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甘明白了。
他看看天色,有月光,决定还是赶一阵路。因为郑拾说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门那边。
夜间没什么危险,这里的路况也不复杂,沿着店铺走就行。
休息的时候,郑拾问他手机里有什么游戏。
“我碰不到,你玩给我看也行。或者,你手机里有下载电影吗?”他说。
张甘心想这人困在这一年,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真是难为了。
“我出门的时候带了手机的,一直拿在手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回个头就不见了。”郑拾郁闷极了。
张甘哭笑不得道:“你要去一个新的世界,连衣服也没换,也没带行李?”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郑拾挠头道,“反正糊里糊涂就出门了。其实我被困在这里之后一直怀疑,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呢?还是见鬼了?世上怎么可能有隐形人。你出现之后我才确定这是真的。”
张甘也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有梦游症。
“是的,不过我来这里之后,睡觉再也没有梦游过。”郑拾高兴道。
张甘心想那是自然,他现在是意识体了。
他们睡了一夜,醒来天还没亮,这里的昼夜比较漫长。
“这里以前像是很繁华的城市,你说为什么会没人了呢?”郑拾边走边说。
张甘随口道:“天灾洪涝吧。”
一场暴雨下来,降水就将这个世界全都淹没了,如果真的住着人,不可能幸存下来。
当然,他很清楚,这里并不是人类建造的,是“它”。
但他目前对这里的主人没有任何线索。天上的月亮没有变化,地面不是水泥就是石头,没有泥土,他无法使用根系探查地底。
所以他对郑拾所说的门很感兴趣。
“你是说,我们要出去,还得靠那个门?”郑拾愣道。
张甘点头,他实在想不到别的突破口了。
郑拾就不玩手机了,加快步伐赶路,还时不时望天。
张甘问他看什么。
“看天气啊。”郑拾说,“如果又下雨,很麻烦的。而且每次下雨,意味着有新人进来了。”
他在这里一年了,很少见到有人能坚持到最后不回头。
但只要走到了门那边,那人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所以他一路上不停地提醒张甘:“到时候你远处看看好了,千万别靠近。”
张甘答应了。
他并不是喜欢冒险的人。
如果不是为了找人,他甚至不会进入这里。说到这个,他忽然想起,询问了一下郑拾。
“廖伊?”郑拾摇头道,“没见过,这里没有小孩,如果见过我肯定有印象。”
张甘心想那只有问这里的主人才知道了。
他们赶了十个昼夜才到达门的附近。张甘远远就看到,这个建筑在路的终点,十分巨大,顶上有个天线塔,耸入云霄,越是接近,越是觉得这里其它的建筑就像玩具一样。
门里白茫茫一片,郑拾说有人进去的时候,雾气就会散开,看到那边的世界。
张甘盯着那巨大的建筑,越看越觉得怪怪的。
郑拾连忙道:“你别看太久,看久了,会有它变大的幻觉,头晕。”
张甘摸着下巴琢磨道:“你有没有觉得,它像一只怪物?”
郑拾:“什么怪物?”
张甘看不出来,道:“可能要近一点看,才能看得出来。”
“你等等!”郑拾没拉得住他,急忙跟了上去。“你忘了我说的吗,别靠近!”
但张甘……
“怎么说呢?”他边走边道,“你不觉得那个门大得离谱,很像一只怪兽张着嘴吗?”
郑拾:“呃,你那么说是有点。那它头上那根是什么,呆毛吗?”
张甘:“再近一点就能看清了。”
郑拾急忙道:“可以了够近了,你快停下!”
张甘盯着天线塔,不自觉越走越快,直到他终于看清了,那不是什么塔,是一把剑状的武器。
他停住脚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门前,门里雾气散开,露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快回来!”郑拾在后方喊他。
张甘回了个头,没看路,脚却忽然自己动了起来,提线木偶似的走向门里。
停不下,门的深处有什么在呼唤他一样……张甘皱眉。
这个情况,他记得曾久经历过,那时他把人撂倒才停下了。
但在这里没人能帮他,郑拾是意识体,拉不住他,甚至靠近不了这里。
门很深,这段路还很长。他试着抗争了一下,发现只有脚没法控制,上半身还是可以的,也能说话。
张甘冷静下来,开始摆脱那若有若无的、无形的引力。
天色渐渐阴暗,他以为是走进了深处的缘故,但郑拾在身后喊——
“哥!下雨了,快回来!”
