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江讲完小案子,冲对面三人勾起嘴角微笑:“是不是很有意思?”
耿峯哈哈哂笑,附和厉局长:“真有意思,俩人居然还敢报警。”
厉海撇嘴,追问他哥:“所以呢?查啥?还有啥可查的?”
范筹拿走珠笔的笔屁股搔鬓角:“就冲着‘持续搏斗一个半钟头’,明显两个都在说谎,说不定汤米是他俩一起杀死的哦。”
厉海也有这种想法,范筹不等说完,他已经在点头:“我看也是,尸检报告上怎么说?”
“哎?厉探长进步很大嘛,都晓得问尸检啦。”厉江给出答案之前,先夸自己弟弟一句。
但查案问尸检是基本步骤,好像没什么值得好夸。
厉海五官往一起皱了皱,略表不满,但没吭声。
厉江:“凶器是一杆高尔夫球棍,从汤米身上的伤口角度与深浅来看,应是同一个人动手将其击打至死。”
就是说,莱恩与杰克,其中有一个确实是无辜的。
但是只有一名凶手,为什么两个人同声同气说谎呢?
厉海咂舌,又把自己刚才提问拣起来,重新问一遍:“反正不是A,就是B嘛!所以到底还要查啥?这不就剩审讯了吗?”
厉江也咂舌:“戆度,刚白夸你了。都说了三人全是英吉列公民,人家咬死不认,能动刑吗?”
厉海吃瘪扁嘴。
厉江:“况且按英吉列法典来判,疑罪从无。两名嫌犯全都一口咬定对方是凶手,没有其他人证,如果再找不到有力物证,这俩人很快就全都要放出来了。”
“还能这样?”耿峯一脸惊诧,颇感难以置信。
厉江窘笑点头:“还真就这样。”
“哦!我懂了。”范筹忽然举起条胳膊,像小学生上课抢答问题一样:“让霍公子去看看,最好直接问问汤米本人,他说谁就是谁。”
厉江欣慰点头,微笑:“还是小范机灵。”
厉海翻白眼:“三个月啦!汤米又不是活人,天晓得他在哪?”
厉江摸衣兜,很快掏出张照片推到厉海面前:“这个就是汤米,你给霍公子看一下,死马当活马医吧。
如果真给碰上了,咱们也走一回捷径,说不定到时候物证也有了。”
照片里是个一头卷毛的棕发青年,瘦长脸,下巴又长又尖,浅绿色眼眸,眼睛下边有两片小雀斑,笑容天真开朗,有点可爱。
厉江支起两根指头撑太阳穴:“汤米的智力水平,较正常人低一些,但家里颇有背景。
他是和莱恩私奔,偷偷跑出来的。出事后家里才晓得他在沪城。
所以汤米的双亲上周也赶到了沪城,希望我们无论如何查清真相,揪出真凶。”
厉海抬手看腕表:“开饭了哈?”
厉江:“是呢。”
厉海:“您的故事很精彩哦,听完了,吃饭去吧。”
“嗯。”厉江点头,但不起身。
厉海气恼:“不是啊老大!你别总拿这种‘小案子’为难我行嘛?好歹是同一套爹妈亲生的!
曹美莲的案子跟我说,有活的人证,简单得很;结果那个人证是庭庭。
别说他啥也没瞧见,就算瞧见了,也无法采纳供词对吧?
冀姝好的案子,跟我讲她只回娘家而已,哄一哄就回来了。
结果现在开坦克都不晓得能不能搞定。
厉局长你不忽悠我,能死啊?”
厉江单手支颐,满脸不以为然:“这个案子没忽悠你呀,总之不过二选一,撞大运你都赢一半啦。”
厉海扭头看窗外,装聋作哑,扮痴呆。
厉江无奈叹气,稍作退让:“要不这样吧,这次主要是请霍公子帮忙,我跟市局多申请一笔特别顾问奖金。”
厉二爷的五感及时归位:“那行,成交。”
较 淌 症 哩但是厉局长补充:“不过你也明白,‘鬼话’当不得证供,还是得有实打实物证才行。
所以你们到时候尽量查细致一点,好伐?”
