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杜做事,不会留下痕迹吧?】沈魄问闻言。
这门口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那根倒下的电线杆子,连两辆撞在一块的汽车都被拖走了,沈魄觉得租界和华界的警察平时互相推诿,办事效率肯定没这么快,应该是老杜怕被人查出蛛丝马迹,让人赶紧拖走的。
闻言道:【车祸没什么可查的,唯一会让人怀疑的,是后门堆积的箱子。】
没有那些箱子,就不会起火。
一般来说,图书馆后面,也不可能堆那么多杂物的。
他们会怀疑,难保日本人不会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走进去。
“老爷,都怪我,今天南边运来几箱书,说是你让人收集的《申报》,运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正好我今天老毛病犯了,就没过来清点,让他们放在后门,想着白天再过来,我寻思一些报纸而已,应该不会有人来偷,谁曾想……”
他唉声叹气,自责不已。
张元济心疼归心疼,哪里会怪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老仆。
“这些报纸虽然收集起来麻烦,但要说多贵重也不至于,倒是老陈,你的胃病也好多年了,这样拖下去不行,明天我找个医生上门去给你看看。”
这就是跟郑笙“勾结”的老陈?
沈魄伸长了脖子,企图把老陈的轮廓给勾勒出来,
但闻言更关注的是浅井遂。
浅井遂对图书馆仓库烧毁过半的情况表现得很痛心,对郑笙提出关闭图书馆修缮的话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这就说明浅井很可能只是听说了日军可能要对图书馆下手的风声,才会急着来“借书巡展”,但他具体又不知道日军会什么时候行动,所以也并没有那么着急。
想来也是,这种最高机密的军事行动,怎么都不可能向浅井这样一个外围人员透露的。
如此一来,他们接下去的行动应该也会顺利一点。
沈魄透气透得差不多了,又回到仓库里,四处巡视挑剔,跟大少爷下乡一样。
“表舅公,您这里也太逼仄了,全是木箱子,难怪容易起火!”
“表舅公,依我看,您这图书馆占地大,就应该把旁边的商铺也买下来,雇几个人晚上看着,老陈年纪也大了,该让他享享清福了。”
“还有啊,这里书也太多了,正好浅井老师不是想借一些么,您干脆就清一些出来,让他带回去,这边仓库也可以重新整修一下,不是正好么?”
他的话正中浅井下怀,但浅井遂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热切,就道:“老先生爱书如命,我也情同此心,但现在仓库受损,老先生还是先将图书清点,仓库修缮之后,我再来借书,不急于这几天来添乱。”
张元济心不在焉,胡乱点头,也没心思想那么多。
郑笙朝沈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加油添醋了。
闻言也道:【郑笙会劝老爷子的,我们先回去吧,去问问老杜那边。】
沈魄被提醒了:【对,我得问问他,这计划是怎么回事,说好纵火的,现在变成车祸爆炸了,整了这么大一个阵仗,我怕会引起日本人注意。】
闻言:【应该不会吧,日本人也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的计划啊,这种绝密计划,可能连他们上层都未必有几个人知道,更不要说浅井了。】
沈魄:【晚上动静太大了,还是跟老杜重新盘一遍吧,免得他那边出什么差错,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心里瘆得慌。】
闻言忽然叹了口气。
沈魄:【干嘛?】
闻言:【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很欣慰,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少爷,居然也长大了。】
沈魄瓮声瓮气:【少来打趣我,这事要是搞不好,我这身份背景也有危险的,我可不想像我大哥那样,早早就送了性命!】
他在心里跟闻言斗嘴,一边告辞张元济他们,离开了东方图书馆。
今天因为要请饭,沈魄没让小吴在外面等,早早就让他回去了。
沈魄喊了一辆黄包车,让他往林桂生家里的方向去。
这是他跟老杜约好的见面方式。
虽然老杜有好几个家,狡兔三窟,但他身边随时跟着一大帮人,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只有去探访大姐林桂生时,老杜是不带任何人的,这也杜绝了消息走漏的可能性。
