素贞怎么样!”
白素贞回过神来,它的手已经触碰到包裹着傀儡娃娃的阵。
夏怀礼焦急的声音传来:“你回答我!我往你那边走!”
“我没事。”白素贞大汗淋漓,全身湿透,它想去碰娃娃,但脚步无法再向前挪动一星半点。
“别碰那个,你会受伤,你已经破阵了!”夏怀礼说,“赶紧出来,他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破阵了?”
三分钟前。
祈福法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焚香奏乐,袅袅白烟飘然。夏怀礼、陆泓、贺章三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盯着屋内之人的一举一动。
突然,陆泓手臂微微抖动了一下。
夏怀礼问:“怎么了?”
陆泓默默从兜里摸处已经燃烧殆尽的符箓灰烬:“扩散过来了,你听。”
夏怀礼认真聆听飘来的奏乐经文,总觉得音律好似不复从前流畅,似乎被什么东西平白无故的扭曲了。
但这种感觉很细微的,如果不经提醒是根本感受不到的。
“为什么会这样?”夏怀礼询问间,陆泓豁然站起身,只听殿内发出一阵慌乱的响动,伴随着小和尚们的惊呼,贺章手中的罗盘开始不断转动。
万里放晴的天空倏然聚集起乌云,隐隐好似要打雷下雨。
殿内,刚才稳稳跪坐在佛像前的莲云大师忽然一个踉跄,身体不稳,头磕到佛像脚下的台阶上。众人上前赶忙去扶,恍惚间看见莲云大师眼底猩红,如同午夜罗刹。
他猛然按住穴位,掐住自己喉咙,却无法抑制鲜血一股又一股从体内喷出,染红了嘴角。
小和尚从未见过师父受伤,这难道是因为慧悟而急火攻心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
“叫救护车吧……”
“快点快点!”
莲云大师头脑浑身,如同有劈天盖地的阴霾向他涌来将他淹没。
那些晦暗的、恶毒的气息顺着发四面八方吹进来的邪风,从他每一寸的毛孔中灌入。
无数痛苦的哀嚎登时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不、这不可能!
莲云大师紧紧攒着胸膛衣衫的布料,深深喘息着,眼眸中那云淡风轻的平静变成了恶狠狠的凝视。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环顾四周,低声说:“你们继续。”
小和尚以为他旧疾突发,要扶着他回去,但被莲云大师冷眼一看,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殿外,夏怀礼暗叫不好,肯定是莲云大师知道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叫白素贞,那小刺猬都没反应。
他当机立断:“你们两个牵住,我去找白素贞!”
三人分头行动。
贺章跨步上前,也顾不得礼仪,倏然抓住莲云大师的手腕,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询问:“大师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正好开车了,可以拉您去医院。”
贺章说话间,眉头微微蹙起,他手掌温热,但莲云大师的手臂却冰凉得吓人,似乎还冒着隐隐寒气。
莲云大师想要挣脱,但什么话都没说话来,胸膛起起伏伏,因为喘不上来气只能用力呼吸。贺章将他往反方向拽:“走吧走吧,上次就受伤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陆泓悄悄在莲云大师身后点燃了一张符箓。
“——呼!”
符箓直接化为灰烬。
贺章看出来陆泓的表情,又说道:“赶紧走吧,我还认识些道教的人,要么也能帮您治一治,治标治本!”
莲云大师不是使不上力,他四肢百骸疼得难以言说,表情扭曲,眉毛凝成一团。
“放开我。”他吐出一句,“你放开我!”
“别啊!”
贺章还努力拽莲云大师,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电流般从他的掌心袭来,刺得他哀叫一声,倏然松手!
陆泓迅速伸手接住差点撞上石墩子的贺章。
莲云大师趁机腿脚飞快,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本书完结倒计时
白素贞清醒了, 但它此时没有办法拿走困于阵法之中的傀儡娃娃。
夏怀礼焦急说道:“我拖住他,千万要出来!”
