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过分聒噪了,所以我让人给他施加了一些沉睡魔法,他大概能安静一段时间。”格温妮丝道,
“但是他那一击确实为大家拖延了不少时间,否则也撑不到你赶过来。”
“不是他的错。夜烛的力量本身就过于强大,他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在我的预料之外了。”塞勒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在两位眷属的帮助下,罗希那边确实寂静了不少,暂时也没有魔物进行侵扰了。”格温妮丝笑道,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塞勒向前走去,他感受到冰冷的风从他的面前拂过,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了成群结队的魔法师和卫兵,所有人都在仰头注视着他,眼中包含着期望。
直到他们彻底失去了原本居住的家园,遭遇了极为强劲的袭击,感受到魔物逼迫的恐惧……他们才愿意去信任他这个上位没多少年的新王。
绝对的实力往往能震慑更多的人,而夜烛,就是那个他需要彻底解决,结束噩梦的存在。
可那真的是噩梦吗?
在那虚无缥缈的幻境之中,他所看到的熟悉的面孔,所感知到的温柔……那一切都只是用言语所编织而成的摇篮。
他们一直被隐藏在他记忆的深处,而他则站在玻璃门的另外一面,却始终无法触碰到他。
“我会杀死魔王。”
塞勒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格温妮丝递来的剑,他将剑尖指向了天空,眸子里沉淀着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沉重,
“诸位……请和我一起,前往荒芜之地。”
他的魔力暴涨,向着四周散发着极为压迫感的魔力,瞬间让每个人都陷入了绝对的肃穆。
“我会亲手杀了夜烛,折断深渊……为这个时代斩下最后的帷幕!”
他对着众人,也对着自己道。
夜晚,冰冷的风从地牢之中吹拂而过,带着几分血腥味的浓重气息。
而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兜帽和面具的男人正悄然走过,他的步履极为轻盈,就像是夜间行走的猫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挑了个绝佳的好时间,来到了这座充斥着血腥味的地牢。他能够感受到极为强大的力量,也能够猜到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亚撒……”
男人低声笑着,呼唤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出去,对吧?”
“谁在那里!?”
亚撒猛然醒来,他睁开了双眼,立刻发觉了门外的人影。
是没有见过的人。
他穿着魔法师的袍子,脸上戴着面具,根本猜测不出他的身份。可他身上传达而来的气息却并不是很讨喜,有股浓郁的黑暗魔法的气息。
“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因为这并不重要。”倚靠在地牢之外的男人笑道,
“我会放你出来的,我有钥匙……我能够明白你的愤怒,因为你重要的朋友被夜烛杀了,是吗?”
“乔伊被杀了?”亚撒瞪大了眼睛,
“不,这不可能!!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没有,如果告诉你了,你岂不是闹腾的更厉害了?”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道,
“我也失去过重要的存在,所以我由衷地希望,你不会和我一样,仅仅是看着重要的人离你而去。”
“你也不想一直被关在这里,然后等到一切结束吧?”
“你想利用我?”
亚撒的声音忽然响起。
“没错。”
很奇怪的是,斗篷男居然很自然地承认了,
“那又如何?我从未隐瞒过自己的想法。我也憎恨着某个人……如果可以借由你之手去解决他,我会感到很高兴的。”
“你恨着夜烛?”亚撒有些拿捏不定,
“你要我杀了他吗?”
“当然不是。”男人淡淡道,
“因为你很弱,你根本没办法杀了他。”
“但是我可以利用你达到我的目的。”
“呵。”亚撒顿时笑了,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你所说的话吧?”
“我虽然很想要从地牢里出来,但是我从未傻到要单挑夜烛。我打不过他,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只是希望,塞勒能把我放出来,我的力量能够为他所用,他为什么要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想要帮助塞勒?”男人挑了下眉头。
“当然。”亚撒淡淡道,
“所以你不要再费尽心思了,我是不可能去给你当炮灰的。我又不是傻子。”
“……”
塞勒塞勒塞勒!!
又是塞勒!!!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男人就能得到哥哥的一切!?凭什么那个男人能够成为西伯伦的王!?
这一切……这一切分明是属于哥哥的啊!!!
男人周身的魔力开始迅速崩溃,甚至变得极为浓郁。这样极大的压迫感让亚撒警惕地后退几步,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塞勒……呵呵……看起来,你也很信任他啊。真不愧是被所有人宠爱的人啊。”
男人撩开了衣服,而亚撒一眼则看到了对方身上极为明显的魔法刻印,表情顿时变得极为警惕。
“你果然有问题。”亚撒皱起眉头,
“怎么?你打算杀了我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你真的认为,我会毫无准备地来到这里吗?”男人笑了,
“既然你不打算合作,那就算了。”
“毕竟,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
“什……”
就在下一秒,亚撒只感觉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这是什么力量!?
