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而动—— by重山外

作者:重山外  录入:07-20

谢时玉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没想到韩珉会为他用手挡刀。相识不过数月,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他以为韩珉潇洒浪荡,即使喜欢,那也是欣赏,是好奇,是身体的契合,个人的吸引,是锦上添花。
韩珉是设计师,手受伤就没办法绘图。如果说外科医生的手是个人的精神支柱,那设计师的手也集合了所有才华和前途。怎么敢在电光火石间,说放弃就放弃?
谢时玉吓得一缕魂都飞了,幸好他刚刚问了主任,知道不会落下残疾,只是要花时间休养和复建。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不知道他能怎么办,又该怎么补偿人才好。
谢时玉看了他许久,才轻轻推了韩珉的肩把人叫醒。
手下的人慢慢醒来,眼睛睁开的瞬间有些迷茫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片刻后用完好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到了?”
“嗯。”谢时玉点头,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从医院回来的一路上他都是这样紧绷压抑,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好像再加上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压垮。
谢时玉的家,韩珉来过一次,一切都轻车熟路,换了鞋后,他还直接去客厅,弯腰逗了逗缩进壳里睡觉的乌龟。
谢时玉则径自去客房里铺好床,找出没拆封的内衣和洗漱用具。
大多事情,韩珉用一只手就能搞定。洗澡时,谢时玉帮他准备好热毛巾,让他简单擦了擦身。
洗漱做好,天已经快亮了。谢时玉把窗帘拉紧,光线就透不进来,他转身,韩珉在床前站着,头发散下来,穿着刚拆封的柔软的深蓝色丝绸睡衣,人就显得柔和。
谢时玉低下头,不看他,离开客房,“晚安,你早点睡。”
“晚安。”
合拢的门只来得及透出最后两个字。
谢时玉背贴门板站了会儿,手摸着心脏。
两小时后,谢时玉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空白的墙壁,眼前仍有幻影,身体不住发抖。
枯坐一会儿,心跳难以平复,他忍耐不住,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走出房门。
一脚重一脚轻,握住客房的门把手,冰凉金属吸收了掌心的热汗,旋转,客房的锁舌咔哒轻响。
谢时玉走进去,站在床前。
满室昏暗里,他像一抹孤独寻觅的影子,茫茫然然,身不由己地到了这里。
看着人,听到呼吸,确保人完好地在眼前。残留的恐惧消散,谢时玉心跳才渐渐平复。
看到就好,刚想转身离开,手却被握住。
一个声音响起,“做噩梦了?”
谢时玉一怔,迟钝地转身,看到一双注视自己的眼睛。
韩珉安静望着他,“做了什么梦,这么害怕,跟我有关?”
“嗯。”谢时玉从喉咙里挤出回答。
“那现在还害怕吗?”韩珉放柔语气。
谢时玉不做声。他感到手腕被轻轻扯了一下,韩珉说,“来,躺下,我陪着你,这样会不会好点?”
谢时玉头脑恍惚,只知道依循着韩珉的话手脚僵硬地躺了下来。床垫枕头都柔软,他却躺的笔挺,像一块木板,要去受刑,只敢占据一个小小角落,大半个身体都悬空在外面。
“干什么这么小心,我会吃了你吗?看着我都不敢?”
谢时玉迟疑片刻,然后翻了个身,刚一转身就吓了一跳,韩珉离他很近,呼吸打在脸上,再近一点就要亲吻到了。
这么近的距离,可谁都没有推开。
谢时玉着了魔似的,抬起一只手,摸上韩珉的脸,“今天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想。”
“那后悔吗?”
