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翎正聚精会神拍假山上一只晒太阳的小花猫,常援等他拍好低头看照片时,蹑足靠近他背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万翎吓了一大跳,差点手机都摔地上,转头一看,“援哥?!”气得打他,“吓死人了!”
对别人,常援绝不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可是和万翎在一起时,偏偏就喜欢去逗他,像逗引小奶猫一样,忍不住想看它张牙舞爪生气的模样。
常援笑着把他搂住了哄道,“是援哥不好,请你吃雪糕怎么样?”
“那我要吃‘雪糕刺客’!”
“‘雪糕刺客’是什么牌子,比你小时候吃的那个什么哈根达斯还高档吗?”
万翎噗嗤笑了,顺着台阶下,“还是吃哈根达斯吧。”
两人就一块儿进了包厢。万翎的父母将常援视为爱子的救命恩人,由衷感激自不必说,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打过招呼后,万翎很殷勤地给常援倒茶,又给他看精致的菜单簿,问他想要吃什么。
常援疼爱地揉揉他脑袋,说,“客随主便,我是沾你的光,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万翎的母亲项月也说,“翎翎,你点吧,爸爸妈妈和常队好久不见,聊一会天。”
万翎露出笑容,“那我去给我们挑个特别好的帝王蟹。”
常援望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他希望万翎永远都能这样快乐,没有忧愁和烦恼。
借这次机会,他主要是想向万家夫妇俩询问万翎的情况,尤其是出国几年。万翎在自己面前总是很开心,但常援始终记得他回来那天抱着自己掉眼泪的模样。他想,小朋友心里是藏着委屈的。
他知道万翎自从那次绑架事件后,定期会去看心理医生。也是从医生那里得知,万翎的经历使其出现了重度的依赖型人格障碍,简而言之,他“赖”上了常援。
常援是他黑夜里的光明,是他的救赎和所有希望。只有在常援身边,小万翎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最严重的时候,常援只要暂时离开他的视线,小万翎就会惶恐不安,甚至哭着求他不要走。
这起绑架案因为万家的知名度而备受瞩目,常援当时才刚从警校毕业,新人立功也让他出了一番风头,被称为警界新星。可是除了名声和荣誉,他面前还有一个脆弱的孩子。
他是警察,一年从头忙到尾,更不用说不规律的作息时间了。尽管如此,他仍是挤出空来陪伴小万翎。
从某种程度上说,常援纵容了小万翎过分的依赖。除了上班时间,常援身后几乎都有“小尾巴”。他习惯在小万翎写作业时看案卷,习惯周末接送小万翎的校外活动,要是遇上雷雨夜,还要绞尽脑汁在电话里给小万翎讲警校故事,把他哄睡为止。
正是常援给了小万翎充分的安全感,让他一点一点恢复往日的开朗。身为保护者的他尤其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什么事,让万翎像挣脱线的风筝,突然不理他了。
他问,“翎翎这几年在外面,有没有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万父点头,“我们在那边也有熟人,给他介绍了最有名的医生。”
常援迟疑道,“他上大学后很少联系我,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一个人在外过得怎么样。”原以为长大成人的万翎不再需要儿时的英雄,可似乎又并非如此。
万翎父母对视一眼,万母对常援说道,“我们安排他出国,本意是想锻炼这孩子的独立性。可是他的情况常队你也清楚,唉……”
常援试探地问,“是他在那边有时差,不方便联系我,所以不高兴了吗?”
“也不是……”万母苦笑,“常队,你那会成了家,翎翎心里是祝福你的,还托我们给你道喜。”
常援脑中一阵眩晕。他心中早就隐隐有答案,但总是自欺欺人。因为万翎的缘故,常援对依赖型人格障碍了解不少,知道部分患者会对依赖的对象产生强烈的独占欲。
早几年,单位里就时不时有人要帮他说亲,有一次给小万翎听到了,问,“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说,结不结婚都不影响我疼翎翎,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什么二婚爸爸跟头胎儿子的对话啊。
这件事,自己做得实在太不妥当了。明知那孩子将自己当作精神支柱,却这样轻视他的感受。
常援自虐地想,所以离婚就是报应啊。常援,你活该。
万家夫妇也知道常援离异的事,礼貌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只说,“主要是平时我们事事依着他,你也惯他,把这孩子惯得受不起一点点不顺心。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很不成熟——”
“不,不怪翎翎,不成熟的人是我,是我亏欠他。”
常援满心歉疚:以前翎翎遇到难过的事,总有自己陪伴开解,可当自己成为他的苦痛来源,又能去找谁?一个人在海外,那么委屈,那么生气,可仍然不计前嫌地回来安慰自己,还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最柔软的毛肚皮。这么好的小朋友,要怎么补偿他才好呢?