“水流下来很危险,会把你冲进去!”
“你你你,是不是被蛊惑了,要不闭眼别看试试啊?!”
他急得团团转。
张甘还真试了下,没用,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反而出现了幻听,不明意义的声音,咒语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旋,让他有些意识不清。
他连忙睁眼,清醒过来,听到了雨声。
脚下开始有水流过,由浅到深,没过小腿,膝盖。
水涨的太快了!
张甘想夺回脚的控制权,走得歪歪斜斜的,撞到了墙。
这个门,与其说是门,更像是个通道。通道内壁由巨石砌成,也许年代久远,长了苔藓,光滑湿润,他一摸到就心中一沉。
这样他抓不住。
身后水流开始奔涌,推动着他的脚步更快前进。等水位涨到腰上,他一定会被冲走。
张甘连忙唤醒粒子,穿过了水流,再看脚下,居然还停不下来。
门里仿佛伸出许多无形的手,在拉扯他进去。
看来只有用那个办法了……
他心想,从胸前的背包里摸出了碎片,紧紧握在手心。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滴入了地面。
眼睛很快被血红浸染,他看到了!
有无数的白丝在从门的深处而来,缠住了他的双脚。即使催动粒子,他也没法穿过它们。
末日世界在眼前闪现,他似乎下一秒就能进去,然而脚又被白丝死死缠住,在两个世界之间来回拉扯。粒子开始紊乱,整个身体在分裂一样,疼得要命。
张甘的脑海里,无数的画面和声音飞来飞去——
小时候的他观察着水坑……
妈妈背着他……
爸爸病床上的背影……
学校……毕业……公司加班……白狐……大青牛……李禩……
过往如走马灯一样飞快闪过,又飞快消失,就好像被谁抹掉了一样。
张甘只觉得像是被谁按住了脑袋,正在掏出这些一一翻看,然后扔掉。
他死死盯着它扔掉了,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他的东西!
凭什么扔掉!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他猛地喊道:“郑拾!!!”
“我在呢哥!”郑拾急忙大声回应。
走马灯飞转,郑拾的影像又回来了。
张甘急促喘息着,攒了一口气,又高喊了一声:“妈——”
田边,张甘妈妈正从牛背上卸下东西,老乡经过笑道:“婶儿,你这牛能干呀,没人牵着也自己来送货呢?”
妈妈得意道:“我家大青厉害得很,看家护院,认人认路,啥都会!”
她拍拍牛背:“大青,走,我们去二舅那边。”
牛却不动,盯着某个方向。
妈妈道:“你咋了?”
她顺着望过去,田野里有个人影远远地也望她。
“三儿——”她喊道,擦了擦眼睛,等看清楚了,嘀咕道:“不是啊,看错了?奇怪……”
奇怪啊,眼泪流出来了。
风吹了眼吧,她心想。怎么回事,忽然想儿子了。
张甘看到了!但他此时喉咙又干又痛,说不出多余的话。
下一秒,画面又转到了他家院子里的黄皮树上,树叶晃动,有谁正藏在树里,忽然哎哟一声,摔了下来。
但地上没看到人。
画面再次飞走,来到了光的世界,一个声音道:“他怎么还没来呀。”
另一个回答:“再等等吧。”
第一个声音又忽然道:“如果有人来,我们怎么知道是他呢?如果他死了呢?如果他忘了呢?”
“不要紧,我在他身上做了小小的标记,他死了,我一定会知道——”第二个声音安慰着,忽然戛然而止。
第一个声音问:“怎么啦?”
“我的标记在消失,有人在抢我们的人!”
两个声音同时愤怒起来:“谁!是谁那么大胆?!”
张甘头痛欲裂,但他看到脚上的白丝退缩了几根,有用!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写下的名单,继续嘶哑念道:“庄园主。”
白丝又放开了几根。
“无名帝。”
阳光从未知处投射进来。
“山神帝。”
大地震动。
“雷神帝。”
炸雷响起。
黑云大军集结似的滚滚涌来, 电闪雷鸣撕裂天空。
这么大的雨,太阳还能挤开一片云层, 投射阳光, 晒得那一片土地焦灼,雨水飞快蒸腾。
另一边,大地裂开, 建筑崩塌,一座座山拔地而起……
这末日一样的乱象,把他吓得腿都软了了, 再看张甘,已经倒在了门里,被什么拖动着,一点一点往门里移动。
郑拾看得毛骨悚然,大喊他的名字:“张甘!!!”