亚撒尝试着再一次狼人化,然而当他正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一股极为锐利的刺痛感顿时贯穿了他的身体,也让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不……”
他挣扎着想要追回那最后一丝的意识,可最终,他只看到了隐约接近的身影……
他还是……给大家拖后腿了么……
而男人也在此刻摘下了面具,他身上的魔法开始迅速流转,凝聚成了一片影子,彻底将亚撒的身影拖下水。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男人默默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已经开始崩塌,变得脆弱不堪的脸。
和他的哥哥一样的红色长发,和他哥哥一样的绿色眸子。
他的哥哥就是他的神明,为此,他可以步入黑暗,在淤泥之中挣扎,甚至为了他去死都在所不惜。
他知道哥哥不喜欢他,可是那又怎么样?父亲也对他说过,他天生就是哥哥的影子,他原本就不该拥有活下去的权力。因为维克多的存在,他才能获得这份殊荣。
“我不会让他就这么白白死去的……”
奥玛的脸上露出了癫狂的表情,他哈哈大笑着,却显得极为怪异,甚至是扭曲,
“我会赢的!我不会就这样死去……”
“塞勒!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所以,他穿过了无数艰难的道路,他不断地寻找能够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就是为了将这一切带给夜烛。
他唯一的希望,唯一能够杀死塞勒的存在。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奥玛见到夜烛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太像了。
虽然他们长得根本不一样,但是当他见到对方的时候,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
夜烛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让他想到维克多。这很奇怪。他们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可夜烛依旧不喜欢他。就和他的哥哥不喜欢他一样。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只有薄凉,以及毫无感情的平静。
就连那点兴趣,也只是在他拿出了水银之剑后才逐渐显现的。
“这把剑确实出乎我的预料。真没想到,它居然还会存在于此。”
夜烛接过了奥玛手中的那把水银之剑,他能够感受到剑身极为冰冷的触感,以及剑上被月光所打磨的光华,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你能够给我带来一定的好处,我也不一定会放过你。”
奥玛依旧一言不发。
他感到恐惧,或是害怕,但是又诡异的愉悦。他甚至觉得,跪在这里和夜烛对话,就是他莫大的幸福。
或许他真的疯了,但是疯的不是那么的彻底,他仿佛浑身上下都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就连挣扎的力气也全然失去。
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就好像他的膝盖生出了根系,彻底扎根于这片冰冷的沙土之中,不断地向下蔓延。
动不了。
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灵魂,全都动不了了。
“可怜的家伙。”
夜烛只是居高临下地说着,最后却轻笑了一声,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奥玛,你这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意义。”
“……什么?”
奥玛迷茫地抬起头,他贪婪地想要去追寻夜烛的目光,可对方的眼神却再一次伤害了他。
“我说,你没有自我,只是一具毫无意义的空壳。”
夜烛轻盈地拿起了自己的剑,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剑身,冰冷的触感让他的脑海里浮起了一些往日的记忆,也让他想起了他曾身为维克多,亲眼目睹的一切。
奥玛杀死了太多的人,他身上的罪早就数不清了。
他还记得海伦娜死之前绝望的眼神,像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
当他们绝望地死去时,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即便他是被他的父亲所洗脑,即便他确实是为了他的哥哥。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做错了。
更何况他还不认为自己错了。
“你的意义是你的父亲赋予的,你活着的欲望是你的哥哥给予的……”
夜烛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最为冰冷的钉子,钉入了他的心脏深处,
“可是,你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人们能够尊重的,会喜爱的,只有拥有自我的人。维克多也是如此,我也是。”
“可你直到如今,你还被困在你的父亲为你打造的模具之中。你从未从牢笼中出来。”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奥玛迷茫了起来,他望着夜烛的双眼,看着夜烛离自己越来越近,名为死亡的恐惧感也开始逐步攀爬着他的灵魂。
直到夜烛彻底在他的面前停下,他提起了剑,眼中只余有厌恶。
“你的哥哥,维克多。我能够感知到他的想法……”
夜烛的手摁在自己的心脏上,他淡淡地说着,却比刚才那一番话更有打击力,
“他一直都将你当做他的弟弟,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比谁都希望你能够拥有完整的你自己。”
“可你把自己丢掉了,你选择的道路,是和他背道而驰的。”
“你已经被抛下了,奥玛。”
“你现在活着的意义,只有一条——那就是为了即将去死的结局而赎罪。”
狂风乍起,手起刀落。
仅仅在一瞬之间,痛苦就结束了。
奥玛的视线似乎轮转了一圈,下一秒,他的目光看向了布满了星星的夜空,原本那些漆黑的,具有极强压迫感的天空,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澄澈了起来。
他被彻底砍断了脖颈,头掉在了地上。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看到无比美丽的天空。
……是啊。
或许,他的目光一直向着他的背影看去,正因为如此,他才永远无法站在哥哥的身边。
他真的错了吗?
