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即使见惯了大风大浪,寒不渡此刻还是被农田里的景象恶心得干呕出声。
他总算知道村民们在种什么了,也总算知道村民们腿上泥巴样的斑斑血迹哪来的——
农田里,种的哪里是农作物,分明是一颗颗人头!
应清江上前一步,扶住弯腰干呕的寒不渡:“这里多半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们速速离去。”
寒不渡擦了擦嘴,把头偏过去,不再看田地里的惨状,顺便把一脸兴奋的小熊按住:“说得对,快跑快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时候肚子饿不饿的,都是小事了,大不了再抱着袖里乾坤的异兽肉生啃两顿。
小熊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去。寒不渡这才想起,这娃的长辈罴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东西,一线天也满满都是白骨。
于是,他龇牙咧嘴,开始恐吓:“走不走?再不走,他们就把你一起也吃了!你的小熊掌还要不要了?”
小熊似懂非懂,大概以为寒不渡是要威胁吃了它,怕怕地缩了下熊脖子,嘤嘤的指了指应清江的宝剑。
“他什么意思?”应清江没太懂,自己的断剑还能有杀伤力吗?
“他大概是想说,要吃先吃你剑上的海带。”
“什么海带?”应清江懵了,拔出断剑,倒了倒剑鞘,一条半死不活的海带冒出了头。
两人定睛细看,深色的海带中竟然隐隐泛着红光,此刻那红光之中,竟然还睁开了两只小眼睛。
小眼睛眨巴了两下,又看了看一直克制自己的玄冰剑,怒火中烧:“他!妈!的!”
“不重要。”寒不渡面不改色捡起海带重新塞回了剑鞘中,“继续,我们赶紧跑路。”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剑鞘中传来,又逐渐虚弱。
应清江板着脸,不知如何反应:“这,这应该是那条火龙吧?”
“你管他是啥呢!”寒不渡对于这个满嘴脏话,导致两人流落在这片奇怪地方的火龙非常不满,“他现在就是咱俩的储备粮!”
小熊高兴得拍了拍巴掌。
只可惜,这地方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两人寻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出去的路。明明进来有门有路,现在兜兜转转,总是会回到起点。
“鬼打墙?”寒不渡看向应清江,“有可能,你看这群村民,昼伏夜出,很像是我五师姑的习性。”
应清江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抚了抚自己的手腕筋脉,握住断剑,心中满是失落。有了力量,就不会再想失去了。
寒不渡不知道应清江心底百转千回的心思,呼噜了一把朋友的头:“都不结巴了,怎么又不爱说话了?唉,得了,回去休息吧,不能咱们累一个白天,晚上还得应付那些鬼东西。”
眼下只能这样了,等晚上见招拆招,看看能不能逃出去了。两人一熊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内,打算休息。
寒不渡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蹲下身,捏住熊脸:“这鬼地方可是你带我们来的,要是解决不了……”寒不渡醬醬怪笑了两下,用反派的口吻阴森森地说:“你的熊爪子也保不住!”
小熊呜咽一声,咬着自己的两个熊掌睡觉了。
寒不渡和应清江略吃了点异兽肉,打理干净,也休息了。
直到鸡鸣声叫醒两人,开窗看去,外面已经一片漆黑,看来是日落了。
“这儿的一切和外面都像是反着来的。”应清江仔细观察。
村庄内又恢复了热闹,熙熙攘攘的村民扛着农具下田,互相之间谈笑打招呼,那些阴森可怖的农田,此刻又都变成了绿油油的麦苗。就连村口出去的路,也重新出现了,只是门口有许多村民游晃,两人想出去,难度太大了。
“障眼法。”寒不渡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儿的夜晚,是他们最强盛的时候。”
不知哪里传来了磨刀霍霍的声音,应清江打开的窗户脚底下,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头。
“嘿,两位小哥,今晚到我家来吃吧!我们这儿很多年没来异乡人啦,你们先别急着走,大家都想招待你们呢!”一个憨厚的农夫出现,乐呵呵地跟两人打起了招呼。
寒不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在现代读过的《桃花源记》,设酒杀鸡作食,多么温馨美好。如果这儿不是打算把自己两人当成鸡的话。
那磨刀霍霍向的哪里是猪羊,分明是自己啊!
宴无好宴,但眼下二人也没办法推拒了。
寒不渡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一把,他一边微笑着寒暄了两句,打发走了村民,一边恶狠狠地捏上熊屁股:“去,把村外之前的那只大老虎给我引过来,不然不要想在我这里吃到任何一块糖!”他俩出不去,可是妖修还会瞬移的熊崽不一定啊!
