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江景极美,水波柔如缎带,映着夕阳的残红随风微微摇曳,美不胜收。
“轻轻,星辰。”简夏笑?着叫了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来。
“夏夏。”林轻激动地跳过来,挽了简夏的手臂,“你终于来了。”
又往后?仰了仰身?体,打量他,“你今天可真好看啊。”
“他哪天不好看?”卞星辰打断他。
“你们来很久了吗?”简夏问?。
“也就十来分钟。”卞星辰说,摇着杯子里?的酒液。
“等会儿,你们跟我坐一桌。”简夏交代?说。
虽然这是傅寒筠的宴会,不会有人胆大包天闹事?,但?若真是喝多了就不太好说了。
毕竟在这里?,演员的身?份太过弱势了,这俩人不放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
“好。”卞星辰说。
他出道早,对人的戒备心更强一些。
但?林轻就不同了。
“你知?道吗,夏夏,这里?好好玩儿啊,”他雀跃地说,“二楼是餐厅,我们刚才上去看过了,又干净又漂亮,食物准备的像艺术品,三楼还有健身?区,休闲区什么?的。”
“今天先不玩儿那些。”简夏拍拍他的手,“等回头人少?的时候,我带你们过来好好玩上两?天。”
“真的?”卞星辰和林轻异口同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简夏笑?。
三人寒暄几句,林轻忽然偏头往另一边看去。
“你们竟然还请了范岭?”他问?,“不怕闹乱子?”
“说什么?呢?”简夏笑?着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你跟他也不算陌生了,也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林轻笑?了。
他过了模特的试镜,和同组演员们正在集体培训,老?师就是范岭。
“还行吧,比以前印象好了点儿,”林轻说,“不过倒不是现在,就星动我心那节目,我觉得这人还是蛮仗义的。”
卞星辰也点了点头,“挺有担当一人,就是太臭屁了。”
几个人笑?了起来,简夏刚要带他们往那边走?,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听动静,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几人对视一眼,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还没走?近,简夏就听到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一下就认出这是魏城的声音。
“抱歉,傅少?,”另一人的声音紧跟着传过来,应该是安保经理,“今天客人多,不知?道他是跟在谁后?面混进来的,怪我们大意了。”
“哎呦筠儿,你有洁癖受不了这个,”一听姚君来就是在埋汰人,“来我帮你把鞋擦一擦。”
“……”
魏城并不在受邀人员之列,而会所的安保十分严格,心念电转间简夏已经意识到,魏城应该是被人特意放进来的。
他走?过去,看到傅寒筠正淡定地坐在座位上,而姚君来竟然真的捏着纸巾要为傅寒筠擦鞋。
傅寒筠脚尖抬了抬,阻住了他的动作?。
那双特意订制的高端意大利小牛皮皮鞋的鞋尖上,被人踩上了一点灰尘。
“我记得,我没有向你发邀请函吧?”傅寒筠微微抬眼。
他坐着,魏城站着,明明该是魏城居高临下才对,可偏偏傅寒筠的气势压得魏城连头都抬不起来。
“对不起,我之前想过见您,但?根本没有机会。”魏城说,“我今天过来,确实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傅寒筠没说话,戏谑地挑了挑眉。
“我知?道,XCA SHIPPING这几年针对我家的所有行为,全是出自您的授意,我知?道我活该,可是两?年多快三年了,算我求求您,给我们一点活路吧,最近这个项目对XCA一点意义都没有,但?却能决定我们家的生死……,”魏城顿了顿,“求您网开一面,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这样说,”傅寒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倒好像是我仗势欺人了?”
虽然就是这个意思,但?魏城还是立刻否认道,“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心实意来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知?道,您想捏死我,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傅寒筠像是笑?了下,眸光从?脚尖那一点尘污上抬起来,“其?实你可以实话实说,我确实就是在仗势欺人。”
场中蓦地安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似乎没想到傅寒筠会这样说,魏城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和你家两?面三刀,背刺至亲好友的行径比起来,我觉得我可是光明正大太多了。”傅寒筠哼笑?一声,笑?声里?冷意湛然。
魏城满面通红,“过去确实是我家里?做事?情不地道,所以今天我才没脸没皮过来求您,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而且……”
魏城咽了咽喉咙,“而且,而且,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您和夏夏也未必能这么?顺利走?到一起。”
傅寒筠那么?喜欢简夏,喜欢到可以把夏日娱乐拱手相让……
设身?处地地想,魏城虽然觉得自己喜欢简夏已经喜欢到近乎刻骨,可也绝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这方面,他确实是自愧不如。
既然这么?喜欢他,那么?傅寒筠多少?应该因为他家里?当初的错误决定而感到庆幸吧?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和简夏结婚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这句话在魏城看来本该是讨好。
可出乎意料地,闻言,傅寒筠眼底蓦地闪过一缕愤怒,更多的却是鄙夷。
