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瑛听医嘱,每日都睡足五个时辰,但到了春耕之时,他还是忙碌起来。
农耕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大事。
又长高了一点的吕瑛提着他的锄头亲自下了地,在一众农人和附近县衙官员的围观中,小人家嘿呦一声,比去年更利索地锄地,一看就知道是老庄稼把式了。
负责牵牛推犁的吕房也是庄稼人的打扮,秋瑜作为自己人,在这天也被叫过来捡地里的石头草籽。
他个子高,在地里捡东西时腰疼,可看着年仅八岁的吕瑛都在前边锄地,他也咬紧牙关,绝不叫苦,心里还不断感叹。
虽然后世史官说瑛瑛性喜奢华,其实那只是瑛瑛艺术品位高,所以命人烧的宫中器物都很精细,没怎么花钱,还给后世人留了不少好古董,瑛瑛花钱最多的地方可能还是吃药养生,但这是硬性需求,也不能怪他。
总的来说,瑛瑛其实是个会亲自耕地的朴实流皇帝,明君光环亮到闪瞎人眼。
比如田边那位文老大人,看瑛瑛的眼睛简直冒金光……
有心人则默默将秋瑜在琼崖岛一系的地位,从“未来老大的老铁”提成了“未来老大的铁哥们”。
有农人又抽儿子脑袋一下:“看见没有,孙少爷耕地都比你利索!”
农人儿子十分委屈:“可孙少爷个子矮,他挥锄头时腰没大人那么容易痛,唔!”
农人捂住儿子的嘴,使劲瞪。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就算孙少爷娇小一点,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因为吕家没女眷,也没人带头示范展示养蚕织布技术,吕瑛只好继续亲身上阵。
早在年节收到各县绣坊女子敬献的万寿图和衣衫鞋袜时,吕瑛就有了这个念头,便叫了绣坊的吉叶子和纭纭来教他,因本就学习能力强,到了劝桑织布时,吕瑛在一群女同胞的围观下,撒桑叶喂蚕,又坐织机前织布。
好多织娘都捂着嘴笑,围着吕瑛不住的夸:“孙少爷好棒呀。”
“这布织得真好。”
“孙少爷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吕瑛到底是古人,知晓自己八岁了,该有些忌讳了,所以忙活完了便立刻走人。
吉叶子追到绣坊门口,急得和同伴们跳脚:“哎呀,早和你们说过收敛一点了,瞧瞧,孙少爷都被你们羞跑了!”
秋瑜也以为吕瑛是羞的,调侃道:“姐姐妹妹们都好喜欢你哦。”
吕瑛斜他一眼,面上却没有丝毫羞意,反而面带欣慰:“她们喜不喜欢我不打紧,如今都能站起来,挺直腰板活得像个人,倒是没让我白忙活。”
小人家一本正经道:“她们好好干活给我缴税才是最好的。”
秋瑜一愣,随即转头轻笑。
吕瑛眨巴眼,疑惑:“我还以为你会怪我死要钱,不肯给士人免税,也不给你免税,把娼门灭了,逼她们干活,是个掉钱眼里的人呢。”
秋瑜:“噗,我怎么可能因此怪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听到他的话,吕瑛微微低头,撩开车帘看车外不断后退的、道路两旁的田地,一只海鸟从田野间飞过。
吕瑛想,这鸟飞得自己心都乱了。
“也不知道鸟雀会不会偷田间作物,秋瑜,你说呢?”
秋瑜提建议:“竖几个稻草人试试?”
