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by茶叶二两

作者:茶叶二两  录入:09-07

难道刘少将也一点都不担心惹怒了柴副总指挥官?
柴中将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作风强硬,手段凶狠。
刘眠面不改色,拿起姜色水壶,喝了一口热水。
有了刘少将的支持,柴绍轩的腰板儿挺得更直了。
当时,他就觉得这狐狸在入门资质测试里耍了什么手段,才能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磁屏蔽的掩体中,他倒要看看,这狐狸还能耍什么小聪明赢过他!
“方宸,这生死战,你敢不敢接!”
方宸左臂随意搭在左腿上,颇感兴趣地身体前倾,狐狸细长眼眸又弯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但赌注不够啊。”
柴绍轩不敢置信:“拿我金贵的命下来跟你赌,已经够本了吧,你还要什么!”
方宸看了一眼五十三号老可爱手里的肉干,转头,笑眯眯道:“你的晚饭。”
柴绍轩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头晕目眩。
他的命还比不上一盒晚饭值钱?!!

柴绍轩正捂着头怀疑人生,坐在一旁一直装死隐身的任钱开了口。
“不管赌注是什么,五十三号都不接受生死战。”
说完短促的一句话,又把帽子扣了回去。
“任中校!!”
柴绍轩少爷做派一下子冲昏头脑,竟枉顾军纪,气急败坏地想要冲过去质问任钱,却被刘眠一脚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以一个拜年的姿势傻了眼。
这次,连温大瞌睡神都清醒了,没忍住侧过头低声闷笑。
任钱把柴绍轩搀了起来,又坐回原地,拿帽子挡着侧脸,拒绝跟刘眠产生非必要对视,嘴里还是那句话。
“五十三号不接受生死战。”
方宸本已经单手撑起了身体,站在原地扭手腕松脚踝做着热身,可听见任钱这样坚决地推拒,他不免有些意外。
他不怕对殴,可有人替他挡一挡的感觉,似乎也并不差。
方宸顶着李尧善担忧的目光,重新坐回了原地。
那一小片地早已被他坐得热乎乎的,再次坐回去的感觉竟意外的好。那道温暖在他脊背处蜿蜒生长,最后隐约扎进了心底,留了点晦涩难明的温度,这感觉连方宸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只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自越狱起,方宸一直紧紧绷起的肩背第一次松弛了片刻。他舒服地左手搭左膝,朝着柴绍轩摊摊手,表示十分遗憾。
这样的动作本没有第二重意思,但柴绍轩就是看出了深重的嘲讽。
柴绍轩一颗脆弱的少男心承受不住这样的鄙视,一瞬间,他的世界全然崩塌了。
他啐了一口,红着脖子冲着方宸怒吼:“你是不是怕了?方宸,你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你这废物就该跟废物塔混在一起,缠缠绵绵到死亡!”
方宸挥手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细长手指微蜷,在掌心处轻轻攥紧。
原本毫不在意的笑容渐淡,眸光微闪,宛若刀锋冷光在他眼底潜伏,隐有杀气。
李尧善看见那么斯文和善的小哨兵一瞬间迸发出的怒气,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摔了。
他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半跪在方宸面前,用身体挡着他,不让他冲动行事,生怕五十三号唯一的希望被扼杀在摇篮里。见状,老可爱们也立刻丢掉了手里的肉干,颤巍巍地站了一排,把方宸挡在了身后,铸成了一幢人墙。
谁说他们的新哨兵什么都没有?
五十三号没钱没粮没装备,虽然兵少人稀,但各个可爱!
一号白塔的精英军众没见过五十三号老弱病残这么强硬的回怼,也被激起了血性,纷纷站在柴绍轩身后,沉默地捍卫一号白塔的荣誉。
双方气势冲天,只是一批衣衫褴褛、一批装备精良,一批年老体弱、一批兵壮体强,胜负高低早已分明。
刘眠端坐着,军帽下的一双冷眼看着场面对峙,并没有阻止。
任钱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那人说话,最后失望地扔掉挡脸的帽子,露出了浓眉大眼。
“刘少将,他们只是新进化的哨兵,状态还不稳定,不能进行切磋。这点,您应该最清楚。为何要放任他们相斗?”