他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你杀了他?”
西蒙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夜烛,而后者只是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上的血,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西蒙,目光依旧冷漠。
“你不是不喜欢他么?西蒙?”
夜烛放下了手中的剑,流露出了几分嘲讽意味的笑,
“怎么?难道我杀了他,你还不满意了?”
“不。”
西蒙看着他,忽然道,
“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
你是怎么知道维克多的事情的?
你为什么对克里斯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谁?
各式各样的猜想从西蒙的心中流出,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魔王,可年轻的魔王却并不在乎他的感受,而是向着一侧伸出了手。
“那边,就是属于克里斯的那棵树。”他看着西蒙的双眼,淡淡道,
“而亚撒也在那边。”
“他于我而言没什么用处,你可以带他离开。以及……你或许能在那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他的眼中闪烁着几分兴然,似乎对西蒙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很感兴趣,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西蒙。”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也好好看看奥玛的下场。”
“你需要找到的,是属于[自我]的意义,而不是将希望寄托于其他人身上。”
“那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夜烛拖着手中修长的剑离开了。
他没有再去看西蒙的表情,也没有打算去和他解释什么。仿佛他的义务在此刻结束,而他也没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的背影被夜晚的风所掩盖,那件黑色的斗篷紧紧拥抱着他,像是拥抱着一个孤独的人。
而西蒙则站在原地,他望着魔王逐渐消失的背影,表情却有些发愣。
这就,结束了吗?
魔王将他带到这个地方,仅仅是为了让他看着他杀死奥玛?
奥玛的身体依旧跪在那里,他的双手搭在地上,黑色的纹路甚至蔓延到了手心,碎片像灰尘一样开始分崩离析。
就算夜烛不杀了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奥玛,那个曾经让他无比憎恨,此刻又显得无比可悲的人,他以这种荒谬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显得可笑又无知。
可是,他又怎样呢?
如果不是夜烛救了他,他也会和奥玛一样,在迷失自我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吗?
他活下去的意义,是克里斯吗?
西蒙攥紧了手指,一种极为荒谬的想法从他的心脏深处浮起,又很快沉落而下。
他无法确定。
可是他知道,克里斯会给予他答案。
从小到大,他总是能给他最好的回答,仿佛他的存在就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那不是他生活下去的意义。
克里斯只是将他从一无所知的泥泞之中拉了出来,但是要怎样走下去,还得依靠他自己。
西蒙凝视着那棵树,他逐渐放松了手指,痛苦的困惑于他的唇间喃喃:
“那么现在……你还会给予我最后一个回答么?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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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评论依旧给大家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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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夜晚, 寂静。
曼荼罗城的根系逐渐蔓延成长,深紫色的藤蔓于沙漠之中穿梭,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没有鳞片的蛇。
月光倾洒在魔王的身上, 将他的银色长发镀上了一层冷色。他的脚步踉跄,斗篷宛若黑色的火焰般在他的身上燃烧着,像是黑夜的影子拥抱了他。
可他的脸色看起来却糟糕透顶。
冷汗从他的额角沁出, 他的动作看上去僵硬极了,仿佛抬起手支撑起身体这样的动作都变得极为艰难了起来。
“你已经快不行了,夜烛。”
霍德尔嘲讽的声音于他的耳畔响起,
“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存在,哪有魔王在刚刚继承深渊力量时就这样滥用的?你就算彻底被深渊吞噬都不奇怪。”
“和你没关系。”
夜烛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想要制止自己对疼痛的放任, 可从灵魂深处感知而来的切割感却让他几乎无法动弹身体, 就像是踩着刀尖前行。
“你还在嘴硬吗?我也接受过深渊的力量,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份痛苦带来的快乐了。”
霍德尔的声音宛若歌剧般响起,他的歌喉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人心烦,唱的却是死亡来临的乐章,
“明明一手好牌,却被你打的稀烂!太激进了!你这样迟早都会死!不是吗!”
“人都会死。”夜烛淡淡道,
“你也是, 霍德尔。”
“我不是人!!我是神!!!”霍德尔傲然道。
“神也会死……魔王也是一样的。”夜烛轻声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存在是永恒的, 一切都将会走向衰亡,一切都将会死去……”
“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很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可是你呢?霍德尔?你又做了些什么吗?”
“你——”
被夜烛猛然噎住的霍德尔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我当然想要再次成王!!我要获得权力!!获得爱戴!!获得所有人的心!!”
