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里浸满了哀伤,仿佛在想,男人是要走了吗?他要去哪儿?是不是和奶奶一样,丢下他一个人,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阴暗的巷口,地上掉落一只烟头,随即被一只布鞋狠狠碾碎——
今天又是一个大夜,拍完最后一场戏已经是凌晨四点。
江朔都快要日夜颠倒了,但此刻也扛不住疲惫,披上外套起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明天下午还有几场戏要拍,和林殊道了别,他裹紧外套,沿着熟悉的小路往住的地方走。
身后一个脚步声远远缀着,陆邵坤今天的戏份早已结束,一直等到江朔拍完,如往常一样跟在后面送他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寂静的村庄内,乍一看,竟同电影里的画面有几分相似。
目送江朔进屋,陆邵坤在田埂上站了片刻,等到屋里的灯熄灭,知道江朔睡了,才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这小破屋子四面漏风,开了电暖炉还是冻得人直哆嗦,陆邵坤无奈地扯了床被子卷在身上,疲惫地往桌前一坐。
桌角垫的纸有些松了,一碰就晃荡,陆邵坤捏了捏酸涩的眉心,呼出一口气,从桌上随手抽了张纸,熟练地叠好往桌脚下面一塞,翻开文件时,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窗户。
江朔的房间里有三个电暖炉,晚上透过窗帘,能看见微弱的橙光,盯着看了一会儿,陆邵坤觉得心里暖了几分,这才低头开始工作。
一直忙到凌晨六点多,太阳升起前正是夜里最寒凉的时候,陆邵坤冻得偏头打了个喷嚏,习惯性地朝对面看过去,捏着鼠标正准备察看邮件的手忽然就定住了。
天还未亮,天际线散开一圈稀薄的鱼肚白,江朔的屋子窗帘拉紧,那点微弱的橙光却不见了。
陆邵坤疑惑地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随即起身,连外套都忘了穿,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几位保镖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纷纷围了上去。
“陆总——”
陆邵坤眼中满是厉色,一眼扫过去,吓得几人顿时汗毛倒竖噤若寒蝉。
小村子民风淳朴,自从陆邵坤不再动不动就过来,江朔便没了锁门的习惯,陆邵坤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紧跟着,是一阵较外面更为阴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跳闸了。
三个电暖炉陷在寂静的黑暗中,陆邵坤看了一眼,心急如焚地冲到床边,黑暗中摸到一条薄薄的毯子,顿时暗道不妙,再一摸,江朔搭在炕上的手臂已是冰冷刺骨。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二话不说,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江朔在一阵透心的寒意中猛地惊醒。
四肢早就不知不觉冻到僵硬发麻,更可怕的,是他右边的膝盖,侵入骨髓的刺痛让他顷刻间冒出一身冷汗。
陆邵坤走得飞快,江朔蜷缩在他怀里,牙关发颤,嘴唇冻成了可怕的青紫色。
“怎么回事?”他发着抖问。
因为嫌晚上睡觉太热,又不敢关电暖炉生怕感冒,前几天,他索性将带来的羽绒被换成薄毯,睡觉时松松地搭在肚子上,温度刚好。
“跳闸了。”
陆邵坤踢开门走进屋里,将他放到自己床上,迅速拉过被子,将江朔从上到下紧紧裹住,俯身抱进怀里。
江朔一愣,随即挣扎起来,“你——”
“你已经冻透了,我帮你暖暖,暖了我就松手!”陆邵坤用力抱紧他,咬牙跟他保证。
几位保镖失职在先,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对上陆总阴冷的视线,顿时齐刷刷立正站好。
“去准备热水。”陆邵坤冷声吩咐。
门口的人随即作鸟兽散,陆邵坤抱住江朔,两只手本本分分,帮他将背后的被子摁严实。
江朔偏头看着破败的墙壁,感到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
心跳快到要跳出嗓子眼,片刻后,陆邵坤轻声问,“好点了吗?”
江朔在被子里动了动,“好多了,谢谢。”
陆邵坤呼吸一窒,又实在贪恋这份难得的温存,搂着不肯松手,“腿呢?”