吕瑛:“行,我派人去做。”
两人都知道吃饱饭比天大的道理,事涉农桑,便没有不重视的,回家以后,吕瑛又仔细看了各县送上来的春耕事宜。
各县有多少农田,荒田多少、熟田多少,上田、中田、下田多少,各自种了什么作物,又有农田是否还握在农民手里,是否有人在士人血未干时大胆去兼并土地,对此如何处置,所有数据都汇总到了吕瑛手里。
只看这些东西,秋瑜便知道吕瑛对琼崖岛的掌控一日比一日强,而他履行的职责,也和此地皇帝没有差别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吕房给了吕瑛执政此地的权力。
除开这些,又有各地畜牧发展、吕家军军垦的田地状况,水利修缮进度,以及春耕后的招募新兵事宜。
吕瑛喃喃:“还得看看南洋那边如何了,我得派船去太公公那里走一趟了。”
秋瑜:咱们尊敬的琼崖岛小太孙,开始关注他在海外的领土了。
等吕瑛批完当日的公文,已是傍晚,吕房此时会去练剑,秋瑜也该去练功,吕瑛揉着自己的手,摸了摸掌心生出的薄茧,一名仆从悄悄进了他的院子。
这是吕房书房中的近侍,看到他时,正在扫地的冯筝和祝大午都面露惊愕,其他侍从和飞霜飞雪飞雨飞云却都十分平静。
待仆从在书房门口报了名字,得到吕瑛进入的准许时,祝大午咽了下口水,和冯筝面面相觑。
冯筝轻轻摇头,只低声感叹:“小主子的手腕当真厉害,想来在这府中,没什么瞒得过他的了。”
仆从在吕瑛面前拜下:“孙少爷,奴有急报。”
吕瑛:“起来吧,何事?”
仆从道:“此事事关少主带来的文夫子与两名宫人,他们来此,非为皇帝赏赐,而在于孙少爷你。”
吕瑛抬起眼眸,终于感兴趣了:“哦?”
在琼崖岛忙得热火朝天时,承安帝近日十分苦恼,因为自从他招了十个宗室子弟入京,又组了御书房的皇师教养他们后,各地藩王那是老实了不少,毕竟儿子攥他手里了,可有的人却更不老实了!
这些宗室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就已经开始有官员、宫人明里暗里站队了!
承安帝和洛皇后抱怨:“这些孩子的资质也没几个出色的,湛瑛能过目不忘,精于民生之道,又胆识过人,可驾船于暴风中出海,他们都不如湛瑛,却一个个傲得和什么似的。”
洛皇后自丈夫背绿帽子后,对他的态度倒好了点,便劝慰道:“湛瑛体内流着吕家血,那一家天生神异,何必拿他和普通孩子比?”
承安帝叹气:“我又何尝不知此事,只是昨日我在御书房,与代王长子湛赫言,若产粮大省受灾,前线军粮不足,应当如何时,正常情况,应是以官府信誉向粮商贷粮,再安抚灾地,你猜那小子怎么说?”
洛皇后:“湛赫怎么说?”
承安帝:“他说要将那些地卖给丝绸商人,把灾民送去织丝绸,又将丝绸卖给洋番,换取金银购粮。”
洛皇后迷茫:“那些农人岂不是没地了?而且织布、卖给洋番,这不都要时间么。”
承安帝拍大腿:“湛赫的母家在江浙一地有桑田万亩,他自然遇事也想着用丝绸解决,可若身为帝王,却带头与百姓争利,他是真当老百姓不会造反呢!我爹当初可也是被不做人的皇帝逼到举起反旗的,他是一点不记老祖宗教训啊!”
承安帝又数起其他宗室子弟的弱点:“湛屏调皮,只有七岁,竟在冬日扒光一宫女的衣物,用雪将她包围,只为堆一个雪人,最后将人生生冻死,湛橙心情不好,便体罚身边人,前阵子还让御书房的夫子跪着教书……”
洛皇后咳了一声:“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
承安帝不住摇头:“老文给我寄了信,我看湛瑛执政琼崖岛就做得很好,吕家欲在南洋建国,若以后湛瑛觉得吕家的天下不够,剑指中原的话,我看就御书房那几个,没一个打得过他的。”
这是很实在的问题,要知道吕家不光吕瑛能打,吕房、吕晓璇也分别在海战、陆战上有赫赫威名。
全家都是战神,自己又擅长治理民生,能确保后勤,承安帝都想不出瑛瑛要怎么输。
此时他唯一庆幸的,便是丽贵妃给老九遗传了一张好脸,让吕瑛身体里从此流了秦家的血,这样若有朝一日,那孩子长大了,有野心了,想要整个天下了,禹朝也可以直接把皇位丢过去,免得黎民受太多战乱之苦。
到时候若是吕卿家想要杀老九那负心汉泄愤,承安帝觉着吧,这事也是可以考虑的。
洛皇后听到丈夫与摆烂无疑的话,却不由得嘴角一抽,想起自己母家位于西南,与广府、琼崖岛不算远,既然丈夫如此青睐吕家小儿,要不她写信暗示家人,与那边亲近起来?
