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舀起肉冻送到她的嘴边，嘴巴自动张开，含住热乎乎的肉冻。
肉冻吃进嘴里是暖的，然而五号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那是她自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恐惧。
饲养员……竟然用她最熟悉的方式控制住了她！
五号终于明白了真相。
这个看着瘦瘦弱弱的饲养员，也拥有跟她一样的能力，而且还比她强！所以，他才没有听她的话，没有把哥哥带回来……
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变得惨白惨白的，明明是在吃饭，但看上去却像在接受什么酷刑一样。
她的身体机械地吃着饭，意识却充满了抗拒，以至于东西吃进嘴里之后，引起了阵阵反胃的干呕咳嗽。
然而即使嗓子被呛到咳嗽了，在平复后，她的身体又会开始进食。
不管她怎么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都没有用，五号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被控制住时的痛苦。
不，不对。
别人被她控制是不会有意识的，而她却清楚地感知到身体与意识分离的割裂感，可以说痛苦加倍。
这个饲养员，太可怕了！
到底年幼，从没受过这种委屈的五号，眼睛里慢慢积蓄了泪水，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小手却还不受控制地舀着肉冻，将食物继续往嘴巴里送。
“坏人……呜呜呜……”
她边哭边吞咽着食物，看着好不可怜。
苏词并没有心软，一直等到她把肉冻都差不多吃完了，才轻轻点头。
“嗯，可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机械地舀着肉冻的五号，这才停了下来。
那股控制住她的力量一解除，她就手脚并用地爬下凳子，跑到床后藏住身体，只探出小脑袋，目光警惕地瞪着苏词，一张哭花的小脸显得狼狈不堪。
“你……你坏！”五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苏词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将餐具收好，盖上盖子，明明是简单温和的举动，然而有了刚刚那番威慑，此刻的饲养员看在五号的眼中，就犹如一个披着柔弱外衣的恶魔。
他的表现越是温和无害，五号就越感到害怕。
这时，她听到饲养员，用他那清澈柔和的声音说道：“能力别乱用，对你不好。”
五号浑身一颤，不过她很快又握紧了小拳头。
“哼！”
小姑娘抹掉眼泪，冲苏词龇了龇牙，配合这个动作，一对跟她发色差不多一样的毛耳朵，就从她的脑袋上冒了出来。
这样看着，愈发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狮了。
苏词打量着她，忽然问道：“今天在后勤处控制住骆盛飞的，就是你吧？”
闻言，五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然后，她又重新瞪着苏词，目光主要落在他鬓边的小红花发夹上。
“花花，还我！”她指着苏词，凶道。
见苏词微微眯起眼睛，她又害怕地把小手缩了回去，然而小脸上却依然带着和八号同款的倔强。
除了阿衍，育崽所里的小孩好像就没有一个是乖巧温顺的……哦不对，还有一个三号。
当然，没有深入接触过，其实也说不好。
苏词审视着五号，最终还是抬手，将那枚别在发上的塑料发夹取了下来，轻轻放在她的小桌子上。
五号看着他的动作，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她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一方手帕。
这是苏词昨天给她的，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
可以看出来，小女孩十分不舍，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方手帕，然而最后，她还是抓着那手帕，迈开小短腿从床后面跑出来，直接丢给了苏词。
“还给你！”
手帕飞在半空，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丢完手帕，小女孩还冲苏词做了个鬼脸，接着，她把桌子上的塑料发夹拿在手里，又快速地跑到床后面躲了起来。
那决绝的样子，仿佛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苏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弯下腰，把掉落在地上的手帕捡起，收回空间钮里。
