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没敢问怎么才算过得好。尽管奶奶不是那种会催婚的长辈,但有时候也难免会问起。藏着秘密的那些年,他不想撒谎只能变着法儿地把这事儿绕过去。现在他也不想撒谎,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荻在奶奶那儿没有明确表过态。家长们都觉得奶奶年纪大了,这种感情对她来说太难以理解,何况她近几年身体又不太好,更没必要担着风险去跟她说这些。
这些年奶奶也跟罗青意相处过许多日子,林秋荷跟奶奶说罗青意是她认的干儿子,奶奶便把他也当亲孙子看待。
游弋并不知道奶奶有没有看出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像霍荻一样带着愧疚不表态还是选择尊重她,告诉她她的两个孙子在一起了。
相对于家长们来说,奶奶这边是最难的。
霍域心里其实也有点担心,不过他此时还是捏着游弋的手说:“没事儿,都交给我。”
霍荻看不惯他俩那副腻歪的样子,点点他们说:“行了行了,实在不行我帮你们说去,别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搞得好像咱爸咱妈要棒打鸳鸳一样。”
游弋噗嗤一声乐了:“棒打鸳鸳哈哈哈荻哥你怎么那么可爱?”
霍荻叹口气说:“咱爸咱妈也很可爱。从小到大但凡是我们的决定他们什么时候不是支持的?而且你们都这么大了,即便不是长得最好的小秧苗,总归也算没长歪,他们没什么可操心的,所以安安心心谈你俩的恋爱吧。”
从来不晃两下都不会走路,不阴阳怪气都不会说话的霍荻竟然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游弋倒是不意外,他也难得乖乖地点了点头。
霍域伸手晃了晃他的脑袋,笑着说:“一天操不完的心。看着比谁心都大,实际上没有你不往心里装的事儿。歇歇吧啊,事儿都往我这儿扔,你接着看你的花衬衫。”
游弋最近算是跟花衬衫死磕上了,东一件西一件地买,就为了让霍域认图案。
王大夫看他天天这么折腾也挺欣慰。霍域有好转游弋总算不三天两头地去烦他了,他心情挺不错,每天乐呵呵地来查房,高高兴兴地向身后的学生们展示霍域术后的眼睛,顺便给他们上上课。
这天,他指着霍域的眼睛跟游弋说:“你看这眼角缝得挺好吧?他不是瘢痕体质再长长只会留一条很细的疤,这块儿我特意给缝的,这么帅的脸别再影响了颜值。”
“那不能”,游弋笑着说,“我哥怎么都帅。”
王大夫笑着点点他,跟身后的学生们说:“这家伙一天满嘴跑火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碰上这样的家属就有你们头疼的了,所以医患沟通你们还是得好好学啊。”
游弋心想——您跟我沟通什么了?每天就指着门让我出去了。
这段时间霍域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游弋每天都要摸摸他眼角那道小疤再亲亲他的眼睛,说上一句“快点好起来吧”,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祈祷仪式。
伤越来越好,霍域也越来越不安分了,总想着出院,每天念叨好几回。
游弋烦他,不耐烦了就怼他:“现在王大夫都破例让你洗澡了你还想怎么着啊?住这儿好吃好喝还有男朋友伺候着,你哪儿不舒服?”
霍域也不说话,没事儿就敲敲床头那个放着钥匙的抽屉,意思很明显——想去看看他们的新房子。
这事儿游弋不能顺着他。游弋很谨慎,医生说还有一周才能出院,他就绝不会在第六天提前带他溜出去。
其实他也对那房子抓心挠腮地好奇了好一阵子了,即便离得这么近他也还没去看过,就想等霍域出院两个人一起去。
不过霍域闹情绪他也没有置之不理,每天都推着轮椅带他到院儿里转转,尽量让他不无聊。
太阳好的时候晒太阳,月亮好的时候晒月亮,后来都玩儿出花了,每天像寻宝一样带霍域去发现医院里的各处风景。
清晨,王大夫还没查房,他先推着霍域跑到楼顶。城市里高楼大厦太多,看不到日出,但游弋的情话从不缺席,他会说:“你映着朝霞的眼睛好美,趁着太阳公公还没起床,我们偷偷接个吻吧。”
午后,住院区暂时安静下来,他又推着霍域去看玉兰。那棵玉兰树旁立着牌子,建院时种下的,几十年了,虽已过了花期,但枝条编织出的高贵姿态依然让人臣服。游弋推着霍域站到树下,又说:“玉兰也要午睡的吧,我们躲在它怀里偷偷接个吻吧,不会被发现的。”
到了晚上,他还要推着霍域去天台。他很会挑时间,去的时候天台都没有人。
霍域笑着问他:“今天又要用什么理由偷偷接个吻?”游弋笑笑说:“这么浪漫的月光,用什么理由都不为过吧?”
