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局长原定下周一回程,却忽然改变行程在周末赶回来。
夏侯启提议让他一同来接机,同这个高官见一面。
如今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他并非“领导的小舅子”,但确实认识领导,且关系一言难尽。
纵使人情练达,处事圆滑,此刻也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位曹局长。
曹熠辉依然似笑非笑,冷峻的脸上喜怒难辨。
周围话音模糊,空气近乎凝滞。
此时夏侯启突然开口,意图缓解尴尬:“现在正好是饭点,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曹熠辉语气有些轻飘,仍然听不出情绪:“走吧,去停车场。”
徐临有些怀疑,曹熠辉是不是专门选择了这个接到人,就刚好饭点的航班。但他和夏侯启的语气稀疏平常,似乎理所当然一般,让人觉得,如果自己一个人说不去,似乎就显得不合群,扫兴,不礼貌。
“小徐同志,”正在纠结是否直言拒绝之时,夏侯启指名道姓问,“小徐同志想吃什么?中餐?西餐?还是别的?”
他调侃:“咱两选个贵的,找曹局报销。”
徐临紧了紧手指,温和说了一声“随便”,又说:“你们先走,我去一趟洗手间。”
随后即刻转身,同人流逆向而行。
他在洗手间里给同事张焕发了条简讯,让对方五分钟后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临时加班。
虽然说过叫曹熠辉和夏侯启先去停车场等他,从洗手间出来,二人仍站在原地。
徐临若无其事:“走吧”,一边走,一边等着张焕的电话。
还未走到停车场,手机准时响起。
徐临当着曹熠辉的面,接通手机,和电话那头的同事说了两句,随后朝二人宣布“噩耗”——紧急加班,得马上回公司,不能去吃饭了。
曹熠辉仍旧那副喜怒难辨的冷脸:“那行,夏侯开车送你去公司。”
“不必,”徐临佯装客气,“你们还没吃午饭,我直接打个车过去。”
“反正我们也要进城,”夏侯启说,“也还没定好吃什么。把你送去公司后,就在你们公司附近找家饭馆。”
徐临:“……”
忽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真的不用……”他还想找点什么借口推拒,曹熠辉又似笑非笑:“你的事情最为重要。”
“去公司前,是不是先送你回家,拿点什么资料?”
语气似乎隐约透着一点阴阳怪气,徐临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不是看穿了他的谎言。
曹熠辉以前就是说一不二的冷傲性格,如今出身社会,且身居高位,那股凌厉气场比记忆中更为强悍。
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拉开后座车门,彬彬有礼却又强势地示意徐临先上。
他和夏侯启都站在原地,等着徐临上车。似乎徐临不动,他也就一直这么站着。
无形的压力无声却浓郁。徐临别无他法,只得躬身钻进车中。
他刚坐好,曹熠辉从另一边坐了上来。
二人一起坐在后排,中间隔着不尴不尬的距离。
如此微妙的气氛,心中的感觉难以形容,他只能沉默以对。
一路上,二人没说一句话。好在夏侯启健谈,有曹熠辉这个熟人在,他比之前两次和徐临单独在一起时更为放松。
他似是故意没有察觉到后座二人的微妙氛围,东拉西扯闲谈了许多,车内才不至于完全有如深海般沉闷静寂。
按照曹熠辉的吩咐,一个小时后,车辆停靠在了徐临的小区门口。
他赶紧取下安全带,迅速打开车门,说了一声“多谢”,打算溜之大吉。
曹熠辉别有深意:“等你拿了资料,我们再送你去公司?”