“你好好睡觉吧。”
说完，他提起餐盒离开。
见他真的就这么走了，躲在床后面偷偷观察他的五号，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委屈地瘪了瘪嘴。
低下头，看着手里换回来的塑料发夹，明明曾经是她最宝贝的小红花，现在却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了……泪水又开始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她真的好喜欢香香的手帕呀，那是她得到的、最接近真花的东西了，而且，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哥哥分享呢……
想到这，五号的嘴巴更瘪了。
小姑娘抹抹眼睛，在床边坐了下来，最后忍不住双手抱住膝盖，将脸蛋埋在了手臂上，肩膀抽搭起来。
“哥哥……4583……呜呜……”
压抑呜咽的哭声在封闭的房间中回荡，小小的世界里，黑暗无光，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走廊外，苏词将餐盒放在推车上，他转头，朝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顿了顿，又漠然地收回视线。
4586还在三号的房间里。
青年倚墙而立，百无聊赖地等着。
过了会，他再次看了眼五号的房间，轻叹口气，抬起手打开通讯仪的光幕，调出了通讯录。
后勤处员工宿舍。
骆盛飞刚刚回到自己房间，他的伤已经在医疗舱的治愈下结痂脱落，除了还有点肤色不均之外，并没有留下后遗症。
而在血雨和巨型蛛的攻击下，他所受到的污染也已经净化到低度水平，明天再去接受一次净化就没有问题了。
他将沉重的工具箱放下，打开后，看着里面因为奔跑碰撞而变得凌乱不堪的工具和零件，不免露出心疼之色。
好在他的工具箱够结实，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出现损毁，花了点时间规整后，他才翻出两盒牛肉罐头，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盒打开。
香喷喷的牛肉味顿时在房间中弥漫开，他闻着肉香，正准备大快朵颐，结果通讯仪就响了起来。
育崽所-苏词。
骆盛飞随手点击接听，大大咧咧地道：“苏饲养员，晚上好啊，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谢谢你的关心哈！”
还一句话也没说的苏词：“……”
他是不是应该关心两句？
然而不等他说话，骆盛飞已经接着说道：“我正在吃上午从你那换的牛肉罐头，你买的是什么牌子的啊？不仅分量足，还比基地供应的有嚼劲，好吃！”
他边吃牛肉边说话，声音有些含糊，“能不能把购物链接发我？等我放长假的时候就回去买。”
“……等我回去找找。”苏词道。
“嘿嘿，那麻烦你了。”骆盛飞乐呵呵地点头。
然后，苏词跟他说明了来意。
“可以是可以。”骆盛飞沉吟道，“不过……再加一个罐头呗？这事确实有点难度……”
苏词：“……好。”
骆盛飞：“哈哈哈哈，那行，我尽快去想办法，你等着！”
得到了准确答复，苏词便结束了通话，而这时候，4586号保姆机器人，也刚好从三号的房间里飞了出来。
“苏苏，今天的工作完成啦！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然后，在苏词离开前，保姆机器人还不忘叮嘱：“苏苏，今天要给宝宝们写成长记录了哦，不要忘记了。”
成长记录？
苏词微歪头，又听它说道：“今天辛苦啦！请明天早上5点准时到达厨房，和我一起为幼崽们准备6点钟的食物。”
“丰盛又健康的早餐，能够为幼崽们补充在睡眠中消耗的能量，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是非常重要的进食时间哦！”
说完跟昨天差不多的措辞，它又强调道：“苏苏，你明天可不能再迟到了哦。”
苏词……还是那句话，如果他起得来的话，肯定能帮就帮的。
育崽所303号房间。
独自留在房间里的阿衍，乖乖待在客厅，趴在茶几上，握着对他来说有些大号的签字笔，认真地练习着神文。
而放在他手边的泥土罐头中，从早上就一直喊着口号的灵种已经消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当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时，本来认真专注的小孩，一下子抬起头望向玄关。
看到饲养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不由眼睛一亮。
今天下午，饲养员并没有让他跟着，他只好把心思都投入到了神文学习中，当然还是会时不时看看门口，期待饲养员中途会回来。