吕家子嗣不丰,洛家女子却都是易孕体质,若洛家想早早为下一代打算,将侄女许给吕瑛也是不错的选择,洛家和吕家如今都有国公爵位,结个亲家也是合理的。
正当洛皇后畅想洛家连出两代皇后时,琼崖岛上的秋瑜却打了个喷嚏。
他抖了抖:“唉,没想到连琼崖岛这么靠近赤道的地方也有倒春寒,可能是海风太大了吧。”
练了一个时辰的玄影剑法,秋瑜一身是汗,正想回去换个衣服,就看到吕瑛静静靠在书房的软塌上,一条腿屈起,右手搭在膝盖上,神色莫测。
而吕瑛安插在外祖父书房中的奴仆则静静站在旁边,努力低着头。
秋瑜问道:“怎么了这是?瑛瑛,我功练完了,等我换了衣服,咱们一起吃晚饭去吧,今晚吃鱼汤火锅好不?”
吕瑛终于有了反应,他微笑起来,滑到地上站好,给秋瑜递了外套,没事人一样地说:“好啊,那你再做那个包心虾丸给我吃吧。”
秋瑜:“好嘞,虾肉含高蛋白,对身体好,你体弱,正该多吃。”
吕瑛听到这话,想起喉间自春日到来一直在发痒,他捂嘴闷闷地咳两声:“你说的是。”
知道了自己生父是谁,以及皇帝不孕使他开始培育包括自己在内的宗室子弟,对吕瑛的日子没有丝毫影响,因为大京离他太远,还因为他的身体太差。
在春耕时过于卖力的干活,让吕瑛又躺到了床上。
他看着床帐上精致的暗纹,心想,知道再多有什么用,没顶的贵气也挡不住病气,他说不定还是会死。
一股戾气从心中升起,吕瑛握拳,想发泄一番,就感到有人钻进自己的被子。
“你的好伙伴来给你讲故事了,瑛瑛,听海的女儿不听?”
吕瑛看秋瑜一眼,翻身和他脸对脸:“嗯,要听。”
伴随着好友讲故事的声音,吕瑛想,也许他真的该给娘操心一下大事了。
若娘满心以为他可以养大,坚持不肯生小二,若他死得晚了,等娘四十来岁才死,到那时便是娘想再生,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秋瑜,你认不认识那种生育方面极好、子弟生得英俊的人家?”
正讲到海王生了七个公主,最小的叫艾丽儿的秋瑜先是一顿,然后便凭着自己对吕瑛的了解,露出警觉的神色。
“你想干什么?先说好啊,如果你要给吕阿姨安排相亲的话,她真会揍你屁股的。”
吕瑛咂舌:“啧!”
秋瑜:“……你还真在想这件事啊!”
第56章 遥祝
秋瑜生在现代,还两辈子都是能做国家级运动员的好体格,他不能与生下来自带心脏病的吕瑛共情某些事情,也不能体会那种随时会被一场风寒夺走性命的惶恐。
可吕瑛就是在这种惶恐中长大的,他会惧怕吕家无后导致琼崖岛如今的一切都土崩瓦解,会怕自己走后,妈妈孤零零一人,老了以后无人奉养。
对古人来说,老而无靠本就是可怕的事情。
所以秋瑜只能抱住吕瑛,不断哄他:“你会活很久的,也许没你的先祖那么久,但我会看着你,保护你,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
吕瑛面无表情,看起来不怎么信他,又摸了摸秋瑜的脸,像摸自己最喜欢的天真狗狗。
秋瑜十分无奈,心想瑛哥这人也算悲观刻骨了。
他一把将吕瑛搂到怀里,亲昵道:“你既是这样的性子,怎么又会相信那些百姓在你的治理下能活成人的样子呢?”