他说着就俯下身凑过来,霍域却偏开头,逗他:“不偷偷了吗?”
游弋撑着膝盖看着霍域的眼睛,笑了:“不偷偷了,今天我们悄悄的,别吵醒月亮。”
他说着又凑过来,霍域推开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撑着手边的栏杆单腿站了起来。
游弋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霍域顺势搭上他的肩,略有些凉的手指贴上了他的后颈。
因为要保持平衡的关系,霍域的手不自觉用了力,所以那张脸凑过来时,游弋无处可躲。
闷热的夏夜,肌肤相贴的后颈很快漫起一层薄汗,双唇相碰,一丝涟漪。
涟漪一圈圈扩大、蔓延,水波转了又转。舌尖纠缠在一起,一口咬下去,游弋终于知道,山间的野樱桃好逊色。它并不够甜,汁水也并不充足,此时他的舌尖正在享受的才是前所未有的饕餮盛宴。
温热甘甜的味道,柔软滑嫩的触觉都让人上瘾,再加上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栀子香气和余光里醉人的朦胧夜色,两个人简直像身处梦幻仙境,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斑斓。
游弋又忘了呼吸,像霍域说在一起那天一样。
“喘气,喘口气宝贝儿”,霍域轻笑着在他耳边说。
一口气吸上来,缺氧的大脑忽然听到了春的来临,百花无声绽放。
漫山遍野的花丛,粉红色的气泡屋,游弋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无人踏足的草地,慢慢喘匀了气,霍域鼻息间的温度却又喷洒在他耳后:“不想悄悄的,也不想偷偷的,想光明磊落地爱你,旁若无人地接吻。”
游弋看着他笑了起来。他想霍域当然是这样。即便全世界都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也会冷哼一声,说“去他妈的全世界”,这才是霍域。
霍域本来是这样的,可游弋此时想想,这些年他确实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这些年霍域总是收敛的,总是克制的,总是有一些未尽之语藏在话音停顿里的,可游弋统统没有发觉。
两个自认为最了解彼此的人却因为自己藏着一个秘密而忽略了对方长久的不寻常,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惜的事。
此时,游弋说:“当然,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要爱我,每天每天,每秒每秒。”
又过了一周,霍域总算拆了石膏,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出院之后要适当锻炼,还要到康复科进行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眼睛如果有任何不适也要随时回来复查。
霍域不怕麻烦,医生让干什么他都听着,唯独对霍荻领回来的拐杖有意见,非常不满意地说:“太丑”。
霍荻很无语:“拐杖不就长这样吗?丑你想怎么着?我给你绣朵花包上?”
游弋倒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叹口气说:“先凑合用着吧,过两天回我那儿给你弄一根,我那儿有几根风车木,结实得很。”
霍域果然笑了。游弋一看就冲霍荻说:“看见没,你弟就在这儿等着我呢,鬼心眼儿多得不得了。”
谷壮壮撇撇嘴,阴阳怪气道:“还不是你愿意惯着”。
今天霍域出院,大家都来了。家长们本来也想来,但那样的话人实在太多了,病房都得站不开,所以霍荻没让他们来,说等安顿好了再接他们过来看。
霍域出院就直接住新家了。新家离医院近,康复治疗比较方便,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赶紧过去找大夫。
前几天两位妈妈已经帮他们安排了一下新家。游弋说他俩住一起,这样他照顾霍域比较方便,只收拾一套房子就行。于茉莉问收拾哪一套的时候,霍域说:“我那套吧,他那套可能不是很实用,功能性应该不太强。”
霍域说完自己也有点想笑。游弋看他一眼,愈发好奇了。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拎着一堆东西办了出院。个顶个的艺术家,今天却全得干苦力。
霍荻最唠叨:“我都不知道住个院怎么能弄来这么多东西,今天让带这个明天让带那个,你怎么不干脆把家安这儿?”
说起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多都是游弋让带来的。有碗筷杯子、枕头被子,各种吃的喝的,这也罢了,竟然还有音箱、躺椅外加两盆小芦荟,连浇花喷壶都有。
游弋用心良苦。为了让霍域舒服,也为了让他不无聊,能弄来的东西都弄来了,只是苦了这帮搬家的帅劳力。
这会儿他先拿出钥匙开了门,探头进去瞅了瞅霍域的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咦?”