然后，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这时见苏词终于回来了，小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喜，也完全没有心思学习了。
阿衍放下笔，微转身，便直接出现在玄关处。
他从门口的鞋柜里抱出一双室内拖鞋，规整地放在饲养员的面前，然后仰着小脑袋，殷切地望着他。
原本准备直接走进宿舍的苏词，看着宿舍内光洁如新的地板，微微挑了下眉，一边把工作用的皮鞋脱下，一边问道：“你拖地了？”
阿衍摇头，指了指安置在鞋柜下方的扫地机器人。
饲养员刚离开没多久，扫地机就自动开始工作了，他就把鞋子脱了放在柜子里，然后换上干净的袜子。
至于拖鞋……饲养员的拖鞋太大啦，他穿了后走路很容易摔跤。
苏词伸手摸摸他的头顶，踩着拖鞋走进室内，问道：“你吃晚餐了吗？”
阿衍用力地点点头。
他不仅自己泡了营养液，喝完后还把杯子放到自动洗碗机清洗烘干，然后放到了架子上。
小孩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可惜苏词并没有看见。
“嗯。”他应了声，走向客厅。
阿衍也不失望，屁颠颠地跟在苏词身后。
苏词先是看了看泥土罐头里的灵种，见它喊了一整天也没有破开种皮，便有些嫌弃地将罐头往旁边放了放。
然后，他拿起小孩放在茶几上的本子，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翻看起来。
见饲养员检查他的功课，阿衍脸上的小表情顿时收敛，变得有些忐忑，他蹭到饲养员身边，略带紧张地望着他。
只见本子上，小孩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好几页白纸。
这手字是完全不能看的，第一页就像是在画符一样，每个字都是扭曲的线条，并不成型。
这很容易理解，毕竟刚开始，阿衍连那枚神文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怎么可能将其复写出来？
不过到了第二页，情况就迅速改善了。
等苏词翻开最后一页，脸上闲散的表情已经完全收敛，他看着纸张上已经初具雏形、隐约能感受到一丝灵力的文字，不由看向阿衍。
小孩一脸懵懂，似乎还在害怕自己做不好，眼神中流露一丝不安。
“不错。”苏词放下本子，真心地夸赞。
闻言，阿衍眨眨眼，随即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格外的晶莹可爱。
苏词没忍住，再次伸手按住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不过，想到回来前4586说的话，他收回手，从空间戒指里又翻了个本子出来。
阿衍懵懂地接过，然后听饲养员说：“成长日记，知道该怎么写吧？”
他眨眨眼睛，成长日记？
阿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看到过之前的饲养员写过，但就算没看过，应该也不难吧？
“那就去写吧。”苏词道。
闻言，阿衍便捧着新本子，乖乖来到茶几旁，再次拿起签字笔，一边思考一边写了起来。
苏词看着他认真听话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又见他站在茶几旁，只能站着写字，想了想，用通讯仪联系4586。
没过多久，宿舍门外响起门铃声。
苏词过去开门，阿衍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然后就看到饲养员走回来，身后还跟着4586号保姆机器人。
保姆机器人推着悬浮手推车。
在看到手推车上面放着的东西时，阿衍不由一怔，只见，手推车上的竟是……
一套儿童桌椅！
“放在这里吧。”苏词指着茶几旁边的空地，说道。
因为家具也是报废率极高的物品，育崽所的仓库中也有大量储备。
苏词作为饲养员，有权限调用仓库中的任何物资，就是拿了什么，智脑都会进行登记，只要他有把握说服考察员，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的，苏苏。”保姆机器人服从了命令，将桌椅摆放好。
阿衍注视着它的动作，不知不觉，将手里的签字笔放了下来。
于是，4586就扫描到了这一支忽然出现在茶几上的签字笔，然后，又注意到似乎缺了一角的茶几。
它的电子眼迷惑地眨了眨。
阿衍留意到它的注视，意识到什么，连忙远离茶几，站直了身体。
4586：“……”
它盯着重新出现的茶几边角，又看向那支签字笔，电子眼中快速浮现各种扫描后的数据分析，然而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
这只是一支平平无奇、来自一家星际文具连锁店的经典款签字笔。
而且，污染度接近于0。
需要警报的条件是：有幼崽发狂或育崽所中污染度高于警戒值。
“无异常，完毕。”机械的电子音响起，随后，又切换成软萌的声线。
