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站在电梯间,一手抱小孩,另一只手拎蛋糕,示意钱司壮帮他按电梯。
电梯从二十几楼缓缓下降,钱司壮叹了口气,说:“反正杀青了,你先休息两天,其他的就别想了。”
江来嗯了一声。
“对了。”钱司壮想起什么,“你捐款的那个基金会又给你寄感谢信了,我给你搁在餐桌上了。”
江来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壹心?”
“是啊。”钱司壮道,忽然一拍脑门,“哎我忘了你还失忆呢,就是那个壹心基金会,你出道以后年年捐款,人家年年给你寄感谢信,你应该都收着呢。”
江来道:“行,我知道了。”
电梯来了,江来抱江棠承走进去,按下楼层后,见钱司壮站在外面欲言又止,便按住开门键问:“还有什么事?”
至今初吻仍在的钱司壮琢磨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又有点贱不兮兮地问:“跟影帝亲嘴儿什么感觉啊?”
江来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在钱司壮惊恐的眼神里,果断地按下了关门键。
离开时四月中旬,回来已经盛夏,江来满打满算接近两个月没回公寓。
公寓内一切摆设照旧,纤尘不染,钱司壮显然提前打扫过。
江来把蛋糕随手搁下,而后抱着江棠承走进卧室,脱掉小孩的鞋子和外衣,掀开被子放进去。
江棠承迷迷糊糊叫了声爸爸,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江来关上卧室门,返回玄关把蛋糕搁进冰箱,而后给自己倒了杯水,正要喝时忽然动作一顿。
尽管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口腔里却仿佛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江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摸了一下嘴唇,等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收回手,仰起脖子喝光了一整杯水。
搁下杯子时,他看到了餐桌上一个未拆的信封,打开后果然是钱司壮说的,壹心基金会寄来的感谢卡。
卡片背面印着基金会Logo,两只手比成的一个红色爱心,背面是黑色钢笔手写下的一行字——
感谢捐赠,愿壹生顺遂,心想事成。
字迹遒劲洒脱,莫名眼熟,江来眯眼打量片刻,心道自己真是魔怔了,就这么几个字也能联想到那个二百五。
秦郁上让他到家了发信息报平安,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江来努力把某人清出大脑,想找个地方把卡片收起来。
按钱司壮说的,他前几年每年都会收到感谢卡,如果没扔的话应该是集中放在了某个地方。
这次失忆让江来意识到,一个人就算没了记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不会改变。他在客厅站了片刻,径直走进客房打开衣柜,从一堆衣服底下翻出一个有些生锈的饼干盒。
这是他自小藏东西的地方。江怀礼说是受他母亲的影响。江来的母亲在他年幼时就因病去世,即便他对她印象廖廖,却神奇地将这个习惯刻在脑子里并继承了下来。
想起父母,江来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他打开盒子,果然看到用橡皮筋困成一叠共五张相同的感谢卡,从字迹看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
在感谢卡下面还有几张受捐证明,右下角盖着的正是壹心基金会的公章。
江怀礼去世后,江来没有其他亲人,正是靠壹心基金会的捐助才能继续读书考上大学,这也是为什么在他入行后,每年都会捐赠的原因。
江来走到门口打开灯,盘腿坐在地板上,把刚收到的感谢卡搁在最上头,连同原先的一起重新用皮筋绑好,而后便寻宝似的,开始翻盒子里其他东西。
盒子里有一张他百日时一家三口的合照,彼时年轻的母亲挽着丈夫的手,而他被江怀礼抱在怀中,懵懂无知地看着镜头。
江来目光流连,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呼吸都放轻。良久他才将照片轻轻搁下,拿起另一张。
那是江棠承的百日照,照片里的他抱着江棠承,姿势同当初江怀礼一模一样。
小孩从小就一头黑黑的自来卷,弧度比现在还要大,时髦又洋气,对着镜头也一点不怯,咬着手指咯咯笑。
除了百日照,还有周岁、两岁……每年生日他都会抱着江棠承拍照。江来心道今年江棠承生日他们还没来得及拍,得找个时间补上。
除此之外,盒子里还装着一些小物件,比如江怀礼冬衣外套掉下来的一粒纽扣,他曾经写处方但早已没了水的一支蓝色圆珠笔。
