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人手里拿着个播放哀乐的录音机,里面的哭嚎一声比一声大,但外面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安静,都用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季明希——的身后,不一会儿,那两个惨白脸的兄弟便飘了回去,从地上拿起一根木头架到肩膀上。
哀乐继续响起,红木棺材慢慢从黑暗中出现,上头端坐着一个精致的纸扎小女孩,穿着红袄子,两颊红彤彤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她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嘴巴未张却有声音响起:“嘻嘻,车不走空,你们谁上呀?”
季明希回头,才发现守庙人提溜着大红色录音机站在他的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看那红木棺。
“鬼车一言,见阎王爷……”
“终于来了,要坐车吗?”
老人颤抖的声音与年轻人温柔的询问混在一起,一时间连作为背景乐的哭嚎都停了下来。
守庙人:……?
人老了就是容易出现幻听,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看到老人眼中的疑惑,季明希贴心地重复了一遍:“要一起坐车吗?虽然还不知道这车限载几人。”
居然不是幻听!
这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在路边拦大巴,让守庙人把想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下意识地摇头。
季明希把分出来的食物塞到守庙人的手里,说:“那我就先上车了,这些是给您的。”
说完他便转身上车,心底美滋滋的,现代生活就是好啊,再也不用走一天山路了。
这车从外面看起来小,但里面的空间还挺大,除了放行李箱和包还能躺下一个人,底下铺着干净的被子和枕头,长途大巴都没它准备得周全。
“封棺,起——”
女孩稚嫩尖细的声音拉得老长,随着命令的下达,四个纸扎人将厚实的棺材盖给盖上,晃晃悠悠地将这沉重的棺材抬了起来,中途还踉跄几下,似乎从来没有扛过那么重的东西。
这车看起来像红木棺材,但内里更像是单向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纸扎人竹制的腿脚被压得近乎断裂。
季明希一直盯抬棺的纸扎人,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小女孩的嘴角咧开,面容愉悦地扭曲着,无光的眼底有黑蛇游走,细细的声音压在喉咙,近乎低吟:“活人躺棺纸人开路,活上曦阳死下黄泉,你怕了吗?”
季明希点头,问:“我这是不是超载了……”
小女孩:?
季明希指着纸人的脚说:“我是真的怕啊,你看他那个腿都快断了,要不我还是下去好了,要是断了咋办。”
小女孩:“断不了的啦!”
刻意营造的嬉笑与低吟都被憋了回去,女孩气得口癖都出来了,冷漠地伸出小手把人的脸掰正。
看棺材顶就好了啦,看什么纸人。
季明希躺在枕头上,女孩跪坐在枕头后,只要睁着眼,就能看到她咧到耳根的嘴角。
窗外的老人在冲他摇手,那副热泪盈眶依依不舍的模样让他有几分动容,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地喊着什么,虽然这棺材闭得紧,听不清老人的声音,但应该是在与他告别。
他想回应老人的道别,可是棺材太矮,就连起身都难。
小女孩嬉笑一声,嘴角咧到了后脑勺:“没用的,封棺后,没有我的命令,谁都打不……”
季明希轻轻上推就拉出一道缝,他伸手出去摇了摇与老人道别后又收了回来,毕竟把手伸出窗外是件非常危险的举动,而且有带坏小孩的嫌疑。
他把棺材盖关好,一脸认真地对小朋友说:“把手手伸出车窗是很危险的行为哦,哥哥这么做是不对的,只是看到山里的老人那么热情,就有点情不自禁……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小女孩:……
说了个寂寞。
她伸出竹签小手摸了摸缝隙,封棺钉还好好地钉在角落,小小的脑袋歪到地上,黑如积墨的眼中满是疑惑。
钉子还在,他是怎么打开棺材的。
一股黑气顺着小手蔓延到棺材上,穿过封棺钉飘到外面去了,她这才发现那封棺钉已经拦腰截断,只是看起来还好好的。
她花了好几年吓唬小动物才幻化出来的封棺钉!