厉海双手插衣兜,站起身:“我和庭庭的奖金,能比普通案子翻一倍不?”
范筹小心翼翼举手:“我……我的也能……吗?”
厉局长:“我尽量。”
耿峯越听越好奇:“沪城巡捕房的绩效奖金是不是特别高啊?”
厉江讪笑:“那倒没有,主要是他现在特别穷。”
厉海撇嘴:“那可不就是么,没钱拿什么养老婆?”
当探长侦破一个案子十五块钱,一盒融春膏十二块,省着点能用两次。
每个月破几桩案子,直接决定了他跟霍振庭能正经上几回床。
所以钱虽然不多,但是对厉二爷来说,很重要。
四位警官谈好公事,厉江邀请耿峯、范筹前往水阁花厅和自己家人一起用餐。
范筹受宠若惊:“呀!我也有资格和老爷、太太同桌吃饭的吗?我爹知道的话,要夸我光宗耀祖的哦!”
“你现在是我跟阿海的同事,来家里吃顿饭怎么啦?”厉江拍拍他肩膀,出言鼓励:“好好干,你做事细致,查案子比那个毛毛躁躁的戆度有天份。”
范筹被自己老大的老大夸奖,心里美滋滋,正想对厉海显摆显摆,扭头却没看见厉海人影。
厉江侧身把真正的客人耿峯往前相让:“阿海肯定是回屋叫霍公子去了,咱们先走,不必等他。”
第95章 爹系男友
厉海的确是回屋叫傻媳妇吃饭,结果刚进屋就踩上一滩水渍,脚底打滑,跐溜一下直接坐地上。
“啊——!”
厉二爷促不及防臀部着地,疼得差点当场飙泪。
接着霍振庭光脚丫子piapia声从里屋跑出来。
厉海目瞪口呆仰脸看向对方,这家伙不只没穿鞋,衣裤也没穿,一丝不挂,不过身上披了条薄被。
“站住!”厉海眼瞅霍振庭也要踩上那滩水渍,连忙大声呵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霍振庭扑通一下趴到他面前。
“呜……疼,庭庭摔痛痛。”霍振庭可怜巴巴仰脸对厉二爷撒娇。
厉海简直欲哭无泪,心说我也疼啊!
他瞧霍振庭一脑袋头发还在滴水,一边伸手搀扶对方,一边出声询问:“你洗澡了啊?”
“嗯……”霍振庭扁嘴,显出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等俩人从地上爬起来,厉老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哎呦,呵呵。”好似看热闹被逗乐。
厉海仰头:“爸?”
厉老爷一身西装站他房门口,看样子今晚还要出门;神情关切弯腰半蹲:“摔了啊?”
厉海哭笑不得:“您这不瞅见了么?”
厉老爷从裤兜里掏出几样东西:“今晚劳埃德银行有一场拍卖会,你等下替我给切莉亚送张入场卷。”
切莉亚就是他外头那位洋人情妇,费尔斯通男爵夫人。
厉老爷蹲在门外,厉海坐在门里,父子俩中间隔一道门槛。
厉海侧身冲厉老爷伸手:“爸,扶一把。”
厉老爷伸出手,却只把彩印入场卷放儿子手里:“这是内宾卷,拿我名片进场。”说着又把一张名片放厉海手里。
然后从西装胸前的手巾袋里抽出钢笔,在手中小本子上签字:“限额支票,一万块以内用多少填多少,见到费尔斯通夫人,你可以直接交给她。”
很快厉海手里又多张支票。
这工夫霍振庭已经自己爬起来,一脸手足无措看着厉海和厉老爷说话。
厉老爷站起身冲他和气微笑:“去把衣服穿上,别冻着。”
厉海眉头紧锁爬起来揉屁股,对老爸明知故问:“您咋不自己去?”