江来一件一件拿出来看,每一件都能勾起他的美好回忆,直到他的目光落到最底下一张纸上时,目光顿时如结冰般冷凝。
那是从报纸上剪下的一篇报道,在时光流逝中,纸页已经泛黄卷边,字迹也模糊褪色。
硕大的黑体标题即便在现在看来也足够悚然——
【医生收受红包却敷衍推诿,患者讨要说法导致前者坠楼。医患关系究竟何去何从?】
江来死死盯着那两行字,而后视线下移到标题下方另一行小字上,正是当时攥写这篇报道的记者。
平阳日报,聂威。
翌日清晨,江来将前一晚的蛋糕拿出来,切下两块三角做早餐。
蛋糕是酸奶慕斯口味,表面装点着橙片,还有可食用的彩色奶油歪歪扭扭写着“杀青快乐”,很像是江棠承的字迹。
静谧的初夏清晨,父子二人对坐在餐桌边,江棠承刚睡醒,一头自来卷没来得及梳,后脑勺一小撮头发几乎翘上天。
他手里拿着银质小勺,舀一块蛋糕却不吃,两条远超同龄小朋友的细白长腿在桌子底下晃啊晃,小眼神时不时飘向江来。
江来专心致志吃饭,江棠承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骨瓷杯子上,没话找话地问:“爸爸,你今天怎么喝咖啡啊,是不是前一晚没睡好啊?”
前一晚收拾完已经快四点,江来怕吵着小孩,合衣在客卧睡了几个小时。
“嗯。”江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江棠承继续问:“爸爸,我们昨天什么时候到家的啊?”
江来说:“差不多两点。”
江棠承长长“哦”了一声,他前一晚在回来路上睡着了,不知道江来和钱司壮商量得怎么样,有没有找出让秦郁上不生气的办法,此刻心里跟猫抓似的急得不行。
江来对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还想问什么?”
江棠承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既期待又忐忑:“导演叔叔后来还生气吗?”
江来这才把视线移到江棠承身上,不答反问道:“崽崽,你了解爸爸的工作性质吗?”
江棠承摇了摇头。
江来在委婉暗示和直白挑明之间犹豫几秒,最终选择后者:“爸爸去剧组拍戏,就是在特定的一段时间跟一群人一起工作,现在工作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江棠承瞪大眼,勺子举在半空忘记吃,上面的奶油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
他顾不上擦,急了:“那我以后都见不到叔叔了?”
江来沉默了,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抽出一张纸巾给小孩把奶油擦干净:“先吃蛋糕。”
一想到他再也见不到秦郁上,江棠承就难受得不行,心中那股因为欺骗而愧疚的心思隐隐作祟。他擦掉那团奶油,把勺子一扔,从椅子上骨碌下去,跑到客厅窗台边抱着膝盖坐下。
江来也不管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就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带回来的衣服需要清洗,水洗干洗各自分开,物品如果还能用要放回原处。江来仿佛一个精准编码的机器,一刻不停地收拾。
需要干洗的衣服装满一袋,江来记起他似乎还有套礼服需要干洗,于是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不意外地,他看到了那块蓝色手帕。
江来从衣服里把手帕抽出来,眼前浮现出这段时间和秦郁上发生的一幕幕,最终定格在停车场里对方那一句“他人呢,怎么不见他出现?是不是抛弃你了,不要你了”,目光顿时一沉。
他无声地骂了句二百五,握紧手指狠狠一攥,把原本皱巴巴的手帕揉得更皱,随后大步走到客厅。
江棠承兀自情绪低落,本来还盼望着江来能哄哄他,结果江来一遍遍从他面前经过,连个眼神都不给,这次直接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刮过去,把什么扔进了垃圾桶。
江棠承睁大眼,那一刻只觉得江来扔垃圾的姿态利落潇洒。
好冷酷好无情。
一抹蓝色从视线里下落,江棠承呆愣片刻,见江来又返回主卧,便在好奇心趋势下走到垃圾桶旁边一看。
咦,竟然是一块手帕耶。
瞧着还挺干净,江棠承又给捡了回来,摸着也挺软,也没有破啊,那江来扔了干吗。
江棠承小脑袋瓜兀自琢磨,忽然觉得气氛不对,猛一回头,就见江来不知何时返回,正站在他身后。
江棠承感觉做坏事被抓包,一个激灵,作势又要把手帕扔了。
“算了别扔了。”谁料江来道,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还能用。”
江棠承脑袋瓜里灯泡一亮,明白了:“这是可回收垃圾!”
