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章站在前面,宋拂之就顺势推了推时章:“兄弟,轮到你了。”
这个顺序没什么好计较的,时章先进去洗,宋拂之拿着衣服毛巾在门外头等他。
设施简陋,隔间门不过就是层薄薄的木板,里面的响动从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里面传来悉悉簌簌的响动,大概是时章在脱衣服。
不用亲眼看,都知道肯定贼拉性感。
“宋老师。”
里面的人突然喊了一声。
宋拂之深吸一口气:“嗯?”
“能麻烦帮我把脏衣服拿出去吗,里面地方太小,没处挂。”
“行啊。”
“那我开门递给你。”
木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宋拂之移过去挡住,时章从里面伸手把衣服递出来。
门板被推得更开,宋拂之只消一秒,便看清了时章毫无遮挡的饱满胸肌。
宋拂之接过衣服,上面还带着男人的体温。
蓦地觉得,淋浴间温度实在太高。
“我很快洗完。”时章说着,关上了门。
里面的水声在外面听得很清晰。
大学住校排队洗澡的时候,宋拂之也站在淋浴室外等过别人。
但那时只觉得烦,急,怎么前面的人还不出来。
这还是头一次,一门之隔,宋拂之竟停得入神。
不难想象,水流是如何淌过那人的下巴与肩膀,抬手洗头的时候,背部应该会显出和攀岩时同样的肌群。
但他的眉眼却那么斯文,薄薄的眼皮,淡色的唇。
再加上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他永不后悔,他说他一见钟情。
宋拂之撑着门板,手背凸起一片隐忍的青筋。
里面的水声终于停歇,顷刻间安静一片,耳边充斥着自己心跳的轰鸣。
时章说:“我洗完了。”
“噢。”宋拂之短促地应他。
时章在里头一愣:“你怎么了?”
宋拂之心平气和:“你好了没。”
时章:“穿件衣服,马上。”
隔间门再次被推开,白雾汹涌挤出,模糊了视野。
宋拂之顾不得身后排队的人,直接重新把时章推回了隔间,反手扣上了木门,嘭地一声响。
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宋拂之把时章抵到门上,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也就几秒钟两人就默契地分开了,外面全是人,出不了声。
两人无声对视。半晌,是时章先行动,握着宋拂之的脖子捏了两下,声音又低又哑:“什么意思啊宋老师,这么突然。”
“没什么意思。”宋拂之眯着眼,“就想亲亲你。”
时章翘起嘴角:“是吗?”
宋拂之将衣服毛巾一股脑塞进时章手里,把他往门外推。
低声说:“你先回去……把两个睡袋拼起来吧。
淋浴的水流劈头盖脸地冲在脸上身上,宋拂之突然就清醒了。
他刚刚干的是什么事儿,教授好端端洗完澡出来,他突然不由分说抵着人家一顿亲,亲完还要他去拼睡袋……可太不矜持了。
宋拂之有点崩溃地闭上眼睛,他那会儿肯定是酒精上头了,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嚣张的话都敢说。
但教授乐意吗?这荒郊野岭的,就一拥挤狭小的帐篷,硬件条件太差。
进度条这东西,要两个人一起往后拉才行。
而且……宋拂之烦躁地抹去眼前的泡沫。
那些话不经过思考就说出口了,宋拂之现在被水冲得清醒几分,意识到其实自己也还没完全准备好。
他一向是理智的,今晚却不太理智。
宋拂之想,他好像还是不太适合当主动方。
老毛病,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做不出什么过激的冲动行为,稍微多斟酌两秒就容易打退堂鼓。
宋拂之心想幸好他刚刚只是亲了一下,没做出什么更离谱的。
拼了睡袋就拼了吧,大不了就抱着纯睡一晚上。他们结婚之后不天天睡一张床吗,这个他熟。
宋拂之思绪混乱地洗完一顿澡,拉开门,发现时章还靠在外面等他。
“你没先回去?”宋拂之问。
时章:“等你一起。”
回程路上,宋拂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时章在黑暗中牵住了他的手,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让人感觉安全。
时章说:“帐篷保温性不好,夜晚会有点冷。”
宋拂之:“睡袋够吗?”
“够的。”时章说,“而且我们睡一起的话就还好。”
“因为我体温高。”
他这么一提宋拂之又紧张了,教授果然把他说的话听进去了。
宋拂之有点犹豫:“其实,我……”
“嘶!”