江朔试着动了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是不是疼?”陆邵坤松开手,要掀被子去看他的腿,想想觉得冷,于是又起身,迅速把屋里两个电暖炉搬到床边。
这时保镖送来烧好的热水,陆邵坤拿出热水袋,熟练地往里灌水。
“来。”
拿着热水袋过去,正要掀开被子,江朔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陆邵坤看看他,把热水袋递过去,“小心,有点烫。”
江朔缩在被子里,侧身将热水袋贴上膝盖,一阵暖流霎时冲淡了骨髓里的寒意,叫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谢谢。”
江朔每说一句谢谢,陆邵坤就要难受几分,即便心里再不情愿,还是按照之前和他保证的,起身退到了几步外。
转身合上电脑,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你在这儿睡,我去看看你那里的电闸。”
“不急的。”
身后传来江朔的声音。
陆邵坤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却见江朔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语气平淡地说,“是我打扰了你,我休息一会儿就走,电闸我会叫村户去看的,你忙吧,不用管我。”
陆邵坤垂下眼睛,挡住眼底的失落。
但他是真的想和江朔多待一会儿,于是从善如流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顺手将台灯灯光调暗。
橙色光晕包裹住他挺拔削瘦的背影。
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江朔默默拉起被子,面对墙壁闭上了眼睛。
窗外天光微熹,寂静的房间流淌着两道轻浅的呼吸,陆邵坤的眼睛盯着文件,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渐渐地,身后的呼吸声趋于平缓,是十分熟悉又令人心安的频率,他悄悄回头,看到江朔侧卧在炕上,一只手攥着被角,已经睡着了。
犹豫半天,陆邵坤还是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睡梦中,江朔的眉心拧着,右边的膝盖不自然地曲着,一只手轻轻搭在上面。
成天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这条腿怎么可能好?陆邵坤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伸手过去,将热水袋贴回到他膝盖上,又帮他盖好被子。
两只手撑在炕上,陆邵坤低头看着江朔熟悉的睡颜,强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看不够似的,用眼神描绘着每一处细节。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跟着林殊都吃了什么,开拍前说好的要养胖几斤,怎么反而又瘦了这么多?
看着看着,陆邵坤不满地皱了下眉。
林姐的手艺江朔一尝便知,所以也不存在他把菜交给林殊的可能性,陆邵坤思考着,是不是能换个厨师,可换个人,他又不放心,搞不好还不如他自己——
想到这里,陆邵坤像是猛地被人打通任督二脉,浑身筋骨都通畅了。
对啊,不就是做饭吗?很难吗?
他来做不就行了!
迫不及待要去查菜谱,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江朔突然转身,手背不小心碰到了陆邵坤的手腕。
陆邵坤愣了一下,盯着两人那不过指甲盖大小互相触碰的肌肤,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而这还没完,只见江朔的手指像是因此被触发了某个机关,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原本攥着被角的手指松开,食指熟悉地摸到陆邵坤的手腕内侧,开始慢慢往上滑,直到滑到手臂中间的位置,余下的手指便收拢过来,轻轻攥住他的手臂,然后指尖揉巴揉巴,揪住了将他的衣袖。
陆邵坤惊呆了,整个人僵硬地杵在原地。
江朔睡得无知无觉,仿佛觉得还不够,身体慢慢蜷缩起来,将陆邵坤的手臂搂进怀里,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上面。
看着这个熟悉的姿势,陆邵坤顿时想起来。
以前每天早上醒来,江朔在他怀里就是这么一个睡姿。
看着江朔渐渐安稳舒展的眉眼,陆邵坤内心激荡起前所未有的雀跃,他心想,即便江朔不爱他,但这么多年过去,身体养成的习惯早已深刻入骨,变成了如今潜意识里的行为,这是江朔独属于他陆邵坤的一部分,无论他的言语如何抗拒,他的身体本能地愿意接受他,甚至渴望着他!
陆邵坤悄无声息地跪到床边,小心翼翼将手臂放平。
江朔动了动,两只手旋即将他的手臂搂得更紧,将额头贴上他的手背。
陆邵坤笑起来。
“江朔,你是我的。”他凑到江朔耳边,用气音高兴地说,“你永永远远,都只能是我的。”
李天在床上醒来。
最近他常去码头,尽管男人已经不在那里工作,可为了生计,他依然需要干活赚钱。
可能是渔网上的贝壳虾类太多,李天的手臂和小腿上总是有许多细小的伤口,睡觉的时候,血流出伤口,时常弄得到处都是。
起床后,李天站在院子里,将沾了血的被套拆下,打上井水,蹲坐在院子里清洗。
院子外面吵吵嚷嚷路过一群人,是那群二流子,见到院里的李天,小跟班叫住张富贵,“老大,快看。”
“走,进去耍耍!”说话间,那人已经兴冲冲地抬脚往里走。
李天背对着他们清洗被罩,单薄的衣服勾出瘦弱的身形。
张富贵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背影,最后像是在忌惮什么,冷哼一声,将那人抓出来,“走了走了!”
