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月,焦月……我就知道你还爱我!”
莫云帆死里逃生,此刻又见焦月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他双臂紧紧扒拉着焦月的尾巴,涕泗横流地感激着对方居然变成了怪物也还记得要救他。
“爱……”可惜对方的语言功能已经随着习惯了怪物的形态而逐渐丧失。
寒风萧瑟,一人一怪物在月色下相望无言。
“爱你……”焦月麻木地重复着莫云帆语句里的关键词,好像在重新学习人类的语言。
“对,我爱你……”而莫云帆在引导她,他用指尖牵着焦月垂落下来的发丝,缠绕,亲吻,如同罗曼蒂克电影中最温柔的男主角。
他享受着焦月扑打在他颈间的冰凉吐息,感受着对方仍然对他炙热的眼神,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他们如胶似漆的那段缠绵时光。
只是在莫云帆庆幸焦月对他的爱意居然如此深刻时,对方忽然勾起嘴角,在那张比人类放大了几十倍的巨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到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莫云帆心底一慌,“焦月?”
怪物张开了她涂着艳色的红唇,还黏连着津液的利齿里外三排,几乎掉光了莫云帆所有的san值——
她才没有在重复这个负心汉的屁话。
爱你就是把你吃掉。
咔嚓,咔嚓……
池昱就在露台下的中庭广场挺尸,他没力气抬头,但他听到了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有血液从头顶滴滴溚地落下,在他眼前攒成粘稠的一片。
几分钟后,那些动静停了下来,但因为强制进食日的设定,焦月还是没有恢复原型。
看来莫云帆那套计划也不是很行得通……
池昱死到临头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感受到焦月正从破损的露台处沿着墙体游走下来,然后在他的面前汇聚成了一道漆黑如山的巨大影子。
湿热且混浊的吐息喷洒在他的面庞,带着腐蚀性的酸液从怪物的口中滴落,在他的正前方不断地侵蚀着地面。
池昱的意识已经完全虚渺,对死亡的恐惧,对求生的欲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就像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枯木,随着浪花翻飞而忽上忽下。
百足虫的躯干在月光下显得油光锃亮,它们一节又一节地翻滚,两侧的虫脚不断抽动,将那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给紧紧缠绕进了尾巴。
池昱闭上眼睛等死,但冥冥中又好像听到有个家伙在与他说话。
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几分他不能理解的戏谑与嘲讽。
【都已经是游戏的最后倒计时了,你还没有反应过来最后的怪物是谁吗?】
“嘻嘻……”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才落下,他又马上听到了焦月的笑,已经完全被怪物吞噬了理智的女人似乎还执着地抱着自己身为人类时的幻想——
只要除掉池昱,她就是最后通关副本的玩家了。
可在她张开还黏连着莫云帆血肉的巨口,打算将奄奄一息的少年给吞掉时,她的动作忽然僵硬,几乎全黑的瞳孔也骤然缩紧,她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意识迷迷糊糊间,另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池昱的身侧慢悠悠地靠了过来。
地面因它的重量而诡异地震动,它的脚掌每次抬起都会掀开浮夸的风浪,最后它停在两人的面前,完完全全遮挡了落在他们身上的月光。
池昱疲惫地抬眸,竟见到那只生着蜥蜴头骨,浑身长满鳞片的奇特怪物正一动不动地矗立在他的对面,它猩红色的竖瞳在黯淡的光线下幽幽闪烁,扯着池昱的思绪回到了副本刚开始的第三天。
那时候他在大厅里洗杯子,隔着纱窗见到的就是这只蜥蜴一样的怪物。
它在非进食日的那天猎捕了一位倒霉玩家后就彻底失踪,然后掀起了整个副本的轩然大波,而那之后众人所找到的每一只怪物,都与它完全不是同一只。
因为实在太过于古怪,所以池昱一直将它当做神明规则外的存在,没想到它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是应该赞扬你的勇气可嘉,还是应该嘲讽你根本没有脑子?】