话还没说完,宋拂之感到侧腰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皱着眉倒抽了一口凉气。
时章很快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宋拂之:“撞到东西了。”
夜晚太黑,手电筒一直照着脚下的路,宋拂之就没注意旁边。
这会儿一看,草坪上立着几张石桌子,像那种野外吧台,白天游客们还在这儿吃东西来着。
刚刚宋拂之没注意,直接撞上了桌沿。
时章拧眉:“疼吗?”
其实是疼的,但缓一会儿就好了。
宋拂之说:“还好。”
“回去我看一下。”时章说,“估计得青了,要上药。”
“不会的。”宋拂之特自信地说,“我皮挺糙的,淤青都看不太出来。”
时章:“还是得看看。”
回到营地,畅安一家三口正在往帐篷里钻。
宋拂之朝他们挥手:“准备睡了吗?”
小羽甜甜地笑出两个小酒窝:“是的,宋叔叔晚安!”
时章问了句:“钟子颜他们去洗了吗?”
“还没呢。”欧阳希朝他们帐篷的方向努努嘴,“里头。”
宋拂之和时章默契地没靠近钟子颜的帐篷,只冲着那个方向喊了句:“别忘了洗澡,现在人少些了。”
钟子颜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知道了!”
三家的帐篷是这么排的,从左往右,分别是时章、钟子颜、欧阳希。
时章他们路过钟子颜的帐篷,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两只睡袋安安静静等躺在里头,看着很柔软。
时章却没下手拼睡袋,而是轻轻拍了一下宋拂之,语气温和:“我看一下。”
“真没事儿。”宋拂之说。
时章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是要和我一起睡觉的吗,现在看都不让看?”
宋拂之“靠”了一声:“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撞到的地方是腰,倒也没什么看不得的。
“那你看吧。”宋拂之妥协,大方地把衣摆撩了起来,露出一段紧实漂亮的腰腹。
还真和宋拂之说的一样,他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腹肌线条倒是挺明显的。
时章观察两秒,神色有所缓和。
“你看,我说吧。”宋拂之把衣服放下去,“我不容易留印子。”
时章说了个“行”,站起身:“我来把两个睡袋拼一块儿。”
宋拂之动作有些迟缓,犹豫许久,见时章已经利落地开始拼睡袋,咬肌动了动,还是没讲话。
帐篷里空间真的不大,时章一个人在里头拼,宋拂之只好退到帐篷外面等着,不然他施展不开。
宋拂之站着,看到隔壁钟子颜和金同学正拿着袋子往山上走,大概是要去洗澡。
“好了。”
时章在里头出声道。
宋拂之弯腰钻进帐篷,两床睡袋已经被拼到了一起,现在看起来像一张迷你床。
时章先钻进了被子里,挪了挪地方,评估着剩下的空位:“两个人睡应该正好。”
也仅仅只是正好。
“哦。”宋拂之挠了挠手臂,“突然有点渴,我出去喝个水。”
“你要不要喝?”宋拂之回头问。
时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用。”
宋拂之走出帐篷,连灌两口水,又晃悠着拖延了一会儿时间,才钻回帐篷里。
时章没玩手机,也没看书,就那么靠坐在双人睡袋里,柔和地问宋拂之:“喝完了?”
“嗯。”宋拂之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挠挠胳膊,“啊,充电宝好像没充电,我去确定一下。”
宋拂之又转身出了帐篷,脸色平静地走到桌边。
充电宝好端端地在那儿充电,宋拂之当然知道,这是他亲手充上的。
宋拂之顺手把别的电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都关闭了。
再次钻回帐篷,宋拂之轻松地呼了口气:“充好电了。”
时章也不出声,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宋拂之抓着手臂,声音有些干涩:“我要睡了。”
“过来。”时章盯着宋拂之。
宋拂之有点紧张,但还是挪到了时章面前。
“你被蚊子咬了?”
“什么?”
看向时章指着的地方,宋拂之这才发现,还真是,胳膊上有一个红肿的小包。
“难怪我刚刚好像觉得胳膊痒。”
时章抓着宋拂之的胳膊看了会儿,伸手一够,从包里捞出了一个圆圆的小盒子。
“帐篷里只有这个,我就不出去拿药了,省得把蚊子放进来。”时章抓着宋拂之的胳膊抬了抬,“给你抹点儿。”
宋拂之盯着那个小小的圆铁盒,睁大了眼睛:“清凉油?”
