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电影情节太过压抑,许是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又许是,这些天压在心底的情绪需要找一个出口,等电影结束时,杯中酒见了底。
谢清许微微偏头,呼吸交错间,恍惚分不清究竟是他身上的酒气,还是陆谨言身上的,又抑或是,他们一起的。
那股酒气很快裹挟着一股热度落下,一寸一寸,像在他皮肤落下星星点点的火光。
缓了几秒,方才彻底清醒,谢清许抓着被子笼在自己身上,遮住身上点点红痕,低低应声:“嗯。”
这支钢笔花了近乎花了他这段时间以来当家教赚的所有钱,他已经在学校食堂吃了大概一周的白水煮菜,接下来也许还要吃更久。
“看在这支钢笔的份上,”陆谨言手指蹭过那三个简写字母:“就不追究你昨晚咬我的那一口了。”
尽管给了自己一周冷静期,但效果并没见好到哪里去,站在熟悉的厨房里,想着一会儿要见到的人,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中岛台那儿,便瞧见谢清许谢清许茫然站那儿,手上似乎是划了道口子,有血珠渗出来,又坠在地面。
垂眸,谢清许脚边散着一个摔得粉碎的白瓷盘,碎片白里沾了红,触目惊心。
陆谨言却并没有在意盘子的事,他微微俯身抓过谢清许的手:“都划破了,愣着干什么?不知道疼?”
语气里带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数落。
那只手虎口就卡在他耳下,指腹轻蹭在脸颊,陆谨言微微弯了腰,几乎和他平视,问话时,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就直直盯着他。
有那么一个刹那,谢清许差点动摇。
转眼便是半月,天气渐渐升温,晒在身上的阳光越来越烫,树梢里的蝉鸣愈发聒噪,谢清许也迎来了这学期的考试周。
周五晚,正在图书馆复习,接到陆谨言电话:“让姜秘书去接你?”
谢清许指尖无意识划过窗台,头一回试着跟陆谨言打商量:“下周要考试,我想留在学校好好复习,能行吗陆先生。”
那边沉吟几秒,再开口,不容置喙:“带上书,到我这复习。”
窗外天色渐沉,陆谨言率先忙完手头事情,抬眸朝对面一看,谢清许手里攥着笔,在对这一页纸冥思苦想。
“碰着不会的了?拿过来我看看。”
不愧是引得无数男人女生崇拜不已的人,简单几句,佐以实例,原本有些难以理解的知识点,瞬间被拆解开来。
茅塞顿开,谢清许眉间松开:“懂了。”
心底微叹一声,撑在桌后的手指动弹几下,谢清许半阖了眼,有些笨拙的,缓缓起身,吻在陆谨言下颌。
陆谨言眸底暗光流转,却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眼睛眯了眯,从眼缝中盯住他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陆谨言喉间滚了滚,抓住的他的手,落在还未来得及摘下的领带上,嗓音喑哑:“帮我摘了领带。”
期间陆谨言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距离太近,两人之间呼吸来回交错,又随着谢清许的动作忽远忽近的拉扯。
等领带取下,谢清许掌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身前,陆谨言却慢条斯理的摘了手表放在旁边,链身磕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陆谨言的声音随之落下:“那你就不该在这里招我。”
刚落座,掩耳盗铃般拿起书,对面,陆谨言重新将手表带回手腕,拿了桌上一份企划书来回扫几眼,朝他挑了眉:“怎么办,企划书被你弄成这样,赔我一份么?谢同学。”
只是马上就要开考了,考场上估计高铭也不会太明目张胆找他不痛快,毕竟,要出了什么事,那是要补考的。
而松陵大学的补考要求极其严格,一般学生都不会触这个霉头。
在整个教室里所有人的注视下,监考老师脸色铁青,强行收了两人试卷终止了这场考试,就喊了巡视考场的人处理这件事。
都知道谢清许在系里是出了名的学霸,连拿三年国奖,而高铭在班里都是倒数的那一挂,谢清许作弊问高铭答案,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则校园贴发布于当天下午,并在发布后一小时能被顶到首页,内容大意很简单,字里行间都透漏着一个消息,谢清许被人包\\养后耽于享乐无心学习,考场上病急投医作弊询问同班同学答案。
