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寸头男没打他,反倒是勉强算温和地给他开一瓶新的矿泉水,水里没有隔夜的怪味。
喂完水寸头男打开一个油腻腻的塑料袋,从里面捏出一个温热的肉包子塞进春生嘴里。
新鲜的肉包子咬开面皮里面是有一小团咸肉,尽管没多大点,但对饿得有些受不了的春生来说已经是千金不换的美味了。
他垂着眼拼命咀嚼,口腔里的所有唾液和味觉都在追逐那团小咸肉,把肉包子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寸头男看着春生那么狼吞虎咽地吃,嗤笑着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像喂狗一样,“也就你会觉得这玩意儿好吃了,等老子拿到钱天天吃香喝辣,顿顿波龙。”
春生的左耳几乎听不见了,寸头男说了什么他也不在意,他只想吃快点多吃点。
可是寸头男没给他太多,两个肉包子喂完就把胶带贴回他嘴巴上,拿脚踩着春生的肩膀把人踩回地上躺着。
他们几个人谈话从来没有避过春生,春生在他们眼里就是单纯脑子有毛病的,就算把话明着说他也未必听得懂,所以从来也不怕被他听见。
寸头男摇摇晃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摸出一根烟点上,“哎,你们说魏家那么多人,到底是谁花钱请咱们办的这事?”
胖子脑袋空空,他因为即将到手的三亿正兴奋,因甲状突出的眼球像要挤出眼眶,“爱谁谁,关我们什么事?”
寸头男特别瞧不上这胖子,懒得理他,扭头对刘峰道:“你觉得咱那雇主会是谁?”
刘峰摇头,他们从来都没办法联系雇主,都要等雇主主动联系他们,他们最后一次接到雇主的电话就是要他们再多刺激魏庭之,那段55秒的录像就是他们的手段。
如今看来也没有管用,那雇主要求的,刺激出魏庭之的副人格就等于他们失手了两次,这种情况雇主就算翻脸不给剩下的钱也不为过,到时候他们就只能拿着一百万和一个叫春生的小废物干瞪眼。
寸头男咬着烟看躺在地上的春生,“魏庭之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格分裂症?他舍得为这小子花三个亿,但我们大费周折给他来了个情景重现,所谓的副人格却没有出现。”
刘峰也点了一根烟,“有没有也不关我们的事了,雇主到现在也没有来电话,咱们两次失手,我看那剩下九百万,八成是没影了。”
“没影就没影,有三亿谁还惦记那九百万?”
寸头男这话忽然让刘峰觉得有哪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不过这点古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散找不见了。
他没有过多在意,笑了笑道:“他们有钱人也是真有意思,老头子刚死就开始斗了,斗不赢魏庭之就玩阴的,找我们几个挖人家伤疤,还非得给挖出病来。”
胖子撕开一袋鸭脖啃,漫不经心地问:“挖出病来又怎么样?魏庭之那么牛一人真能被对付了?”
“还能怎么样?是精神病就给关精神病院去啊,到时候他魏庭之就什么也不是了,魏家那班人会把他往死里整,整得他这辈子也翻不了身,要我看他们这些生在富贵人家的,活得也是够呛。”
春生左耳听力受损,只剩右耳能听,有些话他们说得声不大他听着也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他也不太懂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到了好几次魏庭之的名字,还有什么死不死的,心口就一阵阵发冷,冷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发疼,原本就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坏人抓他是想害庭之的,他们是想把庭之害死!
春生拿头顶地,头皮蹭在地上几乎要破皮出血了也想把贴着地的右耳露出来,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他一定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不能眼看着这些坏人把庭之给害了,他要想办法回家,回去找庭之把听到的都告诉他,他不能让他们害死魏庭之。
静海市近日阴雨绵绵,雨丝细如花针。
春节之后还未离去的寒冷在阴雨天的潮湿里仿佛能刺痛人的骨头。
寸头男铁青着脸拽着双手仍被绑得死死的春生从外面走回来,走到燃着火堆的铁皮桶旁再用力把人推到地上,也不管春生这一下摔得过狠,嘴里骂骂咧咧,“以后你们带他去外面上厕所啊!再让我带他去我就把他掐死!凭什么我给他提裤子啊?!”
刘峰看了他一眼,走向春生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再捡起地上的粗绳将春生的两条腿并好绑死。
胖子见寸头男怒火中烧的样,特别没眼力见地搭他的话,“他屁股不会也是你给擦的吧?”