刘眠看向任钱,淡淡说道:“既然是赌上生死为了荣誉而战,我没有理由阻止。过度的保护,只能扼杀他们作为军人的血性。少湖,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做一塔指挥官。”
任钱声音像是赌气,却又很认真:“首先,我改名了,请刘少将尊重我改名的决定。其次,我适不适合做指挥官,少将说了不算。只要五十三号的人认为我合适,那我就是最合适的。”
李尧善握紧了任钱的手臂,老爷子和善的面目也冷肃了下来,宛若护食的老母鸡,红着眼准备用没什么杀伤力的喙保护这些幼崽。
“任中校就是最好的指挥官!”
刘眠欲言又止,把冷沉的视线投向人墙后的方宸,终于说出了真相:“你知道,那个未进化人类三号监狱的在逃囚犯,就是你宝贝的不得了的士兵?”
这话一出,满室哗然。
所有的目光如同锥子牢牢地扎向方宸。
人类囚犯潜逃,竟还混在他们之中,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自降身份的耻辱。
有些沉不住气的,周身的电场已经劈啪作响,像是压不住的鞭炮。
听得这话,方宸反而彻底松懈了下来。
他细长的狐狸眼眸微弯,唇角也挽了一个淡漠的笑。
大约又是要被厌弃的。
这里或者那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温凉不知何时张开了眼,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宸。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哨兵此刻就像是一个被遗弃多次的离群野狼,习惯了孤身一人,仿佛天下之大,容不下他一席之地。
温睡神叹了口气。
他莫名有种感觉。
他的咸鱼生活今天算是走到了尽头。
方宸唇边噙着笑,淡淡地看着场间的对峙,没什么兴趣地等待一个意料之中的宣判。
忽得,他感觉到身后背包里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柔软动物的触手正在腾挪翻找。
方宸眸光冷冽,侧眼瞥着温凉露在外面细白的手腕,神态冷漠,手中的小刀不知何时重新夹了起来,在指尖好脾气地上下翻飞。
“狐狸,你都是正儿八经的哨兵了,怎么还只玩刀?”温凉也斜睨他一眼,然后掏出了湖蓝色的五十三号帽子,在指尖轻转,“你手里的东西,又不止那把刀。”
方宸凝视着那帽子上的五十三,把手臂搭在膝盖上,轻扯唇角。
“你是想说任中校会收容一个逃犯?”
温凉微微侧头,让他自己看。
任钱不知道何时走到了老爷子们面前,戴上了五十三号的湖蓝色军帽,以一个无言的姿态护住了他的士兵。
“全军指挥塔通报过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方宸第一次露出微怔的表情,他紧紧捏着刀柄的手指骨似乎隐秘地松了一松。
任钱双手贴紧裤缝,站得如同一株逆风而立的松:“请长官放心,我任钱既然选了他,就担得起他的罪和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为了给五十三号留点希望。降职也行,减薪也行,我这两天就去总塔交检查书,不劳刘少将担心。”
刘眠眼神沉了下来,冷得像是极夜。
“任中校,收容逃犯,可不止是降职减薪。你要我看着你受刑关禁闭?”
任钱轻嘲一声:“你又不是没做过。”
刘眠握着水壶的手一瞬间攥得很紧,有几滴水从壶口里洒了出来。
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慢拨开五十三号年老人衰的人墙,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方宸落后任钱半步站定,回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五十三号的所有人。
那些平凡的、被岁月磨出褶皱的面孔,此刻却比高品质哨兵的电子还有熠熠生辉。
本来打算讹一讹这个人傻心善的塔组,可现在,倒真是下不去手了。
方宸细长的手指抓紧手里五十三号的湖蓝军帽一瞬,又默默地松开,极快地塞回了任钱手里。
像是,再晚一些,就还不回去了。
“长官,我好像从来没答应过要加入五十三号。”
“方宸!”
方宸插兜站在五十三号前面,像是一骑绝尘的先锋骑士。
他面对着刘眠,狭长微眯的眼眸微微掀了一道缝,瞳仁深黑,隐隐约约地染上一抹金影,像是暗夜里滚过的一簇火流星。
刘眠挑了眉,身体坐得更直了些,饶有兴味的神情隐约藏在那双冷眼之下。
方宸笑了笑,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并不打算以下犯上。
接着,他脚跟并齐,飒爽地转了个方向,居高临下地望着柴绍轩,像是在看一个注定要输的失败者。
他习惯性地捏起了小刀,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手臂,猛张右手。
高速飞旋的电子瞬间释放出了悠悠的暗红电流轨迹,电波如涟漪在空间中外扩,如同暗处无声嘶吼的野兽,捍卫领地。
“我不喜欢群殴,太不优雅。”方宸眼皮下压,笑里压着轻蔑和自傲,“你和我,单挑。”

双方后援笔直地贴着掩体墙壁对站,像是参天生长的一排笔挺白杨。
任钱和刘眠也并肩站着,彼此依旧是无话可说。
温凉还是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壁坐,右手虚虚攥拳搭在右膝,揉着冷白的食指骨节,难得有兴致地看起了戏。
戏台子上的两个人对立而站,柴绍轩踌躇满志,掰着手腕晃着脚踝,如同即将捕食的狮子。
而方宸几乎没动弹,以逸待劳,换句话说,对手似乎还不值得他尽心热身。
“方宸,别说我拿我爸欺负你。”柴绍轩恶狠狠地,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我出门从来不靠爹,只靠自己实力走到这里。”
方宸疑惑:“走到哪?进化入门是很难的事情吗?”