学校里那么多人,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谢清许和高铭之间的恩怨,再加之贴下几个自称是谢清许舍友的人言之凿凿说谢清许多次夜不归宿,很多人便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半真半假的信了这说法。
手边手机忽然震起来,他随手接通,宋晏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谨言,有件事想跟你说一声。”
不过几天前他跟陆谨言蒋明泽小聚,陆谨言瞧着却是心情不错,连期间偶然提到谢清许都没变脸色,反倒眼角眉梢都染上几点浅淡的笑。
他猜测,这两人情况可能发生了一点儿变化,所以今天听闻这事,琢磨两秒,还是打了这通电话。
陆谨言听完,并未很快开口,只想起那张总是安静乖巧的脸,那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永远恭恭敬敬喊他陆先生,不管何时见到,都礼貌拘谨的像个小古板,连在床上,哪怕眼底水汽弥漫,仍紧咬齿关……
这大概是头一回陆谨言接通电话后不是直截了当的通知,谢清许给他这宛若恋人间彼此关切的问话搞的愈发茫然:“没干什么……”
恍神间,陆谨言的声音又忽的落在耳畔,语气依旧是冷淡的,没含多少情绪,可偏偏最后那“别慌”二字,犹如石子砸入心湖。
一圈一圈涟漪泛开来,无端就搅的人心头一阵发酸。
明明从事情发生到处理结果下来,都没觉得有多难受,甚至习惯到已经决定就这么接受,这一刻,那些经年隐忍的情绪,却好像一股脑涌上来,将他淹没。
谢清许攥着手机,在缓缓落下的夕阳里,莫名红了眼眶。
说到最后,宋晏抓住一个关键点:“所以说,你怀疑高铭早在考试开始之前就将那个纸团放进了你的桌肚?”
“对。”谢清许回顾着当时的场景:“当时那个纸团并非凭空掉出,而是前面坐着的人忽然磕了几下我的桌子,所以我怀疑他跟高铭认识。”
宋晏不仅在院里能说得上话,就是在学校里,提个什么要求都不会被驳回,况且他跟经管学院院长私交甚笃。
很快重新调了监控。
宋晏喊了两人对峙,到底年轻,哪怕恶劣,也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有监控摆那儿,再配上几句算不上威胁的威胁,三言两语,两人对视一眼,便双腿发软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吐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一夜过去,再睁眼,所有人便发现,系里收回了对谢清许原先的处理,新公告上处理的人,变成了高铭和另一个男生。
处理的结果,也不再仅仅只是取消考试成绩剥夺奖学金获取资格,而是,直接劝退。
与此同时,公告中列出了高铭被劝退的种种原因,一为扰乱考场秩序,破坏考风考纪,二为造谣传谣,毁坏他人声誉,三为欺辱同学,道德水平低下,四为校内传\\销,以非法手段牟取暴利。
他原本以为,学院撑死将他的处理替换到高铭头上,毕竟只是一场考试作弊,一般不会直接劝退,总会再给次机会。
谁知,一夜过去,高铭直接收拾了东西走人。
正出神,不远传来一道拔高的声音,喊自己小姐妹吃饭:“别聊了,吃饭去呗,边吃饭边吃瓜多香啊。”
谢清许回神,下午还有考试,没再多逗留,边乱七八糟的想着边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话音刚落,陆谨言还未说什么,他边上的宋晏倒先出了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笑:“光谢他不谢我啊,话说我也出了不少力。”
宋晏朝他挑了下眉,这才轻咳两声:“还是多谢你家陆先生,高铭能退学,全是你家陆先生的功劳,为了这事,今天他还特意跑了一趟学校。”
谢清许直接从脸红到耳根,这回,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朝陆谨言微微颔首:“真的,谢谢陆先生。”
陆谨言瞧着他那模样,心口莫名有些说不出的痒,屈指在他额角轻轻弹了下:“行了,快去吃饭吧,考完试我让姜秘书接你。”
宋晏踢着一颗脚下的石子,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不过就算你哪天真引火烧身了我也不意外,毕竟这个小朋友真的不错。”
仰着头承受着一个接一个落下的吻,谢清许极力想要保持清醒,心跳却还是如雷鼓动,乱的一塌糊涂。
到后来,浑身软着,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门边,又怎么去到床上。