寸头男凶神恶煞地指着他骂:“我擦你先人!下次你去!”
“凭什么啊?我就说了别给他吃那么多,还吃肉包子,吃得多了他就得上厕所,就跟之前一样饿着他又不会死,还省事了。”
刘峰闻言不赞同,“山里冷又下了雨,不给他点吃的把人冻出事来你们想拿他的尸体跟魏庭之要多少钱?”
寸头男怒气未消地摆手,“反正我不管了,你们谁爱管谁管。”
刘峰摇摇头,转身走向沉默不语的小眼睛,坐到他身边问:“魏庭之要真给我们三亿我们怎么带走?”
小眼睛咬着烟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说:“用船。”
“我们哪来的船?”
寸头男和胖子听到他们的对话都转过头看着小眼睛,等他拿主意。
小眼睛摘下嘴里的烟弹去烟灰,“我们没有船,魏庭之有,当然是让他给咱们准备了。”
刘峰觉得很冒险,“万一我们拿到钱又再把这小子还回去,这小子安全了魏庭之再报警我们怎么办?”
“所以这小子不能那么快还给魏庭之。”
刘峰脸色冰冷地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春生,道:“要把他藏好,等我们拿着钱安全离开静海了才能还回去。”
“没错。”
寸头男听他们说还要管魏庭之要艘船,忍不住道:“魏庭之给的船能信吗?要是他往船上安装什么高科技,定位追踪咱们,咱们还能跑得掉?”
胖子细想这话也觉得有道理,附和道:“是啊,电影里好些都这么演,到时候咱们跑哪儿去了他们一查就知道。”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三亿现金,没有船我们根本带不走。”刘峰道。
说完四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摸出烟点上,吞云吐雾,仓库里满是燃烧的尼古丁味。
此时距离他们成功绑架春生已经过去了快80个小时,断联快一天多的雇主在这时忽然重新联系上他们。
看着执着响个不停的电话,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如今已经算是背叛了雇主,绕过这不明身份的人直接和魏庭之做交易,纵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没到他们成功脱身的时候贸然和雇主撕破脸皮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小眼睛和刘峰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
电话那头的人打从他们交易开始就谨慎过了头,通话声音一直是使用的变声器,所以他们至今连雇佣了自己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知道,魏家人丁兴旺,又个个手头厚实,谁都有能力付他们一千万,也就是说除了魏庭之,那些个姓魏的谁都有可能是这次策划他们绑架春生的人。
小眼睛也打开了变声器,“刚去厕所了,手机没拿。”
雇主似乎接受了他这漏洞百出的理由,变声器下的声音怪声怪调,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这几天辛苦你们了,魏庭之就快撑不住了,我需要你们为我办最后一件事,剩下的九百万我会装袋扔进山里的老地方。”
小眼睛默了两秒,问:“你怎么知道魏庭之快撑不住了?”
雇主笑了笑,“他不敢睡觉。”
小眼睛不知道这不敢睡觉怎么就能看出魏庭之快撑不住了,只是问:“你需要我们办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明天下午3点,带一根手指给他,或者耳朵也行,送到魏家去。”
“送到就行了?”
“对。”
“那人怎么办?”
“找个地方丢下,剩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知道了。”
电话挂断,四人一时静默无言。
寸头男忍不住问:“怎么说?”
“我们不用听他的。”小眼睛收起手机。
刘峰又问:“那魏家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他自己也说了这是最后一件事,办完就付钱,至于魏庭之怎么样,那是他的判断,不是我们的。”
寸头男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因兴奋放大,“三亿一千万。”
小眼睛点头,“找块石头装盒子里送过去,反正他也不会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切了这小子的手指还是耳朵。”
刘峰倒是想起了一个他不太明白的点,“为什么时间定得那么死?明天下午3点?”
