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室里的温度极高,水沿着窑壁下渗,遇热迅速变成水蒸气。
氧气进不去,砖里的铁不完全氧化变成青色的低价铁,最终才能烧出抗腐蚀、氧化等都优于红砖的青砖。
“阿杬,要倒多少水啊?”树张着嘴巴吐舌头。傻兮兮的,不像狼,像狗。
白杬揉了揉眼睛,声音黏糊成一团:“里面那么多的砖瓦呢。”
他只觉得上下睫毛沾了胶,眼皮子无力,怎么睁也睁不开。
深吸了口气,白杬摇摇晃晃到溪边。
他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水,甩甩头,这才清醒了几分。
曜默默无言,只轻手给他擦干脸上的水。“做完了,就好好休息几天。”
白杬额头往他手心一栽,点头。
《天工开物》有言:“砖瓦百钧用水四十石。”三十斤一钧,四钧为一石。也就是三千斤的砖瓦要四百八十斤的水。
白杬看着自家这些大小不一,材质不一的木盆、陶罐儿,摇了摇头。
还是估摸着来吧。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
从草地上到山坡,整条路湿乎乎的。踩踏多了,干燥的地都变得泥泞。
白杬眯了眯眼睛,看了下已经移到顶端的太阳。手摆了摆,道:“可以了,回家休息去。”
他往曜的身上一趴,闭眼。
撑着的弦崩断,五秒不到,呼吸绵长。
曜弯腰将人抱起,回到他们待了三天的兽皮毯子处。他将白杬记录得满满当当的兽皮纸拿上,带着人回去。
金捂着鼻子大了个呵欠,正要就地趴下。炎立马架着他的胳膊:“走走走,回去睡。”
其余的兽人见状,又把建筑队的兽人们或扛或抱或背,麻溜地带走。
剩下的兽皮毯子则由收尾的兽人们拿。
顷刻,热闹的后山变得寂静。
兽人们忙前忙后几天,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还没走到自己的窝,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安置好了建筑队的兽人,其余的兽人们纷纷打着哈欠,往草地上一趴,闭眼缓神。
“这个青砖总算是是烧好了。”
“阿杬也可以好好睡一觉。”
“呵欠,我为什么也这么困……”
阳光灿烂,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不过一个小时,本该睡好觉的白杬窝在山洞的石床上,整个人躺在大黑狼的身上,双手紧抓他脖颈处的长毛,不停地呓语。
“火……”
“热,加水……水。”
曜低头,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
阿杬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鼻尖碰了一下白杬的脸,瞬间,瞳孔骤缩。
“阿杬,阿杬!”
曜立马边成人形,腰间随便绑了兽皮就抱着白杬往外面跑。
“星、梧!”
曜焦急地从兽人们的跟前跑过。
趴着的兽人们立马从地上弹跳而起:“阿杬怎么了?”
“去看看!”
狐狸洞里。
白杬恹恹地趴在曜的肩膀上,脸色红得像成熟后的豆儿果。
梦中的白杬被架在火上烤。他全身都热,汗水还没落下就被蒸发。
白杬难受地往熟悉的颈窝里蹭,张着嘴巴喘气儿。
气息打在曜的鼻子上,滚烫。
“阿杬哥哥怎么了?”幼崽们立马围过来。
“阿杬哥哥生病了。”菇小声道。
“嘘——”
“不说话。”
阿宁担忧地看着兽皮上睡着,眼睫颤动不停的人。
阿杬哥哥这几天很辛苦,阿爸不让他们去找阿杬哥哥。所以也没看见他最近是什么样子的,哪知道会生病。
兽人很少生病,阿杬哥哥的身体好像很弱。
发热的情况白杬以前给小狐狸们看过,星直接让曜帮他擦一擦身子。随后两个祭司嘀嘀咕咕,梧去找草药。
白杬随手捏的小陶罐子正好被用上煮药。
兽人们站在外面,即便是头顶的太阳将汗水都激发出来了,兽人们依旧一动不动,捏紧了手盯着洞里。
“阿杬怎么会生病?”球道。
黑狼们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
“阿杬在阿爸的肚子里待得时间不够。从小身体就不好。”
“阿杬小时候淋了雨、晒久了太阳都会生病。”
“成年后,本该好一点的……”
“三天没睡觉,阿杬本来就撑不住了,还在强撑。”
兽人们担忧地紧盯着洞里,愧疚地低下头。
“还不是我们自己没有用……”
“阿杬才刚刚成年。”
“好了好了,别说丧气话了。”梦声音略急地打断了大家的谈话。
他轻巧地跳进洞里,拿了一个干净的盆子去装水。
洞里的气氛有些沉默,几个老兽人坐不住,时不时地站起来摸摸白杬的额头和手心。
另一边,树像炖肉一样大火把陶罐里面的水烧开。
他的大勺子不断在里面压着,不消片刻,将梧丢进去的草药煮成了菜汤糊糊的样式。
草药糊糊倒入碗里,树又急吼吼地端进了狐狸洞里。
“药来了。”
“让一让。”
梦:“这么烫,阿杬怎么吃。”
树停步:“也是。”