韩珉笑了笑,侧脸顺势在他手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大猫,“你怎么觉得我会后悔?我能及时赶到,我很庆幸,事情过后我的确在后怕,想的是幸好我没有晚一步。”
谢时玉心神震动,双眼湿润,喉头梗了梗,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注视的眼神专注,片刻后,才低声说,“我想吻你。”
韩珉靠近他,“你不用告诉我。”
没有再压抑,谢时玉向前吻上了韩珉的唇。吻是这么轻巧,舌尖勾勒唇峰,划过齿列,探入口腔,温柔深入。
韩珉仰头接受他的亲吻,原先搭在他手臂的手却一下用力,揪住他的睡衣用力一拉,翻了个身,让他摔进自己怀里,紧箍着腰。
谢时玉只能半压在他身上,还是顾虑着,知道一只手撑着床单,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不要压到他受伤的手。
他们用一个费劲的姿势,交换了一个热烈的吻。
一吻结束,谢时玉低低喘息,韩珉的手探入他的睡衣,撩起一半,露出一截腰,就放在他冰凉的后背。
两人一上一下叠在一起,互相对望,片刻后韩珉凑过去,用嘴唇缓缓摩挲他的面颊,“早知道这样能让你主动,我也可以早点捱这一刀。”
“胡说什么,”谢时玉恐惧地瞪起眼睛,气他说话没有顾及,“这也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好好,是我错了,你也受了伤,那我还真舍不得。”
“你怎么会一点也不介意。”谢时玉神色复杂地摸了摸韩珉的头发,手指划过鬓角,再落到脸颊上,轻声说,“我也舍不得,所以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韩珉看着他,呼吸加重,瞳色深沉一点,几乎从齿缝间蹦出声音,“你真会选时机,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
谢时玉一下垂眼,脸有些红,双腿间火热地顶着彼此,他和韩珉这么亲密的肌肤接触少,除了那一晚,他这才意识到现在是他们的第一个拥吻,就以这么亲密的姿势。
谢时玉乖乖收回手,“手还是很疼?”
韩珉憋着气,吐出一个嗯,然后揽过他的腰侧身,抱着他倒回床上。“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别多想,好好休息。”
谢时玉收束了手脚,在他的气息间闭上眼,嘴角柔软上翘,心跳平稳下来,终于感到心安。

第39章
韩珉当了一晚上柳下惠,早上醒来时看到人软软的乖巧地睡在自己怀里,他险些前功尽弃。
要不是手伤实在太重,生怕再次撕裂,会影响康复后的功能,他怕是忍受不下来。
不过他素来理性,知道权衡利弊,一时的交欢和长久的相伴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他还有很长时间,足够他品味挥霍。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头顶的发旋儿,因为谢时玉一晚上睡得谨慎,几乎没有动弹,漆黑的头发仍然服帖整洁,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衬着白皙皮肤,细腻五官,几乎像副画儿,值得被装裱起来。
昨天的话完全出自真心,早知道一把刀就能把他们之间的隔阂捅破,情感理顺,他不介意早挨上这一刀。虽然这举动完全靠本能冲动,但能逼得他认清自己,也让谢时玉不得不做出选择。
依谢时玉的性格,心肠软,思虑重,责任心强,大事小事总爱揽上身,自己一受伤,他心思就全乱了,那些芥蒂才会无暇去管。
眼见谢时玉眼皮颤了颤,是快要醒来的架势,韩珉用完好的手箍紧了人,不动声色地闭上眼,呼吸规律地开始装睡。
谢时玉睁开眼,还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像受惊的小鹿般瞪圆了,慢慢才想起昨天的事。
恐慌惊惧又涌上来,谢时玉悄悄把身体挪出来,撑坐在床上,检查韩珉的手伤,石膏稳稳当当,自己也没有压迫到他手臂的供血,确信自己虽然和病人同床共枕一晚上,但幸运得没有让他的伤势加重。
谢时玉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要脸红。
他坐在床上盯着人发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把自己挪下床,去厨房准备吃的。
一边煮粥,一边翻看手机消息。一晚上功夫,开了静音,他手机消息快炸了。昨天的事情早就上了热搜,虽然人名地点等打了码,但私下里早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前因后果流传了几个版本。
消息太多,看都看不过来。谢时玉挑了几个回复,然后去阳台给爸妈打了电话保平安,安抚下两位老人,就把手机搁置到一边。
一边用砂锅煲粥,一边开了火煎蛋,厨房烟火缭绕的时候,客房的伤病患终于走了出来。靠着岛台,看着谢时玉忙忙碌碌,韩珉说,“原来你这些都会。”
谢时玉把蛋盛出来,“以前常弄,很久没做了,手生。”他把碗碟放到桌上,抬起头,露齿一笑,“不知道弄的怎么样,别嫌弃。”
韩珉看着他,随后也笑,“闻起来挺香的,卖相也不错,我要是吃上瘾了怎么办?”
