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血从指缝间落在草丛上。
或许只过去了一会,又或许已经过去了很久,陈鹤轩的手心已经被他掐得不成样子,整个手掌都是血。
陈鹤轩终于忍不下去了,喉间一热,一口血便吐了出来。他的体内气血混乱,灵气暴动,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没想到,放戚玉走的痛,比在绝杀剑阵中万剑穿心的痛还要多得多。
陈鹤轩只能咬紧牙关,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将囚在心里的那头暴动的野兽压下去。
可是哪有那么好压下去的。
再次咳出一口血,陈鹤轩的心空荡荡的,终究还是把神窍打开了,戚玉奔跑的身形出现在他的眼前。
陈鹤轩贪婪地盯着戚玉纤细的背影,心想,若是宝宝回头看他一眼,他就再也不放开宝宝了。
若是宝宝始终不回头,就彻底放宝宝离开吧。
宝宝,不要回头。
戚玉不断地跑,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想象师兄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师兄了,就不要回头了。
贫瘠的体能终究有耗尽的时候,戚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喘着气。
一旦停下来,眼前就不断浮出陈鹤轩刚才痛哭流涕的样子,十分狼狈,又让戚玉觉得有些好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兄这么激动的哭。
仔细想想,师兄那样子真的有点丑。
这么想着,戚玉就忍不住笑。
可笑着笑着,泪珠就滚了出来。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可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终于得到自由了,不是应该开心的吗,为什么会这么想哭。
从神窍里看到戚玉流泪,陈鹤轩心里一下子就乱了,他手忙脚乱地想给戚玉擦眼泪。
可手从戚玉的脸上穿过,只能摸到冰冷的空气。
陈鹤轩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宝宝身边,宝宝已经离开他了,他只能用神窍偷看宝宝。
宝宝,你为什么要哭,是因为不想离开我吗?
陈鹤轩只觉得戚玉的泪落在他的心上,将他的灵魂烫出了伤口。
哪怕知道碰不到戚玉,陈鹤轩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戚玉流泪,心里一动,便施法控制着远方的风,轻柔地拂过戚玉脸上的泪。
怕让宝宝着凉,陈鹤轩甚至给风加热了一下,才让这风轻轻吹了上去。
被脸上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触感一惊,戚玉回过神来,立即猜到了是谁动的手。
他任由那柔软的风吹过,将面上的眼泪带走。
师兄怎么这么温柔呀……
戚玉止住了泪,他抬起一双碧绿的眼睛,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好似在隔着轻柔的风与透明的月色看着谁。
陈鹤轩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上一秒自己还在经历狂风暴雨的吹打,现在就呼吸顺畅了,迎来雨后天晴。
宝宝回头了,是不是代表宝宝还在乎他?
他的双目猩红,眼中尽是喜悦与疯狂,胸口猛烈地起伏,心里的野望瞬间被点燃,势如雪崩,再也无法阻拦了。
体力恢复了一定,戚玉站起来,一步一步向远离陈鹤轩的方向走去。
忽然耳侧一痛,疼痛将他游移的心神拉回到现实,才发现自己腰间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
戚玉心里一凉,垂下眼睛,道:“师兄,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吗?”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戚玉的耳边,像是恶魔纠缠不清的低语。
陈鹤轩暗中在戚玉身上施了一个咒,用犬牙抵住他颈侧的肌肤,舌尖贪婪地吮吸出一个淡淡的吻痕。
“抱歉,我尽力了,可我真的做不到。”
是宝宝自己要回头的,如果宝宝不回头,他一定说到做到会放宝宝走的。
察觉到陈鹤轩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戚玉眨了眨眼,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着,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四肢也失去了力量,身体就像是跌入了云朵里。
陈鹤轩抬起头细细亲吻着他的耳垂,毫无歉意地、眷恋地道:“抱歉。”
戚玉眼前越来越暗,在眼睛彻底阖上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厉声质问道:“你疯了吗?”