“放心。”
白素贞迅速溜出地下室,还躺在地上的灰刺猬看见大汗淋漓的白素贞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说着它就要爬起来。
“不许动。”白素贞凝眉说道, 浑身上下有一种超乎决然的气质。
它看着书架上的魂瓶,自己带不走傀儡娃娃走能带走魂瓶, 要不然刚才白做噩梦了!
白素贞从兜里拿出一块小石头, 他不碰书架也可以拿到,毕竟要是反噬就反噬道石头上。
白素贞修长的手指转了转石子, 向着魂瓶旁边的白蜡烛抛出!
“——砰!”
蜡烛向右边倒, 撞倒了魂瓶。
魂瓶骨碌碌滚了两下, 从书架上一差不差的摔在了灰刺猬的肚子上。
“疼!”灰刺猬手脚一伸,“你当我是地毯呢!”
“快走!”白素贞一手拎魂瓶,一手拎灰刺猬,在他迈出房间的刹那间,屋内另一只蜡烛骤然熄灭,门哐当一声封得严严实实。
屋内的温度豁然降低,墙壁上挂着的金色红宝石铜镜映着两只刺猬的倒影。
恍惚间,倒影扭曲。
可能会有幻觉!
紧接着, 墙壁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院落外,夏怀礼看见莲云大师, 伸手拦住去路:“欸您怎么来了,法事怎么样了?”
莲云大师阴沉着脸, 拨开夏怀礼的手就往屋内走。
“欸大师大师大师!”
白素贞暗叫不好,它在幻觉中耽误了太多时间。
“有人来了, 你是不是偷东西了!”灰刺猬喊道, “快还回去, 咱俩要被困在这里了!”
“还什么?”白素贞眼见门出不去, 而窗户上被施以咒语。
灰刺猬急得团团转,“这屋子的主人就要来了!”
“和尚不吃肉,你死不了。”白素贞抱住魂瓶,化成刺猬,顺着墙壁向上攀爬,爬到了空调机的管道旁,“跟紧我!”
一骨碌,它就没影了。
灰刺猬哀叹一声,心想自己招惹了什么,怎么能像老鼠一样不顾个人形象爬管道呢?
它咬咬牙,只得跟上。
在书房内被打开的一刹那,两只刺猬拖着魂瓶消失在房间中。
白素贞美美的勾起嘴唇,门窗是正常人走的,它又不是人,什么管道不能爬,实在不行还能打洞!
小花园内。
夏怀礼看见一白一灰两只糯米团子从通风管道探出头来,像两只偷粮食的大耗子。
“接着!”白素贞把魂瓶赛在管道口,夏怀礼踮起脚尖一接,揣入兜内,又捧着两只小刺猬,快步消失在院落中。
屋内,莲云大师一进房间,就闻到不属于他房间内的味道。他扶着墙壁看了看卧室,虽然有人进来,但转了一圈就走了。
书房的房门紧闭,他布置过一些法器,如果有陌生人潜入,会被拉入幻觉中出不来。
莲云大师长舒一口气,忍耐疼痛打开门。
怎么会没有人?
再一看,书架上蜡烛落地,魂瓶消失。
他顾不得那么多,赶忙查看地下室。地下室内结了一层冰霜,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两旁的蜡烛忽闪忽闪,火苗一会儿是橙红色,一会儿是荧绿色,像是黄皮子的眼睛。
傀儡娃娃隐隐约约发出一瞬又一瞬的哭声,刺入莲云大师的耳膜。
那哭声太过锐利,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从左到右穿插了大脑。
“……呜”
“……呜”
莲云大师怒道:“别哭了!”