之前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又说话了,同一时间,蜥蜴怪物也弓起了脊背,它咧开被酸液腐蚀到发黄的尖牙,利爪也紧紧勾着,血色双眼死死咬着焦月的面庞。
【像你这样变成了怪物的玩家,充其量只能是“小玩具”呢。不如就永远留在副本里成为这小别墅的NPC,如何?】
啊,这家伙和他说话的方式真的好像……
如果不是池昱知道他已经在嗝屁的边缘,他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在向焦月挑衅。
“你……死……!”对方依然保留了身为人类时的高傲,恐惧随着她尊严被人践踏在脚下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
焦月倏然缠紧尾巴,压力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勒得池昱登时呼吸困难。
他瞪大了眼睛,唾液不自禁地流出嘴角,鼻血也汩汩喷出,以浮夸的出血量在蜈蚣的巨尾上留下点点刺目赤红,但他的力量却完全不够他挣扎出来。
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池昱完全记不得了,因为他的意识在那一刻如被抽空般彻底消散,双眼合上之前,他看到的是从自己脸上滴落去地面的血污,以及那蜥蜴怪物向焦月挥去的重掌。
Ma,m……
醒,来吧……
有人在对他说话,声音如同摩擦在黑板上的爪子,刺耳异常。
下一秒,池昱从昏迷中惊醒,他浑身都是黏糊糊的冷汗,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显然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场哥斯拉之间的混战。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纯白色的光团中,那是他在第一次副本结束后所看到的世界。
还记得自己被人用钝器击打过,池昱小心翼翼地伸手揉了把后脑勺,然后惊奇地发现之前的伤口居然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那份浑浑噩噩的头晕都缓解了过来。
他从地上起身,在一望无际的白芒中麻木地往前走,从脚底传来的柔软触感像是他从郁郁葱葱的草面之上踏过,并且随着一阵诡异的眩晕,池昱的脚步也堪堪停下。
和上次一样,这条路在这里就到尽头了。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不知到底是远是近的天边,一团云朵似的白芒悠哉悠哉地向他漂浮过来,还俏皮地绕着他转了个圈,最后在他的眼前停下。
“恭喜你,唯一的通关者,这次的愿望是什么呢?”对方的语气就和之前一样,轻飘飘的很不真实,但更多的是对那些逝去生命的毫不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池昱忽然有些生气,他不自觉地磨了磨后槽牙,皱起眉头却露出了没什么杀气的凶狠表情,“那些在副本里死去的玩家,现实中到底去哪里了?”
他开门见山,不想和面前的混蛋过多废话。
“这次还没有想好要实现的愿望吗?”光团对他的质问不予搭理,但语气听上去带着古怪的笑意。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知道对方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池昱不悦地伸手要去拽那光团,但理所当然的,他只摸了把空,那东西没有实体。
见到池昱一脸吃瘪的表情,光团好似被逗乐了般“哈哈”大笑起来,祂绕着池昱飞了一圈又一圈,像个因为成功捉弄了其他人而沾沾自喜的恶劣孩童。
直到祂笑得累了,这才大发慈悲般地回他,“我之前说的不清楚吗?他们死了,从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
“你就这样玩弄别人的性命?我们的痛苦对你而言就只是你的乐子而已吗?!”破天荒的,那做什么事情都毫无波澜的少年生气了。
他再次去拽光团,虽然还是握了把空,但这次神明没有逃走,只是悠哉地漂浮在原地,任池昱的手掌穿透祂的身体又无奈地收回。
一人一神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半晌。
见池昱迟迟不给予回应,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感到烦躁,神明惊奇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好神奇呢,不过是两个副本,你的躯壳就被填得如此具有人情味了。让我猜猜,是汪明哲和严律的性格吗?”