梦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盆:“放进来。”
“哦哦。”
碗里的药不停地用筷子搅拌,冷了后又让白杬吃了下去。
好一阵混乱吼,白杬从松开了拧紧的眉头,抱着曜的胳膊,重新睡得安稳。
兽人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以防万一,曜没有将白杬带回自己的山洞,而是抱着他,直接在狐狸洞这边让他睡着。
下午,两个祭司又让白杬吃了一大碗的药糊糊。
摸着白杬身体跟他们差不多热了,才让曜将他带回去好好看着。
白杬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他觉得全身无力,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天幕漆黑,像是早上。
白杬转个身,脑袋就抵在了曜的胸口。他抬起软趴趴的手,哼哼唧唧地往他胸口一放。
“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
曜大掌贴着他的额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白杬吸了吸鼻子:“要不我们还是分床睡吧。”
他脑子里像装了秤砣,沉沉的压着他难受。
曜:“不行。”
“阿杬是生病才没有睡好。”
“我又生病了?”
“嗯。”曜坐起来,再圈着白杬的肩膀和腰,将人抱坐靠在自己的身上。
“喝点水。”
白杬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碗,抿了下干燥的唇。
确实渴了。
他手搭在曜青筋微凸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水。
喝完了打个饱嗝,脑袋往曜的肩膀上一歪,无精打采:“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晚上。”
白杬将又送到自己嘴边的碗推开:“那我睡了一天啊。”
“一天一夜。”
“怪不得我全身发软。”
曜将碗放到床边的木桩子上。
他没再说话,而是握着白杬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掌心不热了,只是湿漉漉的。
曜低头,鼻尖在他的额角贴了贴。
头发也湿了。
白杬五根手指收紧,握住曜按在自己掌心的大拇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曜瞳孔里倒影出白杬苍白的脸,暗沉幽深:“没有下次。”
“不会的不会的,这次不是情况特殊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白杬现在就是风雨后蔫巴了的小草,打不起精神,提不起腰。他就这么一直趴在曜的身上享受着按摩,按得舒服了,时不时哼哼几声。
曜眸中倒映着嘴角微弯的人,低头与他贴着额头。
白杬长睫像小刷子一样掀开,露出底下水润的眸子。
曜看着他,仔细辨认他的脸色。
白杬圆眼咕噜一转,疑惑不已。
怎么了吗?
“咕咕——”
“饿了?”
白杬捂着肚子,侧身对着曜,将自己半蜷缩起来。
曜起身,架着他的腋窝往身上一抱,托着白杬出去。
这会儿天色不算早,除了零星两个兽人,其余的兽人已经回去睡了。
梦看见白杬,忽然一怔。他站起来,笑得有些疲惫。“阿杬起来了。”
白杬:“阿梦叔,你怎么还不睡?”
梦视线在白杬的脸上扫了一遍,温柔道:“我这就去睡。”
梦拉着自己的伴侣力回去。
“阿杬好了,终于可以睡一个放心觉了。”
夜风将梦说的这话吹来,白杬眼睛忽颤,埋头在曜的颈窝蹭了蹭。
“我让大家担心了。”
曜:“嗯。”
白杬沮丧地耷拉个脑袋。
曜端着锅里还温的食物出来,白杬就坐在他的一条腿上,慢慢吃。
虽说饿,但是生病之后胃口也不怎么好。
白杬吃了一半就吃不动了。
曜也没强求,只看着那已经快要熄灭的篝火,将碗里剩下的放回去。以防他半夜起来饿了。
洗了把脸,又漱了口,曜将他带回了山洞。
白杬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也比他高一个脑袋的曜。
这个架势,有点像是秋后算账。
回想起自己熬了的那几个大夜,还有曜温声让他睡一会儿的劝慰,再有这病了的事儿。
白杬不免紧张地盯着曜,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先承认错误是对的。
冷脸的曜他不习惯,也怕。
不是恐惧的怕,是被最亲近的人责骂的自愧的怕。
白杬垂着个脑袋,手指不停地揪着兽皮毯子上的毛,就是不敢看一眼曜。
发烧是很严重的事儿,确实是吓到他们了。
过来会儿,床边没什么动静。
白杬试探着抬头。
眼睛圆溜溜的,像从洞里探出脑袋的小猫,迷茫懵懂。
洞里就这么大,一眼看完。刚刚还在的曜没了影儿。
“曜?”