谁也没想明白,寸头男毫不在意,“他说几点就几点,跟之前一样扔完盒子咱就走,没有人看见就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小眼睛看了眼刘峰和胖子,“明天下午你们俩跟我一起去。”
寸头男啧了一声,“换个人,我不留下,我可不想再给这小子提裤子。”
“胖子没你靠谱,不好一个人留这看着,你守着我放心。”
寸头男没话说了。
春生侧躺在地上把他们说的话都听了个大概,眼神安静地盯着地面上的尘土。
次日下午两点过。
淅淅沥沥下了一上午的小雨到了中午才停,锈得坑坑洼洼的铁皮飘来外面土壤放线菌的味道,仓库里的气温也较昨日更低。
寸头男折断了好多树枝丢进铁皮桶里,让火烧得再旺一些,刘峰和胖子在准备要丢到魏家的箱子,小眼睛站在外面抽烟。
几分钟后,三个人骑两辆摩托车下山,寸头男留守仓库。
他们在静海市近郊的破山里待了好几天,这里很多年前是计划要打造一个钢材市场,只是前期资金投进去,盖起几个铁皮子仓库后就没有然后了,具体什么原因也没有人知道,这片破山坡也荒成了没有人会来的鬼地方,去市中心快三十公里路没有车就只能靠摩托。
刘峰载着小眼睛,胖子一个人开,三个人两辆摩托车一路呼啸。
静海市虽然还没有禁摩,但是路上查摩托的交警也不少,去魏家的路上他们必须小心避开有交警的路口,一直开到能以最佳视角观看整个静海市风景的山下。
这座山只有一条盘山公路能开到山上,山上就住着一户人家,便是魏家。
三人把摩托车停在隐蔽的位置,盘山公路难保不会有摄像头,他们不能走正道,只能穿过树林走。
胖子被要求留下照看摩托车,小眼睛和刘峰负责送包裹,他们准备按照之前送录像的路线上山,把快递盒丢到距离保安亭几十米的路中央,这样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盒子。
扔完快递盒,两人原路返回下山,刘峰这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老觉得好像要发生点什么,像种不祥的预感。
他跟在小眼睛身后走,人到这了才觉得雇主要他们办的这最后一件事很蹊跷。
“咱这钱会不会拿得有点太容易了?”
小眼睛没回头,走在山林里像走在平地一样轻松,“咱还没拿到钱。”
“我们也没有做什么,雇主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切那小子手指耳朵?最重要的一点,这最后一件事最后能不能成功谁也没有把握,他为什么不等魏庭之的人格分裂症真被逼出来再给我们钱?反而好像着急要把我们给打发了。”
“你想那么多,想出什么来没有?”
刘峰就不说话了。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两人做事从不耽搁不磨蹭,迅速地下山,走过一半两人却突然猛地停下脚步,反应极快地找树干躲藏,震惊地看着几辆警车从山下开上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警车上山?”刘峰错愕地看着几辆警车开走,亲眼看见了都有些不敢相信。
小眼睛怒骂一声脏话,转身往山下跑,“别傻着了!赶紧回去!魏庭之报警了!”
与此同时,废弃仓库。
老老实实侧躺在地上的春生忽然难受地扭动身体,被封了胶带的嘴巴还发出微弱的嗯嗯呜呜声。
寸头男一看他这反应就心烦,因为这意味着春生想上厕所了。
他骂骂咧咧地起身,走到春生身前还是没忍不住心里的火往春生腿上用力踢了一脚,“早上就不该给你吃东西!吃了就拉吃了就拉,你是不是成心要给我找事?!”
春生让他一脚踢得眉眼一片痛色,嗯嗯呜呜表示自己想上厕所的声音都变得更加微弱。
寸头男满脸不耐烦地把他拉起来,撕开他嘴上的胶带,“你要干什么?”
春生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的肚子好疼。”
“吃什么了你肚子好疼?”
春生垂眼不敢看他,“早上那个包子……好像是坏的。”
“坏的你还吃?”
“我饿……”
寸头男不知想到了什么,嫌弃又恶心地啧了一声,给春生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等下你给我滚远一点上。”
春生低着头看他解绳子,“可是我没有纸巾。”
“要什么纸巾啊大少爷?拿树叶擦擦不就完了吗?”
“那,那我弄到手了怎么办呀?”