陈鹤轩将他打横抱起,垂眸看着他合眼昏睡的样子,苦笑了一声:“对啊,我早就已经疯了。”
从戚玉为他挡剑的那一刻起,陈鹤轩就注定踏上这条不归路。
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没有办法。
若是戚玉没有替他挡剑,只是离开星洲门去到魔界,陈鹤轩想,或许不需要很久,自己就会意识到对戚玉的感情,他们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魔界的塞缪山一夜之间突然消失,无魔知道它的下落。
有魔说那夜他就在塞缪山山下,忽然见一人突然出现在塞缪山上,那人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人,只见那人轻轻挥了下衣袖,整座塞缪山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后来有魔分析,能拥有移山填海之力,此人必定是渡劫期之后,那就只有留在此界的仙尊。
可他为什么要移走塞缪山,会把塞缪山移到哪去,就无人可知了。
这日,沈星给几位学生上完课,一回山头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个黑衣人。
星洲门人大多都穿白衣,一身黑衣在门派内倒是极为少见。
沈星将兔子扔进笼子里,道:“自从你离开门派,就好久没见到你了,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陈鹤轩向她拱手行礼,脸上有些疲惫,道:“星姐,我有事想请教你。”
“有话直说吧。”沈星打量了陈鹤轩一眼,道。
多年不见,陈鹤轩一褪那身正直单纯的性子,看上去更加冷冽凛然。
沈星心里嗤笑一声,星洲门那些老头难得养出一个还算好的苗子,到最后也被他们折腾得不成人样。
二人在树下的石桌处坐下。
陈鹤轩眼里布满红血丝,痛苦地问:“世界上真的有食人癖吗?”
沈星洗茶杯的手一顿,挑了挑眉问:“怎么问这个,不要和我废话,直说就行。”
陈鹤轩按了按额角,皱眉道:“若是我对一个人生出了吃的欲望,是真的想吃他,该怎么办?”
“你想吃他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沈星平静地问。
陈鹤轩回忆着当时,那日他看着昏睡的戚玉时,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想把宝宝吃了,吞进肚子里。
就在牙齿咬上戚玉的脸时,陈鹤轩忽然清醒过来,在锁链上布下一层结界,才落荒而逃。
往日也有这种冲动,但那是包含着爱欲的,这次更多的是吃的欲望。
陈鹤轩道:“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是想吃了他。”
想到这,陈鹤轩舔了舔犬牙,吞了下唾液。
沈星暗自打量他,只见他眼中的痛苦退散,更添了几分回味。
她皱眉道:“对方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陈鹤轩“嗯”了一声。
岂止是重要,是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沈星在人间历练时也见过食人族,他们食人或是因为愚昧,或是为了生存,像陈鹤轩这种早已辟谷的人食人这种事,她还真没听说过。
沈星严肃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你太在乎对方了。为了你们两个好,你最好还是远离他吧,否则一旦失控,受到伤害的会是他。”
远离戚玉?
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只是离开戚玉一小会,哪怕锁链上加了禁制,陈鹤轩就已经受不了了。他怕自己一回去,就看见被他藏在宫殿里的人不见了。
见陈鹤轩的表情,沈星就知道这个方法不行,想了想便道:“如果你实在忍不住,我可以在你身上加层禁制。”
陈鹤轩抬起头看向她。
沈星继续道:“一旦你有伤害他的冲动,无论有没有实施,都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如何?”
陈鹤轩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好。”
无论有多痛,只要能帮助他不伤害宝宝就行。
沈星道:“当然这个方法只是下下策,你最好还是尽早离开他。”
否则一旦习惯了反噬,迟早会有失控的那一天,到时候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陈鹤轩抿了抿唇,沉默一会,才“嗯”了一声。
然而他在心里想,比起放宝宝走,他还是选择努力控制自己不伤到宝宝。
第91章 黑花
日暮西垂,温暖淡黄的日光穿过窗户浅浅地照了进来,地上的毯子又白又软,铺满了整个宫殿,地毯的尽头放着一张床。
说来奇怪,除了床以外,整个内殿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大家具了。
陈鹤轩坐在床边,深深地望着躺在床上昏迷的人。
戚玉是那种缺乏血色的白,五官清丽,睫毛又密又翘,脸也是小小的一张,比陈鹤轩的手还小。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唇是淡粉的,有点干燥,或许是跑的时候太剧烈了,衣衫略微凌乱,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长的脖颈。
好喜欢……
陈鹤轩卷起舌头,顶在上颚,将分泌的唾液咽下去。
若是撤去内殿的地毯,说不定陈鹤轩低头一瞥地砖,就能看到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怕,像是几天没吃过东西的豺狼。
真的不可以吃掉宝宝吗?
