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定了定神色,坐在桌前,他手中拿着刀叉,似乎在纠结该从什么食物开始尝试。
牛排肉质厚实,毒只能采用液体渗入或是粉末涂抹在表面,再用香料掩盖掉特殊气味。
烤鸡内部有填充物,毒混入其中再随着鸡肉一起被吞咽也是不太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还有蔬菜,这种用沙拉搅拌的生食品里一旦有毒很容易发现,很多植物会不堪毒物的腐蚀而发黑变色。
严律的目光在桌上扫了半天,他一道接一道菜的分析,不管有没有毒,他都能自己找到合适的理论为这道菜“加上”毒。
但他越思考,要试毒的想法就越犹豫。
直到一旁等待着他的玩家不满地催促道,“你还吃不吃啊?”
男人一怔,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遂他有些羞赧地红了耳尖,道歉,“不好意思。”
其他玩家没再作声,但那一双双泛着光的眼睛紧紧盯着严律手中的刀叉与还未沾染上油渍的唇瓣,就像是黑暗中伺机埋伏的鬣狗,等待着猎物死去的那一刻。
严律心里很清楚,那些玩家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因为这种眼神他见过,在那无数场被他破案后的审问环节里,身负数条人命的杀人犯的眼神都是这样的。
他们渴望刺激,又幸灾乐祸,总期待着身边会发生什么足以让他肾上腺素暴涨的事情,最后这种贪欲因得不到填满,致使他们亲自动手上阵。
所以来自于人性的阴暗面让严律无数次地怀疑,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真的值得被他保护吗?
彼时那些玩家的眼神也是同理。
哪道菜有毒,毒性又有多强,他们根本无所谓,他们想看到的只有因中毒而口吐白沫死去的他。
哪怕这意味着这顿晚饭甚至是以后的食物都不能再吃,但人是追求刺激性的动物,在这种无关自己痛痒的场合,比起严律平静地吃完这顿晚餐并无事发生,他们总抱着侥幸心理,期待着能看到点更有意思的东西。
“你不吃就算了,也别指望我们以后会听你的命令!”
“不吃还装什么犊子啊,我真是服了。”
玩家们开始骂骂咧咧,但严律一直在犹豫,手中的刀叉迟迟未动。
在众人都已经因为不耐烦而打算赶他走时,严律对面的椅子却忽然被人拉开了。
额间染着一缕粉色头发的少年淡定地坐了下来,他生着张冰清玉洁的脸,宛若在悬崖之巅盛开的清莲,又像是精雕细琢般的工艺品,让人光看一眼便彻底映在了虹膜里,难以退却。
不过这么张脸配上的却是有些颓废的慵懒表情。
见其他人都不打算坐下,池昱自顾自地拿起桌边干净的刀叉,夹了块牛排就切了起来,还不忘边啃边嘟哝着,“我先开动了,肚子快饿扁了。”
“……”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包括严律。
连一个成年人都需要犹豫许久的场合,这家伙却不加思考地拿起餐具把可能带毒的食物全给送进了嘴里。
“不是,这里面可能有毒,吃了是会死的!”反应过来后的严律着急忙慌地站起身,伸手去抢池昱的餐盘。
小少年的身手必然没那个当过警察的青年快,他虽脑内为自己设想出了一条躲避的方案,但他的动作却慢得像树懒。
池昱还没来得及抱起自己的盘子,严律就已经抢过了他的刀叉,两个人纠缠间盘中的牛排因惯性而飞出,直直砸在了后头那绿毛男人的脸上。
“……”
他名为杨友淳,是之前在大厅里顶撞过严律的混混青年。
本就暴脾气的他是为了看严律的难堪才特意站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谁曾想他想要的画面没发生,自己倒是被严律整了个难堪。
“你……”杨友淳刚要破口大骂,一只白净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替他擦去了脸上油腻的酱汁。
他心下一动,还以为是自己的春天来了,但睁眼在四周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人,直到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正在他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哥哥,别生气啦,我的爸爸说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面对一切困难!”小女孩的嘴里冒出来了人生哲理,虽然有个前缀是“我的爸爸说”,但依然让众人佩服了她的勇气。
至少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敢让杨友淳这种硬茬别生气的人。
“浪费了一块牛排,真可惜。”
玩家们哗然间,池昱的声线幽幽传来,带着深深的叹惋。
哪怕这些食物明天还会刷新,但放在上一个副本,他可是吃了整整一个月的罐装食品啊!