“让开让开”,跟在后面的谷壮壮撞开他,“我手都要断了你咦个鬼啊咦。”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屋,东西往地上一扔,一个挨一个地摔到了沙发上。
游弋急得直喊:“哎哎哎,你们换鞋啊!怎么跟土匪一样一个个的。”
除了罗青意,没人搭理他。
霍域拄着拐最后进屋,进屋搭上游弋的肩借力,一边休息一边看他骂人,觉得挺有意思。
“你还笑,等他们走了你别让我给你拖地啊。”
霍域胡噜一把他的脑袋:“没事儿,脏着吧。”
游弋三两下换了鞋,扶着霍域坐到旁边的鞋凳上,拿出拖鞋帮他换,嘴里还念叨:“一会儿赶紧给他们赶走,咱就留罗老师吃饭,要不然过不了半小时这屋子就没法儿看了,你是不是忘了壮壮有多能祸害屋?”
霍域俯下身亲他一下:“行了,别唠叨了小祖宗。”
谷壮壮听到游弋说他正好看过来,紧接着就目睹了这十分冲击的一幕,吓得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瞪个大眼睛傻在了原地。
一帮人看他这样全在笑。谷壮壮愣了好几秒,忽然摇着头开始念叨:“这是梦,这是在做梦,哈哈我怎么大白天做梦啊哈哈,做梦也不做个好梦,怎么还梦到他俩亲上了哈哈”。
他一边念叨一边出了门,跟撞了邪似的。走出去没两步又探头回来,傻乎乎地问大家:“这是做梦呢吧?”
游弋笑着挑挑眉,转头又亲了霍域一口。
“我靠!”谷壮壮啪地甩上门走了,彻底没动静了。
屋里的一帮人快笑死了。游弋捂着肚子说:“怎么办?我要不要去给他领回来,别一会儿出门撞树上。”
“你可别,他现在见了你不得跟撞了鬼一样啊?”谷茁茁说,“我去看看吧。”
没一会儿,谷茁茁领着谷壮壮回来了,傻孩子跟在他哥后面满脸不可思议,腮帮子上还有个红印儿。
游弋一看就又开始笑,问谷茁茁:“你掐他了?”
“我不掐行吗?”谷茁茁说,“这死孩子非说是做梦呢,就不跟我走。”
谷壮壮被他哥扔在沙发上,呆愣愣地看着霍域和游弋,也不说话,当真是一副受到了极大冲击的模样。
霍荻欠儿欠儿地说:“完了,孩子本来就不灵光,这回彻底傻了。”
谷壮壮没理他,指着游弋和霍域,直愣愣地说:“你俩再亲一个,嘴对嘴那种。”
刚才他俩亲的额头和脸,看来谷壮壮还不死心。游弋二话没说,凑过去冲着霍域的嘴咬了一口,转过头问谷壮壮:“这回行了吗?醒醒吧傻孩子,我俩在一起了,你弋哥和你域哥要白头到老啦!”
“我……靠……”
谷壮壮一歪头,瘫在了沙发上,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没人理他,一帮人喊着饿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游弋摸摸谷壮壮的脑袋,扶着霍域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其他人已经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格局都熟,游弋没来过,像只无头苍蝇,差点领着霍域进了卫生间。
卧室门一关,他扶着霍域坐下,这才问出刚刚的疑惑:“我以为你会弄纯白色,怎么会是黑白两种主色?这几年洁癖好了?”
他这问题问得其实有点心酸,甚至以为分开这几年他已经连霍域的喜好都不清楚了。霍域以前说过,以后搬出去住的话一定要做纯白色的装修,不需要什么独特的设计,看着舒服就好。
今天游弋一探头,发现这屋子竟然还有黑色。沙发是黑色,单独的两个椅子是白色,地板是黑白块的,连墙壁都添了一些黑色的设计。当然,在此基础上也有少量其他颜色的元素,不过霍域能用这么多黑色属实出乎游弋的意料。
此时,霍域坐在床上把他拉过来,仰着头笑着看他,问:“还记得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我说要住纯白色的房子的时候。”
游弋一愣,终于想起那天。
那是几年前深秋的某一天,他俩一块儿出去骑车。院儿外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路,路两侧种着两排白杨,到了秋天,金黄色的叶子铺满路面,美得不得了。
游弋记得,那画一般的仙境里,霍域半趴在车把上,偏头看着他说:“以后搬出去的话,我要住纯白色的房子。完完全全的白色,从桌椅到床、被子,连碗筷都要是白色的。”
当时游弋啧了一声说:“那是人住的地儿吗?沾点儿灰就要擦半天,而且看久了眼睛不会很累吗?不然这样,到时候我住纯黑色的房子,你要看累了就来我家住。”
那样的风景,那样的阳光,两个人慢慢悠悠骑着车,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太珍贵的回忆。其实谁都没把这两句闲话当回事,可霍域设计自己房子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那天。
此时他指着墙上的画给游弋看:“想起来了吗?”