“你们在聊什么呀?”万翎选到了满意的帝王蟹,又和服务员敲定了菜单,高高兴兴回来,挨着常援坐下。
常援说,“在聊你有多乖。”
“那还用说。”万翎望着常援,眼里满是光彩,那是只有和常援在一起才有的明亮生气。
吃完饭,万翎问常援有什么安排,常援想去超市买点日用品,他最近把老房子收拾了一下,扔了一部分旧到不能再用的东西。万翎说“我也去”,于是两边就此道了别。
常援的家在清河路,那条路上就有一家超市,两人就去了那里。常援买了一个热水瓶,一个水壶,还有洗碗布,毛巾,大包的卫生纸和抽纸。
常援站在满货架的拖鞋前,选了一双藏青色的拿在手里,又问万翎,“翎翎,你觉得哪双好看?”
“嗯?”万翎没明白,“买两双吗?”
“你不要啊?那我就买一次性鞋套了。”常援说着把拖鞋往推车里一丢,转身就要走,万翎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要的!”
常援又回来,“那你自己挑。”逗小猫咪真好玩。
一次性鞋套是给客人用的,他不是客人。万翎看看拖鞋,又看看常援,心想,我是他的自己人。
他选了一双米色的,跟常援一样的款式,说,“我要这个情侣款的。”
常援笑骂,“什么情侣款。”
万翎也不生气,改口,“那就是亲子款。”
他想起小时候头一回去常援家,穿的是又大又硬的成人拖鞋。下次再去,就有合脚的儿童拖鞋了,崭新的,鞋面上有小黄鸭。
阿姨和援哥都是这样无声体贴的人。
第7章 七、是宝贝
太久没来,万翎已经有点忘记常援家里是什么样的了,但一进门,记忆就复苏了。门口的鞋柜,客厅里的木质方桌,墙角的冰箱,还有正对着二十一寸小彩电的沙发。他至今不知道那沙发的真面貌,因为外面套着阿姨自己做的白色沙发套,还用蕾丝缝了一圈滚边。
“援哥,你家里一点也没变。”
还是有一点变化的。万翎望着白墙上挂着的遗像,心底涌起感怀的情绪。阿姨不在了,援哥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又离了婚,他仅存的栖身之地就是这六十平米的小房子,连常备的拖鞋都只买两双。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米色的新拖鞋,蹬蹬蹬跑到厨房里,从背后一把抱住常援的腰,脸贴着他的后颈。
常援刚把新买的热水瓶和水壶冲洗干净,问黏在自己身后的小猫崽,“进门洗手没?”
万翎不说话,只把搂着他腰的手伸直了,十指摊开。
常援把他两只手拽到水龙头下洗,给他抹洗手液,“几岁了。”
“八岁。”
“八岁也能自己洗手了。”
“那就是三岁。”
“嗯,我看差不多。”
两人手上全是泡泡,滑漉漉的,常援的手比他粗糙,还有很多茧子,擦过万翎白嫩的皮肤,令他舒服得闭上眼睛,脸蛋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对方。
平时不能名正言顺牵他的手,用这样的方式找补回来也不错。
常援把猫爪子洗干净,又将灌满的壶子放煤气灶上烧水,万翎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帮着一块儿把刚刚大采购回来的物品分别放到该放的地方。
常援见他干活利落的样子,欣慰地想,在国外历练了几年还是有成效的。便说,“乖翎,其他放着我来就好,你去洗个苹果吃。”
“哦。”万翎就去洗了两个刚买的苹果,一个给常援削了皮放小盘里,另一个自己吃,顺便把手机拿了出来。
他和常援在一起时几乎不看手机,因为手机每天都可以玩,但和常援见面的时间是有限的,每一分一秒都很珍贵。
他偷拍了两张常援的“劳动照”,收入名为“援哥”的文件夹里。然后他发现一条来自“许愿猫”的系统信息:
——您收到了一个长圆许下的心愿,点击进入。
万翎又惊又喜,他终于等来援哥的愿望清单了!他没有敷衍自己,是很认真地在玩这个游戏。又想,自己中午等他来的时候还查看过手机消息,很确定当时还没有收到愿望,后来他们一直在一块儿,没见他什么时候摆弄手机啊。
我的援哥就是厉害,不愧是警界精英。
万翎打开“许愿猫”,他的手机屏幕上也显示出一只ID为“翎翎”的猫,但功能界面与常援的不太一样。
猫窝下方有一个倒计时,“距离您的饲主‘长圆’上一次陪伴已过去:02:30:45。”
万翎从自动模式切换回手动模式,选择了打滚动作,这样常援那头就会收到系统信息——您的小猫翎翎正在草地上打滚。
然后他去池子里捞许愿珍珠。屏幕上显示出三颗珍珠,万翎有点小激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常援写了什么愿望。
他点开第一颗珍珠:希望翎翎原谅我。
第二颗珍珠:希望翎翎不快乐时最先找我。
第三颗珍珠:希望补上错过的三年。
等常援忙完了来陪万翎,就被沙发上的流泪猫猫头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许愿猫掉池子里了?”