“苏苏，那我回去啦！”
“嗯。”
于是，保姆机器人便推着悬浮小推车，离开了303号房间。
等它走后，苏词看向阿衍，小孩的注意力早就被这边吸引，而且有了刚刚那一出，他也不敢再把签字笔拿起来了。
他怯怯地望着苏词，不知道饲养员会不会责怪他粗心大意，差点在4586面前暴露了行踪。
然而，苏词并没有在意刚刚的事。
阿衍本来就是育崽所的幼崽，出现在育崽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他之前对小孩的叮嘱，只是出于对新生灵的安全考虑，希望他谨慎一点罢了。
“过来试试。”他对小孩招了招手。
阿衍不由一喜，拿着纸笔走过去，在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心把纸笔摆放在桌面上，这才将手心贴上光滑锃亮的桌面，轻轻抚摸。
他也拥有自己的桌椅了！
这儿童桌椅自然是可以调节高度的，只要按下按钮，就会自动调节到最合适的高度。
“可以吧？”苏词蹲在他身边，问道。
阿衍用力点头。
苏词：“那就继续写。”
阿衍：“嗯！”
于是，小孩端正地坐着，又拿起签字笔，继续认真地写起了成长日记。
他看到之前的饲养员写过，只要把他今天做过的事情，详细地写下来就可以了。
因为写的是普通文字，小孩的字迹顿时变得能看起来，虽然生疏，笔力不足，但还是好看的。
阿衍认真写日记，苏词便去给自己弄吃的，他现在拥有两个空间钮的食物，暂时不需要为食物烦恼，晚上可以吃个半饱了。
到晚上九点左右，阿衍终于把日记写完，乖乖交给苏词检查。
苏词一行行扫过，发现小孩认识的字还挺多，他把今天早上起床后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小孩有很多懵懂天真的发言，看着还挺可爱的，尤其那强烈地想要维护他的心情，多少让苏词有些触动。
他没有接触过这个年纪的幼崽，即使是新生的灵也没有，一开始收容这个小孩，只是出于对同类的怜悯，而在发现小孩的天赋后，便想将他培养成帮手。
但他从未想过，要对这个小孩投入多少感情。
苏词将小孩的日记本放下，顿了顿，还是说道：“你还小，不需要急着长大。”
即使阿衍可能已经几百岁了，但在已经度过上千万年岁月的苏词眼中，的确只是一个小娃娃。
阿衍望着他，一直表现得十分乖巧的小孩，这次却没有点头，他只是默默地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苏词也没有强行扭转他想法的意思，毕竟长大不长大的，本来就不是小孩的主观意愿可以决定的。
“时间不早了，洗澡去吧。”
阿衍听话地嗯了一声，转身要往浴室走，结果……
“扑通！”
不知怎地，小孩脚下一打结，就这样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苏词见状，单手将他捞起，抱在怀里打量了他一下，“没事吧？”
本来只是脸颊微微泛红的阿衍，此刻小脸已经红得通透。
他捂着磕到的鼻子，摇摇头，然后顺势搂住饲养员的脖颈，将脸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偷偷嗅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虽然平地摔跤很丢脸，但因此得到了跟饲养员亲昵的机会，好像也挺划算的……
阿衍耳根热热地想道。
苏词感觉到小孩的亲近，略略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松开他。
他抱着小孩进了浴室。
阿衍乖觉地松开手，把身上的幼崽服脱下来，放在脏衣篓里，然后闪身进了浴缸，等着饲养员放水给他洗澡。
“哗啦啦——”
蕴含着灵气的清水，自花洒喷射而出，落在他身上，格外的舒服。
比起昨晚，阿衍身上已经干净太多了，洗起来自然不难，苏词挤了洗发水糊在小孩的脑袋上，抹出细腻丰富的泡泡。
在给他洗身体的时候，苏词的手掌再次释放出金色微光，结合着水中蕴含的灵气，为小孩温养灵体。
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阿衍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还是骨瘦如柴，轻轻一摸就能摸到骨头，但多了点肉感，皮肤也变得细腻了些，终于有了正常小孩的模样。
能有这样的变化，除了因为吃饱穿暖，又有他的魂力蕴养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今天修习了神文。
学习神文可以获得诸多好处，但同样的，这是一件消耗极大的事情，尤其对没有任何根基的幼崽而言。
更何况，阿衍的底子还这么弱。
现在条件恶劣，既没有灵药，也没有合适的天材地宝养护，唯有他这样每日为他梳理调养，以阿衍脆弱的魂体，才能承受得住神文的反噬之力。
阿衍并不知道苏词在为他温养身体，他闭着眼睛，感觉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整个人飘飘欲仙，渐渐地，他的意识愈来愈模糊。
