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迟远山坐姿随意,手里的牛奶当红酒一样细细品着,“前景一片大好,我就是自己瞎琢磨呢。”
“别瞎琢磨,什么事儿都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想吃果子你不得先栽果树吗?树栽好了,该浇水浇水该施肥施肥,果子自然就有了。”
这话说得通俗却在理,严松亭也确实一如既往地通透。
迟远山听完还没说话,拎着外套回来的严松青倒是欠欠儿地插了句嘴:“就是的,我钟老师不得先紧着拍电影吗?你懂点儿事儿迟远山。”
搁平时迟远山得弹他脑门儿了,今天大概实在懒得理他,没搭话。严松青也有自知之明,皮完了拽着严松亭就跑。
兄弟俩走了,酒吧只剩了迟远山一个,闹腾了一天的耳朵终于消停下来。
他独自坐在吧台,慢慢悠悠喝他的牛奶。
其实道理他都懂,也并非像严松青说的那样真就是不懂事儿,否则前几天钟度在酒吧拍戏他应该天天过来刷存在感才对,怎么会为了不打扰他连面儿都没露。
但不确定因素太多,心里的不踏实却是他控制不了的。
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迟远山起身走上了表演台。
已经打烊的酒吧,仅剩的几盏小灯都昏昏欲睡。台上的人孤零零地坐着,影子被拉得很长。
迟远山抱着吉他,迎合今晚的主题,哼唱着一首《I?Don't?Sleep?Well》。
一方不大的舞台,一把民谣吉他,他痴痴唱着,藏起一颗爱得炽热却又小心翼翼的心,声音低得像呢喃。
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心情和一个魂牵梦萦的人,如果结局如歌里所写,他恐怕再也睡不好。
这样的深夜,空无一人的酒吧和独自唱歌的店老板,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凄凉,去而复返的兄弟俩一时都愣在了黑暗中。
刚才被严松青拽着跑,严松亭把手机落在了吧台,这会儿返回来拿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他们没打扰迟远山,安安静静地在楼梯口站着。
严松青点开了录像,手机镜头对着台上的人。
这是来自小迷弟的记录也是迟铁树开花的证据。
一曲终了,严松亭忽然说了一句:“所以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你别以后在外头谈恋爱了都不敢带回家,你哥不吃人。”
严松青关上手机,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那心爱的姑娘还不知道在哪儿唱歌呢,倒是你,你这异国恋谈了多少年了我还没见过嫂子呢,你弟也不吃人。”
严松亭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原本打算过一会儿再进去,然而从台上下来的迟远山拿起吧台的手机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手机塞给严松亭,迟远山插着个兜下了楼,留下一句:“拍的视频发我”。
夜深了,夜风很凉,他边走边缩了缩脖子,掏出手机把严松青发来的视频转发给了钟度,附上一句:这小崽子偷录我,你看这风格像不像鬼片儿?
严松青拍的时候离得远,视频里看不到他的表情。这视频乍一看就跟那种粗制滥造带着点儿滑稽的鬼片儿似的,所以他才放心地发给了钟度。
他最近经常给钟度发一些好玩儿的事儿,今晚的本意也是想逗他一乐,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接到了钟度打来的电话。
彼时,迟远山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接起电话他有些意外地问:“哥,还没睡?”
“嗯,今天夜戏,刚洗完澡”,钟度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心情不好吗今天?”
