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抬头看向了阎云舟:
“你怎么样?胸前的伤口疼吗?”
阎云舟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
明知道这句话中有多大的水分,但是宁咎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说什么了,他不出手暗玄一个人护不住他们两个,这一次他扶在了他的手肘上,将身上的被子再一次披在了他的身上:
“还能走吗?”
“可以,走吧,我们应该已经走了快一半了。”
此刻地面上,北牧的羯族的大队人马已经冲进了随州城,随州城中按着阎云舟之前布置的阵法,不同的位置都已经埋伏好了守将,箭雨冲着那冲进城的人马便倾泻了过去。
因为阎云舟知道,只有让伍哈斥他们看见他们的反击,他们才会真的相信随州是真的失守了,就是佯败也要败的十分的真。
果然,冲进来的人马不觉得是有炸,他们顶着盾牌向前方开进,他就不信,这随州城中还有多少的箭够他们这么放。
没一会儿箭簇确实是像告急那样,开始从最开始的密集变成了稀稀拉拉,伍哈斥的精神大振,骑着马带着身后的将士向前冲。
他们真的破开了随州城的城门,随州一破,五州山就尽在脚下,北牧也好,羯族也好,此刻无不士气大涨。
这座大梁边境防御坚固,有阎云舟亲自镇守的城池大门已经泯灭在了他们的铁蹄之下。
在北牧和羯族势如破竹的攻势之下,随州的守将一路‘退败’,尹如风的人此刻已经退守到了随州城的另一个城门口,就等这第一波攻过来的人了。
北牧的人奉伍哈斥的命令在全城搜捕阎云舟,而羯族的人却满心都是越过五州山,染指那中原的大好河山,此刻对一路退败的守将穷追不舍。
尹如风冷眼看着那群长着獠牙的人,百花村的惨案还在眼前,今日,他就要这些人全部都葬身在这里。
按着阎云舟的命令,尹如风放过了大约两三百的羯族人之后,立刻放了手中的信号,三簇烟火升空,这是最后的信号,是发射那两门火炮的信号。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城的人完了,随着信号的升空,巨大炮声几乎将所有人的耳膜都震了一震,那满程的北牧和羯族士兵对那土炮的声音有着本能的恐惧,所有人惶惶然地在找火炮的位置。
伍哈斥敏感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立刻大喊:
“撤,快撤,撤兵。”
已经到城中的人听到这声号令加上对那火炮的恐惧本能地要转头往城外跑,但是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前面的兵将转身想要跑出去,而后面的兵将还在往里面冲,两股人就这样自己和自己对上了。
“啊,地,地在下沉。”
“地在下沉,房子也要倒了,快跑,快跑。”
随着那两门的火炮将全部剩余的弹药都打完之后,那最大的机关开始启动,横梁应声碎裂,整个被架起来的随州城开始了慢慢的陷落,房屋开始坍塌,河上的桥梁也全部垮塌,不断有桥上的人掉在水中。
最恐怖的是地面的塌陷,那是肉眼可以看见的塌陷程度,整个城就像是地震了一样。
叫喊声,惶恐的情绪在蔓延,有人在挣扎着从水中往上爬,有人在疯狂地要往城外逃,人在极致求生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的。
已经开始有人刀剑相向了,踩踏的人,搏杀的人,整个城已经乱成了一团。
而地下,阎云舟和宁咎他们此刻也几乎走到了暗河的边上,脚下的水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开始没过了鞋子,宁咎看了看前方,他已经能够听到前面的流水声了:
“前面应该就是暗河了。”
阎云舟的状态并不好,刚才那一阵连着抻到了胸口,此刻连着整个胸腔都在疼,宁咎能感受到压在他手臂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身边的人不住地低声咳嗽。
果然没有走多远,便看见了眼前的这条暗河,宁咎都不由得对眼前的奇观惊叹,随州城下竟然还有这样一条河从底下流过。
而且这条河非常的宽,他低下头去摸了摸水温,水并不能算是冰冷,反而有一丝暖意,只是不太明显。
想来这条河应该就是经过了火山口的,他忍不住抬手闻了闻手上的水的味道,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气味。
“你是说,这里一会儿会上来一座浮桥?”