“噗叽。”要天天一块糖。
“乖,我给你弄个发型,熊届一哥的那种,保证你比熊猫,啊就是白罴,还火!”
村口寒师傅的魔力铁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对鸟对熊,都一样。
熊崽屁颠屁颠地晃着屁股出门了。
应清江皱眉,他大概能猜到寒不渡想做什么,伸手捏住了寒不渡的脉门想探测筋脉,转而又想到自己已经全废,又黯然地放下手:“你不要强撑,还剩多少修为?”
寒不渡见不得兄弟这样,他立刻大大咧咧地把人一搂:“嗨!我办事,你放心。不要急,等你回了玄天宗,立刻修复,妥妥的,无情道还是你最牛。”
伙伴满嘴跑火车的样子,让应清江忍不住勾起一丝嘴角。
角落里,一个刚来偷窥的小孩瞪大了双眼,然后piapia跑走了:“村长村长,错了错了,不是兄弟!”
村长沉默半晌,忍不住点评:“现在的人修,玩得这么花了?”
夜已过半,好戏开场。寒不渡和应清江在村民们的“簇拥”下,被迫走向了那位憨厚大叔的家中。
“来来来!”笑容变得诡异的大叔端起酒杯,“喝!”
寒不渡和应清江都没动。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一群鬼演戏,是死是活,还是早日掀开来谈吧。
气氛逐渐僵硬下来,一时之间,村庄安静得鸡鸣犬吠之声都没有了。
寒不渡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夹起来一块红噔噔的肉:“这肉,不会是人肉吧?”
大叔扯了扯嘴角:“说笑了小兄弟,当然是猪肉啦。”
寒不渡哦了一声,放下了筷子:“我不爱吃猪肉。”
“那喝酒喝酒,老婆子,你再去杀只鸡!”
“不喝了,”寒不渡慢悠悠地补充,“我刚吃了头孢。”
应清江没反应过来:“头孢是什么?”
寒不渡解释:“头孢就酒,说走就走。”
村长听不懂,也不耐烦再装了,猛得把筷子拍在了案几上:“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哈哈哈哈,不吃也没事,只可惜这魂魄啊,少了三分酒糟味!”
寒不渡一阵恶寒:怎么回事,你们一群鬼吃人,还要讲究腌入味的吗?拍舌尖上的美食呢?
场面一触即发,村长呵呵怪笑:“人修就是人修,做再多伪装,身上那股香气……”真让人怀念啊!
寒不渡远远看到了。
他推开护在身前的应清江,暗示小弟不要紧:“可惜让村长您失望了,我们可不是人啊!”
“怎么可能?”一个老婆婆猛得尖叫起来,“老身吃了四百三十二个人修,你们的味道,休想瞒过我!”
来了来了!
小熊连滚带爬,从村口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它的身后,紧紧跟着一头巨大、诡异、獠牙闪烁着寒光的“猛虎”,姑且叫做虎吧。
深呼吸,寒不渡想起五师姑提到的话,用灵力转化成鬼力,然后提起泛着黑气的妙笔,成败在此一举,此前他还从未试过用四字成语输出——
“为虎作伥!”
传说被老虎吃掉的人有的会变成伥鬼,专门给老虎带路去吃别人。
寒不渡只能最后赌一把,如果他们真意外到了幽冥海,没什么比一个鬼的身份更安全了!
黑笔连成丝丝黑线,又按照主人的心意分成了两根,一头缠上了人类的手腕,一头没入了猛虎体内。
应清江筋脉损毁,没有感觉;寒不渡却感觉一股阴凉之气袭来,双膝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吼!”追逐那小熊身上人修气味而来的猛虎,突然失去了目标,愤怒地大吼起来。
“虎大人!”寒不渡谄媚抱大腿,“就是他们抢吃了那两个人修,大人你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啊!”
应清江果断点头:“正是如此!我等辛辛苦苦为大人寻来,不想他们硬是抢走了!”
猛虎能听懂伥鬼的意思,越发愤怒。
村长:……狗男男!