迟远山脚步顿了顿,举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随后他佯装轻松地笑了笑:“没,松青今天给酒吧定了个‘睡不好’的主题,人走没了我也过了把瘾。”
钟度一时没说话,他打电话的原因其实就是看了视频感觉迟远山心情不好。此时,他的语气、声音以及他给出的理由都没什么问题,钟度却没来由地不太相信。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说:“你让我不开心的时候跟你说,你也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街上很静,钟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也格外让人安心,但迟远山心情不好的原因却是不能跟他说的。
他踩了踩路边的小石子儿,随口找理由:“真没事儿哥。今天晚上外面太闹,我在休息室躲清静,开了那盏灯,忽然有点儿想你。”
小区门口开出来一辆车,车灯亮得晃眼,迟远山一时没有防备,随口丢出了一句这么暧昧的话。
说出口才觉得不太合适,差点儿咬了舌头。
钟度没有多想,他只是一如既往地重视迟远山随口说的话:“这又不是离了多远,想我就见一面。哪天结束得早我找你,或者你有空了就过来我们一起吃饭。这边新开了一家川菜,你应该会喜欢。”
迟远山听着他絮絮的话,举着手机仰起了头。今晚看不到星星,气压很低,他鼻子有点儿酸。这些天被压抑的情绪忽然涌了上来,又在此时格外让人安心的氛围中很快烟消云散,他笑着答了声:“好”。
俩人又聊了几句才互道晚安挂了电话。那边钟度放下手机才想起来擦头发,擦着擦着发起了呆。
不管是那个视频还是电话里迟远山说的话都不太对劲,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但最后还是归结为自己的自作多情,于是自嘲一笑把这些有的没的抛到了一边。
接下来几天,两人该联系联系该聊天聊天,谁都没再提那晚那个电话。
不过,答应迟远山的事儿钟度一直记着呢。
这天一大早,他刚到片场就给迟远山发微信:“我看了一下,明天下午收工早,你有空吗?”
那晚之后,迟远山的心情已经由阴转晴,他当然有空,没空也会说有空,回了语音过去:“我有空啊,领导什么指示?”
“都哪儿学的这些话?”钟度也发了语音过来,话音里带着笑,“没事儿,你要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
“行啊,咱们找地儿吃还是包饺子,你们拍戏那儿离小院儿不远。”
钟度想了想,还是想吃迟远山包的饺子,但这话让他说出口多少还有些不自在,于是退而求其次,打字回:“想吃迟老师的饺子”。
他这称呼是彻底不打算改了,迟远山笑了笑:“行,那就吃饺子,带着白老师、思炜他们吗?”
“不带,他俩只会吃不会包,我包得也很慢,人多你太累了。”
下一条语音发过来,钟度随手点开却莫名其妙变成了扬声器播放,于是路过的白京元也听到了迟远山雀跃的声音:“行,那明天下午我接你。”
白京元立刻停了脚步,人模狗样地往那儿一站,挑着眉逗钟度:“呦,您有约啊?带我一个吗?”
钟度眼睛没抬,想也不想就说:“不。”
白京元“切”了一声,把自己扔进了旁边的椅子里:“就你能约会吗?”
说着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发出了他的约会邀请:“林大作家,明晚赏脸一起吃个饭?”
第20章 以后我替奶奶疼你
第二天下午,迟远山先回小院儿收拾了一下,收拾完出门买好了肉和菜,和好了面醒着,又炖上了一锅羊肉汤。全都安排好以后,这才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接钟度。
他到得有点早,钟度那边还没完事儿。他也没进片场,就在车里等着。
《野草》是一部群像戏,讲的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他们有的被父母抛弃,有的因为各种原因离家出走,有的父母双亡成了孤儿。
这些孩子走到了一起,找了个没人要的小院儿住了下来,试图打造一个属于他们的乌托邦。
整部片子的基调依然是非常钟度的风格,压抑、沉重、现实。他不断地给人希望,当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又残忍地把那点希望的火光掐灭,直至全部归于黑暗。
室内的戏份之前在棚里已经拍完了,现在剧组是在一个租来的农家院儿里拍外景。今天的拍摄时间比预期要长一点,这会儿正在拍一场两个孩子打架的戏。
钟度爱用新人演员,他们身上的青涩和懵懂跟他的电影风格很搭。当然,新人演员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没什么经验,尤其对这种打斗的戏很生疏,不会找角度,不会控制力道,所以一个镜头往往要重来很多遍。
演员重新调整的间隙,钟度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迟远山应该到了,于是让谢思炜帮他把人叫进来。
没过一会儿,谢思炜就带着人回来了。钟度这一镜还没拍完,他示意迟远山坐到自己旁边,又拿了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他。
全程他的眼睛都盯着监视器,迟远山却没有丝毫不被重视的感觉。钟度递过来的也不过是杯寡淡无味的热水,他却也喝得美滋滋的。