临走前陆谨言落下的那句话并不是在跟他商量,等彻底醒了,谢清许洗漱过后,就打电话给姜明成。
叶淑音等了很久的配型,终于出现合适的了,正在交涉中,如果一切顺利,再过些日子,叶淑音便能手术。
陆谨言刚扯了领带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谢清许低着头安静的笑着,眼角眉梢都是开心。
从没见过他情绪如此外放的时候。
不知道该怎么跟陆谨言解释,谢清许琢磨两秒,含混带过:“不缺,快结束了,再带完这段时间。”
“看不出来,挺有责任心啊谢老师。”陆谨言指腹在他腰间不轻不重的随意摩挲着,带着一点残余倦意冷淡调侃一句:“倒比我都忙。”
话还未说完,陆谨言不耐的抬了手,替他折裤子,从裤脚一路折到膝盖,动作算不上多温柔,但却没蹭到伤口。
从脚踝到小腿连着膝盖上那一片红肿青紫很快一并暴露在空气里。
陆谨言抬起头来,忽的直直盯住他,看了大概有一分钟,察觉他并未说谎,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眼底如墨漆黑化开几分:“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十七岁怎么了?十七岁都能……”陆谨言蓦然起身,薄唇停留在谢清许耳畔,趁着在医药箱里翻药膏的空档,低低说了三个字。
陆谨言在他短暂的沉默里终于找到药膏,挤在指腹,覆上他伤口:“在我眼皮子下拉扯,谢老师,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谢清许想到补习以来在齐渊家中的种种,又想到今晚齐渊的过分紧张,以及看到陆谨言时那股冒出来的莫名敌意,想反驳,张了张嘴,才发现无从反驳。
今夜却比昨夜还疯,哪怕明知他受不住,哪怕他腿上还带着伤,混合着酒味儿的雪松味儿还是不留一丝余地的将他包围。
谢清许抓着床单,指关节泛着白,断断续续的讨饶:“我不会……再去了,我保证……陆先生……”
效果却没见有多好。
几乎散的快要不剩多少理智,谢清许闭上眼,忽然也像是醉了,喃喃吐出一句话:“陆谨言,你知道我是谁吗?”
很久之后,唇齿纠缠中,陆谨言低低吐出三个字:“谢清许。”
一夜过去,昨夜荒唐如雾一般随初升的阳光蒸发,唯有唇瓣间残留些许酒气,昭告着昨晚那一吻并非是一场梦。
窗帘尚且拉着,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谢清许睁着眼睛静静看着天花板,指腹下意识擦过唇瓣。
隐约有点印象,之前应该是见过,大概率就是宋晏前不久一直在追的那个,看样子,是已经追到了。
吃过蛋糕,一帮人边聊边小酌,话题基本围绕着宋晏和谈静,几乎是把两人的恋爱过程挖了个底掉。
吃了一肚子狗粮,蒋明泽八卦劲儿还没下去,话头一转,看向陆谨言:“说起来,你跟你家那位,最近怎么样啊?”
说完,不待陆谨言开口,又补充:“我可从阿宴那儿听说了,别蒙我啊。”
明明没喝多少,瞧着谢清许关切的模样,陆谨言眸光一转,面上酝出几分微醺的醉意,手臂压在了谢清许肩头,将人揽进怀里:“还好,不需要醒酒汤,需要你。”
结束时,谢清许整个人窝在陆谨言怀里被他从后面抱着,听到他潮湿模糊的嗓音,就落在耳边:“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假期过起来好像总是格外的快,下过几场雨,蝉鸣声从逐渐聒噪又渐渐不那么聒噪,这月便至月底。
其实同居这一月细说起来同之前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在某些瞬间,恍惚间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又比如偶尔在书房看书,抬眼时总能瞧见对面坐着一人,碰着不会的地方,开口问他,他总是好像什么都会,只是教着教着,会要些叫人脸红心跳的报酬。
明明乏善可陈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起会开始期待回到一个地方,慢慢熟悉了一个人的味道萦绕鼻尖,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身影围绕左右。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陆谨言的声音,不再一贯的游刃有余,也不再一贯的平稳,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你确定吗?他真的,还活着?”
“明晚的飞机回江城吗?”