“瑛瑛,你都已经创造那么多奇迹了,活久一点罢了,这么多人帮你,你肯定也可以的。”
秋瑜没有听到吕瑛的回应,过了一阵,才听到瑛瑛轻轻嗤笑一声。
多疑、冷漠、傲慢是吕瑛骨子里带的东西,这些东西与他的善、智、勇交织,形成一个具体的小人家。
然后他就听到吕瑛说:“若我走了,没人护着你们,你和娘会被这个世道磋磨死的。”
秋瑜心中猛地一跳。
他和吕瑛隔着黑暗对视,竟隐约看到孩子眼中的悲悯和无奈,让秋瑜心中升起战栗。
不知从何时起,他和吕阿姨竟是都被瑛瑛看透了,这孩子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们,发现他们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还有他们对这世间许多事物的不认同。
很难说吕瑛费力气整顿琼崖岛治安、改变税制时,是否有那么几分动手的缘由,是落在了母亲和友人身上。
可如果吕瑛不在了,琼崖岛的现状势必难以维持,能护着他们、给他们一处安歇之地的人就没有了。
秋瑜笑不出来,又喉头发酸发烫,他低着头,自嘲:“原来你在保护我们啊。”
吕瑛冷静道:“我一直都在这么做,否则以我的体质,即便想更改人世中那些我看不惯的地方,也该再等几年,可我怕我活不到那一日,也怕你们等不了。”
细嫩的手指伸过来,接近秋瑜的眼睛,寻常人被触碰如此敏感的地方,都会下意识躲避,秋瑜却一动不动,任由吕瑛将指尖摁在自己的眼角。
“秋瑜,你大概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眼睛,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同。”
人的心如果一直处于不安中,便很难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是吕瑛在有记忆后慢慢积攒的人生经验,秋瑜和吕晓璇都是如此,在吕瑛做出一些改变之前,他们都很辛苦。
吕瑛居高临下的点着秋瑜的眼睛,明明友人是比他大了好几圈的小巨人,又外貌俊美,仅看外表比吕瑛更接近吕家神裔的传统形象,可他在吕瑛手下却如此温顺。
小人家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就这么把手指戳进秋瑜的眼眶的话,秋瑜也不会记恨我的吧?
真想试试秋瑜对他的忍耐度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这个念头也不过冒出来一瞬,就被吕瑛自己打消。
他一巴掌糊秋瑜脸上。
“睡觉。”
秋瑜:“嗷!”
他们紧紧拥在一处,就像母亲腹中的双生子,用触碰对方来感受亲缘、驱散寂寞。
吕瑛靠在秋瑜怀中,轻轻的、低声的哭,哭得有些咬牙切齿道:“若我身体康健,我才不要娘再生别的孩子,也不操这么多心,只要我好好长大,我谁都不怕。”
如果他没有先天心疾,他就可以像自己的太公公一样,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成年后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谁都打不过,还从来不生病,心情好了可以抱着小象走来走去,任何猛兽在他面前都是可怜可爱的宠物。
吕瑛不怕死,他从出生起就不断和死亡打交道,他怕的是自己死后,现在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如泡沫般破碎。
秋瑜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这一次入梦,他再次看到了长大的瑛瑛。
已经成年的君王穿着素雅的白衣,坐在海边,用脚尖画出一只大大的蓝鲸,又将海螺放在了头部做眼睛,黑色的发用一根青色丝带松松系成一束,雪白的耳垂在墨色发丝间若隐若现。
若非他的衣物上有银丝绣的龙纹,秋瑜也无法将这过于美丽的青年和皇帝联系起来。
察觉到秋瑜的靠近,秦湛瑛转头,与他遥遥对望,眼神复杂,又像是在笑,秋瑜下意识地想要朝对方走去,却怎么也无法靠近,仿佛两人之间隔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秦湛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小时候,从没想过为何人改变这个世道,他一定很喜欢你。”
说、说话了!