徐临:“……不用。我还要整理一些文件,整理好了再去。”
夏侯启却像是没听出他编造的借口:“没关系,我们在车上等你,你弄好了再下来。”
徐临:“……”
他并非真的要去公司加班。
“没事,”曹熠辉嘴角微不可查一扬,“记得吃饭。”
又朝夏侯启说:“走吧。”
“不送小徐同志去公司了?”夏侯启一脸惊讶看了看领导,又看了看徐临。
曹熠辉没再多说,夏侯启虽觉奇怪,却依言朝徐临说了一句“下次再见”,随后踩下油门。
汽车驶入街道,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徐临现在几乎可以确信,曹熠辉看穿了他的谎言。
看破却没说破。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远比得知各种超自然现象真实存在更令人惊诧。
他毫无准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曾经的恋人。
浩瀚宇宙,繁星点点。
头顶,脚下,身侧,星辰似如幽荧,无处不在。
徐临又一次置身于广袤无边的虚空中。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背影。
背影高挑挺拔,如松如竹,却似如散发一股无形的阴寒,无端令人汗毛倒竖。
不能看。
不能看到他的脸。
否则大祸降临。
徐临神思清明,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缓缓转过身。
人影转过头,嘴角一点一点扬起,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徐临猝然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他抹了一把脸,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清楚自己做了一个梦,可一醒来,梦境便如潮水消褪,了无痕迹。
竟然完全记不得梦境的内容。
半分钟后,他终于缓过气。
下意识瞥了一眼手机,时间尚早,天光才刚蒙蒙亮。
只是某社交软件的图标上,显示着鲜红的99+未读讯息。
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小区的业主群里已经吵翻天。
徐临粗略掠过一眼业主群里的聊天内容,似乎昨天晚上,隔壁小区有人在公园里散步,被没有栓绳的狗给咬了。
他所住的小区,2号门出去,街道对面就是一个占地广阔的市政公园。
每逢早晚,散步的,遛狗的,跳广场舞的,打太极拳的……附近居民来这里活动的人很多,尤其老人和小孩。
昨晚出了事,来了救护车,还来了警察,看样子情况有些严重。
具体情况还未得知,不少业主已经在群里开骂那个遛狗不栓绳的人“素质低下”,“道德败坏”。
更有人义愤填膺:如果警察和法院的处理不满意,他以后要是见到,直接把狗和狗儿子打一顿。反正他警察局里有熟人。
快速过完消息后,徐临放下手机,穿衣洗漱,出门上班。
到达公司的时候还很早,整个办公间都没什么人。
打开场景编辑器工作了好一会,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跟着一只手搭上来。
“你昨天遇到什么事了?”张焕脸上写满吃瓜群众的探究之心,“老实交代。”
“找借口假装加班,该不会……”
“为了躲避相亲?”
虽非逃避相亲,但确实为了逃避一场尴尬的饭局。
徐临未做解释,只含糊点了点头。
张焕信以为真,哀嚎着下周他妈也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
他都用加班的借口推延了一个月,这周不知道又该想什么借口。
两人闲扯了几句,又回到自己工位,各自投入工作。
到了下班时间,汹涌澎湃的人潮从电梯,楼梯,走道喷薄而出。
天边烧着绯红的云霞,天色半暗,华灯已经初上。
徐临顺着人流,不紧不慢朝着软件园门口走去。
靠近园区门口,行人形形色色的言谈,陡然换成同一话题。
“看门口!那人好帅!”
“穿着打扮好像艺人,该不会在拍戏吧?”
“应该不会……又没见摄影机和其他工作人员。”
女声在意人,而纷杂的男声在意车。
“哇擦,大G!”
“V12 6.0T!顶配!特别限量款!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梦中情车!”
“我四点过的时候在吸烟室里,就瞅到这辆车停在门口了。”
“车主好年轻,是哪个富二代接恋人下班?”
“要是再捧一束花,效果拉满。”
各种饱含惊叹,羡慕,酸涩的八卦议论汇集在一起,喧闹又嘈杂地传入所有行人的耳中。
徐临也顺着议论声,好奇看向众人目光所指的方向。
车就停在园区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只要路过,无论在不在意,都能见到。
豪车停在路边,一个颀长身影斜倚车门,目光从出入园区的每一个行人身上快速滑过。
那人身着运动夹克,休闲长裤和马丁靴,衬托出极长的双腿和峻瘦却劲健的身形。
他留着长发,捆了一个马尾,几缕鬓发垂下,确实非常有偶像剧男主的样子。
徐临一怔,脚步霎然顿住。
这个姿态张扬的偶像剧男主他恰巧认识——曹熠辉。
曹熠辉也在这个时候见到了他。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过了一两秒,曹熠辉朝他扬了扬下颌,同时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即便没说话,意思再明确不过:上车。
“他等的是那个人?”