“啊?”一群人有些意兴阑珊。
张富贵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
“走了走了!”
喝声渐渐远去。
“死变态。”
临走前,有人往院子里丢了一块石头。
石子滚到李天脚边,少年沉默地搓洗着盆里的被罩,白皙的手臂流下一滴血,挂在手腕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卡!”
林殊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挠挠头,扬声问,“陆坤呢?”
“还在换衣服。”有人回答。
“还在换?”林殊瞪大眼睛,“去催催!”
那人应声跑开。
今天现场的气氛有些特别,林殊走进院子,小声和摄像师交流了几句,然后走向江朔,“还有点时间,今晚估计会拍一个通宵,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会儿?”
江朔今天的戏份不重,拍了几段和奶奶的回忆,都是十分温馨的场景,此刻情绪放松,接过宋清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拿起剧本,他问林殊,“这一天拍不完吧?”
“大概要拍三天,还得是天气配合的情况下。”林殊观察着他的神情说。
江朔点点头,这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院门口。
他抬头对上陆邵坤的视线,平淡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陆邵坤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抬脚走进去,难得对林殊说话客客气气,“什么时候开始?”
林殊在心里呵呵两声,“早着呢,来,先跟你讲讲戏。”
今晚要拍的,是李天和男人的第一场激情戏。
这部电影到了后期拥有大量的激情片段,这也是为什么林殊会直接放弃在国内上映,再加上这样的题材,即便将片子剪得七零八落,也几乎是不可能过审的。
林殊带陆邵坤进去屋里,江朔跟进去,看见陆邵坤捏着剧本背对自己,耳根悄悄红了。
“这几场戏全都在这里了,”林殊叉着腰,环顾这间逼仄的小破屋,拿起手里的剧本,“第一场是吻戏,李天主动,你们——”
看见陆邵坤票飘忽不定的目光,林殊啧一声,心想你在这儿给我装什么纯情?
“要不要先试一遍,找找感觉?啊,江朔?”说着,他扭头看向江朔。
江朔看向窗边,“可以。”
话音落下,陆邵坤咕咚咽了口口水。
江朔走过去,陆邵坤拿着剧本有些手足无措,林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像只老母鸡似的,故意挥着手臂催促,“快去啊!”
外面院子里时不时有人经过,江朔拉上窗帘,陆邵坤站到他对面,紧张地手心直冒汗。
“别紧张。”江朔看着他,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身体随之贴了过去。
陆邵坤凝视着江朔的眼睛。
尽管这双眼里此刻都是公事公办的漠然,但陆邵坤的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下颚线紧绷,眼里更是涌动起强烈的情绪,仿佛两道旋涡,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吸入其中。
见状,林殊顿时一挑眉。
“等等,”他皱眉看着陆邵坤,突然出声打断。
江朔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将视线投向窗外。
难以平复的情绪在胸口鼓荡,陆邵坤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看了江朔一眼。
林殊无语地看着他,“李天是主动方,你要被他带着慢慢进入情绪,最后才反客为主,一开始不需要这么强烈啊,矜持一点,绷起来。”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也算是给足了陆邵坤面子。
然而试了几次依然不行,每次只要江朔一靠近,陆邵坤不是手抖得厉害,就是忍不住舔嘴唇,简直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呐喊着主人有多激动。
第四次过后,林殊崩溃地抹了把脸,用剧本哐哐砸自己的脑袋。
陆邵坤其实有些难堪,尤其是对比江朔的冷静,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太想江朔了,想念他柔软的嘴唇,光滑的肌肤,还有抱起来温温软软的身体,想得做梦都能梦出来,简直比十四、五岁那会儿更加失控。
“我出去一下。”
陆邵坤走出去,站在院子里,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屋内,林殊一筹莫展,江朔靠在那里做沉思状,片刻后突然提出来,“等会儿拍这场戏的时候,也清场吧。”
林殊愣了愣,脱口而出,“你有办法啊?”