江来心道这比喻还挺贴切,没忍住噗嗤笑了,从小孩手里拿过那块命途多舛的手帕:“嗯,回收回收还有救。”
江棠承对江来的笑容完全没有抵抗力,一瞬间什么多愁善感的心思全都烟消云散,也跟着笑起来。他早上蛋糕没吃两口,此刻小肚扁扁,跑回餐桌旁把剩下的蛋糕吃完。
江来把那块手帕抻开看了看,从面料看应该不能手洗,他便塞进需要干洗的一堆衣服里,谁料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啊”,他立刻转头:“怎么了?”
江棠承一口蛋糕还没咽下,捂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江来,含糊不清地道:“爸爸,我牙疼。”
江来走到他面前:“哪里疼,张嘴让我看看。”
江棠承用力把蛋糕咽下,随后仰起头张大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乳牙。他伸出小手在下面的一颗门牙上比划:“就这里。”
江来拿开小孩的手,自己轻轻碰了碰,发现牙床已经有些松动,而江棠承则露出惊恐的表情:“爸爸,牙在动!”
江来不由笑了,直起身温和地道:“宝贝,你要掉牙了。”
如此在家宅了两日,钱司壮一通电话打破了父子俩安逸的二人世界。
原因无他,闻绍大老板召见。
公寓楼下停车场,钱司壮把车停在老地方等着,没多久就见江来牵着江棠承下了楼。
江棠承一上车就对钱司壮显摆:“大壮叔,我要掉牙了!”
钱司壮没听清,还以为江棠承的牙已经掉了,稀罕道:“哪儿呢哪儿呢,我瞧瞧我瞧瞧。”
江棠承张大嘴,钱司壮左看右看,乳牙整整齐齐一颗没少,正困惑呢就听江来说:“还没掉,快了。”
这两天江棠承在家,整个人都沉浸在“我要掉牙了!”的紧张和激动里,几乎每隔一会就要跑到江来面前,张嘴问他“爸爸你看我牙掉了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他又蔫蔫地低下头,走到镜子跟前张大嘴左看右看,伸出手碰一下又猛地缩回去,喃喃自语道:“你怎么还不掉啊。”
今天早上起床,江棠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嚷嚷着牙疼,江来不放心,准备去完公司后带他去找顾泽肖看看。
钱司壮发动车,奔驰行驶在晨间忙碌的车流中。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见江棠承扒着车窗看外头,才假装清了清嗓子,等江来抬头看过去时才道:“那个薛,听说被公司雪葬,所有工作都暂停了。”
江来挑了下眉。
“真痛快。”钱司壮露出大仇得报的表情,“叫他背后搞小动作,活该,最好能从圈子里永远消失!”
江棠承转过头,好奇问:“大壮叔,谁要消失啊?”
钱司壮跟他打哈哈,转移话题道:“崽崽你知道牙掉了以后应该怎么办吗?”
江棠承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办?”
钱司壮边打方向盘边道:“如果是上面的牙掉了,那新牙是不是得往下长?所以你得把掉的牙放在很低的地方。同样道理,如果是下面的牙掉了,为了让新牙往上长,咱们就得把掉的那颗牙收在高高的地方。”
江棠承听得一愣一愣,掉个牙也有这么多讲究吗?
到了姿琅,钱司壮把车停在地库,和江棠承在车里等,江来独自上楼。
江来在秘书的指引下走进闻绍办公室,一进门就受到了热情欢迎。
“哎呦,江来!”闻绍从老板椅里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出来,“我今天可是把其他安排都推了,专门等着你。”
说罢还看向秘书:“是吧?”
秘书:“……是,是。”
江来淡定地笑了笑:“谢谢闻总。”
“哎呦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喝什么,咖啡茶还是饮料,哎你别动了。”闻绍阻止了正要上前的秘书,挥手道,“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江来坐在沙发上,照例要了一瓶巴黎水,闻绍似乎为不能表现一番而颇感遗憾,随后在对面坐下,问道:“你失忆了?”