直到这一镜拍完,钟度才偏头看向迟远山:“穿少了吧?外面冷,要不你回我保姆车坐会儿,一会儿完事儿了我叫你。”
“没事儿,不冷,你忙你的哥”,迟远山笑着,“其实我在车里等你就行,打扰你们工作”。
钟度挑了挑眉开了句玩笑:“不打扰,欢迎迟影帝莅临指导”。
白京元在旁边听得直摇头。他也不想听这俩人腻歪,奈何他的座位就在旁边,想听不见都难。
几个演员跑过来看刚才的镜头,钟度周围瞬间围了一圈儿人。迟远山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发现此时给演员们讲戏的钟度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一分钟前还在跟他开玩笑的人,这会儿的语气表情却都很严肃。说话用词简洁又不带任何感情,任谁都能感觉到压迫感和距离感。
这一发现让迟远山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盯着钟度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悄悄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拍摄还算顺利,今天的戏份总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拍完了。
几个年轻演员拍戏的时候很认真,拍完了又嘻嘻哈哈闹作一团。这样其实挺好,毕竟片子太沉重,不去调节情绪的话人很容易沉在戏里出不来。
这会儿剧组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收工,钟度和迟远山也并肩往外走着。
刚走到门口,道具小哥又追了出来,跟钟度确认明天要做的准备。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话,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刚才打戏用过的断木棍还抱在怀里没来得及放。
迟远山在旁边笑了笑,心想这恐怕是他们老大又喝多了。
嘴角刚拉开一点儿弧度,下一刻就僵在了脸上。
那群年轻演员打闹着走了过来,有个演员没看路,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撞向了道具小哥。
失去平衡的道具小哥下意识就去找支撑。眼看着他怀里的断木棍就要扎到钟度,迟远山几乎是下意识地飞速迈了一步,挡在了钟度身前。
周围传来几声惊呼,空气都好像凝滞了几秒。
钟度一时也愣住了。被迟远山突然这么一挡,他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的状况是道具小哥手里的木棍撞到了迟远山腰上。
虽然为了防止演员受伤木棍的断层都处理过了,但这毕竟是木头,硬度还是在的。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提到嗓子眼儿是什么感觉。
全身的血液上涌,淹死了理智的脑细胞。钟度按着迟远山的腰,皱着眉问:“伤到没?”
这动作和问题都太蠢。明明看到木棍扎到他腰上了,竟然还按了一下,明明听到他都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竟然还问伤到没。
“没事儿哥。”
迟远山手还搭着钟度,他借着力道直起身,边说话边捏了一下钟度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
说完竟然还有空关心别人,又回过身去问道具小哥有没有受伤。
人群围了过来,询问的、道歉的、喊医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嗡嗡地在耳边绕着。
钟度揉了揉太阳穴,揪出一点儿理智,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确认他们都没什么事儿后,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刚才打闹的一群人说:“你们玩儿归玩儿,看着点儿路,片场这么多人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出个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们家里人交代?别仗着年轻就觉得磕一下碰一下也无所谓,万一伤了脸演员这条路你们可能就走到头儿了。”
钟度平时虽然让人觉得有距离但很少真的生气,这会儿他表情难看,语气又格外严厉,那几个演员一时都愣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出。
“别在这儿围着了,哪儿伤了赶紧去找医生处理一下”,留下这句话,钟度拽着迟远山就往自己的保姆车走。
白京元和谢思炜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确认演员和道具小哥都没事儿后,也没空安慰这一帮吓傻的人,赶紧去找跟组医生了。
阵仗不小,其实迟远山连皮儿都没破,这会儿还有空跟钟度嬉皮笑脸:“你看,我说没事儿吧,衣服厚”。
他撩着衣服给钟度看,伤处虽然没破,但皮下还是出血了,眼看着就青了一片。
“还笑呢,你挡我干什么?”