谢清许抓了被子按在心口,眼睫在黑暗里颤了颤,蓦的察觉一股密密麻麻的痛意钝钝的从心口涌上来。
软刀子磨人,搅得人心口生疼。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吃了一顿近乎死寂的早餐,大概比第一次,他在陆谨言这里吃早餐气氛还要死寂。
走到玄关,想到什么,还是没忍住,他回过头,看向正在心不在焉系领带的陆谨言:“今晚的聚会,还去吗?”
谢清许将知识点讲解完后,便布置了作业让小男生独立完成,自己则在一旁批阅男生昨天下午的作业。
内容不是很难,小男生花了大概不到一小时就完成,把作业拿给谢清许看:“谢老师,我写完了。”
边上谢清许却没应,也没动作。
隐约意识到陆谨言这通电话可能会说什么,谢清许看着手机屏幕闪了又闪,莫名生出一股不想接电话的抵触。
可不管怎么抵触,该来的还是会来。
意气用事从来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进门的时候陆谨言已经在了,就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着眼,领带被胡乱的扯开,领口解了两颗纽扣,瞧着疲倦异常。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谢清许在心底自嘲一笑,这一月陆谨言和他走的太近,险些叫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似是被屋里沉寂的气氛惊了一下,缓了几秒,他才走过来,然后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两份文件:“陆总。”
没看很久,只是一个瞬间,陆谨言复又垂下眼皮去,将其中一份文件递到他眼前:“因为一些原因,协议要提前终止了。”
谢清许只是沉默着,从陆谨言手里接过那份协议,又接过姜明成递过来的钢笔,将那份文件看了一个来回,最后在签名处平静落下自己的名字。
边上,陆谨言落笔倒是比他还慢,反复翻着那份文件,眉间不知什么时候蹙起来,像是想找到些什么。
到最后,看到他落了笔,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方才翻至最后一页,用钢笔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谨言终于抬眸盯住他的背影,指间的烟头一缕青烟直上,只是好半晌,他摇摇头,到底什么都没说:“没什么。”
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半天,手背蒙在眼睛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压下胸口不断来回翻滚的情绪,他起身下床。
外面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谢清许疼的实在没有力气开灯,一个人坐在漆黑死寂的房间打开外卖。
那双眼睛不再总是笑着的了,那张唇唇角弧度也不再总是微微扬起,那道身影搭着夜色走近,显出几分无端的成熟默然。
隐在暗夜中,似乎要和这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周身一股难测的疏离沉郁。
十年没见,以前总想着,再见面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可真到了这一刻,坐在车里,瞧着边上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陆谨言却想不出什么话头。
直至行至半程,陆谨言才终于像是从某种情绪里抽离出来,想到一件要紧事:“今晚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没有。”夏锦驰不知在想什么,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怔了几秒,才应声:“本来想住酒店,但你也知道,我不太习惯一个人住……”
说着,他偏头看向陆谨言,眼底带着试探。
夏锦驰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带着点强颜欢笑的苦涩:“不过,要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是住酒店了,没事,总要习惯的。”
当年夏家出过一件事,夏锦驰父母忽然出了一场车祸双双离世,只留下夏锦驰一人,没过两日,公司和家里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家里一直沉默寡言的管家接管了公司大权,又紧接着堂而皇之的携一家老小住进了夏家的老宅。
彼时夏锦驰正抱着抱枕哭的困极睡去,半夜隐约察觉有人影在头顶晃动,睁眼,老管家阴恻恻看着他对他说,要么他自己离开,要么跟他父母一个下场。
陆谨言会知道这事,是因为临走前一晚夏锦驰来找他,在他这睡的,虽然当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一晚夏锦驰始终紧紧抓着他衣服,还做了一晚噩梦,不停的说着梦话,来回就是那一句话,不要让我一个人。
所以此时听夏锦驰这么说,心底不可避免的溢出几分当年太过年少没能护住他的遗憾,静了几秒,陆谨言还是开了口:“来我这边住,到你找到住处为止。”
夏锦驰观察着他手上的动作,待走进屋里,盯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开口询问:“谨言哥哥,你房门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吗?”