厉老爷双手背到身后:“你娘腰疼,我带她去看正骨大夫。”
厉海手里抓一把票据,推霍振庭:“快去穿衣裳。”随后跟他爸抱怨:“我这一跟斗摔的,也该去看正骨大夫了……竟然还要帮你跑腿,我跑腿费呢?”
厉老爷把支票本塞回裤兜,从另个兜里掏出钱夹,挑张崭新十元钞递出去:“你等下开我车走。”
霍振庭被厉海轻推一把,脚下没挪地方,只把薄被尽量往身上裹了裹:“庭庭找不着衣裳在哪。”
“嘿,跟你小时候真像。”厉老爷忽然心生感慨,跟儿子站门口聊起家常:“你娘最近总念叨,说咱家该有孙辈儿了,没想到我们老两口没抱上孙子,你屋里先养上个大儿子。”
厉海冲他爸咧嘴,做出个困惑到难以置信的表情,捻起自己刚得的十块钱跑腿费:“就这点儿,够给您养孙子?”
厉老爷摇头:“你三天两头琢磨从军,尚不适合娶妻生子,等想明白了再说吧。我们只盼你大哥那边有动静呢。”
厉海叹着气瞅霍振庭一眼,同时朝他爸呶下巴:“叫爷爷。”
霍振庭裹紧薄被,原地给厉老爷掬躬:“爷爷。”
厉老爷欣然接受:“哎,乖。”
然后继续吩咐儿子做事:“拍卖从八点钟开始,那边有冷餐会,你别在家里吃了。”
厉海闷不吭声撇撇嘴。
转身扶霍振庭往里屋走,嘴上小声嘟囔:“衣裳不都在衣柜里吗?怎么找不着呢?”
霍振庭委屈解释:“太多了,庭庭不知道……哪件是庭庭的。”
厉海让他坐床边,然后从衣柜里拎出几件衣裤扔过去,接着自己也找条裤子换上。
俩人慢吞吞穿戴妥当从屋里出来时,厉老爷竟然仍站在他们房门口。
厉海好奇:“您怎还没走?”
厉老爷:“宁宁上哪去了你知道不?”
“我哪知道?”厉海假装思忖一番:“找同学朋友玩去了吧?”
厉老爷点点头,没再多谈戴齐天去向问题,和厉海、霍振庭一起缓步往外走。
厉海忽然有点好奇:“我娘知道您今天约了费尔斯通夫人吗?”
厉老爷:“原本不知道,刚刚跟她说了一声。”
厉海呵呵哼笑:“爸,月季和郁金香,您到底是更喜欢哪个?”
厉老爷负手迈小方步溜达:“养花我可没啥偏好。怎么啦?”
厉海直言:“就一比喻,我想问我娘和费尔斯通夫人,您更喜欢哪个?”
“那当然还是你娘。”厉老爷回答蛮痛快,但说完稍微想了想:“切丽亚值得静下心来欣赏,她很浪漫,也很勇敢,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广博,是位值得尊敬的良师益友。”
“良师益友?”厉海耸眉窘笑:“她不是您在外面公开的情人吗?”