钟度还是黑着脸,说话听着像训人。迟远山知道他这是吓了一跳,也不恼,笑着哄人:“真没事儿哥,我不挡要扎你肚子上了,你衣服敞着呢。”
钟度看着他没说话。
这会儿理智回笼,想起刚才那一幕他还是心惊。剧组的人知道木棍处理过,迟远山却并不知道,他毫不犹豫地挡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此时,钟度很想说一些扎人心的话,比如我本来就是一个早该死掉的人你挡我干什么?然而,看着迟远山那张笑着的脸到底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沙发:“趴那儿,我去找医生拿药”。
刚拉开保姆车的门,白京元和谢思炜就带着跟组医生过来了。钟度没让他们进门,只接了医生的药膏,又问了一下该怎么处理就让他们走了。
刚才迟远山撩着衣服给他看都有点不好意思,既然伤得不重,那就别让大家都来参观了。
迟远山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会儿看钟度拿着药膏回来,他立刻说:“哥我自己来”。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钟度终于还是被他逗笑了。
药膏扔给他,钟度转身去拿了一条毛巾打湿,又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冰块用湿毛巾包着。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迟远山已经抹完了药。
其实他就是随便抹了几下,自认这种伤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什么,搁平时他都懒得管。
“这么快?揉了没?”钟度问。
“揉了揉了,真没事哥。”
他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敷衍。钟度看他两秒,多少有些无奈。
不跟他废话了,也不顾及他那点儿小脸面了,钟度拿起药膏,直接说:“趴那儿”。
他这语气跟在片场的时候都没什么区别了,音量没有多高却带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迟远山倒是不怂,只是这会儿看到钟度又皱了眉,他还是选择了听话。
他笑了笑,投降般趴在了沙发上。钟度撩起他的衣服,搓热了手先把药揉了一会儿,然后拿着包了冰块的湿毛巾,蹲在沙发边上给他按着冰敷。
受伤的位置靠下,一热一冷的触感又太明显。哄人的代价着实有点儿大,迟远山急需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我小时候皮,玩儿的时候不注意,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儿,晚上洗完澡我奶奶总要检查一下我身上有没有哪儿又青了”,他侧过头枕着胳膊,看着钟度笑着,“她也是这样,总是拿个凉毛巾给我敷,敷着敷着我就睡着了”。
保姆车空间小,两人距离很近。迟远山声音低低地说着这些话,一方面是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有意地把自己的过去讲给钟度听。
两个人相处总得增加一些了解,钟度难开口没关系,他先来走这一步。
“后来我奶奶没了就没人管我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过各的。当时他们都不想带着我,把我这个小拖油瓶扔给了我奶奶。其实我还不想跟他们呢”。
钟度一声不吭地听着,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小时候觉得辛苦吗?”
“辛苦倒是没觉得,我跟我奶奶过得还挺好的”,迟远山想起那个洒脱的老太太,眼神很柔和,“我爷爷死得早,老太太一个人生活也挺孤独,虽然她嘴上总是说烦我,但我知道她带我并不觉得辛苦。”
听着这些的话,钟度不由自主地想迟远山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个淘气的小孩儿。
他笑着的同时也有点儿心疼。
肩膀酸了,钟度换了一只手,腾出来那只已经很冰的手戳了一下迟远山的脸,看着他问:“我是谁?”
迟远山被冰得一激灵,笑着躲了一下:“哥你干嘛?”
“对,记着,我是你哥”,钟度也笑着,眼神却挺认真,“以后我替奶奶疼你”。
本来是句挺认真的话,说出口却听着像个诱拐儿童的怪大叔。
他说完自己先乐了,迟远山也跟着笑:“别别别,我可以叫你哥但你不能真想当我哥”。
这话听着跟绕口令似的,钟度一下都没听明白,问:“怎么?”
迟远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摇了摇头一脸耍赖的样子:“反正不行”。
耍完赖又格外拙劣地转移了话题:“别敷了哥,赶紧走吧,家里炖着汤呢”。
第21章 我陪你等春来
回小院儿的路上钟度没让迟远山开车,还帮他拿了个靠垫放在副驾驶上靠着。迟远山到家了都还在乐,说自己金贵得像怀了皇子的宠妃。
说话间两人进了院子,迟远山带着钟度简单转了一圈儿:“现在还比较原生态,等天暖和了再弄弄”。
虽然原生态,但这小院儿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没有刻意求工的雕琢感,随处可见的都是自然随性的美。
脚下踩的是石子铺成的小路,形状各异的青石板穿插其中,弯弯绕绕的小路两旁用一个个小木桩与花坛隔开,石头堆砌的外墙和深色的木质窗棂素朴而安静。
天色渐晚,院内忽然亮起小灯,一座小亭像惊喜礼物般呈现在钟度眼前。
那亭子宛如撑着纸伞从林中走来的女子,清雅娴静,孑然而立。
亭内放了一套木桌椅,旁边还有一个烧烤炉。两侧的灯串荡荡悠悠,给这个冬天的小院儿添了几分温暖和包容。
它温柔的光洒向院内萧索的植物,也拥抱着步入亭内的人。
钟度置身其中,恍然间竟有种“归家”的错觉。他忽然期待看到这个小院儿迎来春天、抽芽开花的样子。
迟远山此时也正说着开春以后要买些什么花、种在什么位置。说着说着话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等院儿里开满花,来吃烧烤吧钟老师。”
他的邀请还是那么生动具体,钟度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笑着答应了:“好啊,是用那个烧烤炉吗?”