豆豆眼瞬间湿透,眼睛的黑墨混着脸颊的红墨一同往下掉色,变成可怖鬼片现场。
旁边的四个抬棺纸人亦是如此,边流泪边往前走,竹条被泪水浸得湿答答的,走路也变得摇摇晃晃,一副随时扑街的样子。
“怎么哭了?”季明希改躺为趴,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小女孩擦泪,只是越擦越像小花猫。
蛇状的烟雾顺着女孩的纸质头发游走,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钻进纸扎人的身体里。
棺材内哀乐震耳,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腐尸的气味在棺材内外弥漫,只有一丝丝新鲜的空气从刚才打开的缝隙跑进来。
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五分钟人类就会窒息而亡。
女孩空洞的眼睛流着泪,嘴角却咧到了脑后。
只要弄死这个人,她的钉子就会回来了。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纸扎人的小身体都被水泡得湿答答的,眼前这个男人依旧在温声好语地哄她,没有丝毫不耐,也没有丝毫要窒息的迹象。
小女孩抽泣着问:“你就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季明希用力吸气,但是鼻塞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只能发挥当初兼职干保育员时胡编乱造骗小孩的技能,假装惊讶地说:“哇!好香呀!是不是我们小朋友涂了最喜欢的香香呀?你真的好棒哦!整个车车都香香的啦。”
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虽然她不是人,但品味也没有那么烂啊!
而且真的会有人觉得腐尸的味道好闻吗?!
糟糕,猜错了。
季明希手足无措地帮小女孩擦脸,暗暗在心底的教师日记上写下经验:不要因为小朋友年纪小就随意糊弄。
手肘被棺材板挤压着,原先和他还有些距离的行李也在朝他靠近。
季明希:“这个空间……”
看到这人终于注意到了该注意的东西,小女孩停下哭泣,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期待。
害怕吧,恐惧吧,像个正常人一样被吓到吧,然后在这逐渐缩小的棺材里被挤成真正的尸体。
季明希注意到这空间没有行李的话能躺两个人,现在放了他的东西,小女孩就只能蜷缩在他的脑边。
肯定是自己的东西太多,让人家小姑娘从卧铺变坐铺,还是坐得不舒服的那种。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小女孩停下哭闹的行为更是为他的猜测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季明希愧疚道:“是不是因为哥哥占了你躺下的位置,但你又不好意思说,所以不开心呀?”
小女孩:?
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豆豆眼在水光中反射出一丝嘲讽的光,却被面前的人当作了问题的答案。
“没事啊,哥哥这就坐起来,让你躺着。”
季明希想要起身,但那棺材盖已经压倒眼前,他抬起手,轻轻松将棺材盖掀开。
“不——”小女孩尖细的嘶吼没有挡住季明希的动作,他们的棺材小车车,在这一刻,变成了敞篷款。
季明希拿着逐渐迷你的棺材板,再次陷入迷茫,这孩子怎么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山神说得没错,人类真的好可怕,自我六年前诞生以来,每日避人而居,做过最坏的事就是吓唬小动物,天天在山间挖野草,食不果腹,今天闻到好香的味道才鼓起勇气下来的,谁知道、谁知道哇呜呜呜呜,以后我再也不下山了!
纸扎小女孩哭得融化在棺材底板上,染得木板又黑又红。
季明希心疼地把小女孩抱起来,没想到这孩子才六岁,每日靠挖野菜过活,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要出来开车谋生。
他叹了口气,说:“你以后来季家村学校生活怎么样?我是季家村学校的实习老师,到时候我帮你负担上学和生活的费用。”
人有七情六欲和多变的情绪,有些精怪就是靠人类的负面情绪修炼和生活。
心疼与悲伤这种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负面的情绪在空中飘散,慢慢传到小女孩的身体里。
她掉了漆的豆豆眼有些迷惑,这些情绪她在围观别人下葬时遇到过,但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让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就连棺材板上断掉的封棺钉也恢复了,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
融化的那滩墨迹慢慢在棺材板上游走,拍散了那条淡到看不清的黑蛇烟雾,然后钻回小女孩的身体里,软趴趴的纸人也变得干燥起来。
“我不想去学校。”她笨拙地从季明希的怀里爬出来,然后平躺在棺材上,说:“快躺好,我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棺材旁走来一个纸扎人,将季明希按在加厚的枕头上,然后用红线和钉子把人固定住,又走到棺材尾敲敲打打,把那些行李都固定好,最后唤上几个同伴,将巨大的棺材板盖了上来。
棺材内的空间不再拥挤,甚至挤挤还能超载搭乘一个守庙人。
头顶的棺材盖变成了单向玻璃,可以看清外面飞速变化的环境,抬着棺材的四个纸扎人也不再摇摇晃晃,之前近乎断裂的脚现在变得无比粗壮,跑在地上跟飞一样。
小女孩的用头顶了顶季明希,说:“如果你是个好老师,我就考虑去学校。”
说完也不给人应答的时间,她又自言自语道:“算了,你还是别当好老师了。”
季明希:?