现在如此美味的牛排掉在地上,要他怎么能不心痛……
“现在的重点是牛排吗?万一这一桌子的食物都被下了毒,那我们二十多个人的性命难道是儿戏?”说话的是一对小情侣中的女性,名为焦月。
女人留着头微卷的长发,化着不算太浓的妆容,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带着股咄咄逼人的威严。
她的出发点在于,自己是为了所有的玩家在考虑,而池昱那副无所谓会不会中毒的样子,无疑是混淆其他人的防备心。
“可是,姐姐……”小少年皱起了眉头,一双绿瞳水汪汪地看着她,莫名带了些委屈的意味在里头。
焦月:“……”
没想到池昱会来这招,焦月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倒不是因为少年生得不好看,反倒是因为他太好看,甚至都到了不太像人类的地步,所以他这般好像撒娇的举动,没来由地让焦月从心底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
见对方闭了嘴巴不再作声,池昱也收放自如地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那可是个恶劣的神明,当我们被祂拉入副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祂掌间的玩物了。”
所以祂又怎么会在第一天的晚餐里就下毒,让这些玩具如此轻易地死掉呢?
池昱正在用餐。
鲜嫩多汁的烤鸡肉被少年用叉子送入口中,咸香的油渍在他嘴角留下抹叫
人浮想联翩的水光。
吃完这口,他又端着盘子走到了餐桌的最右侧,毫不犹豫地叉了块炸土豆,把脸颊都塞得鼓起了一块。
他大概是没什么社恐的症状,被二十几个人围观吃饭也能做到面无表情还吃得贼香。
见池昱一个少年人都敢如此“试毒”,严律也再顾不上什么人性什么值不值得的,他拿来只鸡腿,抱着必死的觉悟啃了一大口。
食物被烹饪得恰到好处,香甜的肉汁顺着鲜嫩的鸡肉被咬碎而爆开在他的舌尖,如一簇簇点燃他味蕾的火苗,让严律尝到了史无前例的美味。
“好吃……!”他眼睛一亮,先前的视死如归也消失殆尽,只继续去撕眼前那盘香喷喷的鸡肉,着急忙慌地往嘴里塞。
餐盘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叫这些饥肠辘辘的玩家们纷纷濡湿了嘴角,垂涎三尺。
“管他呢!毒死拉倒,总比饿死爽!”
这般氛围下,杨友淳再也遭不住自己咕噜乱叫的肠胃,他拉开椅子坐在两人的附近,生怕抢不到食物似的,迅速捞了块牛排丢进盘子里,大快朵颐起来。
“吃吧!他们这么吃了都没事,顶多大家一起死呗!”
“把我们拉到这破副本里遭罪,不吃它的东西岂不是便宜它了!”
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千奇百怪的自我安慰坐入席间,不出须臾就风卷残云般的把满桌美食给瓜分得干净。
“你是当真不怕死啊。”池昱正喝着饮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他茫然回头,正对上严律那双有些暗红色的眸,他站在身后冲他古怪地笑笑,然后顺手拿来桌边的纸巾替池昱擦去了脸颊上沾染到的酱汁。
“光吃饭就能吃成花脸猫的情况来看,你敢以身试毒还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应当就是你这样的小鬼吧?”
严律确实没想到,第一个上餐桌的人居然会是池昱,在那种被众人用眼神逼迫,并所有人都在怀疑食物有毒的场合,是谁在进食前都会思忖再三吧?