人群再次爆发一阵纷繁的议论,众人顺着曹熠辉的目光,很容易就能看到在人潮中同样出众的徐临。
“这人也长得好帅!”
“嗨呀,我好几次在园区食堂见过他,C栋的。”
“这两人什么关系?!这CP我磕了!”
众多目光瞬间从曹熠辉身上转向徐临。
徐临:“……”
似乎已经没办法装作不认识。
为了避免引起更多人注意,他只能硬着头皮,迅速上车。
曹熠辉又非常绅士地帮徐临将车门关上,然后围着车头饶了半圈,进入驾驶座。
V12发动机一声轰鸣,油门轻轻一带,仪表盘便瞬间转了半圈,进入主道的车流中,将一众八卦的讨论声扔在九霄云外。
正值下班高峰期,干道上车流量极大,无论什么车都只能成为拥挤长龙中的一环。
车厢内气氛沉闷,正如车外低沉的嗡鸣。
曹熠辉单手搭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却又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徐临确信,如果自己不说话,对方会一路沉默到地老天荒。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堵车堵得人心里闷得慌。
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极力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曹熠辉的语气有些呛,令人不知该怎么接下一句。
过了一会,徐临又说:“你们那个特殊事务处理局……”
他和曹熠辉认识多年,从来没想到,曹熠辉居然不是“普通人类”。
“意外?”曹熠辉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半垂着双眸移开目光,“还是……害怕?”
徐临思忖一瞬,摇头:“意外是有一点。”
但从未想到过“害怕”。
他从小喜欢ACG,用圈内的话说——老二次元了。
他也有中二的时候,没少想过彗星坠地球,时间旅行,穿越,外星人入侵……
就半个小时之前,他还在搭建一个玄幻灵异的游戏场景。
不就是世界上有鬼怪,有幽灵,还有魔法,道术,超能力。
类似的故事他读过很多,自己的爱好和工作也是创造幻想。
最初的惊愕过后,现在也不觉得奇怪。
曹熠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清朗嗓音恍惚带了点笑:“你一点没变。”
徐临没接话。
这么些年,从学校出到社会,怎么可能没变。
他自己都觉得变了很多。
他和曹熠辉,早已不是过去那般亲密的关系。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车内空气似乎比方才还要闷,即使打开车窗也无法通风。
车外全是嘈杂的风压和发动机的声响,以及汽油没能完全燃烧的浑浊尾气,徐临又关上了车窗。
“你现在也算公职人员?开这么张扬的车,不怕影响不好?”
夏侯启说过,特处局是垂直管理机关,和常世的机构完全两个体系,纪检监察管不到他们,但办公的地点,仍要从省厅大门进去。
更别说出任务时,还要穿制服。
他瞄了一眼曹熠辉的长发,很难将娱乐圈艺人的形象和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联系在一起。
“我上班开局里的车。”曹熠辉不痛不痒答了一句,又意味深长问,“喜欢吗?”
徐临:“车不错。”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车。”
二人的对话都看似没头没尾,其中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徐临一时拿不准,曹熠辉的话里究竟有没有藏着别的意味。
大G跟随车流走走停停,曹熠辉主动说了一次话,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吃了晚饭再回家。
徐临摇头,这个时间段全城都堵,堵得人心烦气躁做什么都没心情,只想早一刻到家。
抵达小区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解下安全带,道了一声谢,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
“就这么走了?”曹熠辉又是一脸似笑非笑,隐约透着几分阴阳怪气,“不请我上去坐会?”
“晚饭还没吃呢。”
徐临:“……”
“小区停车场没有多余的车位,不给访客放行,你车停在路边会被贴条。”
“没事,占道停车只罚一百块钱。何况我的车牌在交警队有记录。”
曹熠辉已经边说边下了车,“人有三急,借你家洗手间用一用。”
对方一脸冠冕堂皇,不知是真想借用洗手间,还是故意找的借口。
徐临暗暗深吸一口气:“我同居的朋友在家里,不太方便。”
他话说的含蓄,意义已然明确。
曹熠辉身形果然一顿。
片刻后,他意义不明地轻声冷笑:“交了新的朋友?男的女的?”
“我不是更应该去打个招呼?”