小时候,宋拂之经常在夏天用,白色膏状体,涂在皮肤上很清凉,薄荷味儿,可以缓解蚊虫叮咬的包,也可以涂在太阳穴提神。
这东西可有些年头了,现在的小孩子估计都没见过这个,一般人都用驱蚊水之类的。
“挺复古的啊,教授。”宋拂之有点惊讶。
“从小就用,后来习惯了。”时章说,“东西小,带身上方便,不占位置。”
时章用指尖蘸了一些,轻轻涂抹到宋拂之胳膊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肿得挺大。”
“看着吓人,几天就好了。”
时章没什么表情:“你小时候就挺招蚊子的吧。”
宋拂之弯弯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出门转一圈就会带几颗包回家。”
时章心想他当然知道,他可太清楚了。
“不是说自己皮糙的吗?”时章给他涂完,“我看着挺薄的。”
“叮一口就红。”
外头响起隐约的交谈声,似乎是钟子颜和金晓南洗澡回来了,宋拂之想着这俩人洗个澡还挺久。
时章收好清凉油,把睡袋掀起了一个小角,示意宋拂之过来睡觉。
宋拂之站起来,犹豫道:“我看外面的灯……”
帐篷里突然“啪”的一下陷入黑暗,时章的声音沉沉响起:“还去外面,再被咬几个包?”
宋拂之噤声,手腕突然被握住,拉着宋拂之往下躺。
被人捉着,宋拂之只能顺着他的力气躺进被子里。
帐篷里很黑,时章的声音贴得很近:“我把灯关了,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视觉上看不见,但相应的,别的感官愈加敏锐。
两个成年男性挤在狭窄的睡袋里,面对面侧躺着,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虽说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家里的床很宽敞,只要宋拂之意识清醒,就不会和时章产生什么身体接触。
帐篷里不一样,时章的手搭在自己腰间,温度很高,存在感很强。
“宋老师。”时章轻声叫他。
等宋拂之短暂地应他,时章才接着问:“你在淋浴室亲我,是有想法?”
宋拂之稍微一愣,闭了闭眼,说:“是。”
“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时章问得很温柔。
“还是……有点快了。”宋拂之说。
“那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时章在被子里握住宋拂之的左手,引着他触碰自己的脸。
宋拂之没讲话,鼻腔里很轻很轻地发出一个“嗯”。
“先熟悉一下。”时章说。
宋拂之顺着他的牵引,指尖从时章的额头开始,触到他的眉峰,薄薄的眼皮,滑过挺直的鼻梁,落到柔软的唇。
他用指腹描摹爱人的五官,在黑暗中重新认识这个人。
时章带着宋拂之的手,让他在黑暗中触摸自己的脸。
突然时章顿了一下,问:“你把戒指摘了?”
宋拂之“嗯”了一声:“睡前习惯摘戒指。怎么了?”
“我知道。”时章很快道,沉吟片刻,“没什么。”
只是时章放开了宋拂之的手,对他说:“举例结束了,接下来宋老师自己来。”
宋拂之笑着:“继续摸你?”
时章仰了仰下巴,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摸到男人的下颌,宋拂之闭着眼笑:“有点扎手。”
时章:“明天早晨剃。”
“脸摸完了。”宋拂之点评,“很帅。”
时章说:“继续。”
宋拂之顿了顿,手指向下,轻轻滑到了时章的喉结。
这节奏又慢又单纯,但宋拂之对此接受良好,他需要别人来带动他。
能感受到男人的喉结在掌心下滑动,吞咽声很轻,却很性感。
“时章,你渴了?”宋拂之明知故问。
时章顿了顿,笑声发哑:“……继续。”
宋拂之心里突然有点想笑。
他现在好像正在游戏里探索地图,摸完一个地方就解锁一个地方,他刚刚解锁了时章的脖颈。
还怪有趣的。
然而再往下,是教授有力的胸膛……说实话,宋拂之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时章等了他一会儿,问:“不想?”
宋拂之指尖发麻:“……想。”
时章的手搭上自己睡衣前面的扣子:“我帮你解开?”