黄包车拐入前面街道时,沈魄忽然感觉不对劲。
那种福至心灵的古怪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他对闻言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闻言:【哪里奇怪?】
沈魄:【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很难形容,该不会是我死去的大哥显灵了吧?】
闻言:【……我觉得,你可能被人跟踪了。】
沈魄:【谁?!】
闻言:【这个黄包车夫。】
沈魄愣了一下,陡然间浑身寒毛直竖!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
【虽然那里靠近火车站,人来人往,但当时出事,租界和华界警察全来了,黄包车夫这种行业都是底层,他们谨小慎微,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愿意惹事,但刚才那么混乱,这个黄包车夫却一直停在那里,周围除了他也没别的黄包车,所以你直接就喊了他上车。】
【还有啊,黄包车夫日晒雨淋,但这个人脖子和双手都不太黑,刚在灯下我看了,皮肤挺光滑的,没有劳动者的特征。】
闻言其实也不太肯定,他只是凭着自己看谍战剧的经验来推理,但已经完胜毫无江湖经验的小白沈魄了。
沈魄哪里还能想到,自己会从民国豪门日常一跃进入谍战剧,听见这话不由有些慌乱。
他下意识探头去看黄包车夫。
这一看还真看出点异样。
那黄包车夫虽然埋头拉车,但动作不很熟练,不时想要停下来,又咬牙继续往前迈步,拽着车的双手时不时松开,看似别扭,其实是手掌摩擦生疼,不习惯干这种粗活的缘故。
沈魄在心里喃喃道:【好像真有问题……现在怎么办?】
闻言也有点没底,主要是他弄不清这个黄包车夫的来历,当下的大上海可是有好几拨势力的,每拨人诉求不同,彼此暗潮涌动,明争暗斗。
【不能去林桂生家了,会给她找麻烦的,掉头,去新世界舞厅,你别表现得太突兀,自然一点!】
要怎么尽量自然,尽量不让对方生疑?
要是纸上谈兵,沈魄肯定滔滔不绝指点江山。
但现在是他自己身处其中,饶是他出身富贵,也知道这年头几方势力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有性命危险,否则他大哥也不会直到死都隐姓埋名生怕连累了家里。
他心头猛跳,咬咬牙,一拍大腿。
“糟了!”
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
黄包车夫也听见了,他停下来,扭头小声问:“先生,怎么了?”
就是这个举动,让闻言更确定了此人的确是有问题的。
【一般拉黄包车的,就为了挣那几个辛苦钱,巴不得赶紧拉完这一趟再拉下一趟,尤其是这种半夜干活的,家里肯定更需要钱,更不会去管客人的闲事,可你刚才一说话,他就搭腔了,说明注意力全在你身上。】
听着闻言的分析,沈魄不露声色。
“先不去西摩路了,我刚想起来,上回答应给朱蒂买的唇膏还没给呢!走走,打道转头,去新世界舞厅!”
他在口袋里摸索半天,还真摸到一盒唇膏。
【幸好,真买了,还是丹琪牌的,哈哈!】
他得意地对闻言道。
闻言对他泡妞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少爷别看无所事事,在泡妞上绝对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无论何时何地,他口袋里永远有给舞小姐们准备的小礼物。
要说沈魄对感情是认真的,没见过他想把谁明媒正娶进门;要说他是逢场作戏,又还能记得每个舞小姐的姓名和爱好,甚至是哪里人,有什么往事等等,虽说这些往事有可能是舞小姐们编来讨好客人的,但沈魄还真就记住了,而且就连这些舞厅里的风俗讲究,也都是沈魄给闻言讲的。
像他口中这个朱蒂,就喜欢丹琪牌唇膏。
“先生,真去新世界吗?”黄包车夫跟他确认道。
这人似乎没察觉自己说话的语调里,也没有黄包车夫常见的那种卑微。
沈魄不耐烦:“让你去就去,你不认得路吗,不认得就到前面人多的地方放我下来,我再找一辆!”
对方忙道:“认得认得!”
顿了顿,他又找补:“这可得加钱!”
沈魄都快气笑了,忍不住跟闻言吐槽。
【谁家找来这么个二百五,连我都看出不对劲了!】
闻言也在思考此人到底是哪一方的。
这个时候的上海可真是“群英荟萃”,便是委员长手底下,也不止一个派系。
但沈魄也不能当场揭穿人家,对方演,他也跟着演,反正大家都不是专业的,谁也别嫌弃谁。
“加钱就加钱,你当本少爷是什么人!”沈魄横眉竖目,“赶紧的,朱蒂等我两天了,别让人以为我连个唇膏都买不起!”