“毕竟,”他顿了顿,咬字极重,“这么多年的,同学。”
他微扬着下颌,双眸半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傲睥睨。
曹熠辉从来说一不二,蛮横不讲理,一旦下了决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断然没有中途放弃的可能。
徐临暗自腹诽:这位霸道总裁的脾气,这么多年也一点没变。
二人僵持在小区门口,已经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的目光。
徐临无可奈何,只能在门禁处刷了脸,迅速将“访客”领入家中。
两梯两户的大户型住宅,电梯里不容易遇到邻居。
LED屏幕上播着无聊尬笑的广告,一层一层变动的鲜红点阵数字,将寂静电梯厢中的时间拉扯的格外漫长。
和当代许多年轻人一样,徐临毕业后工作,攒下刚过六位数存款,然后家里出了剩下的部分,凑齐几百万首付,按揭了人生中极为重要的的一项资产——住房。
在密码锁的滴滴电子音中,入户子母门缓缓打开,曹熠辉跟着徐临进入家中。
他动作缓慢地换上鞋套,在主人的指引下,不紧不慢进入卫生间。
明明是自己的家,徐临却立在原地,感觉有点无所适从的尴尬。
没过一会,曹熠辉从卫生间里出来,眉毛微挑:“你那个同居的朋友呢?”
徐临:“应该在下班的路上,马上就回来了。”
“所以……”
他正想找借口赶客,话音却被硬生生打断。
“鞋柜里的几双鞋,长短都相同,明显是一个人的。卫生间里只摆放了一支牙刷,一条毛巾。”
曹熠辉嘴角微勾,语气戏谑。
还有整齐简洁到几乎没有日常使用痕迹的餐桌、茶几,堆着靠垫,美观却不方便直接入座的沙发、躺椅,所有迹象都表明,徐临独居。
且符合宅生物特性——家里的活动范围,只限卧室和书房,极少光顾厨房,客厅。
根本就没有什么无中生有的“同居朋友”。
谎言被毫不留情戳破,气氛十分微妙。
徐临无话可说。
曹熠辉却神情放松地看着他,似乎暗藏几分愉悦。
二人静静站立了片刻,曹熠辉揭过这个话题,问:“晚饭怎么解决?”
他瞥了一眼厨房,“你平常都没下过厨,冰箱里想必也没菜。看来只能点外卖。”
他拿出手机,重新定位,一边浏览这附近的餐馆一边问:“平时爱吃哪家?”
正在这时,电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曹熠辉轻轻皱了皱眉,迅速接通。
他安静的听了一会,回了一句“我马上过来。”随后挂断电话,朝徐临道:“急事。我先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话音一落,人已迅速开门离开。
入户门又咔擦一声关上。
徐临一脸啼笑皆非的怔懵。
曹熠辉自说自话,独断专横的性格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
他们曾是恋人,有过最亲昵的距离,彼此极为熟悉。
后来分手,几年未见。
如今重逢,该如何面对,连精通人情世故,处事圆滑的徐临都犯了难。
曹熠辉却像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就能让别人尴尬”一般的泰然自若,让他更不知所措。
他默默叹了口气,透过全景落地窗,放空头脑看向灯火点点的街道。
曹熠辉是特别调查官,一接到电话就匆忙离去,想必又发生了什么紧急案件急于处理。
希望别是什么大事。
他收回看向街道的目光,走入书房。
客厅里灯未亮,淡薄月光静静洒下,似乎仍和往常一样——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第二日,生活一如既往。
下午因要和国外的工作室对接,晚上加班。
徐临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晌。
他该不该给曹熠辉说一声,免得对方在园区外面等他下班。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无法百分百确定,曹熠辉今日还会不会来。
毕竟,他们早已不是恋人。
这么做,似乎有点自作多情的暧昧。
正在迟疑不定之时,手机屏幕出现弹框,瞬间消除了他纠结的烦恼,却又因为时机过于凑巧,令人有种心有灵犀的奇怪错觉。
曹熠辉的消息。他今日有案子要办,下午无法接徐临下班,只能徐临自己回家。
徐临蓦地松了口气。
只是末尾那句:路上小心,总感觉有点不清不楚的亲昵,让人心情莫名难言。
徐临摇了摇脑袋,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觉全部甩出九霄云外,重新对着电脑,投入工作。