你这孩子究竟有多不想上学啊。
棺材在林间飞速穿行,他好笑地摸了摸女孩的头,伸出一只说:“约定好了哦,等我成为好老师的时候,你就来上学。”
哀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水珠从云层落下,噼里啪啦地打在叶子上,混着独属于山林的清新空气从缝隙传到棺材里,小女孩伸出自己的木棍小手,声音轻轻:“嗯,约定好了。”
山路颠簸,季明希抵不住困倦,眯着眼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车子已经抵达了学校……外大约五百米的地方。
看得出来是很不想上学了。
季明希笑了笑,没再继续劝说。
他解开被当做安全带的红绳,从包里分出一些糖果和食物,又拿出两百块钱放到一起,说:“谢谢你带我过来,这是给你的车费。”
“车费?”小女孩伸手在袋子里扒拉,豆豆眼里满是疑惑:“可以吃吗?”
这些都是普通的零食,但这孩子却跟没见过一样满是好奇,季明希心疼到不行,把那些零食一一拿出来给孩子讲解了一遍,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小女孩听得口水直流,黑沉的眼里都快冒星星了,木棍小手悄悄伸到棒棒糖的旁边,整颗糖果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体内。
呸,什么味道也没有,这个人类在骗她。
季明希没注意到女孩的瞳孔变得越来越暗,只是撕开棒棒糖的包装递给她,叮嘱道:“外面这个塑料是不能吃的,要像我这样撕开,零食不能多吃,正餐要记得按时吃,吃完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知道了吗?”
小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棒棒糖看,满眼都是新奇。
果然还是个小朋友呀,季明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推着行李箱往学校的方向走。
甜滋滋的味道在棺材里蔓延,这是山里没有的味道。
纸扎小女孩将棒棒糖举起,笨拙地学着刚才老师教她的方法放到“嘴巴”的地方,头像流沙一样凹陷,将糖果吞食殆尽。
她在山里生活了六年,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想起刚才被她连包装一起吞掉的棒棒糖,脸上不由得露出懊悔的神情。
她小心地把那堆食物收好,用厚厚的红绳把它们钉在板子上,万一掉了就没有了。
好想再吃一个啊……但是刚才已经吃掉两个了。
小女孩捡起那张老师忘记带走的包装,放在鼻尖嗅嗅舔舔,如果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好了。
“嘭!”
车身突然变形,方方正正的棺材变成了圆筒状的棒棒糖包装,车里车外都散发着甜甜的糖果味。
纸扎人从原地消失,里头的小女孩也变成小糖人,她舔着自己的手解馋,目送那个高大而温柔的背影踏入那所可怕的校园。
“要活着呀。”
之前已经听过艾左思说山里的学校烂,但季明希没想到竟然会那么烂。
远远看去,这学校至少有大几十年的历史,围墙爬满青苔,墙体开裂,操场上积攒着厚厚的落叶,就连学校大门也破破烂烂的。
……这已经是危房了吧。
一阵风吹过,那门缓缓打开,响起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锈得像是几百年没人用过。
季明希刚走进去,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次响起,“嘭”地关了起来。
接近大门的地方摆着一个公告栏,按理说上面应该会展示一些校园历史,优秀师生什么的,但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个血红色的大字。
【校规:禁止吞食同类。】
这校规还挺新颖。
季明希继续往里走,在教学楼前发现一个巨大的倒计时牌,也不知道之前是在为什么活动倒计时,艳红的数字停留在2上。
在来之前,教育网上所公示的校园信息显示这个学校还有两个学生,一个老师,但现在所有教室都是紧闭的,门窗积攒着厚厚的灰,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但又能够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窥视。
季明希转了好几圈,才发现背着光的一栋教学楼4楼的第4间教室是打开的,他把行李箱放在一楼,朝那间教室走过去。
乌云还没有散,楼道暗得看不清台阶,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悉悉索索的杂音,分不清是呢喃的话语还是在暗处奔跑的小动物。