“明明以前都是这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那群愚蠢的人会放弃自己的信仰, 他们才是疯子!我不是!!”
“你为什么会想成为王?”
“这还需要理由吗?”
“我的意思是,你最初想要成为他们的神,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夜烛说着,嘴角却逐渐溢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你该不会……已经把你的初衷,彻底忘记了吧?”
“我……”
霍德尔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沉寂了。
他的初衷?
他能有什么初衷?他从流浪之人走到如今,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极为清晰,他……
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渐渐地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瘦小的,柔弱的,像一只小动物那样,轻轻一捏就会彻底粉碎的生物。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她是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一时间,霍德尔变得惶恐不安了起来。
祂的净化力量终究是影响到了霍德尔。
但是他做不到完全净化霍德尔,霍德尔被污染的太深了,他原本的人格已经被彻底扭曲,永远也无法回到原本的那副模样。
可稍微动摇一下他的想法还是没问题的。
格温妮丝,或者说妮娜……她大概也会和塞勒一起来到这里吧?
如果最终霍德尔能够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于他而言,也许也能是个完美的结局。
“啧……”
夜烛紧皱着眉头,他看向了自己的手——原本光滑的掌心长出了黑色的裂纹,像是湮粉一样开始逐渐溃散。
他的身体……居然在崩塌。
他一直有用祂的力量在修复夜烛的身体,但每一次修复都会让他的身体负担变得更重。
夜烛摄取的深渊力量比历代魔王都要大,正常来说,魔王应该是一点点接受深渊的力量,并且逐步变得强大起来。如果一时间摄取了太多的力量,结局就是被深渊污染,彻底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可夜烛不一样。
他的身体虽然在被侵蚀,但是祂的力量一方面又在修复,双方面不断地涌入力量的结果就是……夜烛的身体即将陷入崩溃。
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在段时间内同时接受祂的力量和深渊的力量,伴随着污染更加严重,修复的速度更快,这枚核和这具身体都将会被力量彻底撑破。
……他还能坚持多久?
夜烛凝视着自己的手,他的眼中浮起了一层苦涩,却之中无法笑出来。
或许他应该笑的。
嘲笑自己毫无作用的修复行为,亦或是嘲笑自己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
再修复一次,差不多就该结束了吧?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深渊的力量于他的脑海中呓语,他无法去忽视那些东西,也无法他们逐渐入侵自己的精神领域。
他甚至因为极致的痛苦回想起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些混沌的,充满了梦幻般的过去,即便现在想起来,也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
“真糟糕啊……”夜烛喃喃道,
“幸好刚才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不过也不需要再坚持太久了……”
他可不想在那种时候吓到西蒙。
那孩子已经足够脆弱了,最后支撑着他前行的是克里斯的意志,如果他将这最后的支撑抽走,或许西蒙也会失去活下去的力量吧?
可那也只是暂时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脆弱的,就算是最为柔弱的嫩草,也会被现实磨砺地无比强大。
西蒙……或许只是走错了路。
只要他能找到自己,他一定能够继续坚定地走下去的。
起码克里斯是这样相信的。
“滴答。”
瞬息之间,似乎有水划破湖面的声音骤然响起。
夜烛微微一愣,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股力量极为强大,却又浓缩成水滴大小,又像是雨露落入夜空,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有人来了。
那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谨慎到能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凝为一瞬,让人几乎无法发觉。
可他还是听到了那阵平稳的,仿佛踏着夜风的脚步声。
“您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修长的影子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被月色所笼罩的黑色拥抱了他,温柔地流淌着,
“需要我帮忙么?”
“……是你?”
夜烛缓慢地抬起头来,他看到那双宛若星空般的双眼,以及那张漂亮的,却带着几分不真实感的脸。
夜风将他的长发和衣服一并拂起。露出他隐藏于斗篷之下的修长的手臂。而在那时候,夜烛也看到了那本诗集。
属于克里斯的,早已被用光了全部力量的,残破的诗集。
“是我,格罗弗。”
温柔的诗人半跪了下来,他和夜烛保持着平行的视线,他的双手轻轻捧起了魔王的双手。他感受到那双手上极为明显的裂纹,以及不断地向外倾泻而出的深渊的力量。
“我感受到了您的痛苦,所以我来找您了。”
格罗弗轻抚着他的手背,微微抬眸,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却足够狡黠的笑,
“我可能有点小私心,毕竟我还不知道下次能见到您是什么时候……所以我没有告诉卡洛。”
“他还在忙,不用担心他。”
“……”
夜烛安静地注视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瞳孔此刻却变得十分安静,似乎要从格罗弗的眼中探究到什么。
“您不用这样看着我的。”格罗弗失笑道,
“您要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那么直接说就好了。因为无论您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予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