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裴曦的确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但他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多做，反而更加可怕，他从来都是善于布局的人，把局里的人玩得团团转的，而他只要做推倒多米诺骨牌的那只手，那些牌子就能顺着他的意思一路往前倒，甚至有些人还自认是被前一个牌子撞倒的，完全不知道前一个牌子为什么会突然倒下，所以裴曦懒，无聊，却又无所顾忌，动动蝴蝶翅膀就能引起一片飓风，江上阳要不是已经跟他绑定了，绝对要想办法能离他多远就多远，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玩死的感觉忒恐怖了。
“不要总是露出这种表情。”裴曦突然捏了捏江上阳的脸。
江上阳拎开他的手，“什么表情？”
裴曦想了想，“好像刚认识我似的。”
江上阳轻哼一声，“我的确每一秒都在刷新对你的认知。”尤其是你的凶残程度。
裴曦笑眯眯的，左边脸颊的酒窝都冒出来了，“那岂不是时时都有初恋心动的感觉？”
“……”江上阳面无表情地一戳他的酒窝，“哪来的初恋？”
“那就初婚？”
“初婚是什么鬼……”
“好吧，没有初婚，我们只会结一次婚，”裴曦眨眨眼睛，“可是，你是我的初恋啊～”
江上阳：“……”会心一击，简直秒杀。
裴曦在绵绵不绝对他家总裁先生说情话的时候，陈昆和黑堂里的人都是愁云惨淡的。
自从渡边家族和高桥家族大战开始之后，北7区和北3区的武器供应线被掐断了大半，黑堂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了，混地下世界的讲究实力为尊，在这个科技时代，人头数算什么，有没有超强火力才是真本事，黑堂其他方面的生意不怎么样，但是武器生意一向是玩得风生水起，卖了东家卖西家，东西家掐架他们再继续捞一把，这也是陈昆那个墙头草的性格喜欢做的生意，反正不管谁赢了，有需要就有市场，其他的不用愁。
可是被北7区和北3区这么一搞，元伍还在背后给陈昆捅刀子抢他的份额，黑堂的生意大幅度缩水，陈昆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头一段时间还能顾忌着两个人的私下合作所以压制住火气，但是眼见着时间滴答滴答过去了，北7区和北3区的供应线不见恢复，战火还越燎越旺，宣家一出事，他在阳光世界的好几个门面也被端了，骇浪组虽然也有损失，但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见他势弱，李鸿天和刘毅强也在暗搓搓打他的主意了，陈昆就沉不住气了，下面的人再跟骇浪组起了冲突，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大的他都不理，其实要不是顾忌着还有个裴曦虎视眈眈，他非得操起家伙跟元伍大干一场不可，他是习惯隐居幕后占便宜，只是老虎不发威，元伍就真的以为他陈昆是个没火气的怂货么？！
“陈爷，”有一天，黑堂的骨干之一忧心忡忡地找上了陈昆，开口就道：“我们的库存顶不住了，还有好几个单子的货没着落呢！”
陈昆抽了口烟，闷声问：“还差多少？”那骨干说了个数目，陈昆顿时骂娘，低咒了几句之后才道：“走，我们去鸿帮。”
“……啊？”那骨干傻眼了，“去、去鸿帮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开天窗，我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陈昆咬牙道：“李老头一向跟老鼠似的爱屯粮，他那边肯定有货，北3区和北7区拿不到，我们去跟他拿！”
那骨干咕噜咽了一口唾液，“陈爷你可得想好了，鸿帮不一定肯帮忙啊！”就算帮了忙，绝对也是狮子大开口啊！
陈昆顿了一瞬，还是道：“别屁话那么多，去了才知道。”