“嗯。”厉老爷承认得含糊其词。
但眼下他们已经走到正院直道上,厉老爷要左转去花厅用餐,厉海得右转出门替他爹给情妇送票。
事情进展到这里,厉二爷与戴大小姐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百分之九十。
收官的百分之十,靠演技。
厉海先去戴齐天写在纸条上的咖啡厅,接上戴大小姐;然后到劳埃德银行门口与法国落魄贵族费尔斯通夫人会和。
费尔斯通夫人对厉老爷不能亲自前来表示遗憾,并对厉太太腰疼的问题稍微关怀两句。
她说话的时候,厉海时不时侧目往旁边一栋西洋酒店大楼上瞟。
因为他总走神,霍振庭也跟着往那边瞅,并出声慨叹:“哇!那个房子会发光,好漂亮。”
厉海等费尔斯通夫人讲完开场白,抬手看腕表,表情急色又为难:“夫人您看,我表弟很喜欢那家酒店,我想去开个房,带他参观一下。”
费尔斯通夫人落落大方,笑容恬淡:“阿海,你把入场卷交给我就可以,我中英文都很好,自己去看一场拍卖会没有问题。”
“哦!当然当然。”厉二爷把支票也一并交出去,猴急表现连他自己都觉脸热。
但他把他老爸的名片扣在手里没交出去。
第96章 两个小色痞
厉海的直觉告诉他,这场拍卖会上的拍品,具有较高失窃风险,最好别把自己家人太具体的身份信息留下来。
但是答应戴齐天的事情还得办,不然她三天两头闹一出恨嫁逼婚,别说自己遭不住,全家都不得安宁。
厉海讪笑着把身后男装的戴齐天拉出来,对费尔斯通夫人提议:“要不让宁宁陪您去吧,她家古董多,懂行,正好帮您把把关,小心别拍到赝品。
当然,关键是家父让我陪您看展,如果他知道我把您一个人扔下,带表弟去别的地方玩,肯定会生气。
如果哪天家父问起……”
费尔斯通夫人欣然接受,替他往下说:“我就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戴齐天乖巧微笑,把恋恋不舍眼神黏在厉海转身离去的背影上。
费尔斯通男爵夫人歪过头打量戴齐天面孔:“戴小姐,你真的很喜欢阿海,就算他喜欢别人,你也完全不介意?”
戴齐天故作深情:“我两三岁时就住在他家了,一懂事就知道他是我的小丈夫。唉……没关系,男人年轻时都爱玩,我会耐心等他成熟。”
费尔斯通夫人摇头苦笑,对小年轻们复杂的感情纠葛不做置评,抬手遥遥指向银行大门:“我们也进场吧。”
她俩一转身,厉海拉着霍振庭也转过身来,二人躲在街边电话亭背后,往洋人开设的大银行眺望。
费尔斯通夫人因为没有厉老爷的名片,被银行安保员伸手拦在门口。
但由于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洋人,跟对方斡旋两句后仍被放进场。
厉海这才放心带霍振庭去别处游逛。
霍振庭以为厉海会带自己去刚才说好那栋镶满星光的大楼里面参观。
谁知厉海牵着他的手,途经大门而不入,径直走向他们停在前方的大汽车。
霍振庭停住脚步,拽厉海胳膊:“表哥,阿拉不去那里吗?”
“戏演完啦,不用叫表哥了。阿拉去喝鸭粉汤。”厉海说完继续拖着霍振庭往前走。
霍振庭抬手指向身旁镶金砖贴琉璃的豪华酒店大楼:“这里没有鸭粉汤吗?”
“没有。”厉海摇头:“快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俩人开着厉老爷几万块的大汽车,十分钟后在街边挑了间几块钱能吃饱的特色小吃摊。
点生煎包配鸭血粉丝汤,连吃带喝风卷残云。
然后霍振庭又想起那栋漂亮大楼:“老公,阿拉还去参观吗?”
厉海:“阿拉现在去看电影。”
五分钟后,厉老爷的大汽车停到电影院门口。
两块钱一张的电影票,买两张。不过连同屠惠心进去的一共有三双眼睛。
只不过别人瞧不见屠惠心。
屠惠心一路从楚县跟到沪城,她能进得去厉府,但入不得屋宅,总之霍振庭一出门她就跟在旁边;霍振庭进哪道门,她就在哪道门外把守。
不过因为屠惠心不想厉海发现她,所以只默默跟在旁边,并不挑逗霍振庭和她说话。
直到大家全都在影厅里坐下,屠惠心开始不停感慨鬼话:“哇,这里环境真好。”/“这里幕布好大,好清晰。”/“那个女人的裙子好漂亮。”/“呀,他们居然在大街上亲嘴?”