阎云舟点了点头:
“没错,看着地图上画的是这里。”
所以他们要等的就是上面的两门土炮打响,整个随州城开始陷落的时候,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宁咎望着这个河面,也不知道这河有多深,有没有暗流,有没有可能游过去。
但是思及身边的人他又开始担忧,即便是他和暗玄能够游过去,阎云舟此刻的情况也十分艰难。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密道好像都震了震,岩石壁上不断有小的石头滑落,暗玄抬头:
“火炮打响了。”
这说明上面的计划进展的很成功,阎云舟终于靠在岩壁上闭了一下眼睛,这座城能够掩埋那么多北牧和羯族的人,也算是毁的值得了。
而宁咎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河面,此刻上面的机关已经启动了,他双手合十,同时向诸天神佛祈祷,一定要浮起来一定要浮起来啊。
阎云舟睁眼便看见了他此刻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轻笑,目光在看向那河面的时候也露出了几分紧张的神色。
他不能让宁咎和暗玄陪着他折在这里面,忽然河岸边泛起了涟漪,那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宁咎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希望的光芒:
“看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浮?”
暗玄也看向了河面,惊喜出声:
“是,是浮桥,是浮桥。”
漆黑的岩洞中,水面好似都是黑色的,就在那中间,一座浮桥开始缓缓向上浮了起来,几人的目光都在随着那桥在动。
终于一座浮桥清晰地浮在了水面上,宁咎回身:
“我上去试试。”
阎云舟的目光一紧:
“你小心。”
宁咎点了头,阎云舟拉着他的手臂,宁咎踩在了浮桥上,浮桥晃动了一下但是却稳住了,他试探性地往前面走了两步,浮桥随着他脚踩的地方微微下陷,他走出了一米左右的距离回头:
“应该可以。”
他拉着阎云舟的手让他上来,阎云舟站上来的时候这浮桥便下沉了一下,比方才一个人站上去的时候要下沉了不少,宁咎看了看这浮桥的吃水线,便知道这桥是没办法同时承受三个成年人的重量的:
“这桥禁不住同时站上来,我们得分开走。”
浮桥顾名思义就是利用水的浮力浮起来的桥,难怪阎云舟一个人都没有带,确实这座桥是不可能多人通过的。
而且因为上面的坍塌,这整个密道中其实是在不断地震动的,谁知哪一下就塌了,所以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
阎云舟拉了宁咎一下:
“你回来,我走前面,咳咳…”
宁咎从未习武,若是真的发生什么状况他应付不了,这打头阵就相当于是在探险,暗玄立刻开口:
“王爷,我走前面,您和宁公子在后面。”
阎云舟看了看他点了头,宁咎也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他从浮桥上下来,暗玄小心地走了上去,同时手一直握在了腰间的佩刀上,阎云舟随即拉了一下宁咎:
“煜安,你走中间。”
宁咎走在他前面,有个什么事儿也好照应,宁咎自然知道走中间是最安全的,他不由得低头看了看他的腿,现在这种情况他才是需要照顾的人吧?阎云舟看着他神色认真:
“我没事儿,听话。”
暗玄已经缓步走远了,浮桥并不算是很窄,正常通过没有太大的问题,宁咎看着阎云舟不容反驳的神情还是走了上去:
“你一定小心。”
阎云舟笑了一下:
“我知道。”
三个人隔开了一定的距离,那座浮桥在上面漂浮不定,三个人的脚步都十分地小心,阎云舟的佩刀够长,他便将佩刀当做了手杖,缓缓前行,只不过目光总是在注视这眼前那人的身影,宁咎也时不时地回头看他。
暗玄已经快要走到对面的岸上了,就在几人都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方才还平静的水面上骤然起了波澜,前方的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冲他们靠进,浮桥也开始剧烈晃动。
水下的黑影直直地冲浮桥冲了过去,那黑影的方向正是冲着宁咎快要走过去的方向而来,宁咎看见那游过来的黑影心中也有些慌,快步就要加快步子上岸,但是那黑影比他的动作更快。
阎云舟见状顾不得其他快速上前,抽刀出来,他看清水下是一条非常大的鱼,它竟然跃了起来似是要将宁咎扑到水中,借着火光能够看到它狰狞的模样。
阎云舟手中的匕首当机立断都急射而出,冲着鱼的脊背的地方刺去打偏了那个要将宁咎扑下水的鱼,他趁着这个间隙快步上前,一只手推了一把宁咎的后背,声音暗哑急迫:
“快走。”
宁咎大惊回头:
“阎云舟。”
那鱼重新落回水中,吃痛之下它开始在水下撞击浮桥,两个人的身形都不稳,阎云舟用佩刀拄地,看见宁咎前方已经很快就能上岸,忍着呛咳只来得及冲他喊:
“别回头,快上去。”
暗玄回身,一把抓住了宁咎的手臂,一个用力便将宁咎冲岸边甩去,浮桥的晃动剧烈,阎云舟出刀刺向再一次冲他扑过来的那条大鱼,鱼的鳞片极厚,刀插在它的身上甚至很难拔下来,它疯狂地撞击。
同时水下多了一条黑影,浮桥被骤然撞偏,翻了过去,阎云舟和刚刚过去的暗玄同时掉落在了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哎,王爷终究没有逃过落水的命运
第53章 王爷表白(双箭头)
阴暗的密道连着的洞口中,火折子映照下的暗河更显得幽深可怕,水花溅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中甚至传出了回响。
宁咎被暗玄反手甩到了岸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趴在了岸上。
心底的恐惧徒然加剧,他几乎是刚刚爬起来便向后看向阎云舟方才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了那让他心惊胆寒的一幕,方才的浮桥翻了,阎云舟和暗玄都掉在了河里。
“阎云舟,阎云舟…”
宁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不知道刚才向他袭击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见的到那个黑影很大,他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刚才阎云舟叫他快走时的声音。
漆黑的暗河水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只能听到那水下并不平静的声音,宁咎此刻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甚至不敢想阎云舟那样的身体掉进河里会怎样,周身都被巨大的恐惧和担心所笼罩。
宁咎拿出了他随身携带在身上的一把短刀,这是他到北境之后就习惯带着的,此刻顾不上别的一脚就重新淌到了水里。
“阎云舟,暗玄。”
他举着火折子,能够看到靠进河岸这边的地方似乎有气泡冒出来,他立刻冲那边走去。
此刻水下,阎云舟和暗玄都闭着呼吸,底下那两条鱼在咬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漆黑的水中根本谁都看不见谁。
暗玄担心阎云舟的情况,不断地去托他的手臂,想要将人送上去,但是底下那两条巨大的鱼却不断地在往水中拖拽他们。
其中一条鱼方才已经被阎云舟给刺伤了,此刻腥臭的血弥漫在了河中,此刻必须先解决这两个怪鱼。
阎云舟在水下割断了身上的披风,趁着那条鱼在咬住披风的时候,他将手中的刀刺入了它的眼睛。
那鱼的体型很大,吃痛的同时疯狂在水中摆动,一击过后阎云舟几乎已经再没有力气了,胸腔中的氧气耗尽,身子甚至就要往水下沉去,暗玄此刻见状立刻拉住了他的身体。
他一只手托了一下阎云舟,一只手狠狠地刺进了另一条鱼的腮边连着脑子的地方,短暂挣脱两条鱼之后便带着阎云舟向上游。
宁咎也感受到了那边的动静,此刻水已经没入了他的腰间:
“阎云舟,阎云舟?暗玄?”
他大声喊着,阎云舟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听到宁咎此刻的声音,终于暗玄带着他露出了水面。
两个人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大口呼吸,宁咎终于看见了浮上来的两人,他立刻摆手:
“这里。”
他将自己身上披风摘下来,在水中搅成了一个绳子,然后向两人的方向上甩,水面太黑了,他甚至看不清阎云舟的状况,只能大声喊他:
“阎云舟,坚持一下,坚持住。”
暗玄带着阎云舟冲宁咎的方向游了过来,宁咎站在水已经快到胸口的位置不断地向他们抛出披风,暗玄总算是抓住了披风的一角,推了阎云舟一下,宁咎立刻上前抱住了阎云舟,怀里的人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没了意识。
三个人上岸之后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宁咎抱着阎云舟,心里慌的厉害,怀里的人不住地呛咳,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强撑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宁咎,那目光中似乎是在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他明显担忧的目光让宁咎眼睛一热:
“怎么样?肺里有没有呛进去水?”
他怕阎云舟在水下呼吸的时候将水呛进了肺里,阎云舟费力地摇了摇头,他在水下是闭着气的,宁咎四处查看他的身子:
“伤呢?有没有被那东西咬到?啊?”