江来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即明白闻绍是如何得知:“是,就是参加综艺受伤那一次。”
确认了秦郁上没有骗他,闻绍脸上笑意更深,如果不是江来在场他都想拍桌狂笑三百声。
睡过秦郁上却不记得!让秦郁上爱而不得抓心挠肝!好样的!
在闻绍眼中,江来堪比为他创收一个亿的大功臣。他倾身凑近,语气也越发热络:“你看你怎么不早说,参加综艺受伤失忆那属于工伤啊,必须好好表彰哎不是,是补偿,补偿。《分秒》这部剧你已经杀青了,对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想法?电影电视唱歌综艺,你想往哪方面尝试?或者都尝试也可以啊,什么影视歌三栖四栖五栖的,咱们全面开花!”
江来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对闻绍超乎寻常的热情仍然保持清醒:“感谢闻总,综艺就算了,唱歌我也不擅长,我还是想继续往演戏的方向尝试,如果有好的剧本希望公司推荐我去试镜。”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江来只是让公司推荐,能不能上还得靠他自己,对未来发展规划清晰不盲目。闻绍欣赏之余不免又有些不平衡。
秦郁上这什么狗屎运啊,喝酒中招竟然能碰上江来。
不过想起江来失忆了,闻绍心里稍稍平衡,正襟危坐端出老板派头:“行,总之公司会全力支持你。”
顿了顿,闻绍又道:“关于你受伤以及收到死猫的事,公司正在调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从闻绍办公室出来,江来给顾泽肖打去电话。
顾泽肖并不在医院,听说江棠承要掉牙了也颇为惊喜:“真的?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家牙科诊所,是我朋友开的,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江来道谢后挂断电话,坐电梯下楼去停车场。梯门缓缓拉开,外面却站着一个让他感到意外的人。
四目相对,江来面无表情地绕过去,擦肩而过时听见对方说:“耽误你两分钟。”
江来眉梢微动,停下脚步。
薛晨风道:“你听说了吧,我所有工作都被暂停了,相当于被半雪葬。”
他微垂着头,姿态放得很低:“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小人物。”
江来直视前方,似乎半分余光都不想给他,冷冷道:“你搞错了吧。这是公司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晨风道:“大家同在一个公司,之前我们虽然不熟,但我对你绝没有恶意。我知道因为彭可那件事,你可能对我存在误解——”
江来冷声打断:“这话你可以直接跟闻总说,没必要告诉我。如果你真是无辜,公司肯定不会调查出什么,自然会恢复你的工作。”
薛晨风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调查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秦郁上说了算?”
江来冰冷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变化。
“你不知道?”薛晨风观察他的表情,“秦郁上也是公司股东,就是他主张暂停我的一切工作。你们关系那么好,只要你肯说一句话。”
“你搞错了,我跟他关系并不好。”
薛晨风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微微一沉,静静地看着江来的侧脸,忽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江来,其实我很羡慕你,或者说公司大部分人都很羡慕你。”
“闻总从来不会过问艺人的剧本和代言,却唯独对你破例,公司上下除了你谁也没有这个待遇。现在就连秦郁上也处处维护你。你还真是有过人之处啊。”
江来微微蹙了下眉。
“江来。”薛晨风压低声音,“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断了我的路。”
江来这才转头正眼打量薛承风:“断你路的人分明是你自己,既然敢做,你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江来说完就便走了。薛承风站在电梯间,隔着一道透明玻璃看着他朝一辆停在角落的SUV走去。
车窗半降,一张稚嫩小脸从视线里一闪而过。
薛晨风站在原地,眼底渐渐浮现阴翳,目送江来上车,SUV驶离地库,而后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勾出一个阴戾的笑:“江来身边有个小孩,跟着他你们肯定会有发现。”
离开姿琅后,江来先带江棠承去看牙,医生检查完,得出的结论是江棠承掉牙前太紧张,所以会产生牙疼的错觉。
回到公寓,江棠承玩了一会拼图,等晚上睡觉时竟然罕见地不跟江来睡,而是回自己房间。
江来不放心,睡觉前又去看了一眼,谁知推开门就发现江棠承房间还亮着灯,小孩坐在床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江来忽然进来,江棠承紧张地把手背在身后,但江来还是看到了。
江棠承在看秦郁上给他画的那幅海棠。
江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从江棠承手里抽出那幅画,小孩委屈巴巴道:“我想叔叔了。”
江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棠承问:“我能给他打电话吗,发信息也行。”
江来顿了顿:“恐怕不行。”
“为什么啊?”江棠承问,这几天他想了想,江来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如果我以后上学了,在学校交了朋友,之后转学走了,朋友就不能再联系了吗?”