“嗯。”山洞外传来的。
白杬正要下床,曜端着大盆上到洞里。
白杬抓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曜矮身,将盆子放在床边。他拧干里面的兽皮帕子,轻轻地抓着白杬的手擦拭。
就在白杬以为他不理他的时候,曜轻声:
“你吓到我了。”
他抬起头,看着白杬。
深眸里情绪浓如墨。像暴风雨狂卷着乌云,将所有的平静搅得混乱无序。
只看一眼,白杬心脏抽疼。他几乎下意识地捏着曜的手腕。
指腹贴着他手腕的里侧,不安地蹭了蹭。
“我……是我没有考虑到。”白杬跪坐起来,身子前倾地抱住曜的脖颈,像小鸟筑巢,将自己窝在他的怀里。
贴脸蹭蹭,白杬不动了。
曜拉开他的衣摆,细细地擦拭他背上已经干了的汗水。
他唇角一直挨着白杬的额头,也不撤开。给他擦完身体,曜把水端出去倒了。
白杬还呆呆地坐着。见到曜一进来,立马张开手臂。
曜矮身。
白杬抱住他的脖颈。
曜弯腰迁就着他,脱了鞋上床。再将人好好抱着。
“不生我的气好不好?”白杬巴巴地看着他。生了病的人,说话的声音都软乎了。
曜顺着他的头发,只道:“又瘦了。”
白杬勾着他的小拇指,小兽试探般轻轻摇了摇,重复:“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曜轻叹一声,渐渐将胳膊收紧。
很紧很紧,勒得白杬的骨头疼。
就在白杬以为没事儿了的时候,曜猛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白杬一抽,忍着没叫疼。
抱着他的人隐隐发颤。
“没有生阿杬的气。”曜用极轻的声音道,“生我自己的气。”
白杬鼻尖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嗯……”白杬使劲儿往曜的怀里挤。
这种全心全意的爱护和关心,他以前求都求不来的。
生了病,心思脆弱。白杬不想把自己这会儿的多愁善感暴露出来。直往曜的怀里钻。
可是曜对他的情绪极其敏感,藏是藏不住的。
他松了手,将人从怀里挖出来。
“怎么还哭了。”
曜手探向他的额头。
“没事,我没事。”
白杬仰头,额头上还贴着曜的手。隔着朦胧的眼泪,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曜手指蜷缩,轻轻收拢怀抱。
“阿杬是家人。”
血脉不相连,但却是最亲密的人,是未来还有陪伴一辈子的伴侣。
阿杬还小,他避开了这个回答。
白杬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只是发发牢骚。
他们轻言细语,聊到月色渐浓,聊到半夜。
温情在两人之间流转,冥冥之中,好像更是密不可分了一点。
又休息了两天,白杬全身的劲儿回来了。
该开窑了。
清晨,朝露坠在叶片上,晶莹剔透像闪亮的小水晶。
兽人走过,水珠落地,或是沾湿了兽人们的腿脚,或是回到了地底。
枝头鸟儿叫,歪着脑袋看着又踏足后山的兽人。
窑门打开。
一股热气儿犹如从鼓风里喷薄而出,扑面而来。
得亏不算太热,没烫到走在跟前的兽人。
兽人们在窑门探头探脑,你挤我我推你,就想看看烧了这么几天的泥会变成个什么东西。
白杬:“要看就搬出来看。”
白杬虽是笑着,但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主地揪住身边曜,扣住他的衣摆。
快一个月的努力,是好是坏只有看了才知道。
今天狩猎队和采集队待在部落,兽人的数量多,陶窑里的青砖搬起来快。
“嗷!”一声惊叫。
“怎么?!”白杬被吓了一跳。他心神全系在里面,手被曜牵着都没察觉。
“碎了。”
白杬皱起眉头,眼光波动:“是……碎了很多吗?”