谢时玉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那你来,我就给你做。”
韩珉听到这话,不由收了笑容,随后抽开椅子坐下,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低声说,“你的承诺,不要忘了。”
谢时玉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昨天那个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表达尽了。言语无法传达的内容,却可以用最亲密的触碰来传达。给彼此一个机会,无论结果如何,起码当下不会遗憾,
下午,谢时玉出去逛了趟超级市场,韩珉想去,谢时玉摇头不让他跟着,让他在家里静养。
结果等谢时玉买完东西回来,回到家发现人不在了。几个房间都没有,后背一下出了冷汗,脑子里有糟糕的设想。
还好没乱了阵脚,谢时玉打电话过去,第一次打不通,手心都是湿的,第二次响了很久才接,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心放下一半,紧张却变成了生气,“你去哪了?”
那边先一愣,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话,过了会儿才说,“担心我?”
这话问得轻佻,谢时玉怒气卡在喉咙口,又不想顺着他的话承认,一时僵住,半晌闭了闭眼,沉下声说,“抱歉,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很逾越,那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忍受不了地想收线,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自以为是地在舞台上表演,却无人关注,直到韩珉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去看冰箱上的便利贴。”
谢时玉站在冰箱前,看着上面潇洒的笔迹和笑脸人像,黄澄澄的便利贴在冰箱上异常醒目,醒目到在客厅里一眼就能扫见。但心慌意乱的人就是容易遗漏这些细节,只顾寻找自己最关心的东西。
谢时玉怔了怔,脊背的肌肉收紧,舌头堵在口腔,过了会儿才找回如何发音,“对不起,是我没看到,”
“没事,知道是你在紧张我。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的,又怕你在开车,小题大做了。”
谢时玉垂下头,“你去哪里了?”
“工作室,进度赶不上。”韩珉说。他仗着年轻身体强,送走谢时玉后就离开去工作室干活了。
谢时玉停顿一下,“现在是你准备时装展的关键时刻,本来时间就很紧张,又出了这样的事。”
“你不要道歉,这跟你没有关系。”听出谢时玉浓浓的内疚,韩珉不由皱眉,他正指挥手下设计师改图,他自己的手不能动,还好还有一批得力干将,“不要碰到什么事,首先归责到自己身上,上次也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这样的思维方式,让你把自己压迫得太紧,反而更没法正确处理接下来的问题。”
“更何况,”韩珉顿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要为这次意外负责,我永远不会怪你,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去做的。”
“为什么?”
韩珉笑了笑,“谢医生,你对谁对你的好都要问一句为什么吗?那你对病人在超出职责范围外额外的关心也有为什么吗?也许只是因为我想呢,又或者你值得呢?”
谢时玉轻吐一口气,心脏有微微的饱满和酥麻。
你值得。这样轻巧的一句,却带来不可思议的震撼。
谢时玉从不是一个自卑怯弱的人,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做不了这个职业。如果连他自己也无法信任手中的手术刀,那更没有奇迹会在这把刀下发生了。甚至所有的医生,尤其是越优秀的,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自负和傲慢。他知道自己值得病人的感谢,家属的托付,相信自己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
但所有家属交付的善意和信任,永远伴随着无法推卸、重若泰山的责任和嘱托。他一边接受,一边就在承担,每多接受一份好意,心里的担子也就更重一分。
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只是因为他是他,不需要任何责任或证明的肯定。不会有人对他说,因为你存在的本身,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哪怕是失败也没有关系。
没有惶恐,没有压力,没有迟疑。像一汪潭水,一片柔软包裹的花瓣。
所以韩珉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愿意,可以无声无息地侵入一个人的内心。
挂电话后,他又看了眼手机,发现上头果然有韩珉发来的消息。只是未读信息太多,自己没有留意。
谢时玉定了定神,弯腰整理买回来的商品,顺便料理食材和收拾屋子。折腾到下午,觉得时间差不多,他才将饭菜打包好,开车去韩珉的工作室接人。
临去前,他给人发了消息,那头回说还没处理好,让他不用来,来了可能要等。谢时玉说不介意,反正他暂时也没其他事做。
提着东西上写字楼,里头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一派忙碌快节奏,不是埋首在电脑前,就是聚在一起讨论,也有在踩缝纫机的,手里拿着布料比比划划。忙得很有人味,很热闹蓬勃。
谢时玉在玻璃门前站定,推门听到一阵悦耳的铃铛声,抬头才发现有人在上头挂了守护的风铃,还飘了张祈福卡片。
听到门口的声音,有人抬眼看过来,发现是谢时玉,莫小桐最先朝他边招呼边走过来,“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是谢医生来了。”
那次接待他的陈修正站着指导一位实习生作图,也朝他点头致意了下,脸上微微带笑,显然并没有因那天他和李恒的争执有芥蒂。
谢时玉也回了他一个笑,提起手里的咖啡递给莫小桐,“你们在说我?知道我会带喝的慰问你们?喏,你们加班辛苦了。”
莫小桐接过咖啡,吐了吐舌头,“慰问还是其次,主要是想让你带我们脱离苦海。”
“怎么了?”