柴绍轩气得唾沫星子乱飞:“那当然!进化比例万中取一都说多了!”
方宸:“哦。”
柴绍轩被人附耳说了小话,片刻后,被告知方宸进化过程的某只柴士兵,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他憋了半天,咬牙切齿道:“呵,走了狗屎运而已。他以那种方式进化,精神图景肯定又不稳定又脆弱,根本承受不住电子的震荡。”
方宸百无聊赖地抬了抬指尖,一颗电子在他指尖旋转飞落,像是一颗听话的小宠物:“哦?”
柴绍轩气得厚嘴唇发颤:“就算你能勉强压住电子对精神和身体的破坏,也找不到愿意跟你这种废物结合的向导!除非那个人脑子有问题!”
方宸饶有兴趣地回看一眼温大向导:“哦~”
温凉:“……”
他喜欢看戏,不代表他喜欢中途被喊上台唱戏。
柴绍轩先被人鄙视再被人无视,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的身体素质不差,又肩宽体壮,看不起方宸那副瘦瘦高高的体格,于是攻击里便本能地戴上了轻蔑。他右脚猛地踏地,整个人向前飞速奔跑,他的拳头裹上了强烈的负电荷,带着一股强劲的风甩向方宸的侧脸,竟是不打算使任何巧劲儿,只以蛮力进攻。
方宸修长军装裤裹着的小腿肌肉瞬间紧绷,朝后轻巧蹁跹半步,像只灵动的豹。
柴绍轩的一记重拳落在地上,在彼此耳边炸出一声重响。
他再接再厉,猛地向前俯冲,双臂去擒拿方宸的双肩,一击得手。柴少爷手劲极大,捏着方宸看似瘦弱的肩骨,笑得得意:“方宸,你也就这点能耐了!看我不给你摔得妈都不认!”
说着,便扎了个马,大臂肌肉青筋绷起,可竟然没把那个看似瘦弱的人扛起来,更别说摔在地上了。
“嗯?”
柴绍轩喉咙间呆呆地飘出一个疑问词,又尝试了一次。后面那个人依旧沉得像一座山,怎么都撼不动。
“我说,你还要跟我肉搏?”
方宸的表情很古怪。
人怎么可以在同一条阴沟里翻同一条船?
“别废话,接招!”
柴绍轩刚放完狠话,臀部肌肉忽然颤了一下。
他记忆力着实惊人,但脑子不太灵光,像是记忆内存足够,计算动力不足的中央处理器。
“哦,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方宸笑眯眯又渗人的话语在柴绍轩身后响起,柴少爷猛地捂着屁股,正要扭身挣脱,可已经晚了。
“等...”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柴少爷经历过的噩梦情景再现,方宸噼啪作响的右手指尖轻易捏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抡抹布似的,把他在空中兜了一圈。柴绍轩眼前天地旋转,慢动作加速,后背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柴绍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上,还没从一瞬间的眩晕中回神,眼前出现了方宸那张欠揍的白狐狸脸。
方宸叹口气:“哥们儿,换个打法?我有点腻了。”
柴绍轩:“……”
在一旁观战的任钱终于松了一口气。
刘眠把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少湖,喝吗?”
任钱看他一眼,后退半步:“长官,别这么叫我,我改名了。”
刘眠:“说实话,这名字有点难听。”
任钱:“呵呵。”
刘眠:“不过跟我的名字倒是很押韵。”
任钱:“...好,我马上再改一个。”
刘眠被任钱铁青的脸色逗笑,这么久,他冷峻的眉眼第一次显现出放松的笑意来。
任钱不愿意继续看他,有些不自在地重新起了话头:“柴绍轩的第一名...”
刘眠敛了笑,淡淡道:“首长的儿子,有谁敢让他败?最多就是趁他不备,暗地打他几下泄愤而已。”
任钱:“那你还让方宸跟他...”