寒不渡暗中探了探自己的灵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森森的鬼气。该死,用了这个法子,如果再不尽快走出幽冥海,可能就要像五师姑说的,永远被留下来了。
第41章
事情不出寒不渡所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鬼虎,并不明白没有人类狡诈的小心思,在寒不渡的三言两语挑拨之下,咆哮着冲向了人群,啊,不是,是鬼群,嘶吼着撕咬那些鬼村民。
但也有事情出乎了寒不渡的预料。两人一熊本想趁乱逃走,不想抱着小熊狂奔了几步,眼看着村口近在眼前便可逃脱,却突然寸步难行。
寒不渡看了看两人身体内和鬼虎身上连着的黑线,已经紧绷成了一条直线,恨不得以头抢地:“该死,为虎作伥,我们这两个伥鬼,暂时没有办法离开这个鬼虎太远。”
应清江伸手想去扯断这两根黑线,但黑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手掌,根本不可能被人力所扯断。
但寒不渡也不敢轻易断了“为虎作伥”,要是此刻两人人类气息在这儿泄露,恐怕鬼虎和鬼村民转过头来,就要联手把二人撕成碎片。
不过既然成语也可行,寒不渡脑海中立刻生成了一个新的点子,只等鬼虎出来,便可以实践一次。
鬼虎停嘴了,这儿的村民都是鬼,对鬼虎来说,也是味同嚼蜡,并不可口。因此,咬了几只,发泄了心中的怒火,鬼虎便觉得索然无味,慢悠悠地晃出来了。
寒不渡和应清江赶紧跟上,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不过出了村子,他俩立刻变得低调起来,力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鬼虎也并不在意两个自己的伥鬼小弟,闷头前进,到了自己的山头,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下来,露出黑不溜秋的脚掌和圆滚滚的肚皮,侧躺着休息了。
寒不渡看着那大猫一般的情态,莫名格外想自己的师父:“哎,以前总想撸外头的大猫猫,现在看来,金猫银猫,不如我家的大白猫啊……”
应清江再一次出声提醒:“干你说的正事要紧。”
“哦哦哦,”寒不渡想起来了,慢慢躲到山头后头,掏出黑不溜秋的妙笔,龙飞凤舞起来,“狐假虎威!”
一边写,寒不渡一边苦中作乐:“没准还能当个狐狸精呢!”没错,他想出了一个新点子,之前可以用“为虎作伥”逃离这个诡异的村庄;现在就用“狐假虎威”,脱离这个鬼老虎!反正他现在用了五师姑的秘法,融入了幽冥海这个鬼环境,全身鬼力完全可以到筑基期,不说能正面硬刚鬼虎和鬼村民们吧,但是苟住二人的小命,找到幽冥海出口,问题不大。
写罢,寒不渡不自觉地看向了应清江的耳朵和背后——
咻!应清江的头顶,突然多出了一双洁白的毛绒耳朵,身后也多出了一根不带一丝杂色的白色大尾巴摇摇晃晃……北、北极狐?就连应清江长相,也莫名多了丝狐狸的气质,和本来不太一样了。
看着应清江那张有点妖的新脸蛋,寒不渡捂住鼻子,不让鼻血流出来,喃喃自语:“完蛋了完蛋了,你师父要砍死我了,我把你的无情道彻底教岔劈了!”这特喵都快去合欢宗了!
应清江不知道寒不渡的小心思,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拨弄了一下寒不渡的头顶:“你是红狐狸。”
没错,寒不渡的耳朵和尾巴,竟然都是橙红色,大概是赤狐吧。
“别摸我!”寒不渡浑身一激灵,救命啊,万万不可把无情道大师毁在我手里,他连忙展开从村民那儿摸来的地图,“干干干正事!”紧张得大哥都结巴了!
五师姑是鬼修,当年正是从幽冥海的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被青阳师尊捡回玄天宗的。因此,五师姑和寒不渡闲聊时,曾经说过幽冥海返回修真界的通道口。
“我们要去这儿,”寒不渡指了指地图上的那个小点,“幽冥海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城池,不枉死城。”
没了伥鬼的限制,两只“狐狸精”,在没惊动鬼虎的情况下,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
有了筑基期鬼力,速度还是挺快的。寒不渡没再开玩笑,正儿八经地把妙笔放大,带着应清江踩了上去,不过一天时间,便到了不枉死城。
此时正值深夜。
寒不渡不禁想起一首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火树银花不夜天,用来形容一座鬼城,竟很合适。
两人下了妙笔,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跌跌撞撞,随着鬼流挤进了不枉死城。
“该死的,你脚踩着我脚了!”一个脑袋上插着菜刀的鬼怒吼起来。
“胡说八道,老子根本没脚!”腰斩形象的鬼反唇相讥。
“都别吵了,听奴家一句劝……”捂着手帕的美娘笑了起来,拿开手帕说上了两句劝架,露出了黑漆漆的嘴唇,让人不禁猜测,她是不是被毒死的。
寒不渡看得兴致勃勃,却突然被一个官兵模样的小队拦了下来:“哪来的?新面孔?”