一听这话,宋拂之思想快要炸成烟花了。
他直接拉开了时章的手,这种事情,宋拂之是要自己亲自做的。
宋拂之手指一动,把时章睡衣领口的扣子给解了。
然后往下,又解了一颗。
从前胸到腹部,时章的线条很自然,沟壑明显,紧实的肌理随着呼吸稳定地一升一落。
侧面的线条更勾人,斜斜几道鲨鱼线,因为时章侧躺着的姿势而紧绷。
前锯肌是块很寸的地方,宋拂之自己练了很久也只有一点浅浅的痕,时章的显然明显很多。
一个搞研究的教授,身上的学术气质和身材反差这么大,让宋拂之有点头晕。
眼睛看是一回事,真的归于掌心里,又是完全另一回事。
宋拂之突然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时章也瞬间呼吸一顿,抓住了宋拂之的手腕。
——探索之旅好像要提前画上句号。
时章抵住宋拂之额头,嗓音沙哑:“不继续了?”
宋拂之真的受不了教授这把又冷又欲的嗓音质地,呼吸顿了好几秒,才回答道:“……超出我的答题范围了。”
时章缓慢道:“我以为这正是今天的答题范围呢。”
理智冷静的宋老师好像几十年都未曾体验过如此头脑空白的瞬间。
缓了挺久,宋拂之坚守着婚姻中要共同分担家务的原则,反手搭上了时章的胳膊。
时章倒也没阻拦,只低声道:“宋老师,我有个请求。”
宋拂之:“嗯?”
“你能不能把戒指戴上。”
……宋拂之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浪潮。
时教授这个要求,充满传统色彩,却又无比性感。
他好像很在意归属权。
宋拂之反手在枕头下摸出戒指,正准备往自己左手手指上戴,却被时章轻柔地截住了。
时章握着宋拂之的手,替他戴上戒指,哑声道:“宋老师,以后都戴着戒指吧。”
睡袋被掀开了,帐篷里温度还是很高,宋拂之懒散地躺着,歪在时章肩膀上。
“出去洗洗。”时章温和地拨弄了一下宋拂之汗湿的头发。
宋拂之舔舔嘴唇:“嗯。”
两人做贼似的,弯着腰走出帐篷。
深夜的旷野一片寂静,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半壁闪亮的星辰。
外面比帐篷里冷了太多,宋拂之随意捞了两件外套,搭在时章肩头。
“衣服披上,冷。”
两人慢悠悠地爬上半山腰,现在的淋浴间倒是全空了。
宋拂之迅速冲了个澡,但花了点时间好好清理戒指。
一想到戒指是怎么被弄脏的,宋拂之又有点口干舌燥。
两人冲完了澡,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野营地灯火点点,大部分帐篷都安静地睡了,只留着挂在外面的透明小灯和星星灯串儿。
更远处似乎有些年轻人还在热闹着,烛影晃动,啤酒碰杯,风中偶尔飘来几声遥远的笑闹声。
宋拂之浑身都犯着懒意,只觉得此时此地太舒服,野山温柔,便在半山坡处驻了足。
时章跟着他停下脚步,两人肩并肩站在柔软的草地中央,眺望营地和远处墨色的山丘。
“喜欢这里?”时章问。
宋拂之眯着眼看夜幕边缘的星星:“喜欢现在。”
时章笑笑:“那等我们退休之后,就在荒山野岭搞个这样的小房子,带院子的。每天晚上运动完,出来吹吹风,看星星,无所事事。然后回家继续运动。”
宋拂之直接笑出声:“退休之后都多少岁了,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还运动什么运动?”
“是哦,没考虑到客观条件。”教授从善如流地修正,“那玩点儿老少咸宜的。”
说着,时章走到旁边的树下,挑挑拣拣地摘了一片树叶下来,还跟树小声说了句:“借一片叶子,多谢。”
宋拂之揣着手在旁边看着。
只见时教授简单抹了抹叶面,然后双手捏住叶片两侧,卷起一个弧度,接着轻轻放到唇边。
呼地一下,叶片被吹出了一声高昂的音调。
宋拂之睁大了眼,这可是他头一次在现实中看人用叶子吹出声音。
时章把叶子拿开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多年没吹了,找不着调儿了。”
“还有调呢?”宋拂之乐了,“你会吹曲子啊?”
“宋老师多担待。”时章说完,还真的认真地垂下了眼睛,仿佛在找弦似的。
几个稀稀拉拉的音符从叶片的震动中泻出来。
忽高忽低,忽暗忽响,忽尖忽沉,跟锯木头似的,怎一个难听了得!