她和霍振庭约定好,霍振庭不可以在厉海面前和她说话,于是屠惠心说一句,霍振庭就扭头冲她笑一下。
因为是夜场电影,又是国外译制片,剧情里除了爱情,难免还有一点激情。
演到男女主角亲嘴的画面时,厉海有意和傻媳妇闹着玩,故意抬起一只手捂霍振庭眼睛。
霍振庭听见屠惠心说“他们在大街上亲嘴儿”,由于内容对霍振庭来说过于刺激,这回没忍住,下意识出声回应:“真亲上了啊?”
说着一把扳开眼前手掌,紧紧盯住银幕上男女主人公在雨后空旷的街道相拥热吻。
“哇……”
“哇……”
屠惠心和霍振庭齐齐惊叹出声。
厉二爷乐不可支扭头揶揄霍大少:“哎哟,哈喇子流出来了,快擦擦。”
霍振庭立即傻乎乎抬手,拿衣袖抹嘴角:“……没有呀。”
厉海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
霍振庭看电影的模样比电影还好玩。
小傻子不太能看懂百转千回的虐恋剧情,所以只关注银幕上男欢女爱亲热戏。
别问,问就是:“姐姐好漂亮,庭庭好喜欢。”
厉海对小傻子与生俱来的“爱美之心”已经能够泰然看待,时不时抬手迎光看腕表,约摸拍卖会快结束时把霍振庭叫起来提前离场。
霍振庭不得不走,屠惠心却_不甘心跟他一起走,悄悄告诉霍振庭:“侬先跟他走,嗯看完再回去。”
霍振庭点头,跟在厉海身后摸黑走出电影院。
两人驾车返回劳埃德银行,稍微等几分钟便开始有宾客陆续离场。
费尔斯通夫人出来时,脖颈上如愿多挂一条造形古朴用料夯实的黄金吊坠项链。
看得出来心情很灿烂,瞧见厉海立即走过来跟他抱了抱:“替我多谢你父亲。”
厉海点头,随口讲客气话:“您开心就好,这是他应该做的。”
厉二爷这会儿回来主要是为了接戴齐天,但他们一起目送费尔斯通夫人离开后,戴齐天却拒绝上车:“做戏做全套,我又不是跟你一起出来的,干嘛和你一起回去。”
厉海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有点担心:“这都十点多了,你大半夜不回家,去哪啊?”
戴齐天:“我在沪城也有同学呀,今晚去柴静筠家做客,我们姐妹要秉烛夜聊女生话题。”
看厉海面色犹疑,又多强调一句:“先前早就约好的。”
这次说完直接掉头朝路边黄包车走去。
“等等等……”厉海三两步追上去,小声询问:“你看今晚无风无雨,天气好吧?”
“好啊。”戴齐天回他个困惑表情:“还有事?”
厉海:“天气这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戴齐天想了想:“应该没有吧?能有什么事?”
两人像打哑谜一样简单沟通几句,厉海的心情终于轻松一点,放戴齐天自行离去。
然后回一拉霍振庭:“走吧,咱们也回家。”
第97章 浪漫后遗症
厉海带霍振庭回到厉府时,他父母兄长早已就寝,若大厉府宅院里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虫鸣。
霍振庭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所以就算看不懂也有新鲜感。
跟厉海进自己小院儿后突然异想天开,把厉海推到院儿当间,认真叮嘱:“不要动。”
然后他自己转身跑出去,重新走过小跨院儿月洞门,模仿电影中男主角,不经意的往里面瞥一眼,愣住,继而欣喜若狂奔跑而来。
一把搂住厉海,用蹩脚译制腔对心上人表白:“哦!我的露丝,我终于找到你了!”
厉海尽量憋笑,但没憋住,被小傻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大笑一边质问:“为什么我是女主角啊?”
“哦!我的露丝!”霍振庭没演够,坚持继续,双手捧住厉海脸庞:“哦!我好想念你。”
厉海快要笑岔气,他当“女主角”还得低头!配合傻媳妇儿结吻。
并纠正霍振庭台词:“你不要一直说‘哦!’,人家电影里也没有每句话都‘哦’一下呀。”
“哦!”