“滚,别跟我说这个。”寸头男用力拍了把春生的脑袋,把解开的绳子扔到一旁。
春生慢慢站起来,怯怯地看着寸头男又往铁皮桶里加了几根树枝,让火烧得更旺些,应该是担心自己出去太久回来火灭了。
寸头男正盯着火等着再往里加一些树枝,没有一点要警惕和防备春生的意思,在他手拿树枝往烧得正旺的火堆里塞时,突然感觉有一股大力重推自己的肩膀,把他往铁皮桶里推。
猝不及防下他眼中映着的火光在转瞬间放大到极致,整张脸几乎是往火堆里扑,恐怖的高温瞬间点燃了他身上的羽绒服。
“啊啊——”
痛苦至极的惨叫声响彻废弃的仓库。
春生推完他扭头撒腿就往外跑,头也不回地冲出仓库大门,往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扎,他的小个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灌木丛里。
春生被带出来解手过几次,每一次他出来都会悄悄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早就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逃跑的方向,眼下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能逃了,所以刚才他推寸头男那一把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要把人往火里面推。
响在身后的惨叫每一声都在顺着他的耳朵往心里钻,像只大手把他的心脏捏得紧紧的,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但是逃跑的脚步一步也不敢停,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分开眼前的杂草灌木深一脚浅一脚地逃,不小心摔倒了也马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他一气儿疯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是要往哪里跑,已经跑远了听不到什么声音了他也不敢停,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被抓住了可能就要死了,他们一定会把他给打死的,所以他一定不能被抓住。
他要是死了庭之怎么办?他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庭之了,也见不到林羡和颖颖,还有家里的佣人们,还有西角路的人。
他还要学木雕,他还没给庭之刻观音,他不能死,他要回家,回到庭之和大家身边去!
第71章
近郊山林上的植被长年无人打理,在日晒雨淋中野蛮生长,多蚊虫没有路,在这种荒郊野地就是真遇上蛇也并不奇怪。
春生不怕蚊虫老鼠,但他怕蛇,无论长短大小,只要是蛇他就害怕,因为小时候在福利院有过晚上睡得好好的被从窗外爬进来的小蛇钻被窝的经历,他对蛇是只要看一眼胆子就先被吓掉三寸。
从仓库跑出来之后多亏这两天这些绑匪有给他吃东西,他跑起来双腿至少还能有点劲,不至于发软跑不动,但他跑着跑着把那个废弃旧仓库远远甩到脑后没多久就让一条挂在树枝上的黄色菜花蛇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条菜花蛇似乎还未成年,蛇身不足一米,但即使这还算是条幼蛇,可在怕蛇的人眼里其冲击力和恐怖感依然无法形容。
春生坐在地上表情空白地和那条挂树上的蛇对视,浑身力气都好像被抽得一干二净,跑那么久都没软的双腿这会儿软得他没力气自己爬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春生从恐惧中回神,他不敢把眼睛从蛇的身上挪开,怕蛇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爬下来钻到草丛里,他只能眼睛盯着蛇,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天然地知道自己动作不能太大,也不能背对蛇。
如今往回跑是绝对不可能,他只能往前,就算这前有蛇他只能自己想办法绕过去。
阴天树林里潮湿,没有太阳就算是白天,在枝繁叶茂,荒草丛生的林间光线也仍是昏暗,春生猫着腰和那树上的蛇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轻手轻脚地从旁边绕过去,寒湿天里竟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绕过那棵挂着菜花蛇的树,感觉自己安全了才扭头撒腿慌不择路地疯跑,一气儿不停地跑,不小心从小坡上摔下来了连被蹭破出了一大片血的手掌都没有停下查看,忍着疼得钻心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直到他再没有一点力气,再也走不动了也没有忘记要把自己藏起来,躲在比人还高的芦苇里干呕。
若是在半年多以前,这点运动量对春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如今的体魄和越来越差的肺活量和以前根本没法比,他能从废弃仓库跑到这里来就已经是拿命在跑的成果了,整条呼吸道火烧火燎地疼,嘴里满是血腥味,头晕眼花连自己刚才是从哪里跑过来的都搞不清楚。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芦苇里,想快些把气缓匀,他也好快些跑到有人的地方求助,回去找魏庭之他们。
阴沉沉的天色积压阴郁的雨云,连日来的阴天阵雨终于在今天落了一场大的,滂沱大雨哗哗作响,瞬间就把芦苇里的春生浇了个透。
春生无知无觉地趴在雨里,脸颊枕着手臂,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直到乌云密布的天际翻涌刺目闪电,连声惊雷骤然炸响,春生才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猛然惊醒,爬起身如梦初醒地环顾四周。
他凝固在下巴的鼻血被大雨冲掉了许多,连带着刚才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蹭破出的血。
眼看这场大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春生也只好从芦苇丛里爬起来,拖着疲软的双腿一边找地方躲雨,一边借雨水擦洗下巴上的血迹。
孤零零的背影在大雨里越走越远,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暗无天日的林间,苦寻一条可以让他回家的路。
警车上山不光是打了刘峰等人一个措手不及,对大门紧闭的魏家来说亦是不速之客。
这一幕魏家所有人都不陌生,因为八年前魏泓之被绑架,警方也是在他们准备赎金的时候突然上门,称是接到魏家报警。
这至关重要的一环完美复刻了当年,而当年的结局直接导致了魏泓之被虐.杀,惨死在绑匪手里,如今一切似乎都在重蹈覆辙,一步步重演八年前的惨剧,势必给魏庭之一记沉痛的重创。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这阴狠毒辣的手段在警车出现在魏家大门外的那一刻,超过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魏庭之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就连林羡都一时慌乱,只觉得完了。
但魏庭之昏迷了几分钟后又突然自己醒过来,甚至那时林羡刚给魏家的医生打完电话。
“庭之?”