等到终于可以下班回家,外面早已夜幕深谙,灯火辉煌。
搭上最后一班地铁,从地铁站出来,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昏黄的路灯在夜色中不够明亮,只能将街道照得黯淡朦胧。
徐临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既视感——这一幕,和他遇到虚界凶灵的那一晚,极其相似。
他不禁微微一哂。
蔡静说过,常世之人遇到虚界之物的概率很小。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遇到一次。
更何况他现在身处市区,而非磁场强劲,容易影响位面的荒山野岭。
他应该没那么“好运”,再遇到什么凶灵。
刚这么腹诽完,彷如是为了打脸一般,周围气氛骤然一变,似如触动了看不见的开关,切换了另一种风向。
不远处,一团黑影,周身还萦绕着淡薄黑雾,趴在地上,朝着他的方向,发出低沉嘶哑的“嗬嗬”之声。
徐临的嘴角顿时一抽,笑容凝固在脸上。
最近流年不利?夜路遇鬼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他即刻取下背包,提在手上,准备应付黑影的袭击。
黑影一声低吼,霎时如极有弹性的圆球一般,离开地面跃上半空,猛然向他冲来。
徐临手指一捏,就等着黑影跳近,自己就能稳准狠地抡起背包砸它。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面前,紧跟着一道炫目的激光,缠绕着滋滋电流,轰然从黑影正中穿过,将黑影打穿一个大洞。
片刻过后,激光消失,黑影消散。
……这一幕,也似曾相识。
挡在徐临身前的人转过身,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同志,别怕,我是警……”
“……小徐同志?!”
夏侯启见到徐临,倏然一愣。
二人沉默对视半晌。
过了一会,夏侯启讪讪一笑:“真巧啊。小徐同志这么晚才下班?工作这么忙?”
徐临:“还好。你们才是,这么晚还在工作。”
“为人民服务嘛……”
对话太过刻意又尴尬,二人之间再次沉默。
几秒过后,二人相视,无奈一笑。
夏侯启解释:特处局的监测网监测到此处能量场发生急剧变化,有虚世生物出没,于是快速赶来处理。
而徐临第二次遇到凶灵……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并建议徐临明日买张彩票。
徐临玩笑调侃:特处局的同志可以瞬间移动到虚世生物出现的地点,这样的异能真令人羡慕。
几句寒暄过后,他客套说:“刚才多谢夏侯同志帮忙。你们这么晚还得值班,要不要去我家歇会。”
“那怎么行!”夏侯启赶忙摇头,“要是被曹局知道,我这个月奖金就没了。”
又说:“曹局在督办另一桩案子,这几天都有事。”
徐临:“……”
他又没询问曹熠辉的情况。
夏侯启这种类似狐朋狗友互相打掩护,解释“你老公为什么不回家”的态度,令人,无话可说。
徐临因为“上头有人”,虽说又一次卷入超自然事件,但他无需被消除记忆,就连去特处局做笔录都不需要。
夏侯启说着“待会我回局里写份报告,用不着你签字,曹局那里能过”,“要是这么晚再把你请到局里喝茶,我才难以交代”。
徐临无法接话,只能道一声“……那多谢了。”
时间已经很晚,夏侯启离去,徐临回家。
第二日下午,又收到曹熠辉的讯息,内容和昨日一样,他今天仍然有事过来不了。
徐临看了一眼,按下待机键,将手机放入外套口袋。
过了一会,又把手机拿出来,将讯息删掉。
——也说不出什么心情。就是觉得,曹熠辉的信息留在手机里,感觉莫名有点不自在。
转眼又过一日。徐临早晨出门上班时,和平日安静有序的情况不同——小区门口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街边停着几两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灯光。
不远处拉起了警戒线,隔断半边街道,禁止任何民众靠近。
他不急着上班打卡,停下脚步,好奇张望了一眼。
旁边正好有个热心的大妈,正在给邻居们讲述她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前天不是有人在公园散步被狗咬了吗,”大妈气愤不已,“又来了!今早有个晨练的人,又被狗咬了。据说伤的特别严重,救护车刚走。你们看,地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