最后，他脑袋一歪，又一次靠在苏词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苏词也收敛了魂力，用灵水把他冲洗干净，抱进烘干室，出来后套上昨天那件上衣，塞进了被窝里。
在这个过程中，阿衍一直沉沉地睡着，不管苏词怎么折腾，都半点没有被吵醒的样子，睡得十分香甜。
苏词揉揉他干爽蓬松的头发，满意地点头。
转身走出卧室，他却没有去洗澡，而是看了眼泥土罐头里的灵种，然后来到窗边，灵体再次出窍。
苏词来到院子中，轻轻落在灵罩旁。
白天下过雨，院子的地面都是积水，其中蕴含着浓度不低的污染物，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断蒸发扩散。
夜晚的红雾浓度本就高于白日，现在更是到了肉眼可见的水平。
如果普通人待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情绪失控，无法保持住理智，甚至可能会发狂。
好在有灵罩的守护，这片裸露出来的土地，并没有受到血雨的侵蚀，就是地里的灵种，有些怏怏的，精神头不太好。
苏词给它浇了些灵水，又在土地中输入了一些魂力，促进灵种的生长。
然后，他的灵识下探，深入到地底，很快来到二四基地抽取用水的地下河流。
地下河流的污染，比地面要轻很多，又有科学家研发出的净化过滤方法，这才让二四基地的日常用水能够得到满足。
苏词观察了一下，来到二四基地的抽水装置旁边，随手在育崽所下方的抽水口布下几个巴掌大小的净水阵。
抽水装置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抽水，净水阵一刻不停地发挥着作用，如果完全依靠他的魂力发挥作用，自然是不可行的。
好在，有净化就有灵气。
布下净水阵之后，苏词又画下一个小型聚灵阵，将几个净水阵连接起来，形成自循环，这样一来，即使没有他的魂力，净水阵也能正常工作了。
有了这几个净水阵，虽然无法避免在输送过程中又沾染上污染物，但育崽所的用水还是会干净很多
随后，苏词又找到了培植园下方的抽水口，如法施行。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了灵识。
在灵罩下布置好最后一个聚灵阵，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回归宿舍。
洗澡、烘干，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苏词回到卧室，躺进被窝里，将睡得香甜的小孩抱进怀里。
暖暖软软的，真是个不错的抱枕。
今天晚上，育崽所里没有了吵闹的小孩——二号四号还在医务净化处，最爱吵嚷的六七八号，分别在镇定剂作用和苏词的安抚下，也都早早进入了梦乡。
三号根本不说话，也不闹腾，至于五号……小姑娘躲在被子里，哭着哭着已经睡了过去。
育崽所的夜晚，难得有一次如此静谧。
苏词舒服地叹息一声，枕在柔软的枕头上，意识放空，沉沉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夜晚，就此安逸了下来。
303号房间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在这片黑暗中，唯有客厅茶几上，那本被苏词随手放在那里的工作手册，在无人注视的角落，极缓慢地亮起了浅红色的光。
那光一开始很弱，一闪一闪的，每闪烁一次，光芒就增强一分，直到……
墙上的时钟，数字刚好跳转至早晨5:00。
安静躺在茶几上的书，忽然自动飞至半空，然后消失在原地，在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卧室之中。
工作手册自动打开，白纸上浮现一行浅红色的小字。
【《饲养员工作手册》饮食篇第一条规定：饲养员需早上五点起床，为幼崽准备早餐。】
在最后一个句号浮现时，整本工作手册光芒大作，浅红色的荧光就这样落在了床上熟睡的身影上。
当工作手册出现在卧室的时候，阿衍已经醒了。
他睡得早，清醒的时间也昨天要早一些，但他安安静静地没有出声，而饲养员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仪，也被他轻手轻脚地收起来，并且摸索着关了机。
饲养员被吵醒的话，是会不高兴的。
阿衍不希望昨天早上的事情再次重演，那个冷冰冰、有着一双浅金色眼睛的饲养员，虽然并没有伤害他，但还是让他有些发怵。
而且，他也希望饲养员可以睡一个好觉。
因为之前那些离开的见习饲养员，就曾经以太早起床为原由，向基地提出辞呈。
阿衍不希望苏词离开，所以他要守护好饲养员的睡眠。
把通讯仪放回原位，阿衍又安静地呆在被窝里，跟饲养员枕在一个枕头上，享受独属于两人的亲近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