沈魄一出口,纨绔少爷的气质就出来了,闻言不得不感叹这种语气需要配合出身环境,就是让央戏毕业的学生来演,估计也学不来沈魄这种自然。
黄包车夫也拿他没办法:“行行行,咱这就过去!”
黄包车临时改道,直奔新世界舞厅。
沈魄面上嚣张,内心也忐忑。
【你说他会不会有同党,不会就他一个吧?今晚我还回不回家了?】
闻言:【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现在不适合联系老杜他们了,你就像平时那样,去新世界玩玩,快天亮再回去,这人总不能盯你一夜吧?】
沈魄:【你说咱们这个计划,从头到尾,没有纰漏吧?】
闻言:【老爷子还没答应暂时关闭图书馆,计划还没完成,谈不上纰漏不纰漏的,目前看来,还好,浅井好像也没起疑……】
他说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
【会不会从日本人来找老爷子开始,他就被人盯上了,你只是顺带的?】
沈魄愣了一下:【你这么说,事情好像更严重了。】
闻言苦笑:【我也只是胡乱猜测,一百年后这种谍战剧多得是,多看几部也能跟着套路走。】
两人天马行空讨论了一会儿,新世界舞厅到了。
沈魄跳下车,把准备好的钱往对方怀里一扔。
“多的不用找了,给你喝茶的!”
说罢头也不回,很快被等在外面的门童和舞小姐簇拥着进去。
黄包车夫看着他的背影,也没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钱,只是掂了掂,小声嘀咕。
“真有钱啊,还挺大手笔!”
舞厅里,朱蒂很快被叫出来,沈魄的“旧爱”玛丽也在,两人毫不例外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沈魄左拥右抱,心里却丝毫没有往常那种如鱼得水的受用。
他还在不停跟闻言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你看前方那桌刚来的,他们眼神一直往我这边瞟,怎么看怎么可疑!】
闻言无奈:【大哥,别人只叫一个舞小姐,你这有两个,他们能不往你这边看吗?你为什么不跟上次一样要个包间?】
沈魄:【我怕有人进来暗杀下毒,到时候我死在包间都没人知道。】
闻言:【……你想象力真丰富,现在你啥也没干,别人对你下手有什么好处?】
在他看来,沈魄现在整一个处于做贼心虚,疑神疑鬼的状态。
好不容易熬了快一个小时,沈魄实在受不了了。
【不行,我现在在这里多坐一秒都是折磨,我想回家!】
对闻言说完,沈魄正准备起身,就看见一帮人从外面气势汹汹杀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上回沈魄在翡冷翠看见的何亭。
“就是你小子跟冯先生抢女人?”
一身大衣的何亭,十足电影里的大佬,他冷冷看着沈魄,甚至没等后者解释,直接一挥手。
“把他带走!”
何亭身后的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直接把沈魄架起来就往门外走。
众人都惊了,何亭一记冷眼就把他们钉在原地。
“得罪冯先生的人,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
等他们全走了,舞小姐们才后知后觉惊叫起来。
“他们怎么把沈少爷给带走了?!”
“来势汹汹的,到底是谁啊!”
“看着不是善茬,沈少爷又惹了什么风流债了?”
不单他们懵逼,沈魄也一脸懵。
“不是,我抢什么女人了?!”
他手脚并用,也没能挣扎出来,反倒是嘴巴还被堵了一条手帕,整个人直接被塞进车里后座,何亭随后跟进来。
沈魄这才发现,他被堵在后座中间,在他左边,还坐着一个人。
是冯云。
对面翡冷翠歌厅的老板,上回沈魄跑去翡冷翠“砸场子”意外结识的人。
沈魄手脚没被绑住,他气急败坏把手帕从嘴里扯出来。
“你们到底……”
何亭打断他:“外面有人在盯你的梢,大门四个,后门两个!”
沈魄愣住。
何亭:“除非你跟我们的车走,否则你出来不管上哪里,都甩不掉那些人。”
沈魄喃喃道:“这么大阵仗,至于么?”
冯云握着手杖,意味深长:“小子,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几方势力都盯上你了?”