江朔低头翻动剧本,几秒后,视线悄然落向窗外,看着那个在院子里吞云吐雾的焦躁背影。
“试试吧。”
江朔和林殊从屋里出来。
陆邵坤已经抽到第三根烟,心头那股激动的情绪才勉强被压了下去,听见动静回头看到他们,视线和林殊一对,林殊顿时一个激灵,动作夸张地抬起手看了眼时间,“欸,几点了?这该吃晚饭了吧?”
“五点半了。”陆邵坤赶紧说。
江朔刚好也有点饿了,扭头问林殊,“去你那里?”
平时剧组里吃饭,赶进度的时候,一群人人手一个面包一瓶水,要是时间宽裕,则一般都会去林殊那里生火做饭,围在一起热气腾腾吃顿好的。
“走吧,”林殊冲周围一圈人招招手,“走走走,先去我那儿吃饭!”
进了院子,张曦月他们已经忙活开了,灶间里烟火气升腾,见到导演,陈轩他们赶紧去拿来碗筷。
江朔每次都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跟着一起摆碗筷,忙到一半,突然被林殊拉到一张椅子边坐下。
旁边是摄像师和助理,还有宋清以及副导等人,林殊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叠声催促,“快快快,别忙活了,让他们弄,咱们先吃,赶时间呢。”
江朔看看面前几道菜。
分别是糖醋排骨,清炒芦笋,还有一道香煎豆腐,卖相怎么说呢,很让人想一探究竟,于是他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
陆邵坤轻手轻脚在斜对面坐下,手里捏着筷子,一动不动眼巴巴看着。
多年保持身材的缘故,江朔吃饭一直都很慢,细细嚼了半天,嘴里吐出一块骨头,然后一言不发地扒了一大口饭。
林殊嘴馋,也跟着夹了一块,刚放进嘴里,好家伙,眼睛一瞪,差点喷出来!
“这——”
话没说完,随即被陆邵坤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了一脚。
“陈轩这做的什么——”林殊含着泪,嚼都不敢嚼,一抻脖子咽下嘴里的肉。
“不好吃吗?”宋清有些纳闷,她记得陈轩做菜还挺不错的啊,于是伸筷子过去,也夹了一块,“哎哟,好奇怪的味道,这是什么,糖醋排骨吗?”说着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
副导尝了口芦笋,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
陆邵坤被这群人夹在中间,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失措。
他完全是按照网上的配方做的,一个步骤都没错,不应该啊。
最后那三盘菜,只剩下江朔一个人在吃。
“好吃吗?”林殊捧着碗,满脸惊奇地问。
江朔吃得很慢,但筷子没怎么停过,“还可以。”
听到他说还可以,陆邵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才拿起面前的碗,还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
吃完饭,一群人把碗筷放进水池,张曦月在外面说,“去吧导演,放着我们来洗就行。”
“赶紧的,又是一个大夜。”陈轩和齐鸣军捧着热乎乎的黄酒说。
跟他们道了谢,一群人赶紧回去拍摄现场。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他们运气不错,今晚月色清亮光线很好,林殊调整了一下两人的站位,很满意镜头上呈现出的效果,旋即扬声宣布清场。
摄像师助理以及副导都愣了一下,但都没多问,收拾完便立刻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匆忙离开小院,屋子里瞬间落入寂静。
说实话,林殊有些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器,想看看江朔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帮陆邵坤入戏。
摄像师在旁边安静等导演发话。
江朔已经换上了旗袍,一直低着头酝酿情绪,长长的黑发遮挡住大半张脸,陆邵坤与他相对而立,光线透过拉上的窗帘,在镜头前勾出两道朦胧的人影。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陆邵坤咽了口口水,听见自己的心脏激烈地砸着胸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江朔毫无征兆地向前靠近一步,一条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邵坤呼吸一窒,看着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的眸光让他何其熟悉——是一直以来他面对自己时,那种臣服的、崇拜的、小心翼翼又充满讨好的眼神。
“陆哥。”
江朔看着他,轻声唤道。
陆邵坤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他的小狗。
他的小狗回来了。
摄像师惊讶地看着两人,迟疑地将视线转向导演,见林殊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眉心却浅浅拧着。
陆邵坤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谁知下一秒,就见陆邵坤浑身的肌肉倏然紧绷,像是被定格住的画面,整个人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江朔搭在陆邵坤脖子上的那只手打出一个之前同林殊商量好的手势。
摄像师还在一头雾水,见状,林殊不动声色地朝旁边点了下头,摄像师会意,立刻开始拍摄。
江朔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少年羞涩地咬唇,目光如同雨后露水般清澈明亮。
摄像师专注地盯着镜头,一旁的林殊似乎突然注意到什么,难以置信地偏头,视线落在下面,顿时在心里喊了句卧槽!