可池昱却推翻了食物有毒的猜测,还毫不犹豫地以身试毒,带动剩下的玩家一起吃饭。
“以你的年纪来说,能做到这样实属了不起!”没等池昱说话,严律就逮着他给他一顿夸,夸完了还要给他比个大拇指,说池昱是“年轻人的骄傲”。
小少年微微张着嘴,他以坐姿抬眸望向站着的严律,这样的视角让他看上去像是在无语地翻白眼,当然他确实也翻了。
“……我只是肚子饿了。”他哪里想得有严律那么多。
他真的是饿了,饿到恨不得马上把脸贴到餐桌上,谁晓得严律还要搞个试毒这一套,让他看着美食却吃不着。
“别害羞啊,我刚才看你吃饭的时候不是很从容吗?”严律是有点自然熟的类型,见池昱满脸写着厌烦,他还毫不在意地上手去揉他的脑袋,直到对方的头发变成乱糟糟的一团。
对于陌生人的亲近让池昱感到生理性的不适,他又想吐,但转念想了想一肚子的美食,只能拼命用手捂住嘴巴,再深呼吸了好几口把那阵恶心给压了回去。
而当他正在努力缓解不适时,目光却注意到了坐在他斜对面的男人。
在这群至多四十几岁的玩家当中,这个男人的年龄显然是最大的。
他西装革履穿的体面过人,微微泛白的两鬓与端庄的仪容让他看上去像个事半功倍的企业家。
但有个疑点,男人虽说模样看上去不会超过五十,但他吃饭时握着餐具的手一直在抖,尤其是将叉子递到嘴边的过程,简直就像筛糠一样浮夸,若是盯久了,还能发现他会时不时地出现不自然的抽搐动作。
白墙上有他自己写下的名字,林启航。
三个大字歪歪扭扭挤在了众人名字的最角落,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看着就不像是眼前这个穿着得体的男人写出来的字。
严律显然也发现了林启航有问题,没等池昱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哧溜”一下窜到了对面。
“需要帮助吗,你看上去好像身体不舒服?”到底还是有点侦查员的属性在里头,严律的问题比较委婉。
但这家伙的表情实在是太正直了,几乎让池昱脑补出了严律举着自己的警察证件,指着林启航的鼻子逼供他说出秘密的画面。
“我……没事。”林启航的反应也很慢。
他向严律笑了笑,脸部的肌肉非常僵硬,连嘴角都克制不住地抽动着,“我之前得…过一场重病,康…复后就留下了肌肉萎…缩的后遗症…现在,说话都非…常吃力。”
池昱认同这点了,林启航的几次断句都断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现在他浑身刺挠,如坐针毡。
虽然不知道林启航的话语几分真假,但看他吃饭说话都如此艰难,万一怀疑错了人,严律心里绝对过意不去,遂他什么都没说,只堪堪道了句“是我打扰了”就转身离开。
可惜他才走了没两步,那小混混杨友淳就贱兮兮地靠了过来,贴在了林启航的胳膊上笑他,“都说怪物和人类还是有点区别,你这餐具都拿不太稳的,别不是怪物变的假玩家吧?”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杨友淳话音刚落,周围人的视线就齐刷刷地扫了过来,落在这手足无措的中年男人身上。
大抵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怀疑的眼神同时注目着,林启航的眼底升腾起了难以掩饰的尴尬,他嘴唇不停地发着抖,胸口也因为呼吸错乱而激烈地起伏着,一副随时都要心梗倒下的样子。
可偏偏杨友淳还添油加醋地大笑,“你怎么一副被拆穿的样子啊,干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圣女神像那,把你票走怎么样?”
“不是,我……”林启航脸色发青,手中的刀叉啪嗒一声掉落在了红毯上,“我真的…我,得病…不是怪物!”
完全不听他使唤的肌肉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而抽搐,眼底更是慌张到带了水光,显然能说出这样的辩驳已经让林启航用尽了全力。
“喂,你这样有点欺人太甚了。”严律看不下去对方的所作所为,主动挡在了林启航的身前要与杨友淳对峙。
对方在道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不止一次和条子有过正面交手,所以面对严律这样的新生雏鸟,他根本就不往眼里放。
“哟哟哟,莫非你也是怪物?这叫什么,mango help mango?”杨友淳嘲弄道,他向来不会服从任何人,更何况是眼前的小毛孩儿和他身后的残废。
只不过严律的怒火在听到对方发音不标准的英文后就消失殆尽了,他忽然失笑出声,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狠劲,“怪物是monster,你说的那个是芒果。”
杨友淳:“……”
“哈哈哈哈!”