暗玄此刻也蹲了下来,陪着宁咎宁咎检查阎云舟的身上,发现小腿的地方似乎是被咬了一个口子,宁咎抱着怀里的人,暗玄去将他的裤腿掀了上去:
“宁公子,王爷腿上有一个口子。”
暗玄和阎云舟落在水下,身上的东西自然都湿了,就连火折子也不能用了,好在宁咎在方才下水之前将自己身上的一个包扔在了岸上。
火折子此刻还能点亮,他是医生,此刻又是在战场,所以他习惯性在包中带着紧急包扎用的东西。
“你扶着他,我来帮他看看伤口。”
宁咎手都有些抖,阎云舟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乐观,心中的酸涩难以言表,他都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罪。
他的小腿侧面被咬了一下,伤口此刻已经有些发白,不再流血,宁咎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毒,这个时候必须尽快处理伤口。
但是看着那个呛咳不止,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快昏沉晕过去的人他甚至不忍他再受一点儿疼,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他必须要用酒精冲洗伤口。
他的声音发闷,艰难开口:
“你忍一下,就一下,我帮你用酒精处理一下伤口。”
阎云舟身上所有的感官都在渐渐消散,人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一样,意识在渐渐抽离。
甚至那酒精撒在伤口上的痛意都没有将他的神志再次唤醒,只有小腿处的肌肉随着那痛意抽动了一下,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爷,王爷?宁公子。”
宁咎在伤口上洒了杨生配的药粉将他的伤口用绷带包好便抬起头。
他现在身上没有药,对于阎云舟任何的情况几乎都是束手无策:
“走,赶紧走,他的状况不好,我们必须赶紧出去。”
他们头顶的整个随州城已经开始了大面积的坍塌,这个山洞边上的墙壁不断有石头滚落,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三人身上的衣服此刻都湿透了,这河中的水其实并不能算是太冷,但是人一穿着湿衣服上岸,在这阴凉的洞中很快体温就会消散,宁咎捡起了一边他放下嫌沉没有带下水的一条被子,庆幸他们此刻还有这样一块儿干的东西。
他将阎云舟身上湿着的外衣脱了下来,里面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这样贴在身上依旧会散失体温,他心一横,将他里面的里衣也脱了下来:
“宁公子你要做什么?”
宁咎顾不上理他赶紧用整个被子裹住阎云舟,然后将那里衣递给暗玄:
“快,拧干。”
之后宁咎将拧干半潮的衣服给他穿上再用被子包住了他:
“我来背王爷。”
阎云舟昏迷,他们谁都不知道过了这条河还有多远才能出去,但是现在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两个人几乎是在跑着前进,过了不知道多久,宁咎感受到了一阵凉风,他不禁眼睛都亮了起来:
“有风,出口应该就在前面了。”
暗玄加快了步子,宁咎一直用手扶着阎云舟身上的被子:
“前面好像有脚步声。”
宁咎仔细听着,暗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应该是张慎他们。”
洞口是之前阎云舟安排暗玄接应的人马,暗玄回去了这里便由副参将张慎接应,张慎久不见阎云舟他们出来也心急,已经带着将士往里面走了,听到里面有动静之后立刻带着人往里冲:
“王爷,王爷?”
“是张慎。”
张慎看见三人的时候都愣住了,所有人的身上都湿透了,暗玄的身上甚至还在滴水,在看见暗玄背上那人的时候,他的语调都有些颤:
“王爷怎么了?”
暗玄根本就来不及和他解释:
“快,让车架靠进。”
越是到洞口,温度反而越冷,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北境,张慎根本来不及再问别的,立刻狂奔出去拉车架。
宁咎的视线几乎从不离阎云舟的身上,甚至他的手一直都拉着那人的手腕,时不时地探了探他的脉搏,来确定人还活着。
车架中一直都备着炭火,杨生也赶了过来,看见阎云舟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暗玄和宁咎合力扶着人到了车里,车中温暖的温度甚至让宁咎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他知道阎云舟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他怕弄湿了这车中,一会儿阎云舟连躺的地方都没有,便将那已经半湿的被子垫在下面迅速帮阎云舟将身上的衣服都脱掉,这车架正是他们从京城过来的那架,他打开抽屉便找到了干爽的衣服。
杨生在一旁给阎云舟把脉,越是把脉心中就越是慌张:
宁咎迅速为阎云舟换上了衣服,他看向了杨生,语速很快:
“杨府医,驱寒的药,退烧的药要赶紧熬,让人将氧气拿过来,他一会儿一定会烧起来。”
宁咎此刻摸着阎云舟的额头便已经有些烫了,他心里其实也没底,此刻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药,若是真的高烧不退,肺炎的情况也会持续加重。
杨生顾不得别的立刻走出了车架抓药熬药,碍于阎云舟的状况,他们只是临时驻扎在随州城外。
等杨生出去宁咎才随意找了一件衣服,换上,身上也有些打寒战,他将阎云舟在车架内的榻上放平,在他的身下垫了些靠枕,让人的呼吸可以顺畅一些。
车厢中的安静让宁咎生出了几分恐惧,他感受到了阎云舟体温的升高,拿出了酒精,便提前帮他擦拭四肢。
“阎云舟,你一定要挺过来。”
他知道如果是阎云舟一个人,在方才他是有机会逃的,但是他推了他一下,在洞中他救了他两次。
而他甚至见面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他不住在想,如果他没有回头去找他,是不是阎云舟自己不会有事儿?