秋瑜惊得睁开眼睛,察觉到脸上凉凉湿湿的,就发现吕瑛跪坐在身旁,拿着毛笔,神情严肃。
见他醒过来,吕瑛捂住嘴:“哎呀,我已经尽可能下手轻了,怎么还是把你惊醒了?”
秋瑜死鱼眼看着他:“瑛子,你不是在我脸上画小乌龟了吧?”
吕瑛轻哼一声,面露倨傲:“我怎会用自己的画技画龟这种俗物?”
小朋友很傲娇地下床,穿好鞋子,披上外套,遛跶出门了。
秋瑜爬起来,看着照年古镜中的自己,点了点脸上的青蛙,心想,蛙难道就不俗了么?
他捂着脸头疼:“这个小坏蛋。”
飞霜此时在屋外说:“秋少爷,孙少爷命我端热水过来,现下可要起来洗漱?”
秋瑜:“起了起了。”
送完牛痘,秋瑜便不管琼崖岛要如何推广牛痘了,有雨神光环罩着,吕家要在雨神的信区内推行任何政令,都比其他人更加顺畅,正所谓鸽子骑脸怎么输。
秋瑜自己也是有正事要做的,因为椰子油被官家看上,要成为御用物品了。
这方面老秦家还比较做人,即使他们指定某样物品是御用,也不会禁止民间买卖,所以多出皇商名号,对秋家的生意没有任何影响,还有助于他开拓大京市场。
一想起大京这处达官显贵聚集地,秋瑜便心动不已,便早早找老爹办好了路引,又请吕瑛安排船,他要亲自去京城去开拓市场。
他找到吕瑛的时候,吕瑛正在问政文赦芸,别看文老大人被派过来是做老师的,结果老师的位置没捞着,没过多久就成了马仔,经过吕瑛考校后,就进入了吕家执政班子里,如今相当于琼崖岛岛主吕房的丞相,有总揽民生和岛内工程的职责。
对于这位在禹朝退休前干到了工部尚书的老人来说,他这下也算是升官……了吧。
如今琼崖岛虽在实质上被皇帝割给了吕家,但名义上还是禹朝属地,为琼国公吕玄的封地,因而禹朝、琼崖岛两地民间的交流和人口流动是从未停过的。
别看如今平民不得私自迁徙,可官府对百姓的管理若能如此细致,士绅豪族也不会吃掉那么多百姓的血汗了,只要官府管得不紧,一听说有地方日子过得好,便一定会有勇敢的人迁徙到此处来。
吕瑛问文赦芸的,便是如何安置这些流动人口,以及如何吸纳更多女性来到此处安家。
男女比例不平衡是天下各地都有的问题,作为统治者,又想要爆人口,吕瑛肯定是要找能够生育的女子迁徙进琼崖岛的。
文赦芸对于这个问题又囧又喜。
囧的是吕瑛问他这个问题,就是要他去挖老东家禹朝的墙角,喜的是不管吕瑛挖多少墙角,只要他以后登基,就都能带回禹朝。
两人交流了一阵,又提起了云南的洛家找上吕家,说是要购置一批糖,且那边本家会派人过来。
云南洛氏乃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有兵权,镇守西南一地,算是比较忠诚的西南一派。
吕瑛提起:“我记得西南多疫疾,我们这儿产了不少常用的成药,若以此做交换,能不能从云南买女子过来?”
文赦芸:“如果数量不大,洛家应当是愿意的,他们要和南越打,军中却一直缺医少药。”
秋瑜静静听了一阵古代买卖人口的事,嘴角先是抽,然后又想起自己上辈子在排球队的队长就是云南人,也不知道瑛瑛现在想法子从各地搞人口,会不会把老队长的祖宗给买过来……那他队长在这个世界不就变成琼崖人了嘛!