万翎哭得更厉害了。三年,刻骨的相思,夭折的暗恋,所有煎熬,所有折磨,这一刻全部都发泄出来。
常援拿走万翎手里吃剩的半个苹果,放到一旁桌上,拆了新买的纸巾盒给他擦眼泪。
万翎侧过身去抱住常援,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常援搂着他的腰哄,“我去给你拿杯水,咱们缓口劲再哭好不好?”
万翎摇头,把他抱得更紧了,“不要走,我不放你走。”
常援只得说,“我哪也不去。”
万翎又说,“你叫我声好听的我不哭。”
常援就叫他,“乖翎。”
“不够,叫宝贝。”
常援有点臊,这也太肉麻了。可这不是没办法吗,猫崽子都哭成这样了,总得好好哄一下。
他贴着万翎的耳朵,轻轻叫了一声,“乖翎宝贝。”
万翎靠在他怀里抽泣,果然大雨渐至转阴到多云。
常援问,“看到我发给你的愿望了?”
“嗯。”
“三年前的事,我欠你一个解释。你先听我说完,再告诉我愿不愿意原谅我,好吗?”
“……嗯。”
常援回忆,“那会儿我妈生病,我一直照顾她。她就常担心她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孤零零没个伴儿,总跟我说得成个家,两口子之间能有照应。”
万翎拽着常援衣服不说话,默默听着。
常援继续说,“我就想,这是老人家最后的愿望了,她一辈子什么也不图,就盼着我好,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
“所以你就去相亲了。”
“嗯,我老领导给介绍的。她也是单亲家庭,和我算是有共同之处,所以能理解我的一些考量。”
“那你爱过她吗?”
常援想了想,说,“翎翎,你今年才二十,你有很多选择,所以你会觉得,两个人要相爱了才能结婚,对不对?”
“嗯。”
“可是啊,人过了三十岁的坎儿,就会有更多其他方面的考虑,爱情并不是结婚的一个必要动机。我们的家庭条件差不多,她比我大一岁,家里催得厉害,我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们从认识到领证,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多月,还不到半年。”
万翎听到这里,小声问,“那阿姨参加婚礼了吗?”
“参加了。她很高兴,觉得了却心事,我当时也就觉得挺好的。”常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措辞,“我和她当初与其说感情融洽,不如说是达成共识,把结婚当成一件任务去完成。翎翎,这不是我想让你过早了解的生活方式,我这么做了,并不代表我就认为这是对的,而事实也证明,这个‘任务’最后还是失败了。”
万翎稍微坐起一点点,视线对上他,“所以,还是得找喜欢的才行。”
“我们翎翎说得对。”
万翎脸上有了浅淡的笑意,“本来就是。”
“以前总觉得你还小,找对象、结婚,那是大人的事,在你面前开不了口。你能原谅我吗?”
万翎看他,“那你能原谅我吗?”
常援不解,“原谅什么?”
万翎在常援怀里趴窝,“就是……我不讲道理,跟你闹这么多年的别扭。”
常援揉揉他脑袋,“你是自己人,可以不讲道理。”
万翎说,“自己人讲感情。”
“对。”
“那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宝宝?”