整个建筑开始崩塌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地震波及, 它表层的石头纷纷裂开坠落, 仿佛一个巨兽从地底站起, 而张甘所说的, 那像极了嘴的大门,也开始合上……
郑拾:“!!”
张甘在黑暗里听到许多声音,有些听得懂, 有些听不懂。这个咕哝,那个低语,各种语言, 模糊不清。
只有一个声音听懂了。
“疼, 好疼……”
“有没有人来帮我拔掉这个东西……”
“不对不对, 不要人!”
“可恶的人类……”
那个声音骂骂咧咧的, 一会儿又哼哼起来。
张甘太熟悉了, 上一次在枯木帝的空间里,那个家伙吃坏了肚子久是这样的。
这个声音……是这里的主人?生病了?
他飞快思索着,视线逐渐聚焦回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脚上白丝还在,缠得很紧。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白丝立刻开始收紧,将他往后拖去。
他连忙又趴下,手掌释放根系,扎进了这里的地底。这里不再是石头地面,有泥土。
他努力回忆,先前想要进入末日空间脱身,所以才用镜片划破了手,结果数个无限空间拉扯过后,他进入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到处黑乎乎的,他的背包和手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手里的镜片还在。他拿起来,透过镜片看这个世界。
当时一紧张,握得太紧,现在手上满是血,镜片后的世界也变得血红一片。
他看到了那个碎碎念的家伙,圆滚滚的大脑袋,脑袋上插了一把剑,像只海豹一样趴在地上。
这个世界的中心建筑,顶上就有一把剑。
那么这个滚圆的家伙,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它一直喊疼,是因为头顶那把剑?
张甘猜测着,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拔出来。”
对面的哼哼声停止,视线投射过来,吃惊道:“什么东西在那里说话!”
“我是人。”张甘说。
对面惊恐道:“人类!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门里。”张甘感到了它的恐惧。
很奇怪,迄今为止,他遇到的存在从来没有一个害怕过人类的。
它忽然静默下来,悄悄后退。
张甘问:“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不是!”
“这里的房子是你建造的吗?”
“不是!”
“那这个门……”
“不是!”
它很警戒人类的样子,问什么都气呼呼地反驳。
张甘想了想,温和道,“你不想拔掉头上的剑吗?”
“不想!”
对方下意识反驳,又顿了一下,飞快到了他跟前,把脑袋伸过来。
张甘摸了摸,它不是动物,是泥浆一样的物质。
他勉强站起来,抓住了剑柄,用力拔出。怪物的伤口立即涌出黑色的泥,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随后,它消失了。
张甘不知道它哪去了,也暂时无暇去找。
因为脚又开始自己倒退走起来。他一下仰面摔倒,连忙翻身,再次根系扎到泥里。
“疼疼疼……”怪物又开始叫唤,“这是什么东西?”
张甘:“我的根系。”
怪物:“我从没听说过人类会长出根系。”
他松开了根系,连忙道:“我帮你拔了剑,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摆脱这些东西!”
怪物提议道:“你为什么不用那把剑,砍断那些东西呢?”
白丝好像有生命力一样,听到了怪物的话,立刻缠上那把剑,拖走了。
张甘:“……”
怪物:“……”
“你不是它的人类吗?”怪物问。
张甘:“不是!你能不能先帮忙,再说话?”
“好吧。”怪物一口咬住他,使劲往后拖。
张甘觉得他可能请了个鲁莽的帮手。
这两边撕扯起来,他怕是要被撕碎!
双方争夺之间,张甘又催动了粒子,末日世界再次闪现。
只是一闪而过,他没进去。
又失败了。
看来不能在这里使用镜片。他无奈地想。
末日再一次闪现。
但他并没有发动粒子同化碎片。
只是第三次闪现后,脚上的白丝悄然退去,怪物也飞快松开了嘴,消失不见。
张甘发觉脚恢复了自由,疲惫地坐起,先缓了口气,擦擦脸。怪物咬住他的上半身时,流了很多口水,他抹了一把,打开手机照明,发现那是泥浆而已。
收好镜片,他才站起来,想把怪物叫出来问怎么回事,忽然感到芒刺在背,猛地回过头去。
那是一道金色的光。
看起来那白丝背后的家伙,和这个空间的主人,是因为这道光的出现逃跑了。
张甘疑惑地走近了些,观察片刻,忽然僵住了。
这不是什么光。
这是一只眼睛!