不过吕瑛却没有对洛家狮子大开口的意思,反而叹气:“罢了,给他们个公道的价格就是了,毕竟想长久做生意,就不能剥得太狠,何况他们也不容易,南越讨嫌,他们和那些人打,我也该给些支援才是。”
两广也是吕家势力范围内的,而只要是两广人,就没有不讨厌南越的,因为南越有一张地图,里面记录了他们自认的“自古以来都是我们家的地盘”的土地,其中就把两广给纳进去了。
就问禹朝和吕家看了这张图气不气吧,反正后世子孙看了这张图都挺气的。
而且据说禹武宗时期,秦湛瑛还有个很喜欢的巡抚就是在云南省干活的时候,被南越王族联合当地武林门派给搞死的。
等吕瑛和文赦芸谈完了事情,秋瑜上前说明来意。
吕瑛见他面上的墨迹还没洗干净,掏出一条手帕扔他脸上:“擦干净,要租船可以,但我和外祖都忙,带不了你,你自个去就要注意安全了,只在近海走一走,遇到事了就靠岸,免得沉海里去。”
秋瑜:“我晓得,没有你,谁敢坐着木船去搞远洋航行啊?”
就是吕房和吕阿姨,都没瑛瑛能给他安全感!
吕瑛抿嘴一笑:“那你注意安全,我就在琼崖岛遥祝你生意红红火火了。”
秋瑜比了个大拇指:“那必须的。”
经过多年磨砺,在古代这复杂黑暗的环境里经商多年,秋瑜已经敢自夸一句,但凡把他放在后世,那就是鲨鱼入海,不到一年就能成为全国销售行业的超级王牌!
他给自己立下了小目标,这次入大京,他要争取全京城三品以上的人家,都养成使用椰子油的习惯!
吕瑛亲自送他去了港口,看天气不错,安心回家理政。
秋瑜租了两条船,心想吕家似乎是有船坞的,而且不止一处,等生意再做大一点,他也该找瑛瑛买海船了。
思考起这个年代的船只建造时长,秋瑜决定早做准备,先在甲板上打起了算盘,又写起销售计划。
走到东海时,有水手来报:“秋少爷,前方出现倭寇的船,可要打吕家的旗帜?”
吕瑛说是不亲自带秋瑜,但还是给他派了吕家水军来做船员,以保障他的安全。
听到水手的话,秋瑜正想让专业人士自己看着办,又听一人说:“不对劲,那些倭寇似乎不是海边人扮的,是真的倭人!”
秋瑜:……倭寇还分假扮和真货的嘛?
他问道:“这两者有区别吗?”
水手回道:“有的,若是倭人,大多在东海靠北处行动,据说和北孟王公贵族也有联系,可靠南边这边,都是靠海的帮派、豪族组织起来的,两边船只有一点不同,常常跑船的才能看出来。”
秋瑜眯起眼睛,看了看瑛瑛给自己的船,嗯,是跑海的大路货,没什么特别的。
他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那就不用打吕家旗子了,举这个旗子吧,我以前也用海路运过货,都是打这面旗子骗倭寇的。”
说完,秋瑜从腰包里摸出一面旗子,旗子上面有一个团扇。
秋瑜慎重道:“我会倭语,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倭国的忍者家族的人,擅伪装和情报,主要为丰田大名搜集南方情报。”
他指着自己:“而我,叫宇智波柱间。”
既然身边有吕家军护着,秋瑜决定探探这些倭人来这干嘛。
第57章 嗨!
平野郁也作为本州菊千代大人的家臣,奉命前往南部海域,为他们的盟友北孟探查南禹叛逆的情报。
不想在茫茫大海之上,居然会碰到一艘挂着奇特家纹旗帜的船,其纹路配色并不繁复华丽,也不是飞扬的汉字,反而令他品到了一丝亲切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