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作者:蓝鲸不流泪  录入:07-17

许琛问:“喜欢吗?”
“喜欢!”夏翊清此时站在高处,方看出那烟花更有图案,“这是……是流云百福?!”
“是。”许琛道,“我可是摆了好久才摆出来的,你喜欢就好。”
夏翊清:“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许琛抬手摸了摸夏翊清的眼角,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烟花燃尽,二人再次回到地上,许琛带着夏翊清走至观景台,说道:“上次我们俩站在此处时,你心里满是抗拒,我知道那时你是想逃离的。现在呢?”
夏翊清垂首浅笑,道:“如今这京城对我来说不是牢笼,而是家。城中数万民宅,其中有一间叫做栩园。万家灯火闪烁,有一盏是你为我而留。”
“和光,”许琛低声道,“你真的长大了。”
夏翊清转过身和许琛相对而立,说道:“六年前在这里时我还需要踮起脚才能亲到你,现在我已可以平视你,也有力量保护你了。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我不要你以身许国,我也不相信什么来生。我要和你并肩,一起看遍万里河山,我要跟你……相伴余生。”
“你……”许琛惊讶万分,“你看了那封信?”
夏翊清笑中含泪,道:“那信我没收了,你竟敢写遗书给我,就凭这,你就要一辈子亏欠我!”
许琛捏了捏夏翊清的脸,说:“早就说过,我欠你的不还了,就欠你一辈子,我要陪你一辈子。”
半个时辰后,栩园。
许琛在灶前忙碌,夏翊清则搬了一方矮凳坐在他身后。看着许琛忙碌的背影,夏翊清心里涌上满满的暖意,这种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是他曾经以为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许琛问:“你这么盯着我,可盯出什么来了?”
夏翊清:“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感觉,”许琛解释道,“目光、杀意、兵器,我都能感觉到。”
夏翊清笑笑:“你恢复得挺好的。你当初回来时怎的就那般丧气?”
许琛轻轻叹气,道:“我病了太久了,而且前三个月几乎不见好,所以当时有些担心。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提着一口气回来的,我怕我见到你之后,那口气一松就不行了,而且回来那晚……”
“闭嘴!”夏翊清打断道,“你可知那晚之后我有多久不敢听你说‘我累了’这句话!你倒是晕得彻底,我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好,我不说了。今儿你生辰,不说那些不开心的。”许琛转过身端来两碗面,“可以吃了。”
两人并未回屋,只坐在厨房的小桌旁吃了起来。
夏翊清说:“以后还是少做饭,你肺还没好全,这些烟会影响你恢复的。”
“不是好不了了吗?”许琛平静说道,“我都知道,不用瞒我的。”
夏翊清拿筷子的尾端轻敲许琛的额头:“找打!谁同你说好不了的?你以为你现在吃的药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吃着玩的?”
许琛说:“我现在这样也挺好,没觉得不舒服,你就别哄我了。”
“你若不想治就直说,还省了我这一天一百缗的药了!”
“一百缗?一天?”许琛惊讶万分,“我这药这么贵?”
夏翊清故作心痛道:“你可知你每日喝的是什么?西域的天山雪莲,长白山的千年人参,都是宫里都没有的!你竟还嫌弃!”
许琛愣愣地看着夏翊清,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翊清无奈,说道:“下次偷看信记得看全了!陵老先生确实说很难恢复,但他后面那页还有内容,他说以我的身份,能用到平常人家用不起的珍贵药材,自然就能达到平常人家达不到的效果。”
许琛问:“所以……能好?”
夏翊清没好气地说:“就按照你伤得那样,要搁在平常人家,就算能活下来,也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倒气了。可你现在用轻功带我上山都不会憋喘,你竟还觉得自己不会好?你要怎样才算好?”
“我错了!”许琛立刻说道,“神医别生气,快吃面,我亲自给你做的长寿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饭后,二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夏翊清照例给许琛按摩着手掌,轻叹一声,道:“
“你这手还是这般容易冷,我……我当时就该发现的,我其实已经发现了,你那时心跳得快,抱着我时身上也是凉的,可我却以为是自己发烧的缘故。还有你一直就没暖和过的手,我确实有怀疑了,结果在宗正寺外还是被你糊弄过去了。”
“好了,”许琛连忙安慰道,“发现了又能如何?你发现了我就能不去打仗了吗?你若是知道我带病去北疆,一定会没完没了地担心,若是你再急病了,这朝中怎么办?”