刘眠审视的视线扫过两人,手摩挲着姜色水壶,道:“入门试炼,方宸跟他对打,却没有抢在他前面出来,明显是懂得分寸,所以这次虽然是生死战,但方宸绝不会下杀手。而柴绍轩实力不行却心比天高,是该有人收拾收拾他。”
任钱鄙夷:“你果然还是喜欢借刀杀人,手不沾血。”
刘眠手顿了一下:“...你这么看我?”
任钱看他,满脸便秘的表情:“别在我面前摆出这样忍辱负重的委屈来。我看得多了,就恶心了。”
刘眠又笑着摇头,没说话。
任钱平复了心情,才继续问他:“我记得柴中将是你的直系上司。我以为柴绍轩去你们塔是定好的。”
刘眠没说话。
任钱不解:“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把他当祖宗供着,怎么反而让他出丑?你的仕途官运不全系在这尊大佛身上了?”
刘眠看着柴绍轩气急败坏的螳螂拳,扯唇轻笑:“官运?在他父亲上位的时候,我的官途就走到尽头了。”
任钱不耐烦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看来,你不是柴中将的人。”
刘眠淡淡道:“站错了队罢了。”
任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不像是会站错队的人,刘眠,你一贯很会墙头草。”
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任钱忽得琢磨过味儿来,心里又是一寒:“等会儿,你说,你早就知道方宸在试炼里?”
刘眠:“嗯。”
任钱倒吸一口冷气:“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把他带进五十三号的?”
刘眠看他,眼眸中的掌控欲望如一张网,而他用眼神默不作声地收紧网口。他唇角抿出一个笑,笑得如同暗夜里潜伏的一只毒蛇,鳞片映着阴寒月光,无端地让人浑身冷得打颤。
任钱咽了口唾沫,嗓音干哑:“你不仅算到我会把他带进五十三号,还特地把他从地磁风暴里救出来...”
刘眠却打断他:“我不是去救他。少湖,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亲自去。”
任钱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可瞬间便被戒备盖了过去。
他被刘眠这样的深情款款骗过无数次,可那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披的一层皮罢了。
任钱皱眉,退了半个身位,留了片刻喘息空间。
“你到底要什么?”
刘眠吐了两个字,干脆利落:“方宸。”
任钱:“为什么?他一个刚进化的哨兵有什么特殊的?”
刘眠又把视线投向方宸,见那人正用漆黑军靴踩着柴绍轩的肩,轻巧取得了全然压制的胜利。
“他没有经过辐射,却能自主进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虽然现在弱了点,但我不在乎等待。他的身手不错,心思也缜密。最重要的是,他有所求,否则也不会冒险越狱,还进入了入门资质测试。”刘眠又轻抚着水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伏在他耳侧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他。我只是在帮他达成心愿罢了,你怕什么?”
任钱厌恶地退了半步。
“刘眠,你害的人还不够多?我怎么可能相信你?”
刘眠见无法说服任钱,便也褪去了披着的那层深情外衣,眸光重又转淡。
“你信不信我,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任钱被一句话打得脸色青红交加。
他猛地站了起来,攥着拳发颤,然后强撑着行了一个军礼,大步走到场中间,抓着方宸的手臂就把他往外带。
“别打了,走。”
李尧善见任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他也赶忙搀起睡得天昏地暗的温凉,五十三号一行人正踉跄往外跑,耳畔却忽得响起了一阵阵盘旋着的尖锐哨声。
任钱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角落里喝水的刘眠,他两步冲了过去,距他半步站定,用发颤嘶哑的声音质问他:“巡察队来了,是你叫的。你该知道,落在巡察队手里的逃犯是什么样的下场。”
“是。”
“我要带他走,你拦不住。”
“确实。”刘眠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水壶,余光瞥着站在门口皱眉的方宸,用笃信的声音说道,“不过,我不认为方宸会眼睁睁看你替他受罚。”
“你!”