“对,那天思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烤肉呢,接完电话直接就走了,今天回来这儿一块肉都没有,肯定是它给吃了。”
随着迟远山伸出的手看过去,钟度才看到院墙上坐着只肥猫。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笑了笑:“看得出来它伙食不错。”
说到伙食,迟远山愣了一下赶紧往厨房跑:“差点忘了,我还炖着汤呢”。
几步跑到厨房,先拿了只小碗盛了几块肉出来,又放好了盐,舀了一勺汤回身往钟度嘴边送:“你尝尝咸淡行吗?”
“正好,好喝”,钟度搭了一下迟远山的手腕,自然而然地把那勺汤抿到了嘴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动作过于亲密了。
“正好就行。走吧,回屋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儿喝碗汤再包饺子。”
放盐前盛了肉的那只小碗顺手放到了亭子里的木桌上,料定那只肥猫会来吃。
钟度跟在迟远山身后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得洗个澡,拍了一天打戏身上都是土”。
“行,我给你找衣服”,迟远山说,“对了,你的衣服还在我那儿呢,忘了给你拿了”。
他说的是上次钟度生病留在他市里那个房子的衣服。
“没事儿,你衣服我洗完也忘还你了”。
迟远山笑了笑,当下的心情竟然有点颇为纯情的微妙。
进了屋,钟度刚换好鞋,转过头就看到迟远山拿出了一套毛茸茸的睡衣。
他脱外套的手都顿住了,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是让我穿这个吧?”
“嗯”,迟远山憋着笑点头,“你试试,这个又暖和又舒服”。
这睡衣是前两天严松青看他不高兴买来送他的,还自认为很贴心地买了黑白两套。
虽然不是多卡通的花色,但对钟度和迟远山来说,穿这样毛茸茸的睡衣本身就够有挑战性了。
此时,迟远山拿着那套白的递了过来,钟度顿了顿还是接了。虽然让他穿这个实在有点儿难为他,但总归就他们两个,丢脸也不会让外人看到。
不过这睡衣确实如迟远山所说,暖和又舒服。
此时,钟度洗完了澡,摘了日抛的隐形眼镜换上了框架,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头发软趴趴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居家的随性与柔和。
迟远山倒是没换另一件,因为两件睡衣同款不同色,要是他也一起穿,就算钟度不多想他也做不到那么厚脸皮。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钟度有点想笑,特别是看到他有些别扭地走了两步又转了个圈之后,笑得更开了。
这样的钟度很接地气,甚至都有点儿可爱了。
两人照旧开了电视随便放着,一人喝了碗汤就开始包饺子。
这回钟度不上迟远山的当了,自己在网上找了另一种简单的包法,一排饺子包得整整齐齐。
迟远山看着那排包得挺好的饺子叹了口气:“迟老师也太没面子了”。
“迟老师还是厉害的,你那个比我这个好看,馅儿还包得多。”
“那一会儿迟老师包的饺子都给你吃。”
他们在沙发上坐着,说着幼稚的话,一抬眼就能看到院子里暖洋洋的小灯。
那只肥猫大概是在巡视它的领地,喵喵地叫着。
钟度忽然有些明白,他可能也并不是特别想吃饺子,只是太喜欢这样的氛围。
从迟远山邀请他一起过节的那天开始,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想象万家灯火的,无家可归的人。
暗自呼出一口气,他回了刚才迟远山那句幼稚的话:“那钟老师的饺子也都给你吃。”
似乎有些未尽之语,刚刚提上舌尖,还未出口就消散了。
“元宵节那天你们吃汤圆了吧?本来想给你送的,店里太忙没顾上。”
那天,迟远山早早地准备好了汤圆,但赶巧酒吧碰上个醉酒闹事的,报了警又等着处理完,凌晨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