宋拂之没料到是这般“天籁”,看着时章认真演奏的样子,也不愿打击他,只能拼命憋着笑。
时章却主动停了演奏,自己先笑了:“我知道很难听,别忍了。”
宋拂之便哈哈笑起来。
“你多久没吹了?”宋拂之问。
时章:“十几岁的时候喜欢去山里收集植物标本,就那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那时候我还能吹整首的’长亭外古道边’呢。”
“啊。”宋拂之顺着唱了两句,低沉而温柔:“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一停,随口问道:“十多岁,你那么小,吹这么悲伤的曲子干什么?”
“因为好听。”时章笑容简单。
“现在还能吹出声音已经很厉害了。”宋拂之也走到大树边,回头看了眼时章,“也教教我呗。”
时章笑着走近:“我给你挑一片。”
两人正挑着“乐器”,突然觉得脚下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声。
宋拂之本来没在意,低头一看,是只毛茸茸的小松鼠,圆眼睛黑溜溜的,灵巧地往前蹿了一截。
松鼠不难见到,但在水泥高楼的城市里确实也不常见。
宋拂之挺惊喜:“是松鼠。松鼠!”
小松鼠摇着尾巴往前跑,像戴着怀表念叨“要迟到了”的白兔先生,引得人忍不住跟上他。
宋拂之把叶片收进衣兜,叶笛怎么吹也不学了,和时章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跑,落叶被踩出清脆的声响。
这哪像两个成年人,定力跟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抓鱼的小花猫差不多。
小动物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窜进不知哪个树杈里消失了。两个男人却没停住脚,干脆顺着山坡往下跑,从追松鼠变成了互相追。
宋拂之跑在前头,笑容飞扬,呼吸很急:“你身材那么好,跑得倒不怎么快。”
“是吗。”时章就这么吐了两个字,猛然往前冲,拉住宋拂之的手腕,另一手护着他的背,稍微用了点儿力——
两人一起扑进了柔软的草坡里,揽着对方,咕噜咕噜地一路滚下了山坡,一边咕噜还一边笑。
“哈哈哈哈——”
其实也没多少距离,翻了几圈也就停下来了。
但这实在太不像成年人能做出的事儿了,俩人沾了满身的草屑,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里,放肆地笑了好一阵子。
时章胸腔起伏,闷着笑:“感觉怎么样?”
山风扑面,宋拂之玩出了一身的汗,现在透心凉:“好!”
时章突然带着一身青草的气息靠近,眸子映着星光,声音哑了些:“我问的是在帐篷里。”
宋拂之微顿,沉声笑了:“好极了。”
记忆和触感都还新鲜着,宋拂之默默回忆手心里的感觉,只觉得时教授真是不讲规矩,斯文人没个斯文样。
两人疯也疯够了,在草地里没个正型地躺了一阵子,才互相借力把对方从草地里拔出来。
“回去了。”时章拍拍宋拂之身上的草屑,又拍拍自己身上的。
宋拂之看着满天飞的草屑:“得,这澡是白洗了。”
澡是白洗了,但是今晚的快乐无与伦比。
安安稳稳地往回走,接近营地时,时章慢慢停下脚步,发出了一声清晰的笑。
宋拂之跟着停住,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看,也跟着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老天爷。
此刻正向他们缓缓走来的,不是钟子颜和金晓南又是谁?
本来还有点尴尬,但是双方在半夜三更的野外遇到,一对儿才从浴室回来,另一对儿正在去浴室的路上,便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属于成年人的笑。
四个人都笑了,而且越笑越好笑。
钟子颜穿着条银色的丝绸吊带连衣裙,像暗夜里的美人鱼,平时精心打理的大波浪此刻有些乱,随意地披在肩头,在晚风中飘起雾般的弧线。
她指尖夹着根细长的女烟,暗红色在夜里明明灭灭。
宋拂之看着钟子颜抽烟,指尖捻了捻,瘾有点上来了。
每次舒服完之后,宋拂之总会抽点烟,不多,就一支,但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钟子颜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眯着眼看向宋拂之和时章:“刚才吵到你们了吗?”
宋拂之一愣,本想说“没有”,但他往前走近了些,看到金晓南裹着条钟子颜的厚披肩,低垂着遮住膝盖,领口那儿却有点松,露出半串新鲜的吻痕。
这一下宋拂之就卡了壳,不动声色地飘开视线,脸有点烫。
时章回了句:“还好。”
钟子颜似有所悟,略一侧头,自然地帮金晓南把披肩往上掖了掖,遮住了那些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