“天呐,这么简单的单词都分不清楚吗?”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哄笑作一片,这波装B失败也让杨友淳的脸顿时红到了极点。
他深知越辩解只会让自己显得越可笑,遂他暗骂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一转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
他上楼去了。
“谢谢……”望着平息下来的战火,林启航在严律的身后小声道谢。
而那青年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他勾起唇角笑得明媚,“不客气,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叫我。”
就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池昱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厌烦。
是因为严律和汪明哲一样,都是个爱管闲事又自以为世界美好的家伙么……
坏事成双。
当天傍晚,池昱才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准备休息,卧室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了。
在他一度以为自己将会独享这间卧房时,站在门口的严律同他兴奋地挥了挥手,“想不到我的舍友是你啊!”
池昱:“……”
完全不想搭理他。
和他的名字一样,严律是个很谨慎严格的人,他进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门,又拿了个玻璃杯子搁置在门把手的上方,这样万一有怪物闯入,发出的噪音可以立刻让他警醒。
池昱就躺在上铺,他默默地看着严律在底下忙东忙西,一会儿在地上设个陷阱,一会儿又在门框上架个铁棚,算是把防“贼”这套给运用得融会贯通。
池昱翻过身面对着墙壁,紧紧闭着眼睛试图入睡。
他本想对严律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但那家伙叮叮哐哐实在是太吵了,逼得他不得不坐起身,疲惫地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现在把门封得那么死,半夜我去上厕所需要拆多久?”
“那你不要上厕所就行了啊?”严律一脸单纯。
池昱:“……你是怪物变的吧?怎么能说的出这种话?”
“我也是在为你的安全考虑。”严律说得一本正经,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池昱懒得和他争执,毕竟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类型,除非被现实来个狠狠的巴掌,不然是不会轻言退缩的。
他现在只能庆幸还好自己没在睡前喝太多的水。
“我睡了,你安静点。”池昱丢下这句话就兀自躺回了被窝,但脑子还在飞速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就目前他对神明的了解来看,对方提供的大部分信息都是正确的,但是诱导性很大。
譬如第一个副本,玩家会逃往墓地的大门导致几乎全灭,是因为神明提示他们可以挖掘大门的钥匙,但祂从未说过出口就是那扇大门。
在这里也是一样,怪物三天会出现一次,但这并不代表三天的时间内就绝对会安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严律的谨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从现实上来说,怪物的实力非常变态,仅凭这点东西根本拦不住它们,更何况还会把自己给堵在房间,造成进退两难的局面。
“池昱,我问你一个问题。”底下的那家伙又说话了。
池昱皱眉,没有回头看他,“什么?”
“如果在这个副本里,有人询问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你会不会觉得反感?”那人的语气听着不咸不淡的,好像就是随意一问。
但池昱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扒拉在围栏旁满眼震撼地追问,“什么特殊能力?”
“啊?副本开始前神明给予的能力啊。”严律没懂池昱的反应怎么这么激烈。
但很快他又继续说:“我在想,既然是合作类的副本,那让大家把能力都互相告知是有所必要的。但是很难保证日后玩家之间的猜忌变多,会不会有人利用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人。”
他的意思是,现在去问别人的能力绝对会被提防着,但如果不问,又不方便快速找出怪物。
不过严律正在分析副本的游戏模式,完全没有注意到床铺上池昱一整个瞳孔地震的表情。
他怎么根本不知道能力的事情! 又是只有他一人被孤立了?
难道他的副本是内测版本,能力功能还没开放?
作者有话说:
别走开!零点再更新一章,下一集更精彩!
感谢在2023-04-09 01:48:49~2023-04-11 00:1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来写就青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夜就这么在人心惶惶中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翌日一早, 宴会厅的立钟准时敲响,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玩家。
池昱痛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他不是那种认床的人, 所以在哪里都可以睡得安稳,但这次不一样, 他的房间里有个非常嘈杂的混蛋。
他本以为严律折腾完那堆“防怪物陷阱”就差不多可以睡了, 结果他转手又坐到书桌旁,开了盏明晃晃的台灯开始写笔记,并且一写就是一个晚上!
强烈的光线让池昱体会到了吸血鬼讨厌白天的痛楚, 好在到了后半夜他实在是困得遭不住了, 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彼时再看一旁踏着长靴拽上皮衣拉链的严律, 青年精神气满满的样子根本看不出熬了一整夜没睡。
他正在对着门口的镜子梳头,严律的头发非常柔顺, 木梳在发丝间穿插而过, 比起池昱那种黑到发绿的色泽,他的更像不含杂质的墨水,是那种纯粹的黑。
严律修长的指节拽过皮筋熟练地打了两个结,见到镜中今天的高马尾发型看着要比昨天清爽许多,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 ”坐在上铺围观了全程的池昱默默开口,“你这是要去干嘛?”