学习环境也太差了。
季明希皱眉,比起破旧的山村学校,这里更像被废弃了。
四楼的走廊上满是灰层,他走过去,留下一连串脚印。
连廊里只有第四间教室的门打开着,黑黝黝的像择人而噬的凶兽,季明希站在门口,恰好有闪电从天际划落,照出两个剪影,一个端正地坐在角落看书,一个站在窗边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踏入教室的那刻,两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他,隐约间好像能看到他们的嘴角咧起了非常人的弧度。
看来这就是教育网上说的两个学生。
季明希在墙上摸索着开关,问:“怎么不开灯呢?在黑暗中学习对眼睛不好哦。”
开关上如沥青般黏腻,需要十分用力才能按下去,顶上老化的白炽灯闪烁两下,又恢复黑暗。
“你知道吗?”背后响起男孩子的声音,屋外雷声轰鸣闪电划过,角落的学生依旧坐得端正,但靠窗的那人已经不在了。
“你站的这里,有个人被刀戳穿脑袋,黏稠的血肉将这开关卡死,灯也永远不会亮起,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男孩的声音带着兴奋的笑意,不待有人回答,兀自将这故事说了下去:“是你!”
“找到了。”
与季明希喜悦的声音所呼应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碰撞声。
他把包里找出的太阳能灯打开,超强瓦数的灯瞬间照亮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离他极近的地方插着一把小刀,一半已经没入了开关中。
季明希恍然大悟:“怪不得打不开,原来是开关坏了。”
手上还拿着另一把刀的男孩:……
所以他刚才说的故事这人一个字也没听?
“无趣。”
他把刀从墙上拔下来,开关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季明希这才发现他的身后站着个长发男孩,模样俊俏眼角带笑,看起来像动画里的腹黑眯眯眼,只是穿得就太寒碜了,上半身是松松垮垮的老头衫,下半身是破破烂烂的藏蓝色五分裤,像极了村口遛弯的老大爷。
看着那把在灯下反射寒芒的刀,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道:“我是这个学校新上任的老师,管制刀具太危险了,交上来老师帮你保管吧。”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学校四处传来吸气声,就连眼前这个眯眯眼少年都因为震惊睁开了眼,像风一样跑到窗边往下看,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老师?我们这学校也有老师了?我们不用死了?”
跟雕塑一样坐在角落的男孩子也站起身往窗外看,喃喃道:“真的有老师来了啊,我还以为是骗我们的。”
季明希听得一阵心酸,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些话。
他成绩优异,本该有更好的去处,但在教育网看到这所因为缺少老师面临废校危机的学校时,还是请求导师将他分配到这里。
现在看来,似乎是来晚了,但还好也不算太晚。
他走过去,将一堆零食放到桌上,“来,咱们聊会儿天,我叫季明希,寓意为明天的希望,你们叫什么名字?”
“明希?!”长发少年转过头,眯眯眼微微睁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新上任的老师,“看不清诶……”
他低头盯了那堆零食三秒,然后撕开一颗棒棒糖放到嘴里,笑得漫不经心,“有趣有趣,我是百晓生,只要是学校里的东西,我都晓得。”
“你呢?”季明希看向角落端坐着的男孩,但对方并不搭理他,只是低头继续沉迷在那堆书里。
“他是第一,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虽然凡事都能拿第一,但在这学校一点用处也没有,无趣得很。”百晓生用力一扫,把那摞书全部弄倒在地,被称作第一的男孩不吭声也不捡书,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他,沉默得宛如一个哑巴。
百晓生:“老师你看看,就连木偶也比他有趣。”
季明希蹲下捡书,温声劝导:“第一同学只是热爱学习,并没有伤害别的同学,你无缘无故去把别人的书推倒就是你的不对了。”
沉默的第一突然转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老师,这是一场比赛吗?”
季明希:“嗯?”
第一:“好,那就是偷窃比赛。”
季明希:???