常援想起万翎到单位来看他,和小夏“争宠”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打从心底被他可爱到,笑着回答,“一直都是。”
万翎的脸上露出常援最喜欢的,很甜的笑容,“那我也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的援援哥哥呢?”
常援有点怀念,“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刚认识那会,叫“常援大哥哥”,后来熟悉了,改口叫“援援哥哥”,后来上了中学,就叫“援哥”。
万翎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你叫了我宝贝的回礼。”
常援很乐,“你可真是个宝。”一把将万翎按倒了挠他痒,两个人在沙发上玩闹起来。万翎最怕挠痒痒,很快就求饶说不行了。
这个疙瘩解开,双方心头都彻底轻松了。常援把果盘里万翎削皮的苹果拿起来吃,虽然表面已经黄了,但还是脆甜脆甜的。
常援夸道,“我们翎翎现在真会疼人。”他表情放松,左手很自然地拍了拍万翎的手背。
万翎望着他,用尽全力控制住想要亲吻他的念头。
小时候亲他的脸,会被夸“乖孩子”,可现在,虽然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吻他的理由。
第8章 八、可爱多
常援回去就发现许愿猫改名了,以前叫“翎翎”,现在叫“乖翎宝贝”。他忍不住戳戳宝贝猫,小猫咪歪着脑袋,弹出一个对话框说“我的小鱼干全给你”。他不禁想,这也太可爱了。
他如今一个人住,懒得开火,能吃食堂就吃食堂,再不然就是外卖或者速冻食品。万翎实在看不过去,说美食能极大提高幸福感,一天中至少有一顿要认认真真吃好。
以前都是常援教育小朋友,现在反了过来,他觉得还挺新鲜,就问,不认真吃的话怎么样?
万翎正等着他这句话,说,扣小鱼干。
那怎么行,常援顿时心疼了。小鱼干一小时才刷新一次,他上班忙,没什么时间摸鱼,小鱼干攒得很不容易。
商量下来,常援答应工作日不忙的时候,下了班去万翎那儿一块吃晚饭。周末有时间,就和万翎出去吃,或者买菜回来自己下厨。
万翎请了一个做饭阿姨,两个保洁阿姨,把住处拾掇得非常干净。他在国外给常援买的那十几箱礼物放在阁楼上,见面就送一件。
太贵重的,常援都不收,但是有些贴身衣物,又是按尺码买的,硬是不要也不合适。再加上他玩了数月“许愿猫”,潜移默化,接受了小猫咪爱你就给你送礼物的设定,渐渐不再一味把万翎的心意拒之门外。
所以同事们时不时就会看到他穿着十分帅气高档的衣服来上班,围巾手套也是精心搭配,都觉得他“有情况”,打听老常同志是不是寻觅到第二春了。
至于吃饭,常援起先想要承担一部分伙食费,结果还没开口,万翎就说“虽然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看你眼神就能肯定会惹我生气,十分钟都哄不好的那种,建议你撤回。”
常援只好撤回了。
但是他也想有所回馈,因此周末会尽心准备,亲自给万翎做大餐。平时两人出去玩,每次万翎说“援哥,我喜欢那个”“援哥,给我买一个这个”,常援的心就化了,什么都给他买。
这天万翎部门在外面开会,晚上聚餐,万翎不去,早早地就开着他的买菜车小奥迪去接常援下班。
熟门熟路地进去,就见常援拿着一只毛绒玩具跟人说话,将那小家伙从左手扔到右手,又从右手扔到左手。
万翎很乖地叫了声“援哥”,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常援就把玩具塞到万翎手里,“给你。”
万翎一看,是一只可爱的晚安猫,他很喜欢,不由好奇地问,“哪来的?”
“跟人要的。”
边上就有同事调侃,“老常,你孩子来啦。”
常援也不害臊,把万翎捞到怀里,揉揉他的头,说,“是啊,看我家孩子多可爱,你们羡慕吧。”
万翎高兴之余又有些迷惑,忍不住抬头去看常援,“援哥?”
还是小夏好心肠,凑上来跟万翎八卦。原来刚刚有位老同事来探望大家,带了些礼物,家里有小孩儿的都送了玩具娃娃。
常援就说,来一个,给我们家孩子。
那老同事消息稍微有点滞后,还不知道常援离异的事,脱口而出,“你们两口子都有宝宝了?!”