莫小桐喝了一大口咖啡,随后长出一口气,“不行了,这咖啡不是续命而是催命的药。谢医生你快点把老大带走吧,我没见过人打了石膏还这么生龙活虎,脾气暴躁的。”
谢时玉诧异,“他在发脾气?我都没见过他发脾气。”
莫小桐抚平手臂上竖起的寒毛,“刚开会的时候,把几个组长的点子都驳回去了,骂倒是没骂,就是有点吓人。”
谢时玉朝紧闭的门看了看,看到并排并的另一间办公室时目光停顿了下。
莫小桐察言观色,立马说道,“放心,今天李恒不在,他很少待这儿的,待这儿也没事,就偶尔不知道抽什么风的时候会来这看看走走。”
谢时玉收回目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他的确有点避忌李恒的存在,知道他不在松了口气。但他又觉得他和韩珉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千方百计躲着人呢,好像他是勾引人的第三者一样,要避人耳目地偷情见面。
他心脏猝尔重跳了一下,李恒这根刺太难忽视了。
但本来感情的事就不是依循先来后到的,也不是谁付出的多就更有优势,有时候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去争取让他在身边吗?没有谁会拱手相让。

谢时玉走到办公室前敲了门,里面过了会儿才传出声让他进来。
推门进去,韩珉背朝着他,面对一具套了衣服的假人模特,受伤的手臂还打着石膏,一副身残志坚的励志模样。
韩珉手拿别针,用牙齿咬开,绕到模特背后,似乎想对衣服的款型做出调整,可一只手操作不便,拢起衣服就用不了别针。
“你想怎么做?”谢时玉上前,接替了他手上的布料。
韩珉看他一眼,很自然地松开手,“按住这个位置,把腰这边收紧,叠起来,往上提。”
谢时玉依言做了,这是条银白色的紧身长裙,没有任何夸张的装饰或极端剪裁,简约却极抓人眼球。裙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触感像蚕丝一样光滑柔软,面料通过光线的照射仿佛有月光流泻的波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相当美丽优雅。
别针收紧了裙子的腰身,谢时玉往旁边侧身,方便韩珉审视。
韩珉后退一步,看了一会儿,眉头微蹙,似乎仍不满意,迟疑地侧脸看向谢时玉,“你觉得怎么样?”
谢时玉讶然他会问自己一个外行人,“我不懂……”
“没关系,直接说你的感受就可以了。”
“我觉得很漂亮。”谢时玉赞叹地说,“尤其是被灯光照射时,这条裙子好像在流动,在发光,是有生命的,如果站在T台上绝对能一瞬间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韩珉微笑了下,“有人穿着它走动的话,观感会和这样静止着摆放更加不同,毕竟所有衣服都是需要人来体现的。”
谢时玉认可地点头,“衣料触感也很好,上身应该很舒适。”
“但还缺了点什么,”韩珉若有所思地说,手指在长裙的吊带上停顿了下,“漂亮,优雅,精致奢华,这些词都很好,但它少了让人心动的感觉,这才是这场秀的主题。”
韩珉思索的时候神情专注,五官严峻,眼窝被睫毛打出一点阴影,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遗憾地叹息一下,“也许配饰也很重要,但我还没有改进它的想法。”
“这就是那场秀的压轴作品?”
韩珉歪了点头,“不合适吗?”
“很合适,你是怎么想到的?”
“月亮与星光,旷野里吹过的风,山顶俯视时看见的成片云海,这些意象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就有了这次的设计,所有流动的自然的美丽,很难不让人心动?”
谢时玉点头,这的确是他看到这条裙子时所感受到的,身处自然界的旷达心境。“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但韩珉还是坚持,“还差一点。”
“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不会打扰到你吧?”