夏翊清轻轻摇头:“你一次又一次承诺不再瞒着我,但是一次又一次地骗我,有时我真的是恨你。我恨你说话不算话,恨你把自己身体弄成这样,恨你从不肯示弱,恨你替所有人着想却不给自己留退路……”
许琛直接把手臂伸到夏翊清面前,夏翊清抓着手臂就咬了下去。这已成了二人直接的默契,夏翊清心情不好时,许琛就让他咬一口出气。许琛笑着说:“解气了就松嘴,跟我进屋来,给你备了贺礼。”
“贺礼?”夏翊清放开了许琛的手臂,跟着他走到屋里,“不是烟花吗?还有什么?”
许琛将一个细长盒子递给夏翊清,道:“烟花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这个才是贺礼。”
夏翊清打开盒子,之间里面是一支毛笔,笔杆为玉,尾端还雕了一朵木槿花。
“这是……?”
“我们的头发。”许琛解释道,“我前些日子在家里看到母亲将瑲姐和珩哥的头发做成了笔,我想着咱俩的头发放在锦盒里也只是搁着,不如也做成笔,还有些意义。笔杆上我刻了桂花和木槿花,你若不喜欢,可以磨了再……唔……”
夏翊清直接用吻堵住了许琛的嘴。
“话多!”夏翊清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许琛捏了捏夏翊清的脸,问:“今儿这个生辰,翊哥儿可还满意?”
夏翊清摇头:“还差一点。”
“怎么?哪里不满意?”
夏翊清瞪着许琛,说:“三年了,你说哪里不满意?”
“三年?什么三年?”
夏翊清:“许知白!你定是故意的!”
许琛一惊,盯着夏翊清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起他往床边走去。
几番缠绵时,床幔轻舞;数度倾泻罢,爱意浓稠。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 终局(下)
次日,翻云覆雨腰肢酸软,夏翊清几乎无力起身,只赖着许琛要吃要喝,许琛颇有耐心,全数答应下来。二人腻在床上,相互依偎,大有要将这些年错过的话全数说尽的意味。
许琛从开始说话时就在无意识地揉着夏翊清的耳垂,只待夏翊清实在无法忍耐,便抬手轻拍他的手臂,问道:“想聊聊吗?”
许琛回过神来,停住手中的动作:“聊什么?”
“聊一聊你这一年来的欲言又止。”夏翊清自许琛怀中起身,搓了搓有些发热的耳朵,“我们来猜拳,赢者提问输者答,不许说谎。”
许琛犹豫片刻,点了头。
第一局,夏翊清胜。
“开宇十三年,初见时是什么感觉?”
“觉得你不像皇子,都不敢正眼看人。”
第二局,许琛胜。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觉得你不像草原人,我一直以为草原人从小就人高马大,孔武有力。”
许琛笑道:“你看我不像草原人,我看你不像皇子,咱俩这第一印象倒也算是有默契。”
“继续。”夏翊清笑着举起手。
第三局,许琛胜。
“这些年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过?”
“有。去年哭的最多,每次收到家书我都会哭。还有收到战报得知你打赢了要回朝时。不过那次应该不算偷偷哭,当时在宣政处我就已经忍不住了,还吓着明之了。”
听到这里,许琛心疼地轻抚过夏翊清的脸,低声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第四局,夏翊清胜。
“可曾有人对你表示爱慕?”
“有。子居哥哥给我写过信。燕山路经州知府的女儿曾托宥王妃给我说亲。”
“那你如何回的?”
“这是下一个问题,等你赢了再问。”
第五局,夏翊清胜。
夏翊清道:“你逃不掉的,老实交代!”
“承蒙厚爱,心有所属。”言毕,许琛轻吻夏翊清的手背。
夏翊清垂首含笑,道:“继续。”
第六局,夏翊清胜。
“这些年,后悔过吗?”
许琛摇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第七局,许琛胜。
“这些年我屡次食言,还总瞒着你,你……有没有过失望?”
“从未。我爱你还来不及。”
第八局,许琛胜。
“可有想过以后?”