魏庭之推开林羡要来扶自己的手,整张脸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他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进来了吗?”
“在楼下。”
魏庭之眼神安静地直视林羡,话音沙哑,“其他事情你不用再管,你只需要帮我办好这一件事,既然魏泽行踪嫌疑最大,魏昶晖形迹可疑,那你马上让人去办,把魏子睿从学校接出来。”
林羡听得一惊,但魏庭之没有解释的打算,把事情交代完便转身下楼。
不出所料,警方的到来是因为接到报警电话,报警人自称是魏家的佣人,因为朋友春生失踪超过80小时,报警人怀疑春生是遭人绑架了,而他有此怀疑也不单只是春生不见人影,还有个非常有力的证据是魏庭之在准备大量的现金,超过10个100寸的行李箱被运进了魏家,行李箱里装的全是现金,这一点之后也被证实了。
12个100寸的行李箱中,共计超过1.5亿的巨额现金让警方感到十分疑惑,不由问他,“春生是你什么人?”
魏庭之面无血色,沉默半晌才答:“他是我爱人。”
他不肯报警,选择和绑匪交易的行径在警方看来是十分危险的,也是在纵容犯罪,对社会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但八年前魏泓之的惨剧静海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警方也不好苛责他。
警方的介入是否已经打草惊蛇了谁也不敢断言,眼下他们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绑匪的藏身地,把春生救出来。
另一边,领了话的林羡也在第一时间找人将魏子睿从寄宿学校接走,以他堂叔叔魏庭之的名义,理由是他堂叔叔想他了。
无论国内外,寄宿制学校要想接走学生是绝对绕不开监护人的,魏子睿的妈妈王嫣因老爷子的葬礼现今在国内,只能找在本地的亲戚人暂当临时监护人。
学校电话给到王嫣后,负责去接走魏子睿的人也同时拨通了林羡的电话。
林羡话音温和:“庭之有些想子睿了,昨晚睡觉还梦见了他,想到孩子现在孤身一人在国外,就想找人带他出去转转。”
王嫣接到电话时人在做SPA,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庭之的意思是魏胜老爷这么多年在加拿大实在孤单了一些,也该让家里人去看看,巧的是和天荣有过合作的UCA似乎也有意要在加拿大成立分部,庭之有想法让魏昶晖去。”
王嫣听完静默了数秒,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庭之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子睿我们就先带走了,学校那边该怎么回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
林羡时机捏得极好地将电话挂断,几分钟后就收到已经成功接走魏子睿的短信。
两个多小时后,从外地赶回来的魏昶晖脸色铁青地开车冲进魏家,把魏家大门的雕花栅栏撞凹陷进一个洞,自己车的车头灯也碎了一地。
他的到来是魏庭之意料之中的事,听大门的保安说魏昶晖把门撞坏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让林羡开账单,他家被撞坏的门,保安的精神损失费,佣人清扫碎车灯的辛苦费,全都跟魏昶晖要。
魏昶晖碎了车灯的宾利从大门方向疾驰而来,急刹在私宅门前,怒气冲冲地下车摔门,进门抬脚就先把一个落地花瓶踹到在地,伴随一声巨响,锋利的瓷片碎落一地。
寂静的私宅里,扶手楼梯下,魏昶晖气得双眼充血,形象全无地嘶吼,“魏庭之!你给老子滚出来!还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