“不会,”韩珉笑着看着他,“你在这里我会很放松,但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没关系,”谢时玉在办公室的沙发中坐下,沙发也是设计师款,白色圆形,十分柔软,几乎能让人完全陷进去,“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带了吃的。”
韩珉摇头,“我没什么胃口。”
谢时玉了然地耸耸肩,放松身体把自己完全陷在沙发里,像猫一样自如地舒展了下身体,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那我等你有胃口了再说。”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韩珉转回到电脑桌,在坐下前抬起头,沙发上的人正侧靠着看手机,因为安静,他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声音,以及在所有微小响动中谢时玉的呼吸声,规律,平稳,小小的一只嵌在巨大的沙发内,严丝合缝。
韩珉收回视线,电脑上开了很多待评定的设计稿,他有一瞬盯着图纸发了呆,他想如果每天来这里,谢时玉都在,那他可能会舍不得下班。
等韩珉全身心投入工作后,时间就飞逝起来。
谢时玉窝着玩了会手机回了群消息就累了,主要是昨晚睡得太晚,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事故。沙发柔软,空调的恒温效果也很好,韩珉工作时只有规律的敲击响动,像另一类的催眠曲,谢时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他从沙发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盖着一件韩珉的外套,而本该在忙碌的人正侧身坐在沙发的边沿低头看着自己,眼瞳漆黑幽深,不经意间就会撞进去,专注得好像自己也是他手下的一件设计作品。
谢时玉撑起身体,外套就从身上滑下来,他抬起一只手抓住衣服,另一只手掌根按着额头,“抱歉,我怎么睡着了?你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香,不舍得叫你。”
“我睡了很久吧,你结束了吗?”
“没有,我还是想不出来。”韩珉却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谢时玉一愣随后安抚,“没事,顺其自然。”
“但我不甘心,我有一个想法,想试一试,”韩珉说得很慢,同时伸出手,把谢时玉下滑的T恤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露出的锁骨,“谢医生,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件事吗?”
“什么?”
“你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说我救了你,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谢时玉没想到他现在会提那时候开玩笑许下的承诺,有些意外地点头,“记得,我答应了就会做到,你想让我做什么?”
韩珉没有直说,他站起来,转身走到假人那儿,绕到其后,解开拉链,将那条银白色的长裙从假人身上脱下来,然后向谢时玉递过去,“谢医生,我想让你穿上这条裙子。”
柔软的面料被韩珉捧着,裙摆从手掌边缘滑下,在偏暗的室内光中璀璨发亮。
谢时玉几乎以为自己没有睡醒,是在做梦,张口结舌,“你在说什么?这是条裙子,我怎么能穿这个?”
“我知道,”韩珉却蹲下来,半跪在沙发边,“我想看你穿,我说过,一件衣服穿在人身上和穿在塑料模特身上,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它需要走动,呼吸,贴着人的皮肤。”
谢时玉被韩珉这种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磕磕巴巴,“就算我愿意,但这个尺寸我也穿不上啊。”
“你可以,”韩珉低声,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蛊惑,好像夜晚吹响的魔笛,有迷乱人心的魔力,“我按照你的尺寸做的。”
怎么会有人按照男人的尺寸去订做一条裙子?这很难不说是早有预谋。
谢时玉一时僵在那儿,他可以答应做很多事,却没想到韩珉的要求会这么羞耻。
“你知道,这场服装秀对我很重要,是Unique品牌第一次公开亮相,我想要展出的衣服都尽可能完美,达到最优,尤其是这件压轴的服装,如果有任何瑕疵或者不完美,我宁可取消,也不想留有遗憾。”韩珉顿了顿,“我知道你有顾虑,这要求听上去很过分,像是什么恶作剧。但我发誓,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灵感,一个只有你能带给我的灵感,而且一切只有我一个人会看到。”
在韩珉提到这对他很重要时,谢时玉内心就开始动摇了。
他为自己伤到了手,只是穿一条裙子,又不是割一块肉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时玉迟疑地伸手去摸了摸裙子,衣料异常得光滑,像水一样滑过指间,“也许我给不了你什么灵感,我穿起来也不好看。”
“你是我的缪斯啊,”韩珉低笑了笑,“还记得吗?夜晚的星星,俯视的云海,穿过肋下的风,它为你而生,你怎么会不适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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