他知?道魏城今天来肯定是会做小伏低,但?他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让傅寒筠心疼简夏的同时更替简夏过去的那些岁月与真心不值得。
而他当年以为他们会幸福,而默默送出的祝福更是屁都不是。
傅寒筠的薄唇不动声色地抿了起来。
而对上他的视线,魏城心底也不觉一凉。
难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忍不住想要复盘,可脑海中却乱成一团。
傅寒筠像是已经懒得和他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沉默着微微偏开头去。
而顺着他的视线,魏城看到了简夏。
简夏没看他,视线停留在傅寒筠身?上,傅寒筠抬手,他便伸出一只手来,信赖地搭在了傅寒筠手掌上。
“你说的没错,那个项目确实对XCA无关紧要,但?要不要给你让路,让你参与进来,我说了不算。”傅寒筠握着简夏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边,看向他的目光柔和宠溺。
“得问?过我爱人。”他说。
魏城:“……”
两?个人并肩而坐,那么?般配,傅寒筠身?上原先的冷冽鄙夷,在看到简夏的一瞬间立刻就消散殆尽,他变得柔和,宠溺而温暖了起来。
好像不再像傅寒筠。
魏城喉结上下滑动,过了许久才勉强发出声来。
“夏夏,算我求你,求你看在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份儿上,看在我们当初亲如一家人的份儿上,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我爸……”
他嗓音微哽,“已经半瘫在床了。”
简夏看着他,神色略显复杂。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家里?陷入绝境,他随时可能失去母亲的场景。
也想起了被背叛被无情伤害的痛苦。
简夏从?来很少?想这些,只一心往前看。
并不是他真的不在意被那样无情背叛与伤害,而是他不想把自己消耗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而后?来,魏家生意越做越窄,他也觉得,其?实已经不用他再出手做什么?。
好像做什么?都多余。
可是,那些伤口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虽然不算经常,但?他们也总会在不经意间蹦出来,一次次让他感受到被最最亲近的人背叛的痛苦与失望。
所以,当初傅寒筠第一次提把夏日娱乐交给他的时候,他心里?的抗拒也是由此而来。
伤痕是看不见的,但?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不是他心眼小,放不下,而是因为,他和魏城之间并没有真正画上一个句号。
魏城和整个魏家伤害了他,他从?来都还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态度,没有给予过应有的回应。
简夏忽然就明白,傅寒筠忽然要办这场生日宴的原因了。
他确实是故意吊着魏家一口气,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得不求过来。
毫不掩饰,他就是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几年前的伤害与背叛讨一个公道。
但?他也是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亲手将那件事?情由进行时变成完成时。
让一切都画上句号。
那么?,从?此以后?他就真正可以把过去远远抛在身?后?,他的生命中就只有繁花万千与安稳幸福。
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在他掌心捏了捏。
“抱歉,”简夏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对魏城说,“我没办法帮助你。”
那是魏城和魏家应得的。
当初是因为魏家暂时缺钱,所以魏简两?家合伙买船的钱,全部是简巍拿出来的。
那些钱是东拼西凑,抵押了自己的一切才凑够的。
没有百分百的信任,没有把对方当做亲人,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冒险。
后?来,那条船出了事?,但?如果当时两?家人齐心协力?,即便都会变得很困难,但?也不是抗不过去那个坎儿。
可他们却那样轻易地背叛了对他们全心信任与付出的人。
明知?道蒋芳容不能受刺激,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犹豫过,还落井下石顺势抢了简家陆运方面的生意。
相对而言,魏城出轨那事?儿根本都不叫事?儿。
无论是人力?还是注定,天道轮回一般,魏家今天要承受当初自己种下的苦果。
这也是魏家应该承担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果他心软或同情,那么?对那些但?行好事?的人也不公平。
“抱歉。”简夏重新重复了一遍,但?语气却更加坚定了起来,“我没有办法帮助你。”
魏城的身?体晃了晃,被身?边肖万里?扶了一把。
傅寒筠冷眼看着,“把魏少?爷和魏少?爷带来的礼物一起送出去。”
有人应了一声,魏城就被人连扶带拉带出去了。
月色那么?好,照在江边。
客人大都已经离开,简夏和傅寒筠走?在会所后?院的卵石小道上。
虫鸣唧唧,江波微荡。
“怪我吗?”傅寒筠握着简夏的手,“这么?自作?主张。”
“不。”简夏摇了摇头,带着凉意的江风吹过来,让他觉得放松。
明明刚开始确实是很沉重的,可这个句号真正画下去,原来真的只剩下轻松,原来真的可以与过去彻底断开链接,原来那么?久的伤口也真的可以一点点复原,被其?他什么?幸福的东西覆盖住。
傅寒筠笑?着看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简夏,”他叫他的名字,“以后?你的路,就跟着我走?。”
简夏含笑?看他,微弯的双眸盛满了月华,美得让人心神微荡。
“好。”他说,“一直一直都跟着你走?。”
“那,”傅寒筠抬手按在他的后?腰,将人拥进怀里?来,眉眼深深,“等模特杀青,我们把婚礼办了吧?”
他想让所有人都看到,都见证,他们完完全全属于彼此的幸福。
“好。”简夏笑?,“不要很大,但?要拍好看的照片,买很多很多热搜,告诉全世界我们两?个结婚了。”
傅寒筠笑?出了声,片刻他低头吻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