什么比赛?
看着双手环胸死不悔改的百晓生,还有默默从桌肚里掏出刀的第一,突然感觉前路艰难。
这学校的问题儿童有点多啊。
季明希把书摞得整整齐齐地放到桌上,悄悄在那把刀和百晓生之间砌上一堵书墙,时刻提防两人打起来。
然而第一并没有暴起,而是将那把刀放到了季明希的手上,说:“给你,现在是你的了。”
握住刀的那一刻,季明希忽然听到“咔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锁住了。
开过刃的刀在灯光下泛着寒光,手柄被盘得光滑透亮,隐隐带着黑气,看起来十分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学生一号:谣起中学百晓生
技能:踏入学校内的所有生物在我眼里都是透明的。(除了季老师和【哔——】还有【哔——】)
解锁学生二号:第一
技能:???
百晓生:反正不是啥厉害的技能(小声bb)
爱你们,啾咪~
“这他妈不是我的刀吗!”百晓生怒吼,把大裤衩上那两个兜摸了又摸,再次确认老师手上的刀就是自己的武器后,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那可是他花大代价弄来的宝贝啊。
看百晓生目眦欲裂的模样,季明希有些心虚,说:“这个很重要吗?要不你让家长来,我还给你家长。”
百晓生:“……不想还你就直说,我们哪来的家长,我唯一称得上家长的死几十年了,你去地下找他都不一定能找到。”
第一嗤笑,嘴角弯出个嘲讽的弧度,百晓生的气焰在这嘲讽逐渐弱了下去。
这地方以实力为尊,不管手段如何,输了就是输了,本来还想诓新老师把刀拿回来的,但第一在这,估计不会让他成功。
他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盯着刀说:“反正也是我偷来的,暂时放你那了。”
季明希:……?
这学校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把刀收好放到兜里,问:“你们这么穿冷不冷,还有没有别的衣服?”
先不说一身村口遛弯老人穿搭的百晓生,第一身上穿的也是洗得发皱的白衬衫蓝裤子,看起来就不耐冻,他原以为这些孩子最多是留守儿童,但从百晓生口中得知,他们也许比留守儿童更糟,连家人也没有了。
被问到的两人纷纷摇头,这衣服他们自诞生以来就穿着,根本没有换衣服的概念。
季明希问:“这学校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百晓生摇头,这学校只有一个人。
季明希:“别的老师呢?”
百晓生:“除了你没有老师。”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叹气,季明希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外走,说道:“趁着天没黑,咱们去镇上买点东西,住一晚再回来,不用担心花销,老师全包了。”
百晓生:“你是说……出去?”
季明希:“嗯。”
问题少年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任由新老师拖着自己往前走,看到漆黑却闪着寒芒的校园大门时,满眼哀戚,抬头让风吹过他含泪的眼眶。
“出不去的,被困在这所校园的我们早已失去了自由……”
自它诞生起有五百余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见过无数个粉身碎骨都要闯出去的鬼怪,结果不是伤痕累累就是灰飞烟灭,而这扇镇压了无数鬼怪的校门不管经历多少次法术轰炸,依旧坚固得连一丝裂缝也没有。
泪水从百晓生的眼角滑落,“我,注定与外面的世界无缘。”
季明希:……
这孩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非主流起来了?
他打开大门,发现两孩子依旧站在原地不敢动,于是一手一个牵出来,又转头关上大门。
沉浸在伤感中的百晓生:?
他竟然出来了?!
而且还没灰飞烟灭!
他抬头看天,外头的天气已经放晴,阳光从云层中洒落,一副安详美好的样子。
那位竟然没有出现,百晓生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第一,双双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这老师,有点东西。
百晓生假模假样地抹着泪,说:“我还以为我永远都没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季明希不忍心见到他这副认命的样子,开始炖起鸡汤:“你们不要妄自菲薄,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咱们还是可以走出大山的,你看老师,以前也是被遗弃在季家村的小孩,后来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到京市去了。”
第一双眼亮晶晶的,情绪也比在学校高涨不少:“我就知道学习是有用的,考第一也是有用的!”
百晓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正常人难道不应该说“以后我天天带你出来玩”这种话吗!
算了,死前能出去转一圈,也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