就在这时,两只手背上的符纹突然亮了起来,电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心跳节律紊乱,肌肉又疼又软。
陈鹤轩咬牙“嘶”了一声,忍受着剧痛,匍匐在戚玉身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他抓住戚玉的一只手,十指相扣紧紧地缠在一起,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因食欲而产生的疼痛。
宝宝,快醒过来吧,再不醒来,我真的要疯了。
陈鹤轩额头上冒着冷汗,埋在戚玉的颈侧,用嘴唇亲吻他的锁骨。
忍受疼痛的时候,陈鹤轩也在想,若是宝宝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关起来了,会是什么表情。
会伤心吗,会哭吗,一边哭着说爱他,一边让他放手。
会生气吗,那双碧绿的眼睛里会浮起怒意吗,会骂他吗?
说起来,宝宝好像从来没有生气过。
哪怕有时候他折腾得太过,或是太黏着宝宝了,宝宝最多是蹙着眉心,轻声细语地说一两句阻止他的话,虽然在陈鹤轩看来,这么说就像是撒娇一样。
宝宝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子?
蹙起眉心,眼眶发红,小脸皱巴巴的,那张向来只会撒娇的嘴里说出一些咒骂的话?
宝宝的四肢都被绑住了,但是脚链稍长一点,所以生起气来会用脚踹他吗?
戚玉的情绪一向很稳定,波动不大,故陈鹤轩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情绪激动的戚玉,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鲜活的样子。
想到这,陈鹤轩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他受不了戚玉的泪,见不得戚玉伤心,戚玉是他最珍贵的挚爱。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陈鹤轩绝对不可能再放手。
忽的,戚玉的睫毛忽然动了动,像是挂在枝头被吹动的枫叶。
陈鹤轩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已经弄不清楚是符纹的原因,还是宝宝即将醒来的原因。
沉睡已久的青年欣欣然张开了眼,暂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
戚玉先是眨了眨眼,下意识唤道:“师兄。”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还是习惯拖着。
陈鹤轩观察过戚玉和别人说话,他总是习惯着拖尾音,鼻音也较浓,听上去与撒娇无疑,这让陈鹤轩很难不无差别地男疾男户每一个和戚玉说话的人。
“我在。”陈鹤轩柔声道。
戚玉的每一次眨眼都落在了他的心头,看得他越发心软。
记忆渐渐浮上心头,戚玉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危机感也悄然而至。
他连忙想坐起来,刚刚撑起手臂,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缠在自己手上。
白皙的手腕上是一个金色的精致手环,内部包着好几层柔软的布,不沉,却连着一条金链,金链的尽头嵌在床头的柱子上。
“这是什么?”戚玉只觉血液骤凉,用力想将手从手环里扯出来。
扯了几下,不仅没扯出来,戚玉能感觉到手环变得越来越紧,直至贴在他的皮肤上,不变了。
“宝宝,不要浪费力气了,这是我为你特制的,没有我施法,就算是扶谷风来了也没办法。”陈鹤轩嘴角含笑,温柔地注视着戚玉,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到戚玉手腕上的红痕时,眼神霎时就慌了,连忙握住戚玉的那只手腕,道:“怎么红了?”
说完,手中立即出现一个玉瓶,陈鹤轩把药膏倒在手上,细细地给戚玉擦涂药膏。
大可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戚玉低头看一眼,只是很淡的一层红,接近粉色,他甚至怀疑那块皮肤就是这个色。
然而再多的想法,说出口时只化成了一句质问:“你要对我做什么?”
陈鹤轩的手一僵,狼狈地抬起眼,嘴唇很干,僵硬地道:“对不起宝宝,我尽力了,可我真的做不到放你走,我会疯的。”
戚玉用力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脚上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拴住了。
他盯着陈鹤轩,问:“所以你就要把我关起来?”