他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走。
走了两步,又被曜拉着带回站在原地。
“身体才好,不进去。”
白杬没听见曜的话,一心一意等着里面的回应。
“碎了很多。”
白杬心里边咯噔一下,手指扣紧自己的掌心。“碎了很多那就先出来,别砸到自己身上了。”
洞里堆了数不清的砖瓦,空间小了不少。
树捧着手心里碎成六份儿的一片瓦,心疼得脸都苦了。
草没好气地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没听到阿杬在担心嘛,你会不会说话!”
“阿杬,没有碎很多。”草冲着外边喊。
白杬深吸了一口气。“没事,能接受。”
吃一堑长一智,经验是试出来的。
暗在里面指挥,兽人们开始将东西搬出来。最上面放着的是瓦,一片看着就他们锅那么厚。怕弄碎了,兽人们都放在兽皮上小心抱出来的。
瓦片不多,可能就够盖半间房子。
放砖瓦的地方已经提前收拾了出来,就在前山。兽人们直接放过去就是。
天上的鸟儿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树下像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抱着东西往前山走的兽人们。
“叽叽?”(他们在干什么?)
“咕咕……”(我怎么知道?)
树杈子上,十几只巴掌大小鸟中蹲在一起。
除了最边上两只明显不同,大了十倍不止的,其余都一个身形,瑟缩地挤在一起。
曜掀开眼皮,看去。
两只大鸟骤然与他对上视线,背脊一寒,乍然惊飞。其余的鸟儿也跟逃命似的,一哄而散。
“兽人?!”暗停下,快而轻地放下手中的砖就要追上去。
曜:“不用追。”
暗点头,继续搬他的砖。
白杬:“刚刚是什么事儿?”
“苍鹰部落的兽人。”
“他们怎么又过来了!”白杬对砖窑的紧张心思顿时没了,“咱们快进山洞。”
曜反手拉着他:“不用,已经跑了。”
兽人过来是一个警醒,大家提高警惕,护着手里的东西加快搬东西的速度。
碎了的砖瓦留在了这边,没有搬到前面去。
到晚上,后山剩下的砖瓦都是清理出来的。
“阿杬,里面收拾完了。”金领着小队从陶窑里面出来。
兽人们自发地蹲在快一米高的碎砖碎瓦前,捧在手上细看。
“碎了好多……”金心疼得声音都哆嗦了。
“不算多,咱们是第一次烧,已经很好了。”
白杬当时被树的那一声吼,大大地降低了心里预期。以为就几百块能用,但是没想到是只碎了几百块。
白杬默默将手按在胸口。
满意,他非常满意了。
见兽人们还不动,白杬招呼:“大家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我们再细看。”
第二天。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青砖堆积在山洞前,一边靠着崖壁,一块一块地垒砌起来。
清早起来,兽人们就跟在白杬的身后。
昨天大家顾着搬,虽然砖瓦没碎,但也不知道这烧出来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要是陶锅的话,还能放在火上煮个饭试试。
这东西还要建房子的,马虎不得。
白杬当着他们的面儿拿起一块砖。
青砖几斤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白杬弯唇,四处看了看,拿了块微微泛着黄色光的石头在另一个手上。
他手一举。
“阿杬!”兽人们齐刷刷往前一步,紧张地看着他手中。
白杬笑笑:“不怕,我不得试试结不结实?”
“你、你试。”兽人们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看着。
石头撞击青砖,铮铮的一声,清脆悦耳。
青砖上至多了一道白色的痕迹,没有半点损失,倒是这石头崩了一块儿出去。
“没碎!”
“嘿嘿嘿嘿……没碎!”兽人们脸上映着朝阳,傻笑。
白杬挑眉,举起青砖往地上的石头磕。
“嗷!”
“阿杬——”
“嗷呜嗷呜,阿杬……你,碎了那么多了,不能再碎了……”
白杬弯眼:“瞧瞧,好着呢。”
担心是自己力气太小,又想着上次的石头曜试过,他应该能感受出来好与不好。白杬将青砖递过去:“曜,你试试。”
曜拿过,在手里颠了颠。
兽人们嘴巴还没张开,他便迅疾往地上一拍。
“咔嘣。”
“嗷嗷嗷,碎了!”兽人们鬼哭狼嚎,争相过来捧。
白杬:“怎么样?”
曜被震得手心微麻。
他安静不动,自眼底浮起一抹亮光。“比上次的好很多。”
“真的?!”