江来心道如果他和秦郁上只是朋友,事情或许会简单很多。
江棠承见江来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一下子从被子里爬出来,半跪在江来面前:“其实是因为叔叔还在生气,对不对?骗人是我的不对,但他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
这天晚上江棠承睡着后,江来在床边坐了许久,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屏幕的幽光映在他眼中,他手指不断向上滑动,终于在一堆消息和的推送中找到了秦郁上的名字。
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最后一条是秦郁上对他说杀青快乐。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时间缓缓流逝,五天后的早上,江来的手机收到提示,是《分秒》剧组发出的一条杀青的微博。
他点开刚扫了一眼,就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江棠承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兴奋地对他说:“爸爸爸爸,我掉牙了!”
小孩眼神亮晶晶的,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颗洁白乳牙。
在《分秒》剧组杀青的这一天,江棠承掉了人生中第一颗牙。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着急看父子相认,但秦郁上不会那么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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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司壮打来电话时,江来正抱着江棠承把掉下的那颗牙放在衣柜顶上。
江棠承对钱司壮的话深信不疑,他掉的是下面的门牙,所以要把牙放在家里最高的地方,挨个房间巡视后,最后决定搁在卧室衣柜顶上。
江棠承用纸巾仔仔细细将牙包好,用绳子系紧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而后对江来说:“爸爸抱我。”
江来把小孩抱起来,江棠承虔诚地把他的牙端端正正搁在衣柜顶上,仿佛完成某种仪式,一刹那感觉自己跨越了人生的一道重要里程碑。
他问江来:“爸爸,我这算长大了吗?”
江来忍俊不禁:“对,你长大了,从小屁孩儿变成小孩儿了。”
江棠承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响了。江来把他放下的时候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换来一声不满的“爸爸!”,这才脚步轻快地走进客厅,赶在铃声自动切断前接起电话。
钱司壮不满道:“你干嘛呢,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江来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一番掉牙理论:“什么事?”
钱司壮说:“剧组今天杀青,那条微博你看到了吗?主创里就你跟秦郁上还没转发,人家秦导没转发是因为没有微博。你快转吧,要不然网友又有文章可做了。”
“行。”
挂了电话,江来打开刚才那条浏览了一半的微博,《分秒》经过两个多月的拍摄终于顺利杀青,剧组演职人员拍摄大合照,而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的正是秦郁上。
微博底下,俞珍、乔阮及其他主创纷纷评论转发,江来当即也转发,配一段标准的营业文字。
乔阮终于能揭晓他在剧组的身份,不是演员,而是作为导演组成员,底下粉丝纷纷撒花,诸如【我们乔乔竟然做导演了】【好厉害】【妈妈为你感到骄傲】之类的彩虹屁吹上天。
乔阮一时高兴,又连甩九张在剧组期间的照片,正中间一张是江来杀青当晚抱着鲜花和他一起拍的合照。
粉丝顿时炸锅。
【乔乔什么时候跟江来关系这么好了,合照竟然放C位?】
【小乔你清醒一点啊,江来上次在综艺害你出丑的事你忘了吗?】
【楼上不要引战,我们小乔人见人爱,谁不喜欢?】
【顶锅盖说一句,江来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大长腿杀我。】
其中也有乱入的评论。
【借地方问一下,刚搜了半天也没找到秦郁上微博,他微博名是什么啊?】
【秦郁上没微博。】
【秦郁上老粉了,他出道以后就一直没开微博,粉丝求着也不开,所以我现在是别人粉丝了。点烟.jpg】
乔阮用小号刷评论,看到有人说他和江来关系不好,不由皱起眉,但他不好直接反驳,干脆切回大号给江来的微博点了个赞,借此来暗示他们情比金坚的友谊,随后打开江来微信问他忙不忙。
得知江来有空,乔阮立刻一个电话打过去:“江老师,我给你点赞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