它不过睁开了一条缝,对张甘来说,就有半个天空大了!
它无形的躯体似乎挪动了一下,发出金石鸣声,大概换了个姿势,眼睛依然眯着,像是在半睡半醒地看他。
张甘一动也不敢动。
他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眼睛,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看过来,那种压迫和威慑,就能令人浑身战栗。
相比之下,咆哮帝的巨口,白狐的利齿,都不算什么。
张甘被它看得头皮发麻,大气不敢出。
巨大的眼睛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歪过了脑袋去,打量这里,仿佛在寻找消失的两个家伙。
张甘才发现它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似乎是瞎的,一直圆睁着,毫无神采。
张甘抱着背包半天原地没动,觉得它似乎没有恶意,反而像是把他圈了起来保护。
奇怪,它是哪里来的?
张甘想了想,那些白丝是从门里出来的,而门那边是另一个世界。那个头上被插了一剑满嘴泥浆的家伙,很有可能是这里的主人。
先前空间交叠,是因为他用镜片划伤了手,末日世界一直不稳定地闪现……
这个独眼的家伙,是末日世界的主人?!
张甘这么一推算,愣住了。
末日的主人没死?!
他鼓起了勇气,问道:“你是谁?”
另一只眼睛又移动过来,看了一会,困困要合上的样子。
“这是你的东西吗?”张甘举起了镜片。
“你知道廖伊吗?一个人类小孩。”他大声说。
果然,它的独眼又睁开了一些,仿佛在凑近。随后,喉咙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咕噜声,仿佛咕哝了一下,又眯上了眼。
无形的巨物压迫感笼罩到头上,轻轻按了他一下,拿走了他手上的碎片!
张甘心脏砰砰跳。
但它好像有些愉悦,独眼的光在变幻,变得柔和起来,浮现出一片灰蓝色的天空。
它眨一下眼,视角翻转,浮现许多人影。
张甘看到了自己。
“妈妈!”小张甘躺在牛车上,忽然坐起来大喊,“天上是谁的眼睛?”
妈妈给他盖了顶草帽说:“那是太阳,你不要盯着它看,眼睛会坏掉的噢。”
“那晚上呢?月亮也是它的眼睛吗?其他星星呢?”
“月亮是一颗星球,是地球的卫星……”妈妈绞尽脑汁给他科普。
“那你说太阳是左眼还是右眼呢?”
“……”妈妈无奈极了,抬头看了看天,纳闷道,“没有太阳啊,你看哪呢。”
今天是个阴天。
“可它就在那里啊。”
阴雨也好,黑夜也好,他总能牢牢掌握太阳的位置。
“你看,它出来了。”
小张甘指了指,云层散开时,太阳果然在那里。
妈妈连忙道:“不要看!”
“为什么?”
“因为它不喜欢被人直视。”爸爸笑眯眯道,“让它发现了,要被吃掉!它会先吃掉眼睛,你的眼睛就瞎啦,然后是……”
张甘害怕地缩回去,捂住眼睛,把脸埋进稻草里,“爸爸别说啦,我不看啦不看啦!”
妈妈怪道:“你怎么老吓孩子。”
“哈哈哈,你看多管用。”
它闭上了眼睛。
但张甘能知道,它还在那里。
它来自他的世界。
他是被世界选中的人。
那么它会来找回自己选中的人,就不奇怪了……
张甘顿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把碎片收入背包,又顿住了。
不对,它不是末日世界的主人吗?
碎片的确是进入末日的钥匙之一啊。
但它对张甘来说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熟悉,它认识他,它也是活着的,只不过是瞎了一只眼睛。
眼睛……
张甘又摸出了镜片。幸好他还随身带了一块,这是廖伊爸爸制作的单片镜。
“这要是镜片的一部分,得是非常大的眼睛……”
老技师的话在耳边响起。
张甘就想起了它的瞎眼,那真的是天空一样巨大。
如果这不是镜片,而是它眼睛的一部分……
张甘摩挲镜片思索着,脑海里蓦然闪过末日空间里那破碎的巨大月亮。
“月亮也是它的眼睛吗?”