备着的氧气囊袋被送了进来,宁咎将氧气袋子的喇叭型开口放在了阎云舟的鼻子下面,过了小半个时辰,阎云舟才终于悠悠醒来,随即一块儿苏醒的便是恼人的咳喘,咳得人几欲作呕。
宁咎忙坐到他身边扶起他的上身,手扣成空拳帮他锤了锤后背:
“很快就好了。”
阎云舟的意识渐渐苏醒,昏睡前的事儿也逐渐重新回到了脑子里,他睁眼看了看周围,这才认出来这是他的车架,再抬眼便对上了宁咎那惊魂未定又明显担忧的双眼,宁咎以为他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忙开口:
“没事儿了,我们出来了,现在是在车上。”
“咳咳…伤着没有?”
榻上那人的声音似乎只剩下了费力的气音,宁咎的眼睛酸涩的紧,甚至有些水光,他使劲摇头:
“没有,我没有受伤,暗玄的手臂有一道口子,已经包扎过了,你放心。”
阎云舟听到这话似乎终于放心,他看出了宁咎的担忧恐惧,青白的唇轻轻勾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
“又,又是这么大的蒜味儿啊。”
宁咎这才想起来他刚才怕阎云舟腿上的伤口感染所以在他的伤口上涂了大蒜素,这车厢本就狭小,又燃着炭火,那大蒜的味道便更明显了,只不过他现在精神都是紧张的,鼻子都快失灵了。
他看着那似乎维持清醒都十分费力的人就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刻意在调解气氛,安慰他罢了,忍下心头的那阵酸涩:
“这就嫌弃了,一会儿你还要吃呢。”
“真是难熬。”
阎云舟不知是在说蒜味儿还是他此刻身上痛楚,过了大半个时辰,杨生将药送了进来,阎云舟一直靠在靠枕上不知是睡是醒:
“来,先把药喝了。”
宁咎坐在他身边,将一勺药喂到了阎云舟的唇边,阎云舟微微垂眼看了看那药又看了一眼宁咎,这样的待遇还是第一次,他将药喝了进去,缓了一点儿精神之后便敲了一下车窗:
“叫…咳咳…李寒回话。”
李寒立在了外面,他知道阎云舟此刻要问什么:
“王爷,您别担心,我们的计划很顺利,尹将军放出了两三百的羯族兵将,一路引着他们往平洲的方向去了,此刻城内已经完全陷落,到处都是暗河的水,有些侥幸从城门中出来的,已经被末将截杀。”
一座随州城虽然没有将所有的北牧和羯族的将士一网打尽,但是剩下的已经是残兵败将了,随州一役,终究是他们胜了。
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心中记挂的事儿总算是落了地:
“天,天亮就赶路吧。”
李寒怕阎云舟现在的身子受不住颠簸,便下意识问了一下宁咎:
“宁公子,这…”
宁咎知道他是担心阎云舟的身体,但是现在驻扎在城外也不是办法,阎云舟的状况并不好。
落水加腿上的伤口都会急剧加重他体内的炎症,更何况他高烧不退,他必须要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将磺胺做出来。
“走吧,我们此刻是去幽州是不是?”
“是。”
“需要多久?”
“正常快马一天可到,现在的速度加上晚上扎寨的话需要明晚才到。”
宁咎点了点头,眼里的担忧明显,也就是说昼夜行军的话明早能到,宁咎去幽州他便能最快的速度用上刚刚命人制的器械。
在杨生熬完药之后车架便缓缓向幽州城走了,阎云舟喝了药身上的热度似乎退下去了一些,车架晃晃悠悠,人也实在是不舒服。
宁咎从外面接进来了食盒,里面是熬好的粥,还有一碟子小菜,早上吃这东西也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