“喔, 你醒了啊,”青年回头, 冲他灿烂地笑, “今天我有非常重要的安排, 需要等下告知给其他玩家。”
池昱回想起昨天严律拉着众人强行开大会的情形, 他难免尴尬地抠了抠脚趾。
“我的建议是不要, ”他如此说着,从床铺上顶着一头炸毛的乱发爬了下来,“别试图在多人的副本里当出头鸟,你绝对会因此被针对得很惨。”
池昱很少会好心提醒别人,所以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算是出头鸟吗?”严律歪头,不是很能理解池昱的想法,“我只是想带领团队胜利罢了。再说,有个领头的人总比无头苍蝇瞎摸乱撞要好吧?”
你对人性也看得太过于简单了,至少得有本事让别人愿意听你的话吧?
这儿没打双引号,因为是池昱的内心在咕哝,他才懒得和死脑筋去吵架,所以这句话最后浓缩成了,“不错,你说的都对。”
池昱整理好衣装的时候,严律早就已经在大厅里召集那些玩家了。
八点的钟声敲响,负责送餐的乌鸦再次从钟箱内出现,它叼着桌布振翅飞舞,像之前那样将简单却精致的早餐呈现上了桌面。
昨天一晚上的相处让不少同住一房间的玩家组成了新的队伍,他们多数两人并排而坐,讨论着早餐的美味亦或是其他昨夜还没聊完的话题。
池昱真的很嫌弃要和其他人产生人际关系,遂他挑了个角落里单独的位置堪堪坐下,从根本杜绝了这一切的发生。
这会儿严律正拿着根法棍边啃边走,那束高马尾在他的脑后左右摇晃着,让他看上去像个未脱稚气的孩子。
不过很快他就站定在了长桌的正位旁,他的掌心用力拍了拍桌面,以此来吸引众人的注意。
又来了。
池昱无语地扶额,就见那青年干咳了两声,以自己在军队里训练出的大嗓门喊道,“各位玩家,明天晚上十二点过后就是进食日了,我们最好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出怪物。”
“说得倒是容易,怎么找,等着怪物自己站出来承认?”每次严律试图发表观点,杨友淳绝对是第一个出来呛他的,如果他不是,那就说明他不在现场。
“很简单啊,神明不是给予了我们特殊能力吗,而这种能力怪物是没有的。只要我们说出自己的能力并展示一下,不就可以轻松揪出怪物了吗?”
选择性地无视别人对他的意见是严律的强项。
但他的提议确实不错,这样就算怪物瞎编能力也没用,需要亲身实践的部分它们做不到。
“有点道理……这样一天就能找出五个怪物了欸。”
“这家伙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玩家之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显然正因为严律的说法而产生动摇。
这副本虽然不缺资源,但整日和怪物同住实在是叫人精神崩溃。
不过他话音落下后的没几秒,人群里又提出了新的异议,“方法听着不错,但我们为什么要信任你?你又要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那个想要窃取信息、找到我们弱点的怪物?”
说话的人是之前与池昱有点过节的焦月,她性格非常强势,从坐在她身边与她互为情侣关系的莫云帆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男人对她非常纵容,甚至可以说是单方面地被她压迫着而不敢反抗的相处模式。
当然,焦月提出的问题并不无道理,所有人都不排除身为怪物的可能性,人群便又开始向她倒戈。
“神明给的能力可是我们每个人的杀手锏,在这种谁也不认识谁的副本里,如果公布出来岂不是等于把自己的弱点贴在了脸上?”
“没错,说不定怪物也有属于它们的特殊能力,就这么把我们的底牌亮出来,未免有点欠缺考虑了。”
没想到大家的反驳意见会来得那么快,严律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慌乱,他尴尬地笑了笑,露出唇间两颗不太符合严肃气氛的虎牙。
池昱默默地往嘴里丢了块火腿肉,此情此景让他难免要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当严律万分不解地问他“你没仔细听神明说话吗”的时候,池昱就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