这场镜头是给到李天的全脸,只带到男人半边肩膀,镜头外,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江朔一只手伸在下面,几不可查的窸窣动静在寂静的屋中悄然蔓延。
在一阵似是而非、意味不明的哀伤过后,镜头前,李天的眼神逐渐变得痴迷。
江朔实在是太了解陆邵坤,哪个部位敏感,触碰后又会给出什么反应,全都牢牢刻在心里,隔着裤子,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拇指指尖缓慢打转。
陆邵坤已经快疯了,后背上全都是汗。
他早就忘了屋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浑身肌肉僵硬,双手在身侧用力攥拳,所有感官都凝聚在那一处,他低头看着眼神痴迷的江朔,漆黑的眸光动情地剧烈颤抖。
他想抱住江朔,想用能将他揉进身体里的力道,想要他,想狠狠地——
知道陆邵坤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江朔的拇指摸索着,指腹用力,开始慢慢往上推。
陆邵坤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然后在林殊和摄影师震惊的目光中,像一只骤然暴起的猛兽,将江朔用力推到了对面的墙上!
一只手猛扣住江朔的腰,他将身体重重地压上去,虎口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剧烈的喘息声伴随着一个狂躁至极的吻,随即劈头盖脸笼罩住了江朔!
镜头给到两人纠缠的双腿,李天被男人压得动弹不得,用力挣扎了几下,男人发了狂,五指用力钳住他的脸颊,伸出舌头,急切地舔舐他的嘴唇和面庞。
旗袍前襟被一只手毫不怜惜地撕开,男人低头亲吻他的脖子。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间,男人健硕的肩背向上拱起,手背上青筋暴突,一把钳住李天的左腿,掌心用力揉着他光滑软嫩的膝弯,急躁得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镜头落在李天脸上,随着律动逐渐带到全景。
李天靠在墙上,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月光照亮他半边侧脸,少年圆睁的双目虚望一处,神情木然的面庞如同一只脆弱破碎的玩偶——
“卡!”
这组镜头实在是太漂亮了!
情绪的转换堪称完美,不仅性、、、张、力爆棚,而且毫无表演痕迹!
林殊激动地原地蹦跶了一圈,简直想给江朔扑通一声跪下。
怎么能想出这种办法!
摄像师呆若木鸡,半晌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绝了。”
陆邵坤喘着粗气,用尽毕生定力强迫自己停下。
他刚才完全被江朔带着,此刻凭借自己根本无法从强烈的情绪中抽离,他趴在江朔身上,从脸到脖子涨得通红,搂住他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见状,林殊和摄像师很有眼力见地离开,留给两人平复的时间。
江朔比陆邵坤好些,毕竟是专业演员,出于对对手演员的尊重,并没有立刻推开陆邵坤,而是任由他抱着,顺便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
“接下去,要给你下面绑上胶带,可能会有点难受。”像是没话找话,他突然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陆邵坤贴着他的大腿往后撤了几公分。
江朔松了口气,又等了等,抬手轻轻将他推开,“我先出去。”
“别!”陆邵坤焦急地拉住他,视线落在他敞开的衣襟上。
那片光洁的皮肤白得晃眼,陆邵坤仓促又狼狈地撇开脸。
看了眼满脸通红的陆邵坤,江朔默默拉上衣服,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出去不太好,于是走到床那边坐下。
陆邵坤余光看见,这才放心地背过身,然后跟面壁思过似的,将额头贴上冰冷的墙面,强迫自己赶紧想点别的东西熄火。
院子外面,林殊正在检查宋清准备好的丝袜和胶带,摄像师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趁周围没人,忍不住跟他打听,“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要说是恋人,江朔明显不怎么待见那个陆坤,要说不是,刚才江朔那副游刃有余将人拿捏得透透的样子,说两人没搞过,打死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