“想过。想与你一起走遍仲渊,首先便是去草原。之后四处游历,等到走不动时,就寻个山水俱佳之地,活过一日便算一日。你若先走,我就跟着你去。我若先不行了,就趁还清醒时准备好毒药,咱俩一起走,反正我不要一个人上路。”
许琛失笑:“你可真狠,竟想毒死我?”
夏翊清低声说:“留下的人最痛苦,我不想你痛苦。”
“总还有数十年的日子,你想得太远了。”许琛轻拍夏翊清,“来,继续。”
第九局,夏翊清胜。
“你……到底病了多久?”
“第一次被炸后就没好全,那片离心脉最近的黑甲刺伤了肺腑和心脉,从那时起就有些血不归心……”
许琛没再说下去,抬起手替夏翊清擦去了眼泪,问道:“还继续吗?”
夏翊清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手说:“继续。”
第十局,许琛胜。
“这些年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只能在京城等你,在你被伤病折磨,挣扎求生时,我不能在你身边,甚至都不知道你有危险。那年你在临月轩密室里跟我说,有事我们一起面对,可这么多次生死难关你都独在自承受。”
第十一局,夏翊清胜。
“去年,你刚回来的那一晚,还记得吗?”
这一年以来,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过那晚的事。此时既然夏翊清提起了,大概是已过了心中的煎熬,许琛便也坦白起来:“我同你说我回来了,让你不要哭。然后我那口气就松了,只觉得你怀里很舒服,靠着你很踏实,之后就没有意识了。我醒来之后听平留说你当时连坐着都在发抖,知道你一定吓坏了,从那之后我一直都没再跟你说过‘我累了’,就是怕再吓着你。”
夏翊清揉搓着许琛冰凉的手,低声说道:“你当时气息脉搏全无,我真的吓疯了,连话都说不出,我不知道当时是如何把你救回来的,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几乎把你周身大小穴位全都扎上了针,大抵是把我毕生所学都用上了。还好从那之后你的气息就稳住了,再没有那般吓人过了。”
许琛:“我……我以为我只是昏过去了。”
夏翊清轻轻摇头:“你当时根本就是……是死过去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全身冰冷。我就只记得一句话,那年在西山上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心跳。我既还活着,你也不能死。还好,你回来了。”
许琛将夏翊清搂入怀中,让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夏翊清抬手摸着许琛的胸口,说:“我捶了你胸口五下,你就回来了。这其中的道理我并不知晓,后来翻医书也没什么收获。只是偶然间想起来问过你小叔一次,他说这方法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解释不清楚,而且他说大概只有三成的概率有效。所以,我很幸运是不是?”
许琛这才明白,自回来之后夏翊清时不时要钻到自己怀里,睡觉时也总会腾出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的原因。自己在夏翊清面前死过一次,所以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对夏翊清来说,是失而复得。
许琛紧紧抱住夏翊清,半晌才开口说:“以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活着,绝对不会再吓你了。”
夏翊清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们继续吧!”
“好。”
第二十九局,夏翊清胜。
“今年生辰想要什么贺礼?”
“要你给我做一碗长寿面就好了,那年正月初一的一碗面我记了好久。”
第三十局,夏翊清胜。
“你在害怕什么?”
“怕我的身体成为你的拖累,怕再起战事时我不能为你守护边境,怕若我倒下你真的会不顾一切随我而去,怕我不能兑现承诺陪你到老,怕你会厌弃身体大不如前的我,怕我连床帏之事都不能满足你……”
夏翊清瞪着许琛:“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琛笑着说:“那是之前。”
“现在呢?”
“心安一隅,无惧无忧。”
“不玩了。”夏翊清靠在许琛臂弯里,低声道:“哥,我们在一起好久了。”
“我认识你的时候十二,今年我二十四,我的一半人生都有你。”许琛宠溺地揉着夏翊清的头发,“我没有精力再用一半人生去为别的什么人拼命了,我就想跟你安稳余生。”
“我连那么久远以后的事情都想过了,难道你还怕我会弃你于不顾吗?”夏翊清拉过许琛的手按摩着,“以后不用这么费心给我准备贺礼,你在我身边,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
“我前些日子去清风楼,撞见了子居哥哥和先生在一起。”许琛低笑片刻,道,“时过境迁了,你可莫要再醋了。”
“顾攸?和先生?你没诓我?”夏翊清惊讶不已,“先生不是一直对小叔情有独钟吗?我听小叔说,先生的表字都是因为小叔而来。”
“那又能如何?小叔此生早已与晟王牵绊在一起了。”
夏翊清叹道:“终究是阴差阳错。当年小叔若没有救下穆家人,便不会遇到明之,明之或许在山下玩够了就回了师门,不会有这半生的不自由。”
“当年小叔若不是临走前留下那‘来也如风去也如风’的字条,想来先生也不会凭着那一点笔锋相似就认出了子丁先生,更不会因为子丁先生的诗文卓绝而倾心于小叔。”许琛顿了顿,道,“或许是阴差阳错,又或许真的都是命数注定。”
“那……我们的相知相守,也是命数注定?”夏翊清问。
“定然是的。”许琛眼含爱意地看向夏翊清,道,“其实我还有个心愿未了。”
“什么?”