夏锦驰眉间松下来,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房门,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说好了办完事情回去找你,别急。”
门被打开一条小缝儿,一道清瘦的人影站那儿,手里抱着一个抱枕,有点可怜的声音顺着门缝儿传进来:“谨言哥哥,我还是,不大敢一个人睡……”
年少时不是没睡过一张床,这会儿倒客套疏离起来,陆谨言掀开被子下了床:“我睡沙发,你到床上睡。”
夏锦驰手指陷入抱枕,抓了几下,他松手,如同什么都没发生,浅浅一笑:“好。”
陆谨言闭着眼,忽然就想起有回在老宅,老太太留了两人多住一晚,谢清许执意要睡沙发,他连床被子都没给人拿,谢清许就那么蜷缩着在沙发上入睡。
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当时他尚且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却又没由来的想起来。
正出着神,安静间,陆谨言忽然听到夏锦驰的声音:“谨言哥哥,我刚刚在房间里看到一个刷牙杯,这两天,家里有客人吗?”
陆谨言不想再提到有关谢清许的任何,须臾,不冷不淡的扯了个借口了结了这个话题:“可能是我用完扔那儿的。”
总觉得,这个时候,那里应该有道人影,已经备好他喜欢吃的早餐,隔着热腾腾的白雾安静的朝他看过来,对他说一声早。
让他再一次想到每日出门前,谢清许被他迫着整理领带,眼睫总是垂着不看他,却像蝴蝶翅膀一样煽动。
陆谨言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将视线投向电脑屏幕,一张脸被屏幕散发的微光衬的格外冷淡:“几点了?”
姜明成知道陆谨言跟夏锦驰的一点事,他以为,夏锦驰回来陆谨言能好一点,毕竟自从跟了陆谨言,这五年间,陆谨言就一直在让他调查夏锦驰的种种蛛丝马迹。
又过半小时,手头的事终于忙完,算是再无事可忙,陆谨言靠在椅背里喝完最后一点咖啡,拎了外套回家。
到家时将近凌晨,夏锦驰竟还没睡,抱着电脑在沙发上边忙边等着。
“事情没有干完的时候,今天干不完就明天干,尽量别熬夜。”夏锦驰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对了,今天有人送过来一个快递。”
陆谨言生性内敛,哪怕在年少时,他都鲜少见他有失了方寸的时候,眼下,却好似被这份快递惊的波动不小。
看来谢清许此人,确实不同寻常。
是个小纸条,上面的字体清隽,只写了一行字——不必永远停留在过去,27岁的陆先生也一样很好。
彼时的他正坐在画室,低着头,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捧着一本书,整个人浸在午后如水般的阳光里,面容散漫沉静,有种别样的美好。
画的下面,是一个古朴木盒,里面放着老太太送他的羊脂玉吊坠,完好如初,好的像是收下礼物的人从来就没想过会将这份礼物真的收归己有。
陆谨言翻开,里面内容不多,记得是这半年来从卡里出去的每一笔花销,什么时间,用作什么,写的清清楚楚。
不,也许他做的更糟,以至于谢清许每走一步都谨慎至极,送出去的东西全部妥善保管,因为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全部退还,花出去的帐全部清晰列出,一分都未多花,甚至没有一笔用作私人。
陆谨言尚且陷在刚才的情绪中暂未脱身,没什么交谈的兴致,眼皮垂着,表情寡淡的应了一句:“没什么,我去洗澡。”
第一天他什么都没做,在宿舍里睡了整整一天,从天亮到夜色漆黑,凌晨时分,删掉了姜明成和陆谨言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起去了一趟海边,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花钱旅行,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天,夜里头一次纵了自己一回,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三天他去了医院守了叶淑音一天,叶淑音在傍晚醒来,瞧着他的模样,心疼不已:“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谢清许摇摇头,好好陪了叶淑音两小时,将许久没有好好说过的小事一样一样说给叶淑音听,直至叶淑音睡着。
谢清许抽完最后一支烟,在散尽的白雾里彻底清醒,对自己说了一句别回头,往前走,然后收拾了东西去兼职。
谢清许低头看着散落地面渐渐枯萎的银杏叶,好半晌,等周身全部都冷下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学校。
学校门口,却被人截下。
松氏谢清许听说过,同样是近年来新冒头的上市公司,跟盛蔚算同一个行业,只是风头似乎比不过盛蔚。
“没有也不要紧,再过不久,你会知道的。”松靖嘉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陆谨言为什么挑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