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油画——蓝天白云,金黄色的落叶,两个骑单车的少年。阳光斜射在他们身上,圈出毛茸茸的边,多宠溺。
游弋看着那幅画愣了半晌又忽然闭上了眼睛,好像到了这会儿他才终于感觉自己到了目的地,感受到了一种从头到脚,由内而外的舒展。
长途跋涉的游子终于掬起一捧水,恣意痛快地泼向了那张满是尘土的脸。
其实长途跋涉的又岂止是他一人?做这些设计的时候霍域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他想如果这个房子注定不能迎来它的另一位主人,那往后余生他还是愿意守在这里,愿意把过去所有的美好回忆都装在里面,大不了迈出这扇门就戴起面具生活。
想过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他亲眼看到这个房子的时候会是跟游弋一起,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在这里吻他。
进门这一小会儿已经接了几个吻?一个两个三个,好像还不够,要四个五个六个……
霍域把游弋拉到身边,温柔地去吻他的眼睛、鼻尖和唇角。
游弋缩在他怀里笑:“别闹了小芋头,外面一堆人还有一个被吓傻的,咱俩躲这儿卿卿我我的成何体统?”
“那晚上再亲”,霍域的唇紧贴在游弋侧颈,腻腻歪歪地说。
游弋啧了一声,从手边的袋子里找出一套家居服扔给他:“自己换吧。”
说归说,他还是靠在门边没走。
霍域换衣服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环顾这间卧室。很简约的风格,抓人眼球的除了那幅油画只剩墙上的黑白键。
游弋笑他:“倒是很有设计感,不过你一个没有音乐细胞的人是怎么好意思往墙上画黑白键的?”
这面墙其实做得很漂亮,上半部分是白色,下半部分是黑色。白色延伸出去,垂直的水流一样融入到黑色当中,而黑色部分除了被隔出的黑色琴键之外,其余的地方更像一个静谧的夜空。整体看过去,这面墙就像颠倒的钢琴键盘悬于夜空之上。
游弋看了半天,忽然发现墙里好像还藏了小灯。正当他想一探究竟时,霍域打了个响指:“别看了,来,帮我扣扣子。”
第54章 宝贝,你好浪漫
收拾了一会儿东西之后,外卖陆续到了。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桌上什么都有。辣的不辣的、炒的蒸的炸的摆了满桌。
六个人,好好在吃饭的只有四个。霍域右手还不太好使,左手吃饭又慢,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主要靠游弋投喂。谷壮壮纯粹是傻了还没缓过来。
虽然菜是外卖,但好歹也是住进新家的第一顿饭。霍荻开了瓶红酒,这会儿举杯说:“来吧,一块儿喝一个,庆祝一下大家从左邻右舍变成了上邻下舍。”
霍域是不能喝酒,谁知游弋也忸怩起来,竟然端起一杯白水,恬不知耻地说:“来吧,这个替一下,我就不喝酒了”。
一听这话,谷壮壮终于“死而复生”,跳起来就骂:“臭不要脸!谈恋爱就谈恋爱,怎么还装上矜持了!你不喝酒?你不喝酒?!跟我域哥在这儿装是吧,来来来我今天不给你揭个裤衩都不剩我就不叫谷壮壮!”
因为这一杯白水,谷壮壮算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前被他忽视的细节这会儿一股脑地全明白了。
他仰头灌下一杯红酒,点点游弋说:“我早该想明白的。大一你跟个陀螺似的天天到处转,后来又当起世外高人来了,一天到晚神出鬼没。我竟然还以为你那是什么洁白无瑕的兄弟情,哈!原来你丫早惦记着我域哥呢,你敢说不是?”
其他人都笑着边吃饭边看戏,游弋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壮,哥不该瞒着你,其实哥哥我高二就惦记你域哥了……”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憋不住开始乐:“以前赖我瞒你,这一个多月我可真没想瞒,可是你个小傻子就是不开窍,就是看不出来我怎么办呢?哥实在无能为力。”
谷壮壮一愣,看看游弋霍域再看看大家,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来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看向罗青意:“罗老师你也早就知道了?”