曜肯定道:“嗯,好很多。”
烧出的砖还不错, 建筑队也正式忙碌了起来。
踩泥、做坯、阴干……所有的步骤大家都做过一遍,再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日子晃眼过了大半。
半个月后。
草地上的鲜花盛放,葳蕤秀丽, 姹紫嫣红。
之前从山谷带回来的花苗被兽人们沿着崖壁种下,现在一丛丛点缀着在山洞两侧。清早起来, 开门就能闻到淡雅清香。
花上彩蝶翩翩,春盛至极。
泥砖还在阴干, 白杬又成了小幼崽们的火车头。
他走哪儿, 这些小家伙跟到哪儿。
地里,缺缺菜的花已经凋谢。整个植株变成了干枯的黄紫色。
顶端,木褐色的小圆球亲密地挨在一起。半个绿豆大小, 有的已经炸成两半,露出里面黑芝麻一样的种子。
“阿杬哥哥, 这个可以吃吗?”狐狸豆伸手,目标直指种子。
“应该不好吃。”白杬捏住小家伙肉肉的手,“东西不能随便往嘴里塞,要是中毒了怎么办。”
“去帮哥哥把兽皮铺好, 我把缺缺菜割下来在晒。”
种子已经成熟, 再晒一两天果荚就会全部破开。种子收集起来,地翻一翻, 就可以种第二波。
两块地都不算大。
白杬用石刀连着底下的茎秆一起割下来, 费不了多少时间。
秆子晒干了之后还可以当柴烧。
收完地里,抱着缺缺菜放到小崽子们认真铺好的兽皮上。
白杬将其摊开, 先晒着, 随后又拿着东西到围栏边去。
他们养的灰灰鸟已经长大了, 怕是已经能飞起来了。
白杬小心推开围栏, 入眼便是用细细的长毛草套着脚的灰灰鸟。
小家伙们紧跟着白杬, 见他拿着刀对着围栏里的灰灰鸟,纷纷抓紧他的衣摆。
“阿杬哥哥,不吃。”
阿毛圆眼水润,浸出泪花。睫毛皱巴巴黏在一起。
白杬笑:“我没有要吃,还没多少肉呢。”
白杬看着已经长齐了羽毛,在围栏里上蹿下跳的灰灰鸟。
灰灰鸟天性是翱翔天空,越是养得久,就越知道圈养灰灰鸟不适合。
他们现在养着的这些也就罢了,好歹是辛辛苦苦从蛋里面孵出来的。等定下来后,真的要养,还是养以往的那些牲畜比较好。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适合驯养。古代六畜之所以能成为六畜,在驯化的过程中一定有值得被圈养的特质。这样才能一代一代培育下去的,否则只会越养越少。
比如说猪,吃饱了就消停不说,繁育能力还极强。
但对比敏锐活泼、容易受惊的鹿,换做是圈养,它们或许能斗个你死我活。
他们部落里的四头大荒牛适应得挺好,体型虽然很大,但是喂养起来并不算麻烦。
换做是灰灰鸟,不说一天一顿鱼,即便是算两三天一顿,那要是没有几个老兽人和河里的那几个鱼篓撑着。
它的肉虽然好吃,但费劲儿大。
现在的部落,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兽人跟着他一起折腾。
白杬正要关上围栏,后头的奶娃娃们便急吼吼地挤了进来。
“阿杬哥哥,嘿嘿。”小家伙们包子脸仰着,笑得露出几个圆圆的小米牙,傻兮兮的。
白杬指了指原地:“别动,里面脏。”
人参娃娃一样的奶团子乖乖点头。
灰灰鸟被套住,白杬往里走,翅膀扇动的声音急促响起。
白杬随手一抓,便是一只。
两个翅膀合拢,单手抓住,白杬拎着出去。
围栏开着,门口的位置放了一块木桩子还有石刀。
白杬蹲下,试图捏着灰灰鸟的翅膀张开。无奈他只有一双手,石刀又不是剪刀,捏住了灰灰鸟他就操作不了。
白杬侧头,正要叫曜过来帮忙。
几个小不点就撑着膝盖,笑脸盈盈地占据他身侧的所有位置。
阿宁悄悄捏着灰灰鸟的翅膀:“阿杬哥哥,我们来。”
白杬:“不行,你们捏不住。”
灰灰鸟的爪子专门用来抓鱼的,奶娃娃们的爪子嫩,怕伤到。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