池昱:“……”
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池昱紧握着拳头呆站在原地,没有作答。
不过神明也不期待能从这空壳子的嘴里听到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祂只自顾自道,“你这次的表现不错,接下来的一切,就当作我额外送你的解答吧。”
神明给予的规则并没有错误,三十位玩家里确实有五个怪物,只不过最后那只蜥蜴比较特殊,它是怪物,但并不算在玩家的数量里。
“什么意思?你现在已经不要脸到连规则都不愿意遵守了吗?”池昱发出正义审问。
“做人别太严律,”神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语,“就是因为我太遵守给予你们的规则,所以才会把那个不属于我的孩子给算在里面。那是你的东西,池昱。”
池昱一怔,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在进入这片空间前,意识有过短暂的清醒。
那时候焦月被蜥蜴整个拍碎,化成了连渣子都不剩的灰烬,而他因为失去了支撑而从高空坠落,在池昱以为自己会四分五裂时,一双长着丰满肉垫的爪伸了过来,将他托进了掌心。
它喊他“妈妈”,一遍又一遍,甚至用比他身体都要大个几倍的脑袋去蹭池昱,宛若小狗在向主人撒娇。
“我怎么会认识那种怪物?”池昱反驳。
他心底不能接受这种滥杀无辜的东西会属于自己,也兴许是正如神明所说,他受到了太多严律与汪明哲的影响,会因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正义感而感受到愧怍了。
“哎呀,好狠心的妈妈,”神明又在阴阳怪气,“它们是这世上最完美的造物,是杰作,是最听话的狗。”
也正是因为太过于忠诚,它们成了这副本里最不好掌握的变数,尤其是那只蜥蜴。
比起那些机械地被祂控制着的怪物,那只蜥蜴不听祂的话,不受祂的掌控,只执着地追随着自己的“妈妈”。
因为它属于池昱且没有人类的外壳,所以只能在不增加玩家数量的情况下,被加入怪物的阵营。
四舍五入,最后一只怪物就是池昱。
“那你……”
“你是不是想说,都是因为我一开始没有明确怪物的身份,才会导致副本的最后在已经没有怪物的情况下,玩家们自相残杀?”
池昱的话语被神明打断,但对方确实猜到了他想要质疑的问题,遂他只能紧紧地咬着牙,期待神明能给予他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惜对面就是那种喜欢踩人痛点的混蛋,祂毫不犹豫地说了,“那都怪你,池昱,全是你的错。”
试想一下神明一开始就告诉所有人,有个属于玩家的怪物隐藏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何种情况?
那就是本来还能持续一段时间的合作状态,会因为有人与怪物有所联系,而从最开始就变成玩家之间互相怀疑的纷争状态。
“我是为了保护你呀,池昱。”神明飘浮到少年的面前,莹白色的光点照亮了他发丝的一隅。
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大脑在一片混乱后又归于空白,所有的信息在此刻交织汇聚却杂糅作了一团浆糊,让池昱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怪物是什么东西,为何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就帮助自己?而那只连神明都嫌弃不听话的蜥蜴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何为不听话?如果单单只是帮助自己的行为,岂不是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只蜘蛛怪以外,所有的怪物都不听祂的话么?
池昱正纠结怪物的存在时,那个同他相似的声线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再说了,死在你卧室门口的那位腰腿分离的可怜玩家,不就是出自你之手吗?”
池昱:“……”
祂在说什么?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深夜,月光,厨房,流水,与你对视的红眼睛。”神明不紧不慢地提醒着被池昱遗忘的记忆。
那天晚上他忽然口渴异常,便下楼去无人的宴会厅接水喝,但因为不慎接错了酒,他不得不去厨房洗杯子,也是因此对上了蜥蜴怪物的视线。
“那时候我看着它离开的,然后马上就听到了严律布置的陷阱被破坏的动静,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怎么做的出……”
“嗯……你居然忘记了?是因为我把怪物的名额算在了你头上的关系吗?”神明困惑地打断了他。
在池昱晃动不已的瞳孔里,默默倒影着那团忽然变成了猩红色的芒——
【看来你也按照怪物的设定,在杀人后将自己的恶行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呢!】
池昱的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了自己并没有印象的记忆。
幽深无光的走廊上,蜥蜴怪乖顺地跪伏在他脚边,而那个无辜的玩家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撞见了这怪物臣服于人类的怪异场景。
恐惧让他忘记了尖叫,同时与怪物和谐共处的墨发少年也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在月色下回眸看他,眼底笑意邪狞。
画面的最后,是少年抬起的指尖与蜥蜴怪物向他猛扑过去的凶煞巨口。
神明把他算作了怪物,所以他的记忆在做出这件事后被篡改了。
难怪那天严律会用恐惧的表情问他有没有事,难怪他总说他古怪,难怪他会在最后关头反复地告诉自己,说他信任他。
因为他看到了是吗?