小队都被一身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铠甲内是什么形象。寒不渡不敢大意,努力回想着五师姑和他谈过的内容:“回无常大人们,小的之前是个孤魂野狐,最近才摸着门路下来,正巧带我两个小兄弟下来转转。”
铠甲贴近了寒不渡和应清江,用力嗅嗅。寒不渡脚上的小熊,也被一只铠甲拔了下来,举高高闻了闻。
寒不渡还在勉强维持“狐假虎威”的术法。铠甲嗅了半天,又仔细端详打量了许久,最终猜测那一丝人味多半是这三个家伙在上头太久,沾染上的,终于大手一挥,贴上了三个小鬼牌:“白日不要乱走,晒死不管。”
“这儿怎么突然这么严格?”寒不渡舒了一口气,客客气气送走了一路铠甲。转头就看见,集市上的布告栏里,似乎贴了两张通缉令。
凑近一看,两幅画像神似自己二人:“寻人修两只,勿要轻食,上报重赏。”寒不渡打了个冷战:“我去,还好我们现在是狐狸精形象。不是幽冥海这个速度够快啊,那些村民这么快就把我俩的肖像画搞出来了?”
时间拨回到几天前——
二师叔在线摇幽冥海兄弟:“找我师侄和同门。”
当年的武状元同袍鬼话翻译:“寻人修两只。”
二师叔:“别伤害他们!”
翻译:“嗯嗯。”别吃了他们。
二师叔:“快点把我徒弟帮忙找回来!”
翻译:“得加钱。”
二师叔:“便宜点!”
翻译:“行吧。”
便宜没好货,敷衍的寻人启事,成功让师侄擦肩而过。
这边,两人离开了布告栏,不敢过多逗留。
应清江弯腰贴近寒不渡,小声问:“为什么到这里也不能暴露我们是人修?”
寒不渡小声回答:“五师姑讲过,在幽冥海,不管在哪处,实力不够的人修就是,唐僧肉,晓得吧?吃一口延年益寿,夺下舍爽得不行。别看这里好像挺文明,该吃你还是没商量。”看到告示没有?我俩就是他们的健康轻食!
赤狐红色耳朵,一下一下地扫在应清江的脸上。他忽得直起身,挠了挠脸,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寡言。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戴上了面具,以防被眼尖的鬼怪,看出端倪。
“让让让让!”寒不渡扯着应清江,飞快地在鬼群中穿梭。五师姑没告诉过他修真界的通道,但却告诉过他,她在幽冥海还有一熟鬼,有事找他准没错。
远远的,不枉死城的尽头,一堆千奇百怪的鬼,正在坟头蹦迪。
“兄弟姐妹们甩起来哎嗨!”
寒不渡停住脚步,只看见远处一片坟包上,到处飘着奇形怪状的鬼魂,有的正从坟包里伸出手,反复练习抓住别鬼的脚踝;有的拖着长长的舌头,试图拿舌头狂甩路过的嘴唇;还有的手里忽悠着上吊绳,孜孜不倦地试图套进同伴们的脑袋里。
他的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
应清江温暖的手扶住了寒不渡逐渐冰冷的躯体:“害怕吗?别怕。”
寒不渡眼泪汪汪:“怕个屁,我是想我五师姑了!”就是这里,没错了,这里就是我五师姑出道的地方呀!
“槐尺蛾!”寒不渡大声疾呼起来,“归明月找你!”
热闹的坟头瞬间安静下来,一下子静得有些可怕。各式各样的鬼,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二人一熊。
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了,寒不渡背后一凉,红尾巴都夹紧了。
“真好,我们马上就可以去见五师姑了。”应清江贴心地附和寒不渡之前的话。
现在可以不用安慰我的……寒不渡总觉得马上去见五师姑,这句真不是什么好话啊!小结巴,讲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讲了,继续结巴吧。
干笑两声,寒不渡再次开口:“那个,我,是归明月的徒弟,她,她说她很想念槐尺蛾,让我代为拜访一下,请问哪位是槐尺蛾?”
“她想我什么?”一个幽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连应清江的尾巴都蓬松了一圈,炸毛了。
“想念你的好、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寒不渡脱口而出,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她真这么说?死鬼,哪能在小辈面前这么讲得啦。”槐尺蛾老脸一红,向远处挥手,“你们接着奏乐接着舞!你们三个,跟我进宅内详谈。”
一个坟包从中间打开,露出黑不见底的洞口,还刮出阵阵阴风。小熊都呜咽一声,抱紧了应清江的大腿。
寒不渡咽了下吐沫:“要不,我们在这聊聊也行?”