但霍振庭觉得这个字,就是男主角的精髓,厉海越不让他说,他越要说。
厉海被他逗得嘎嘎声大笑,好像大半夜有只鹅在叫。
直到南厢房门被范筹拉开一条缝,范筹露出半张惺忪睡脸:“老大,你们才回来呀?”
“咦?”厉海略感惊奇:“你没回家呀?”
范筹:“局长说明天靳队长来沪城,大约九点钟到巡捕房。他让我俩起早先带庭庭去趟南兴路……就是汤米那个案子的公寓,看能不能遇见汤米的……那个。”
“那个”,就是鬼的意思。
如果能碰见,那案子就好办了。
但南兴路就算不远,一来一回,中间停一停讲几句话,最快也要一个钟头。
厉海稍微盘算得出结论:“就是说,八点钟之前要出门。”
范筹摇头:“大爷联系了关探长,关探长说七点半准时在南兴路等您。”
厉海脸上笑意顿消,骂骂咧咧抱怨:“册那,都是神经病呐。”然后推霍振庭回房:“睡觉,赶紧睡觉去。”
他房里卫生间跟地上水渍已经被佣人打扫干净,脏衣脏被也都收拾出去。
厉海带霍振庭进屋,一秒不敢耽搁,甩脱外衣外裤立刻滚到床上去。
霍振庭躺平不到两秒,感觉自己尚无睡意,扭头往厉海身边蹭蹭:“想抱庭庭吗?”
厉海侧过身,伸手把傻媳妇儿搂怀里。
霍振庭仰起脸:“亲个嘴儿吗?”
厉海在他嘴上亲一口。
霍振庭又问:“哦!亲爱的,插吗?”竟然还在学电影里译制腔。
“噗——咳咳。”厉海哭笑不得拍他屁股:“插什么插,快睡觉。”
霍振庭抬起一条腿盘他腰上:“哦!好的,宝贝。”
厉二爷终于被小傻子带起节奏:“哦!我的宝贝,快睡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分,厉海和霍振庭准时被叫起床,俩人破天荒的在七点钟之前和范筹一起赶到小餐厅吃早饭。
七点一刻不到就骑摩托赶往南兴路。
出发前厉海把“小案子”受害人汤米的照片交给霍振庭:“等下如果看见这个人,一定告诉我。”
霍振庭点头:“哦!亲爱的,他是谁呀?”
厉海拧腰敲小傻子头盔:“大聪明,电影放完啦,你不要再讲‘哦’了,行不行呀?”
霍振庭嘿嘿傻笑:“庭庭是不是真的很聪明啊?”
厉海一边点头一边发动摩托车:“是哦,学啥会啥。”
范筹好奇:“老大,你们昨天不是去给老爷办事?怎么跑去看电影?”
厉海:“办完事顺路看了场电影。”
霍振庭坐在摩托上左顾右盼,忽然“咦?”了一声:“不见了。”
范筹坐车斗里仰头追问:“什么不见了?”
霍振庭缄默摇头。他是发现屠惠心不见了,但很快猜到对方肯定还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便觉没什么好担心。
南兴路是租界商业区,街道两旁洋行与外贸商铺鳞次节比,还有很多装修别致的咖啡馆、西餐饭店。
通常这些商铺的楼上,就是住宅公寓,每一栋都很窄,空间比费尔斯通住那种小洋楼更局促些。
很多在附近工作上班的洋人租住在这里。
租金不便宜,但对比在洋行上班的收入而言就显得很廉价。
最重要是住在这里衣食住行都很便利。
汤米与莱恩住那栋房的一层是间花店,清早两名花匠在门口整理花材,绿叶红花生机盎然。
资深探长老关双手插衣兜等在花店门口,他徒弟,一名年轻探员,怀里抱一只沉甸甸档案盒。
两边打过招呼后,老关扬起手给厉海介绍:“这栋楼二、三层,就是凶案遇害人汤米和嫌疑人莱恩的居所,这栋房归汤米私人所有,购置于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