看到了池昱内心里,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恶心存在。
但他居然什么都没说,没有告诉任何玩家,甚至没有告诉池昱,就这么带着他的秘密消失在了世界上。
“来吧,请说出你的愿望。你的怪物代替你打败了其他的怪物,所以这次算你赢。”
就和第一次一样,在池昱混乱无比的时刻,神明又提醒他可以说出愿望。
而对方亦如当初,他努力镇定下思域,抿唇,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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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现世-绝对防御站
对方一直自称为神明, 但池昱从未在祂的身上感受到半分神明该有的气息。
祂邪恶,残酷,用尽各种方法折磨着那些无辜的人类, 却毫无缘由。
「我回答过你,我是神明, 但并不完全。更确切的说, 我是神识,仅仅只是意识体的存在。」
这对祂来说似乎不是不能说出口的答案,并且听那副轻松随意的口气, 祂也并不打算把这个问题当做池昱的愿望来回答。
少年沉默, 知道就算这样追问也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他进一步, 神就会退一步,他永远都没有办法触碰到祂的真实。
“好, 那我换个问题, ”他微微仰起脑袋,用手点着自己的胸膛,坚定了神色,“我是谁?”
破碎的情感, 虚无的记忆, 不知从何而起的来历,还有怪物莫名其妙的帮助。
他是谁?如果只是普通的人类, 为何是这样的身世又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看来你又要浪费一个愿望了。”神明无视了他的询问,当然, 祂也知道比起财富与权利, 眼前那个就像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更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侧忽然起了阵强烈的风浪, 被风凌乱的发丝模糊了池昱的视野,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但那阵风很快就在呜咽似的喧嚣后散去,待他再睁开双眼时,眼前的光芒早已不在。
【等到你参与完所有的游戏,你想要的答案自然就会揭晓了。】
渐入秋日,天气依然热的离谱。
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着,发出“嘎吱嘎吱”脆弱的声响,扇叶恰好遮挡了电灯,每次甩过都会在桌面上留下飞速晃动的黑影,看久了便叫人头晕眼花。
“小哥,你的面好咯。”小餐馆里,老板亲自下厨煮了碗面,端到了池昱的桌边。
他用毛巾擦去了脸庞上仍在不断渗出的汗珠,像是这么多天来终于可以有个人能与自己搭话那样,老板自顾自地坐在了池昱的对面,望着墙上积了灰的挂钟感慨道,“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么严重啊……”
正在往拉面里疯狂浇醋的少年一愣,还以为老板是在暗示他不该使用这么多的公共资源,遂他默默地将那醋罐子给放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开始嗦面。
这家餐馆就在池昱家楼下的大街上,不远处就是一条比较红火的小吃街,再加上还在学校附近,平时人来人往生意很是火爆。
但自从那行忽然出现在天空中的文字之后,这里的人流越来越少,关门的店铺也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只剩下了寥寥几家店还强撑着开业,但也几乎无人光顾。
池昱刚从副本里回来的那一刻,他先把家里所有能吃的零食与方便面都掏了个干净,等他那被饿了五天的胃囊终于不再叫嚣痛苦后,他就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整整昏睡了一天。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此时又感到饥饿的他便选择下楼去街上找些吃的。
然后画面一转来到现在,整个大街上只有这么一家面店还开着,就连他心心念念的煎饼果子据说也在几天前关门跑路了。
“这些失踪的人到底会去哪里了呢?”
他正大口吞着面条,一旁老板又开始悲悲戚戚,念叨着那些与自己并无关联的人们。
平板电视被悬挂在墙壁的一角,池昱顺着老板的目光一道去看,就见之前寻找失踪人口的新闻仍在播报,只不过上头的照片又换了新的一批。
“你没被光芒拉进去过吗?”觉得总让老板一个人说话好像不太礼貌,池昱意思意思问了他一句。
“光芒?”但听到他的问话,老板却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般,好奇地追问道,“什么光芒?”