第42章
“说笑了,”槐尺蛾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一排宛如鲨鱼一般锋利的牙齿,“哪有客人来访不进家门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寒不渡也不好再推拒,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槐尺蛾走了进去。
坟包内部出乎意料的大,也远没有外面黑,寒不渡估摸着,怎么着也得有个四室两厅那么大,也不知道外头这么多林立的坟包,底下的空间是怎么够的。他牢记着好奇心害死猫,正襟危坐,死活不敢开口深究。
“喝茶。”槐尺蛾挥了挥手,两旁突然走出几位童男童女,手捧茶水,白白的脸蛋上还有两块红彤彤,一看就是人间的纸人啊!
寒不渡僵硬地接过茶水,轻轻踢了踢应清江,二人便只是略靠了靠唇,没敢喝就放在了一边。
直到这时,借着惨白的不知哪里来的光,寒不渡才发现,坐在对面的槐尺蛾,好像是个姑娘?
寒不渡不敢妄加猜测,只拱了拱手:“前辈,我意外进入幽冥海,想寻得一处出去的法子,或者劳烦您给我师父送个信也成。”
槐尺蛾拨弄着碗底的青梅,笑了笑:“怎么,你师父没跟你说过,这地方,只进不出,只收不寄东西?”
寒不渡大胆发言:“说是说,但是师父不也是出去了么。”
槐尺蛾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她倒是快活去了。不过,你师父不过一个小鬼修,怎么收了两只,妖精?”
糟糕!人啊,真不能撒谎,撒了一个谎,就要无数的谎言去圆。寒不渡快速调动大脑,准备开始继续胡编乱造。
但他眼角突然瞄到了一个东西。
槐尺蛾身后的书房桌子上,露出了一脚熟悉的封面——
是它!《多情剑客无情剑》,这不是自己随便胡编乱造写了卖钱的小话本么,还是和五师姑合资做大做强的,难不成,五师姑还给下头的姐妹烧了一份一起磕?看那样子,页脚都已经卷边了,想必主人时时翻阅,爱不释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迟迟等不到寒不渡回答,而另一个白狐妖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不吭声,槐尺蛾很是郁闷,“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说,你们是骗我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槐尺蛾的头发暴涨,漆黑的长发宛如希腊神话中美杜莎的一般,释放出进攻的黑暗信号。
“前辈!”寒不渡立刻出声打断,伸手拂过妙笔,解除“狐假虎威”状态,“实不相瞒前辈,我俩就是《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主人公啊!我俩被他无情道师尊迫害,无意中流落幽冥海,v我50让我边吃边……”哦不对串频了串频了!
槐尺蛾大惊失色:“你俩竟是人修?”
寒不渡声泪俱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清江,快来和我一起跪下,我俩能不能活,就看前辈了。”道德绑架用上!寒不渡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麻溜地开始上杆子爬。
槐尺蛾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是,你俩就是明月说的灵寂洞废柴和无情道首席扛把子?”
师姑,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寒不渡脸微微一抽,你咋啥话都往外说呢!
现在,有了一件很幸运的事——槐尺蛾前辈,是cp粉,不是唯粉,现在用满满爱怜和幸福交织的目光看着两人,仿佛在看小说的电视剧版。
不幸的是——“我真没骗你们,幽冥海就是这样,只进不出,只收不寄,要不然,整个幽冥海这么多鬼飘出去,人界修真界,都可以乱掉了。”槐尺蛾痴迷地看着两人,“你俩谁是攻,谁是受?”
寒不渡避而不谈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那我师姑归明月当年究竟是怎么出去的?前辈,我俩在这儿一辈子,本来也不要紧,但是,应清江受了很重的伤,筋脉受损严重,他再不上去,无情道真的就要毁于一旦了。”
闻听此言,槐尺蛾犹豫了,毕竟自己可是亲妈:“也不是没有能出去的法子……”
天光大亮,不枉死城的死鬼们纷纷躲进个人坟包、共享坟包、客栈坟包,不再外出活动,而槐尺蛾的坟包,却被推开了一条缝。阳光洒进来,激起了满室的烟尘,搞得槐尺蛾很是不高兴地连连摆手。
寒不渡立刻有眼力见地打开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槐尺蛾。眼下,他和应清江身上,都套着槐尺蛾这个千年老鬼盘了百年的吊死绳圈,人修味道被遮掩得干干净净。
槐尺蛾慢条斯理地在油纸伞下,缓缓想着不枉死城边缘走去。
“站住!大白天的,干什么呢?”又是一队盔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道上,拦住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