困住傀儡娃娃的红色丝线部分被不名火焰烧焦,阵法压制傀儡娃娃的力量减轻,那娃娃渗透着一缕又一缕的黑气。融化的柏油般的液体从刚裂开的缝隙中缓缓流出。阏伽器中盛满的露水掀起涟漪,逐渐变得浑浊不堪,像是在吸收可怕的怨念。
莲云大师靠近阏伽器,忽然一双小孩的脸从水中冒出,莲云大师当下用手掐住它的脖子,把它捏成一滩液体。
有人来了。
有人破坏了阵法。
他没有时间了。
莲云大师怒火攻心,体力不支,他靠在墙壁上,仰头凝视着头顶彩绘的刃恶扬善升仙图。升仙图上绘制着一名德高望重的僧人,张开双手拥抱祥云彩日,头顶之上的苍穹夜空,缀着七洞北出的星宿之图。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他剧烈的咳嗽,托起疼痛不堪的身子,迈入阵法拿走变得残破斑驳,成熟黑绿色绒绒霉菌的娃娃,“你不是想回家吗,我这就带你回家,你们家造的孽,所有人都应该偿还了。”
幸好,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夏怀礼抱着两只刺猬飞奔,终于见到了陆泓:“还好没追过来,吓死我了。”
灰刺猬脑袋蒙蒙:“发生什么了?吓得我魂儿都要没了。”
白素贞捏捏灰刺猬的小肚腩,“别害怕啊,哥哥在呢。”
灰刺猬慢腾腾翻了个白眼:“唉,我来上京就是为了离开那帮亲戚,自己找个地方睡觉,怎么走哪都被你们这种没有礼貌的刺猬打扰,还真以为天下刺猬是一家呢,能不能给社恐的宅刺猬一点空间!我偷了东西,就不能再这儿混了,你得给我安排个地方。”
白素贞拍拍胸脯:“那好办啊,你跟着我住呗!”
灰刺猬用一种“您没事儿吧”的表情凝视着白素贞:“我说了我社恐。”
夏怀礼一手一个,笑嘻嘻说:“你俩别生气啊,都是一家人好说话嘛,”他低声含笑问道,“小灰,你叫什么?”
“灰三,”灰三避开夏怀礼炙热的目光,拱起屁股摆烂说道:“我不跟你们回去,你们还踹我肚子呢,我好朋友说是去旁边的龙居寺了,你们给我送过去吧,那里花坛大而且人少,舒服。”
“灰三?”白素贞忽然想到什么,忽然打了个激灵,“你怎么在这儿呢,我爹还让我关照你呢!”
“关照啥,我又不认识你,”灰三躺在夏怀礼掌心上休息。
夏怀礼手掌软软的,比土里看可舒服多了,像漂浮在水上。
白素贞跳起来一敲:“我是白素贞,你妈就是我三姑,所以我是你哥啊。”
夏怀礼手掌一震,承载了两只刺猬的重量:“哎呦,你慢点。”
灰三不可置信:“你就是白素贞,就是我纪念品上那个?”
“对啊!”
“不像啊,纪念品上的你三头六臂,你怎么跑个地下室还大汗淋漓的?”
白素贞:……
“而且你看你看,纪念品上的你身边还有两个护法……所以我没认出来你不赖我啊……不过我还是不想走亲戚,我不想被人过分关注,我只想安静的独自美丽,毕竟我社恐。”
白素贞:“……你说这么多话,你像社恐吗?”
“当然啦,社恐的人往往独自美丽,和我一样。”
灰三还不太理解人类词汇。
回到车上,夏怀礼将魂瓶递给贺章,陆泓加速行驶,远离庆云寺。
行驶出这一片乌云,贺章对着阳光凝视:“这魂瓶刻着咒文,应该是在炼化什么,看起来挺像是《参天解》中记载的咒语,回家我得查查书。陆泓你往城中公园去吧,找个宽阔的地方我看能不能问魂,先看看这里面是谁。”
“……不会是慧悟吧?”夏怀礼问。
“拿慧悟的魂有什么好处?”贺章反问。
白素贞一直没再说话,低着脑袋回忆刚才看到的傀儡娃娃。
夏怀礼扯了扯白素贞粉色的小脚丫:“你说说,碰见什么?”
“幻觉,幸好我出来了,”白素贞叹口气,将地下室内的一切细节描述一遍,“那个傀儡娃娃绝对有问题,但从周围气场和摆放的物件来看,应该是镇那个傀儡的,我想不通莲云大师在地下室关着那东西做什么。如果是恶灵邪祟可以直接超度,他还能获得功德,如果不是,为什么我会感受到那么大的怆然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