当时场面太过喜感,冲淡了尴尬,常援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他没把万翎当儿子养,但万翎确乎是他的宝贝。
听到小夏谄媚地叫万翎“师叔”,常援牙都酸倒了,笑骂,“你比万翎还大两三岁呢,这都叫得出口。”
小夏一本正经地说,“年龄不是问题,辈分对了就行。”
万翎也点头赞同。常援无奈笑笑,随他们两个小的胡闹去了。
常援今天难得不加班,到点就走人。话说回来,以前没什么紧急案子时他也常在办公室里多待一会,义务加班,现在家里有人翘首以盼,要等他一块儿吃饭的,他舍不得让小朋友失望。
成家那两年,他和前妻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也并没有多少。前妻是中学老师,带冲刺班,教学任务非常繁重,压力也大。两人都没精力做饭,晚上下班直奔娘家,吃完回去就分头工作到深夜——比起夫妻,更像室友。
万翎很少问他结婚的事,常援自己当然也闭口不谈,一来不想惹万翎不高兴,二来毕竟都离了,提及过往倒显得他还有什么留恋似的。
不过常援偶尔也会想,比起上一段婚姻,还是现在和万翎的相处更给他安逸温馨的感觉。如果说非要跟一个人搭伙过日子,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万翎。
万翎打电话叫家里司机把他的车开回去,自己则坐了常援旁边的副驾驶座,还把毛绒小猫捏在手里拍照——常援平时给他买的东西,做的饭菜,万翎都要发朋友圈,活脱脱一个晒哥狂魔,完全不复之前在国外时几个月才更一条状态的高冷人设。
他给小猫拍了特写,文案是“援哥说我有这么可爱!”
常援晚饭后看到这条朋友圈,直接乐到不行,当即点了赞。一刷新,看到小夏评论“今日糖分超标”,就问万翎这句什么意思。
万翎站在沙发后面给常援捏肩膀,“意思是,我是你的可爱多,把她甜齁了。”
常援没觉得“你的可爱多”有哪里不对,只说,“你们小年轻现在流行语一套一套的,我都跟不上了。”
“援哥,你是80后,说话口气像我80岁的爷爷。”
常援往他额头上弹了个爆栗,“不准嫌你援哥老啊。”
万翎憋笑,“哦。”
常援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沙发上,四仰八叉,长出了口气,“翎翎,我在你这儿日子太好过,都快被养成废物了。”
“什么呀?”
“每天下班回来就有现成的热饭吃,吃完了碗都不用洗,往沙发上一躺,还有人给我捶腿揉肩。”
万翎说,“你对好日子的要求也太低了,你说的这几条都能用钱解决,家里请个保姆就行。”说着往他旁边一坐,不乐意给他继续捏肩膀了。
常援笑着把他捞过来,“那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有乖翎心疼我——这个总不是钱能买到的吧?”
万翎顺势倒在对方身上,虽然知道这从常援角度出发完全是长辈对小孩的亲昵,但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他望着常援说,“世上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我是另外的价格。”
常援顺着他的话问,“是什么样的价格?”
万翎又用那种能把人融化的,闪着星光的眼神看向常援,说,“你已经付过了。”
怎么有这么招人喜欢的小朋友啊。常援突然很想问一问他,要怎么样才能把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第9章 九、爹味的话可以撤回
常援觉得自己当前内心十分矛盾,他希望万翎每天开开心心,有人爱有人疼,可要是万翎哪天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带到他面前来,又难免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他从一开始在万翎家吃晚饭,到偶尔过夜,再到如今大半时间住在对方家里,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亲密到和同居无异。
习惯了有小猫咪陪伴,再回去过“空巢老人”的日子,想想就难以忍受。
常援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自己结婚那会,翎翎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心情?既希望对方过得好,又希望自己永远是他生活的重心。
可是,除非翎翎一直跟自己这个离异老光棍搭伴过日子,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两全其美呢?翎翎现在二十岁,还能再陪自己几年,然而总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负累,让他没有时间谈恋爱,耽搁到年纪都大了,再像自己当年一样不得不去跟陌生人相亲……
想来想去,常援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希望万翎早早双宿双栖好,还是拖成钻石王老五好。最后他自我安慰:感情的事,别人说了都不算,他也就只能瞎想想。
有一天两人去露营,常援正搭帐篷,手上忙活着,脑袋里一阵放空,话到嘴边顺口就问了,“翎翎,你回来也有大半年了,有没有碰到什么看对眼的人啊?家里有没有给你介绍什么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