儿时的回忆浮现起来,眼睛里就会涌出泪水。
那个镜片背后的末日世界,仿佛另一个死寂的地球。
他不知所措地擦着眼泪,那只眼睛又睁开了一条缝。
“妈妈!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小小的张甘飞跑进菜地。
“你又钻哪去了!怎么满头蜘蛛网?还有这一脸灰……哎哟,他爸,你赶紧给他去洗洗!”
“你看啊!我找到的宝物!好看吧!”小张甘举着,急切地说。
“看到了看到了,好看好看!快去洗脸哈~”
“送给你!”
“好~快去快去!”
妈妈收到小孩儿的宝物,又是高兴又是无奈:“他怎么又捡玻璃……”
爸爸回头笑道:“孩子嘛,不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妈妈擦了擦,放了口袋里,继续干活。
画面消失,独眼又缓缓闭上了。
张甘:“……”
它想说什么?说清楚啊!没说清楚怎么就睡了!
怪物又出来了。
张甘这回看清了, 它长得透明, 只有边缘能看出一点光的轮廓。停顿时,它的头部就圆润一些,尾部尖尖, 飞起来时身躯拉长,飘忽飘忽的,时而像虫, 时而像蛇。
张甘问:“你们怕它,它很厉害吗?”
“当然,它已经是大世界主了,生命力澎湃,所以瞎了一只眼也没关系。不像我, 我挨了一剑就动不了。”怪物郁闷地说。
张甘正好奇呢:“谁刺了你一剑?”
“人类的狩猎者, 他们侍奉刚才那个家伙, 我以为你也是它的人类呢, 你不是想要穿过门去它那里吗?”怪物绕着他飞来飞去。
“没有,我只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过来看看。”张甘道。
“可是啊。”怪物疑惑道, “你能进入这里,应该是它的人类才对,这个门是侍奉他的人类建造的, 为了召回那些流落在外的族人, 只有它的人才能通过。”
张甘皱眉:“所以这里的人, 都是狩猎者的族人?那些人为什么会流落在外面?”
“这个嘛……”怪物背过身去, 小声道, “我搭建城市的时候,有时会忘记守门,他们就趁机偷偷穿过这里,去往别的世界。”
张甘:“他们为什么要去别的世界?”
“谁知道呢,战乱啦争吵啦,有人厌倦了原来的世界,有人纯粹只是迷路走错了,有些人只是想丢弃过去某些不愿想起的记忆,因为通过这里的门,原先的记忆就会留在这里,人类总有许多奇怪的理由。”小怪物发愁道,“我只是帮助了一个人类,我发誓就一个!她的亲人全都死啦,情人不但弃她而去,还卷走了她的钱,设计要杀死她。她逃到门口,我就悄悄打开了门,然后灾难就降临了!暴雨降临这里,把我的世界淹没了!”
张甘狐疑道:“真的就一个?”
小怪物语塞:“……”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啊,人类的狩猎者趁机偷袭,就是那个时候,我被困在这里不能动了。”它气呼呼地说。
张甘不由奇怪:“人类怎么可能困得住你?”
“他们用了那个家伙脱落的鳞甲打造武器,就像你手上那个碎片一样。”小怪物说到这,后退了一些。
张甘才想起,他先前那块碎片,被独眼拿走了。
这个怪物看起来比白狐要见多识广啊,它居然认识碎片。
“当然,我可是材料的行家!”小怪物得意地说,“虽然你手上那样的材料很稀少,但我曾有幸见过,这一定是你主人的眼睛受伤之后掉落的。”
“它为什么会受伤?”张甘不由担心道,“狩猎者吗?”
“狩猎者不敢打它的主意。那么严重的伤,应该是大混沌留下的,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很多世界都在膨胀,相互吞并,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很多同类争斗死去。后来有了规则,大家才相安无事。”小怪物一边说,一边往前飞。
这是张甘第几次听说规则了。
“规则是什么?”他问。
“人类应该很好理解。”小怪物说,“我听说你们的世界,太阳总是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
眼前突然有光透入,张甘看着巨石飞起来,又被扔了出去。这里原来是门的位置,但是现在全都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