“我想光明正大地将那玉佩带在身上。”
“会有那么一天的。”
“和光,我爱你。”
“知白,我也爱你。”
祐渊忠寭肃王摄政十五年,期间颁布许多政令。在以宥王与远国公为代表的权贵阶层的全力支持之下,削弱世家、清洗官场,一场自上而下的吏治改革进行得轰轰烈烈,一举清除了前朝遗留下来的冗官冗职。
太康五年,赤霄院裁撤,昭文阁接过了赤霄院最开始的职能————监察皇室。即墨允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同年,戚烨辞官,吕斌接任都统。晟王携友外出,行踪不明。
有传言称晟王归隐到了乾爻山,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因为这乾爻山地势极险,很少有人能上去,而乾爻山又与沧漓这江湖第一帮派比邻而居。乾爻山不问世事,没道理收留皇室亲王,沧漓虽势力极大,却从不与朝堂牵扯,所以这传言也就散了。
太康六年,明嘉宜长公主夏妘清进封燕国,出降许仁栋,许家终究还是又有了一位驸马都尉。
太康七年,朝廷在各地设立书塾,百姓不分出身无论男女,皆可读书识字。同时开设民用工厂,那些曾经专属于权贵阶层的器物,逐渐“飞入寻常百姓家”。
太康十二年,许仁瑲和许仁珩从兄长和父母手中接下兵符,在各位长辈的支持辅佐下,成为了新一代的少年将军。
太康十四年,平宁侯许琛辞官挂印。
太康十五年,夏徖清亲政之时,从自己兄长手中接过的,是一个全新的盛世。国库充盈、百姓安康、四境平稳,家家户户手中有钱有粮。还政之后的寭王婉拒了一切恩赏,同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太康十八年,病病殃殃的太康帝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他临终前留下遗诏,让自己的侄子夏长纾接过皇位,那之后便是另一番故事了。
-正文完-

第144章 番外一 宁宗
番外的文风措辞与正文不大相同,没那么讲究,因为某鲸实在是改不动了,改旧文太耗精力了,so……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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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宁宗夏徖的一生,有人说他命好,也有人说他命不好。
说他命好,是因为他五岁便成为了天家,而且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天家,他的哥哥祐渊忠寭肃王是个天纵奇才,辅政十五年,大刀阔斧地改革吏治,尽心尽力地解决民生。宁宗躲在自己兄长的身后白捞了个太平盛世,而且是个绝对意义上的太平盛世。他亲政之后只要按照之前打下的基础继续走下去,就绝对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他命好,没有哪一个皇帝像他一样轻松。
可他又确实命不好。四岁母亲去世,五岁失去父亲,从此成为了最尊贵的人,也成了最孤独的人。除了他的嫡母太后娘娘以外,所有人见他都要恭敬行礼。没有朋友没有玩伴没有个人爱好,所学的东西全部都是治国相关。自从当了皇帝,他就开始闹病,这身体怎么补都补不上来。勉勉强强熬到了亲政,他的四哥寭王潇洒地隐居去了,他颤颤巍巍地接下玉玺,接下这偌大的国家,不到三年便撒手人寰。所以他命也真的不算好。
实际上宁宗皇帝自己并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命好不好,他只是被命运裹挟着往前走,从没想过反抗,也从没深究过原因。
五岁的他被嫡母牵着坐上了龙椅,看着自己的四哥如何手起刀落地处理了朝中的乱局,看着平宁侯如何神勇无畏地收拾了南境,打跑了草原蛮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明白了周围人看向他的眼神,审视大于期待——他们在看着他,看他这个小皇帝有没有寭王的能力,看他以后能不能扛得起这偌大的国家。
太康十年的春天,宁宗刚刚过完自己十五岁生辰,那一日没有朝会,他一个人走到了宣政处。
夏翊清正埋头于案前,听到有人进来都没有抬头,只是说:“若不是急事就先把札子交与安成,我看完后再召。”
安成抬起头来见到了天家,连忙请安。
夏翊清听言立刻站起身来请罪道:“主上恕罪,臣失礼了。”
天家倒也没恼,问道:“今儿很忙吗?”