“你说得也对,我没必要非方宸不可。”刘眠朝着任钱略举水壶,像是举杯邀他共赏好戏,“那就让我考考他,看看他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棋子。”

第九章 打赌
远远地,一队身着深绿色立领军装的五人小队从越野车上下来。一群人踩着风沙,气势迫人,五人一字排开,像一张逐渐迫近的捕猎编织网。
“呦,好久不见啊,诸位长官。”
关听雨走在最前面,黑色及腰长发高束,不施粉黛,却难掩姣好面容。
她话语轻快温和,脚步也轻扬。
她单手撑着门口堆着的一摞障碍物,飒爽地一跃而入,身后的长发在风中轻扬,像是招展的猎猎旗帜。
“关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柴绍轩怔怔地看着她。
关听雨俯身,揉揉柴绍轩的脑袋,顺便重重地弹了个脑蹦,笑眯眯地问他。
“哦~这不是柴小少爷嘛。对了,在来的路上,正巧碰见开完会的柴中将。他嘱咐我过来问一句,你是聋了还是脑残。”
柴绍轩:“……”
“他说,唉,说什么来着...”关听雨葱白似的手指戳戳太阳穴,像是记不住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毫无感情地照本宣科,棒读道,“柴绍轩你这个完犊子的臭小子,老子让你去一号白塔了吗?!让你资质测试结束后直接到总塔来做个行政预备军,结果你非要下去自己找打!刘眠那条毒蛇是你能碰的吗?!连老子碰到那混蛋都要穿三层衣服,何况你这完球的臭小子!”
刘眠:“……”
关听雨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继续读:“还有,你连个从地下囚室里爬出来的臭虫都打不过,你个怂到瓜的完蛋玩意儿,出去别说是老子的儿子,太他爹的丢人了!”
方宸:“……”
无差别攻击。
无人幸免。
柴中将真虎,生气起来连自己都骂。
关听雨扯得喉咙痛,干脆把本子丢给手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奔向方宸,右手指尖缠着一条青色电蛇,高压电的噼啪声轻易击穿了空气,灼得在场众人侧脸微烫。
方宸连忙向后腾跃,可躲闪不及,肩膀还是被狠狠地击了一个深洞。
他左手捂着右肩的血洞,粘稠的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淌了出来。不仅是血肉*穿的疼,伤口处隐着电流残余,一阵阵地绞着方宸的精神图景,双重打击,让他几乎连站都费力。
两人的差距几乎是蚂蚁与高山,遥不可及,方宸在她面前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关听雨背着手微微弯腰,语气神态不见轻蔑,只是遗憾:“以你刚进化的水平来说,反应身手都很不错,我对你有点兴趣。可是,你不该越狱。犯了条例,我就是你的敌人。”
方宸轻咳一声,淡淡抬眼:“我同意,没话说。可我有不得不逃的理由,不好意思。”
“是啊,每个罪犯都有不得不说的苦衷。可谅解和理解不是我的工作,抓捕和维稳才是。你的苦衷,留给能倾听的人吧。”
关听雨明眸轻眯,皓白右手直接抓向方宸的后脑,希望一击将他击晕,直接把他带回哨兵监狱服刑。
方宸见她来势汹汹,再也不留手,拼尽全力侧头避过致命一击,蓦地拿出手里早就攥着的一小块铁磁体,朝着关听雨丢去。
忽然扭曲的磁场让关听雨的听觉视觉有一瞬的空白,仿佛被丢在紊乱的磁暴里迷失。
方宸不求致胜,只求她这一瞬的失神。
他右手凝了微弱的暗红电弧,以卵击石地朝着那道青色电弧撞去,又行云流水般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小刀,踩了两步上前,以一个迅猛的落势将刀锋插向她的腿关节。
他其实不喜欢杀人。
弄残就好。
就在在刀锋距离关听雨几厘米处,方宸的手腕忽得被牢牢握住。
功亏一篑。
“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你真的很聪明。”很快恢复意识的关听雨满脸惊叹,脸上的遗憾浓郁得要从漂亮的眼角眉梢溢出来,“可是,你是在逃囚犯,必须跟我走。”
“要是我能从你攻击下逃脱,你会放了我吗?”方宸真诚发问。
关听雨柳叶弯眉微微上扬。
被动到这种地步,居然还不肯放弃吗?
她好久没遇见这样对胃口的哨兵了。
“你知道,哨兵的等级跟电弧颜色有关,是吗?”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嗯,你和我差了几个等级,你不可能逃脱。现在,还要挑战我吗?”
“知道山在哪里,才有机会翻越过去,长官,您说对吗?”
关听雨甚至想赞叹一句‘很好’。
察觉到关听雨的手腕微松,方宸便慢悠悠地收回了进攻的架势,从跌坐的姿势站了起来,黑漆军靴向后踏了半步,狐狸眼眸轻弯,神情轻松,无畏无惧,只是肩头伤口逐渐晕出的血迹沾湿他的黑色衬衫,顺着袖口蔓延,染红了他的左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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