不是会疯,师兄这是已经疯了。
“是。”陈鹤轩仓惶地给戚玉擦着药,一边道:“宝宝,我也没有办法,不这样做,你迟早都会离开我的,像这一次、上一次,还有上上次那样。
“我真的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不信你摸摸,我的心都快碎掉了。”
说着,陈鹤轩单手解开领口系好的扣子,将衣服扯开,露出一身遒劲结实的肌肉,将戚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相较于戚玉,陈鹤轩的体温一向很高。
戚玉的手一碰上去,只觉得好烫,热度从手掌下的心脏跳动处蔓延开来,指尖好似在被那滚烫的皮肤灼烧。
陈鹤轩低头,只见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被自己的大手按在自己蜜色的肌肉上,显得格外涩情。
他咽了一口唾沫,换了个坐姿掩藏起腿间的痕迹,苦笑道:“宝宝,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一直在为你跳,如果离开你,它真的会立刻碎掉的。”
戚玉为他的眼神所震慑到了,感觉到极度危险,喏喏道:“师兄,你清醒点,不要这么做。”
他蜷缩着指尖,不自觉地想往后退,却被陈鹤轩紧紧抓住手不放。
陈鹤轩扯了下嘴角,眼神浓稠地落在戚玉身上,柔声道:“清醒,我已经很清醒了。”
是的,若不是手背上的符纹还在发作,蔓延至全身的疼痛提醒他不能伤害宝宝,陈鹤轩早就在戚玉醒来的那一刻,在爱欲和食欲的双重驱动下,压着他啃咬舔吻了。
“你不是最恨我把你关起来吗,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做,这不是你最不耻的手段吗?”戚玉咬了一下嘴唇,迷茫地问。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向来正直善良的师兄,就算再爱他,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
什么时候起,师兄就变了样。
可在戚玉面前,道德伦理化成灰烬,陈鹤轩的底线和原则也早已瓦解掉了。
那些东西对曾经的陈鹤轩来说,必不可少,很多是支撑着他这个人存在的内核。
陈鹤轩垂下眼睛,温柔地望着戚玉,低头亲吻他的指尖,似乎怕它被烫伤了,柔声道:“再怎么不耻,只要能把你留下来就行,仁义礼智有什么用,我之前那样万般恳求你,希望你动容,你不也还是要离开我吗?”
一股寒气从脊柱开始蔓延,明明陈鹤轩的眼睛里尽是爱意,语气也很温柔,每一个亲吻都小心翼翼带着虔诚,戚玉却还是感到害怕。
他似乎被什么野兽盯上了,关进笼子里,再也出不去了。
戚玉碧绿的眼睛忽然一眨,像是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道:“可你这么做,师尊他们一定会很失望吧,他们肯定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
陈鹤轩轻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缱绻地道:“宝宝,你忘了吗,我三十多年前就已经退出星洲门了。”
戚玉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晏黎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曾提过一嘴。
陈鹤轩慢条斯理地抬起眼道:“至于师尊……他老人家渡劫失败了,死于天劫下。”
戚玉觉得诡异,尤其是陈鹤轩用平静的语气提起濮雪峰死去这件事,他记得师兄一向是很尊敬师尊的。
这么想着,他还是说了一声:“抱歉。”
见戚玉道歉,陈鹤轩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哪怕被濮雪峰利用至此,宝宝不仅没想过报复,甚至还会为此沮丧,这哪是什么不通感情,明明就是太重感情了。
天下再蠢笨的人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最重要,除了宝宝这个蠢人,还有谁会义无反顾地替人挡劫。
这么想着,陈鹤轩冷笑一声,道:
“你道什么歉,其实他老人家就这么去了也挺好的,不然我总会想到他是如何利用你,欺骗我,踩在你的血泪上求所谓的什么大道。”
戚玉不太在乎这些人和事,可看到此时的陈鹤轩,还是不由得恍惚,原来那个尊师重道、仁爱无私的师兄去哪了,是被他毁了吗?
陈鹤轩的贪欲更甚,根本受不了戚玉在他面前走神想着别人。
他不满地咬了一口戚玉的指节,看到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才满意,含笑道:“宝宝,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快问吧,不然他就要开动了。
殿内宽敞开阔,空气却郁悒龌浊。
陈鹤轩深沉的视线化作密密麻麻的细丝,缠在戚玉的四肢和脖颈上,使他呼吸窒碍、身体无力,宛若溺水的脆弱小鸟。
戚玉咬了咬嘴唇,心知无论再说什么,再如何恳求,师兄也不会放过他了。
只能说出狠话:“那你想做什么,是想让我恨你、和你互相折磨吗?”