“都是同一拨人?”他不由问了句傻话。
何亭嗤笑:“当然不是,前门两个是日本人那边的,两个是戴雨农的人,后门两个,是斧头帮的。”
日本人先不说,戴雨农是大名鼎鼎的军统头子,据说他下令暗杀过的人,从日本人到国人,无所不包。还有斧头帮,并不是电影里的杜撰,此时还真有这个帮派,首领叫王鼎,也是一个爱好暗杀的人物,只不过他的暗杀对象多是卖国贼。
沈魄人都傻了,他一个富家少爷,何德何能,被这么多人盯上?
“我听说你最近和张老先生走得很近。”冯云慢悠悠道。
沈魄还是愣愣的:“那跟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冯云叹了口气,像拿这个傻孩子没办法:“日本人盯上印书馆了。他们三番两次提出借书,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上海虽大,但他们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跟张元济走得近,日本人自然要来看两眼,日本人来了,戴雨农的人能不来吗?这两方都在了,王鼎也要让人想方设法过来盯着,看看这边搞出什么动静。”
他见沈魄还在呆愣,又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你只是顺带的,他们重点还是在张元济身上,只要你这几天老实点,自然就没事了。”
一直没说话的闻言忽然提醒:【问问他,为什么要帮你?】
“冯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魄道,“我记得沈家好像跟阁下没有往来。”
冯云笑了一下:“你沈家那些长辈的确与我没有关系,我也看不上他们,不过倒也不是所有沈家的人,我都没交往,起码沈充,就是沈家难得的例外。”
沈魄:“冯先生认识我大哥?”
冯云:“是有些往来,不过我与他的往来,没有我朋友老王多,老王与他,才是患难之交,过命的交情。”
沈魄一头雾水,怎么又冒出个王先生?
冯云道:“这回也是老王提醒我,说你可能会有点麻烦,让我过来帮你解围的。”
沈魄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理不清这些冒出来的疑惑。
这些人既然与他大哥有交情,那知不知道他大哥已经死了?如果知道,这个冯云难道也跟他大哥是一伙的?不像啊,他大哥混得那么艰苦,这冯云却开了个翡冷翠舞厅,在大上海黑白通吃。
闻言也没有吱声,因为他想不通冯云说这些话的用意。
是套近乎,还是套话?
但冯云也没有让沈魄回答的意思,他又道:“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我们也有事情想问问你,不如你就去我家过一晚上吧。”
沈魄稀里糊涂:“这是绑架还是威胁?”
冯云乐了:“你小子还没到这个分量,你身上有什么能值得别人绑架威胁的?我可不图沈家那三瓜两枣的,再说就算你被绑架了,沈家也未必肯出全副身家来赎你吧?”
沈魄一听就不乐意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沈家现在唯一拿得出台面的儿子了,风流倜傥,大学在读,有什么不值得绑架的?”
闻言扶额,这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在这上面争出个输赢有什么意义吗?
冯云彻底被逗笑,连何亭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汽车很快驶至冯氏别墅。
沈魄没想到冯云不显山不露水,家里别墅却不比沈公馆逊色,甚至内里古董摆设一看就就是用钱也未必能买来的。
上海滩藏龙卧虎,一堆大佬在此,养老的养老,活跃的活跃,有前清遗老,有民国新贵,还有各国领事,像冯云这样的不罕见,你要是不去打听,他就是寻常富家翁,你要是仔细打听,保不准还能被他身后那些盘根错节的背景关系吓一跳。
冯云客厅沙发上早坐了个人,年纪看上去不比沈魄大几岁,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办事稳妥的,不像沈魄毛毛躁躁。
“他姓王,你喊他王先生就行。”冯云道。
就这?沈魄看向冯云,但冯云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反倒是王先生起身,主动跟他握手。
“你好,我是沈充的朋友,叫王庸,你喊我王大哥就行。”
沈魄狐疑:“我怎么没听我哥提起过?”
王先生摇头笑道:“你哥出远门的时候,你才多大,这些年你们兄弟俩都没见过吧,你怎么会知道他认识了哪些人?”
谁说我们没见过?
这句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沈魄忍住了。
此二人敌友未明,他这话就等于主动把自己送上门。
王先生好像看出他的想法,敛了笑容。
“你别担心,我们不会害你,我与你哥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上周,当时他还跟我提起你,说你从小锦衣玉食,任性妄为,但心地不差,他希望你能专心学业,不要被上海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沈魄咬紧牙关,继续装傻:“你在说什么呢?我哥都失踪好多年了,我爸说就当没生过这个不孝子,你们俩该不会真的是骗子或绑匪吧?”