“嗯……就是被照到的人都会被拉进一个类似大挑战的地方,参加什么神明游戏。”池昱解释到一半,眉头一皱,发现醋加的有点多了。
彼时那行天空中的文字依然清晰地浮现在月色之下,但网上对于这东西的讨论却越来越少。
池昱刚回家的那一阵子有特意上网搜索过与之相关的信息,大概在他被拉入第二个副本的时间里,政府又使用了无人机前去侦查过那行文字,但得到的答案却不尽人意。
文字没有实体,更不是光效投影,这东西的存在完全超乎了人类现有的认知,以至于达到了一个只能用“不合理”来解释的程度,最后又在众网友们的炒作中,变成了这可能是“未来人类文明”的说法。
还不如说是外星人入侵地球更有点可信度。
“那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从来都没有见过那团白光,而且我的家人在事发后就没有外出过了,大概率也是因此幸免于难。”
老板说这话时虽是炫耀的语气,但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怯色,显然也在害怕未来的某一天,会有白光降临在他的身上。
“害怕的话,干嘛还要出来开店?”池昱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想法,情商颇低的他直接进行了灵魂质问。
老板叹气,“为了钱啊,家里人要吃饭,女儿还要读书,我作为家里的男人总得要当顶梁柱吧?”
池昱年纪尚小,不懂这种男人的担当,但他从副本回来后就收到了学校发布的“无限期停课”通知,大概率是因为这场人口大量失踪的灾难。
他很想说“学校现在都办不下去了,还要挣钱读书做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了。
他总有一种古怪的期待,就像汪明哲一样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希望,可能未来的有一天,真的能有人把那个恶劣的神明给拉下神坛,叫祂为这场闹剧付出代价。
那天池昱把面汤都一道喝完了,这么长的时间里,这唯一一顿是人类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心,与神明那“冷冰冰”的美味截然不同。
临走前池昱掏出了手机准备付款,但老板却用手掌一挡收款码,给拒绝了。
“罢了,这么多天就你一个小伙子来我的面店光顾,赚这点钱也没意思,这顿就当是我请你吃的吧。”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好心,池昱有些受宠若惊,放在过去他应当“哦”一声就走了,可现在他居然有点想要做个严律那样的烂好人。
于是他思虑了片刻,说出了一句老板在三天后可能会想要打死他的话来:
“我就是天生要进副本的命,但如果哪次能和你撞进一个副本,我会努力带你赢一次。”
于是,三天后,在某个新副本的丛林实验基地上,这两个有过一夜拉面情的少年与中年男人相遇了。
池昱:“……”
老板:“……”
相望无言。
任是两人都没有想到,池昱的flag才立了三天,一团白光就突如其来地笼罩下来,把分隔两地的他们给扔进了同一个副本。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丛林,两米多高的栅栏网在丛林中央分割开了一片还算能供多人行动的空地。
简易的栅栏门将各个通道隔离开来,部分道路通往人造基地,部分却是丛林深处,粗略看去只能瞧见一片漆黑幽深的小路与大量不知名的草本植物。
比起曾经那种被规划在一个小小空间里的副本,这儿更像是一个地图宏伟的大世界,而他们所处的位置不过是区区一角。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坐落在热带雨林里专门用来研究奇异生物的实验基地,两侧的围栏上到处都贴满了“勿触”的警告牌。
场地上一共十几个人,都是同池昱一样在白光过后就被抛来了这座小型基地的倒霉玩家。
按照惯例,神明将会在玩家全部清醒后公布游戏的玩法:
「欢迎来到神明的游戏,各位幸运儿。」
幸运儿?呸。
池昱听到这家伙说话就心底来火,他冷哼一声,不悦地闭上了眼睛。
“我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可恶啊,我才刚从上一个副本里出来!”
“谁在说话!!滚出来!!”
就和之前一样,大部分的玩家并不能接受忽然被抛进副本的设定,他们在只有自己人的空地上骂骂咧咧,但得不到神明的任何回应。
而那位老板也魔怔似的瘫坐在池昱的身旁,绝望地抱着头痛哭起来,“我的老婆孩子该怎么办,我的店该怎么办……”
就算他已经提前经过池昱了解到副本的存在,但突然就这么把他给甩进来体验游戏,他无法接受。
池昱不怎么会说话,他尴尬地抬着不上不下的手,最后见那老板实在是情绪有些崩溃了,便意思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