罗青意憋着笑点了点头,仁慈地没有再补一刀,告诉谷壮壮说他其实已经知道好几年了。
谷壮壮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起那天打扑克他哥扔过去的那两张红桃九,他摇头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游弋倒了一杯:“行啊,我哥送红桃九,我这是红酒。红红火火长长久久,简称红酒。哈哈不错不错,来,游弋你他妈赶紧给我碰杯。”
孩子都快疯了,霍域笑着看了游弋一眼说:“喝吧我没事儿。”
游弋也豁出去了,端起酒杯跟谷壮壮碰了一下,仰头灌了下去,把红酒喝出了二锅头的豪迈。
这杯酒下去谷壮壮气总算顺了一些,不过精神像是出了点儿问题。
整顿饭他吃一会儿笑一声,一会儿爆出一句:“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不找,我们系系花屈尊看上你了你竟然说没兴趣,你可不没兴趣吗,你兴趣在大洋彼岸呢。”
一会儿又说:“做个小破木雕还都藏起来不给我们看,域哥你记着去找啊,我估计那一箱子都是你。就他那小作坊卧室床底下锁着呢,也不怕半夜一群小人儿爬出来把丫吃了。”
游弋彻底服了。到后来霍域也不吃饭了,干脆坐在谷壮壮边儿上守着他,等着他的爆料。谷壮壮如果半天都没爆出一句他还得催:“再说点儿壮壮,还有什么?”
说到后来谷壮壮反应过来了,一转头幽幽地看着霍域,拍拍他肩膀说:“你不也瞒着我们吗?走之前那通交代,跟托孤似的,你比他好到哪儿去了?”
得,他域哥也不是神了。
这顿饭霍荻吃得最高兴,看戏看得心满意足。吃完饭窝在沙发上摸肚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起哄:“壮,再给哥讲讲游弋酒后怎么哭的。”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公鹅打鸣一样笑了半天。游弋气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就要揍人了。罗青意一看这架势,赶紧拎起霍荻就跑。霍荻被拽到门口了还贱嗖嗖地扒着门喊:“我晚饭还来这儿吃啊壮,你等我!”
谷壮壮一抬手,也喊:“好咧”。
游弋递了个眼神给谷茁茁,意思是让他把谷壮壮弄走,没想到谷茁茁却不接这茬儿,摇摇头说:“你们瞒我弟这么长时间不得让我弟发泄发泄啊?受着吧。”
谷壮壮一脸得意。
就剩他们四个了,谷壮壮看看游弋看看霍域,笑骂一句:“俩傻逼,你俩怎么就他妈这么傻,郎有情妾有意地竟然折腾了这么多年?还是各自闷头折腾的,真行,怎么不给你俩憋成俩大苦蛋儿?”
游弋笑着看了霍域一眼,霍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谷壮壮看他俩那个腻歪劲儿,看不顺眼,可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以后别干这种傻逼事儿,自己憋着干什么?咱们四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说你们杀人放火了我俩也绝对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对不对?”
谷壮壮如此掏心窝子,游弋和霍域也不笑了。霍域挺认真地说:“不是怕你们不理解,也不是怕你们嘴不严,是不想让你们跟着闹心。”
游弋点点头苦笑一声:“是,我俩都以为自己是单恋,告诉你们你们怎么办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跟着纠结半天也没什么意义。”
谷茁茁摇摇头说:“不是说这个,感情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但是没必要在我俩这儿粉饰一片太平。这些年明明能感觉到你们不高兴,可你俩谁都不说……”
游弋刚要道歉,谷茁茁笑了笑,紧接着说:“本来挺担心,想着再这么下去得联系联系心理医生了,这回好了,俩不高兴都高兴了,我也挺高兴。”
“我高兴得不得了!”谷壮壮半醉着,忽然举起手嚎了一嗓子。
游弋和霍域本来以为瞒他们这么久他们至少应该有脾气的,霍域甚至都开玩笑说等他好了要站那儿让双胞胎一人给他一拳。两人谁都没想到兄弟俩一点儿怨气都没有,只是真心实意地替他们高兴。
两人一时之间有些感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霍域先开口说:“抱歉,以后有事儿先下去踹你们家门,半夜三更也给你们踹起来。”
谷壮壮歪着身子半靠在沙发上,笑着说:“踹,使劲踹,就拿出当年踹那滑板小子的架势踹!”
游弋指指他说:“记着你这话啊,回头不给我开门我揍你。”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太肉麻的话实在说不了,嘻嘻哈哈闹一通,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顿饭吃完又收拾了半天,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也一一放好,折腾完两人都累了,游弋张罗着要睡个下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