王先生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突然转系,是为了接近浅井遂吗?”
这人太恐怖了!
沈魄心头重重一跳,连闻言都吓了一跳。
闻言怎么都猜不到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些,又怎么会盯住沈魄的。
沈家少爷这个身份,唬唬普通人还可以,对真正的权贵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哪怕沈魄的副市长大伯,也没重要到被人处处盯着。
那这两个人,还有在新世界舞厅门口盯梢的那几个人,是为什么会盯上沈魄的?
因为商务印书馆吗?
可闻言知道,商务印书馆对时局来说,也没重要到那个份上,否则历史上就不会任由轰炸,无力回天了。
难道是因为沈魄的大哥沈充?
可沈充已经死了,又十来年没回过家,就算他身上有什么秘密,沈魄肯定也不知道的。
幸好王先生也没有捉弄人的意思,直接就公布了答案。
“那天你突然上门来找我们,好像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之后又不说,还跑了,我们一时好奇,就跟在后面看了看,发现你去了林桂生家。”
“林桂生可不简单,那是上海滩大佬黄金荣的前妻,就算两人离婚了,林桂生的面子在青帮也还是吃得开的,沈家跟她又素无瓜葛,你遇到什么事情,连沈家都办不了,又不肯跟我们说,还得求到林桂生那里去。之后我们就发现,老杜也去了林桂生家,与此同时呢,你又转系了。”
“别人都以为你是为了追求那个女同学,但我看你反而对教东洋文化课的浅井老师很感兴趣,还撮合他跟张元济的会面,紧接着,印书馆又发生爆炸了。”
“这些事情看似没有联系,但一件件摆出来,却又发现都能对得上,所以你那天过来想要说的事情,是跟印书馆爆炸案有关吗?”
王先生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沈魄跟闻言却听得毛骨悚然。
这是怎样的能力?
凭借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姓王的,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说不会害沈魄,可这样一个鬼神莫测,张口就把沈魄跟闻言这些天苦心经营的秘密计划戳破的人,能不忍让人提心吊胆吗?
王先生道:“我知道你心里许多困惑,还怀疑我有歹意,我只能告诉你,我非但对你没有恶意,还因为你大哥的嘱托,也将你当成弟弟。说这么多,也是为了提醒你,你做的这些事情,看似天衣无缝,但如果有心人去查一查,就不难发现蛛丝马迹。”
沈魄:“你为什么要查我?你说你跟我哥认识,我哥还让你查我?”
王先生:“我们想帮你,一开始是看你觉得你行事鲁莽却有趣,又见你跟林桂生和老杜在一块,怕你误入歧途,加上有你哥的关系在,就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若是惹了小麻烦,我们也可以帮你收拾一下。”
冯云道:“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小麻烦,怎么日本人也闻着味过来了?”
沈魄警惕看着这两个自称是他哥朋友的人一唱一和,没有说话。
【你怎么看?】他跟闻言正在激烈讨论,【他们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闻言:【不好判断,他们说是你哥的朋友,也没给出任何证据,但是他从我们去找林桂生,就差不多推测出全盘事实,说明此人的确很厉害。刚才他说自己叫什么,王庸?我没听过这名字,不会是假名吧?】
王先生看着沈魄跟小松鼠一样生怕别人抢走自己松果的防备,又好笑又有点感叹。
“我这里有一封与你兄长往来的信件,如果你不认得他的字迹,任我拿出再多的证据,你也无法相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过去。
沈魄半信半疑接过信。
上面果然是以沈充的口吻写给王庸的信,内容很普通,就是问候对方近况,托他有空的时候去看望一下自己的母亲和幼弟,也就是沈魄母子。还说最近几年上海情况可能会不太好,劝王庸务必珍重云云。
“沈充写这封信是在去年,当时他遭遇了一些危险,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活下去,就写了这封信托人给我,但后来他平安脱身,没想到却是在前些日子遭难。”王先生道,“你在沈家富贵无忧,我原想着不打扰你们,才是对你们最好的,结果你却招惹上麻烦。”
沈魄:【他说得好像很真切,我应该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