“不算忙。”夏翊清道,“主上身体可好了?”
天家笑笑,说道:“好坏不也就那样?四哥若是不忙,陪朕走走可好。”
“臣遵旨。”
夏翊清没让人伺候,自己陪着天家缓步从宣政处往御花园走去。
走到无人处时,他给天家紧了紧披风,说道:“又不好好穿衣服,身体刚好些,别再着凉了。”
天家笑着说:“也就这个时候你能越过君臣之礼,把我当你弟弟。”
“皇家从来都是君臣为先的。”话虽如此,夏翊清还是换了称呼,“今儿怎么自己就过来了?有事让人召我不就行了吗?”
天家说:“什么召不召的,我没事就不能找我哥哥聊会儿天吗?”
夏翊清:“你倒是会偷闲。行正说你如今书读得不错,也有了些自己的看法和态度,前两天被他夸了几句今儿就要偷懒了吗?”
天家反问道:“跟四哥聊天算偷懒吗?嬢嬢可常说让我多跟你学习呢。”
夏翊清笑了一下,说:“宣政处太小,你若真想学,就该去勤政殿。”
天家一怔,问:“四哥这是何意?”
夏翊清道:“你十五了,最近四寺六部都有意向请你亲政,该考虑一下了。”
天家微微摇头:“我有些怕。”
“怕什么?”夏翊清问道,“怕自己做不好吗?”
“确实。”天家叹了口气,“每次朝会听各部的奏折,在我刚想出个大概的时候,你就已经能条缕清楚地列出最少三条应对举措。我跟着你学了这么多年,都还没学到你的一点皮毛。”
“又妄自菲薄了。”夏翊清说道,“这些事情其实并不难,只是熟能生巧而已。你还年轻,学东西又快,亲政之后很快就能上手。”
天家:“四哥,我其实一直在想,干脆把皇位让给你算了。”
“胡闹!”夏翊清严肃地说道,“这话不许再说了!”
天家吓了一跳,低声说:“四哥别生气。”
夏翊清叹了口气,说:“主上,臣不是生气,更没有要责备你。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这皇位是先帝御笔遗诏清清楚楚传给你的,臣是奉遗诏辅佐你,永远都只是你的臣子。”
天家听到夏翊清又用回了尊称,有些失落地说:“四哥,别这样。我……我明白,爹爹当初是绝了你的路。”
夏翊清摇头:“不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现在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若不是先帝骤然离世,我大概会像伯父那样到处去走一走。”
天家:“其实……我也不想一直困在皇城里。四哥,你十六岁时去过江南路,十八岁巡视河北,这些年又亲自去了广南路,去了北疆,甚至跟着荻黎公主走到了西域。可我……我哪都没去过啊。他们都说这天下是我的,可我连这天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就是想出去玩!”夏翊清偏头看向天家,“我说你今天怎么想让我陪你走走,绕来绕去就是想让我同意你出宫是不是?”
“四哥懂我!”天家笑了笑,“我身体不好,身边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每年春猎秋狩对他们来说都如临大敌,若我说我想出宫,他们怕是要把整个皇宫都带上跟着我走,可那样有什么意思呢?劳民伤财的,还不如不动了。”
夏翊清想了一会儿,说:“月底平宁侯要带着仁瑲仁珩去北疆,你想不想跟他们去?”
天家的眼底闪着光,有些期待地问:“可以吗?”
夏翊清说:“他们这次去北疆熟悉军务,一路上是要以行军速度赶路的,你若养不好身体,到时候他们可不会等你。”
皇帝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多谢四哥!只是……嬢嬢那里……”
“明儿我让长纾进宫来给他大娘娘请安。”夏翊清笑道,“你到时候记得赏长纾一副马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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