他的语气着实很软,听上去毫无威胁。
陈鹤轩温柔的眼睛包含笑意,就好像给戚玉带上银环的人不是他一样,平和地道:
“宝宝,在我看来,收回爱的你和恨我的你有什么区别。
“若是松开手,我就会永远失去你,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虽然你恨我,但至少还在我的怀里。”
闻言,戚玉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怜,他咬着淡粉的嘴唇,侧脸避开陈鹤轩的视线,垂着眸没有出声,似乎在想着什么。
陈鹤轩的视线落在那节光洁纤长的脖颈上,只觉得面前这人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他蠢蠢欲动,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上去啃咬。
戚玉沉默良久,轻柔的呼吸声浮在空中,像是羽毛一样落在陈鹤轩的心口。
戚玉慢慢抬起一双碧绿的眼睛,犹豫踌躇了一下,还是张开唇说出了声:
“师兄,你真的希望我恨你吗?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一个正直善良、大公无私、如清风朗月般的人,哪怕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再那么……偏执了,我依旧觉得师兄你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也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却在说话间不小心将颊边的一缕乌发含进了嘴中。
陈鹤轩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那根被他夹进两瓣唇间的发丝上,只觉心口像是被羽毛挠了一样痒得很。
待戚玉一说完,陈鹤轩便按耐不住地探出手,还没碰到戚玉的嘴唇便被他偏开脸躲了过去。
陈鹤轩停在空中的手不由得一顿。他眯了眯眼,回忆着戚玉刚刚说的话,柔和地笑道:“所以,宝宝你想说什么?”
好笑,宝宝怎么这样,一边说他好说他重要,一边躲开他的触碰,是在怕他吗?
戚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应该躲,可那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面前的师兄很危险。
他压下惴惴不安的心,抬眼望向陈鹤轩,细声细语地恳求道:
“师兄,可不可以不要毁了我心里那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兄,好吗。”
说话间,他不自觉地有几分踏着腰,双眉轻蹙,漂亮的绿眼睛泛着点点水光,眼角有些湿润,唇也被他自己咬得发红,如墨般的黑发从肩头垂下,瓷白的肌肤在凌乱的袖口间隐隐绰绰,身上草木的清香愈发浓郁。
他的话音实在绵软,乖巧温顺。
在陈鹤轩的一些糟糕的预想中,宝宝会哭会闹,会求着自己放过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向他撒娇,明明怕得躲在了床角,却还是要强撑着软软地说一声“好吗”。
陈鹤轩咬紧牙关,被戚玉勾得双目发热,心跳得躁动。他的理智像一根紧绷的琴弦,只需戚玉稍微一勾,便会被折断。
他想错了,哭闹怒骂只是最低级的手段,宝宝可真会拿捏他,知道他会对什么心软,于是便这样不知深浅地哄他求他。
“师兄?”见陈鹤轩没有回应,戚玉颤了颤睫毛,出声问。
“宝宝,你真的是这样想我的吗?”陈鹤轩用温柔的双眼注视着他,轻笑了一下,语气很平和。
看到他的笑,戚玉松了口气的同时,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正要开口说“是的”,嘴唇就被什么粗糙的东西抵住了唇。
陈鹤轩一向极为刻苦认真,手上全是练剑练出来的茧。
他用指腹抵住戚玉的唇,双眼饱含笑意地柔声道:“宝宝,你太可爱了,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戚玉瞪圆了眼睛,陈鹤轩背着光,轮廓深刻的五官陷在阴影里,一双幽暗晦暝的眼睛沉郁至极,就好像所有的温柔和笑意都是子虚乌有的泡影。
“你还记得以前有一次辩论,我和你因为一个辩题争论了半个时辰吗?”悠悠地回忆起旧事,陈鹤轩不由得勾起唇角,双手悄悄地握住戚玉的指尖,才感到餍足。
“是那场关于‘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辩论?”说着,戚玉轻轻抽了一下指尖,接着就被陈鹤轩抓了回去,修长有力的大手稳稳覆盖在他的手上,再不能挪动半分。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选的什么吗?”陈鹤轩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摩挲着戚玉的手指,再将自己的手指插进戚玉的指缝间,紧紧地扣住。
所有和陈鹤轩有关的事情,戚玉都牢牢记在心里,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戚玉回忆道:“我选的是‘性本善’,你选的是‘性本恶’。”
说来唏嘘,在那个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被视为灾祸源头的天魔选择了“性本善”,而正直凛然的仙界掌门选择了“性本恶”。
陈鹤轩还记得那个下午,日光明媚,更加明媚的是那个双目清亮澄澈的少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地阐述观点。
当时他觉得好笑,人是最贪婪自私、趋利避恶的,怎么还有人这么天真。
“宝宝,经历了那么多,你还相信人性本善吗?”问完,陈鹤轩笑了一声,撩起一缕戚玉耳边的发丝,轻轻一嗅。
不等戚玉回答,陈鹤轩抬眼继续道:
“宝宝,你有没有想过,你看到的我都是假的,是我装出来的。你说我正直善良、大公无私,是因为要成为陈家的少主和星洲门少掌门,就必须表现出一副为天下为苍生、没有私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