但是陈昆亲自带着人往鸿帮走了一趟，却连李鸿天都没见着，只有李鸿天预定的下一任继承人——他的左右手周武正笑呵呵地出门来迎接，嘴里说着“失礼失礼”，表情却是淡定得很，“真是不好意思啊，陈爷，李爷他这几天不舒服，鸿帮的事情我都代管着，他一直在屋里养着呢，没法儿出来吹风，陈爷你多担待着啊！”
担待个屁，前个儿还听说李鸿天把人家艾莉影后叫去一起谈天说地了，老不死的就不怕做个牡丹花下风流鬼么？！陈昆气得恨不得骂出来，但还真不能骂，只能坐下来和周武正扯皮，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拐到他想说的那个点上，但是周武正一句“李爷病了，我大事做不了主”就把他直接给噎回来了，陈昆险些没把面前的桌子给翻了，可是老狐狸教出来的也是小狐狸，李鸿天的子女没一个有出息的，唯独这个养子养得跟他亲生的似的，老奸巨猾得很，陈昆只擅长阴谋而不擅阳谋，三下两下就被周武正笑呵呵地送了出门，陈昆偏生憋着不能对这个后辈发火，几乎把血都憋出来了。
“我就说这李鸿天不肯帮忙，”旁边给他顺气的骨干苦了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哭丧着脸做什么，爷还没死呢！”陈昆骂了几句，才阴鸷了一张脸，寒声道：“他元伍不就是仗着我找不到人联手来和他杠上么，到了这种地步还怂什么，跟他干就是了，我讨不得裴曦的好处，他就真以为裴曦能放过他不成？！”
既然大家都没好下场，元伍也别想着独善其身保存实力！
黑堂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和骇浪组明着打起来了，这也是元伍始料未及的，他之所以一直这么逼着陈昆，其实是因为他知道上一次搜小提琴仓库是大乌龙，但是审判者的确运了一批武器来北9区，还是借着江家的码头卸货的那一批，只是不知道被裴曦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哪里去了，元伍本来想诱导黑堂去跟裴曦杠上，他正好旁观一下裴曦的实力究竟变化到了什么程度，却没料到陈昆对他信任的程度那么薄弱，元伍还没来得及诱导，陈昆就往鸿帮去了，李鸿天也不知道搞什么鬼，火上浇油，一下子就把陈昆给逼急了，这个一向藏在四大帮背后、只在当年裴家大乱的时候出过手的黑堂龙头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一下子就和骇浪组打起来了。
元伍偷鸡不成蚀把米，黄珲嬴见状也是心惊胆战的，他上次因为长冈建筑的事情刚被骇浪组从牢里捞出来不久，好生脱了一层皮，后来除夕火拼，他又代替元伍进去转了一圈，整个人都瘦了十几斤，这会儿瞧着黑堂发难，一副拼着伤筋动骨也要骇浪组大出血的架势，黄珲嬴的心里也颇有点无奈，他总不会倒霉到又要三进宫了吧？
元伍闭目沉思了许久，忽然问：“裴曦那边有什么动静？”
黄珲嬴简直想哭，黑堂都要打上门来了，您老人家还有心情关心您那老情人啊？但是吐槽归吐槽，该说的还是要说的，黄珲嬴没精打采地道：“没什么动静，还是成天不出门的，要是出门，最多就是跟着江总去一趟旭跃大厦。”人家的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您关心关心骇浪组好吗？
元伍却不是在关注裴曦这个人，他只是在想黑堂的事情会不会是裴曦动了手脚，因为这件事实在有点太过巧合了，但是陈昆的爆发是由于宣家以及三大帮的共同发力，再加上北联盟国的大形势出了问题，裴曦真的有能耐把整个北联盟国都掀翻了么？
元伍从不低估裴曦的实力，但他也不高估裴曦对麻烦这种东西的热爱程度，谁都知道裴大少爷素来只爱惹麻烦，不爱收拾麻烦，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阳光世界，他裴曦难道还有空来收拾他们吗？审判者说是介于地下世界和阳光世界，但是本质上还是地下世界附属的一部分，如果裴曦趁乱越闹越大，到时候阳光世界施压，审判者也不定能顶得住，难不成裴曦真的不怕审判者把他这个领头人推出去顶缸吗？审判者可是他最大的助力之一，他怎么舍得撒手？
元伍如是想，就这么成功地和真相错过了距离。
黑堂和骇浪组打起来了。
这个消息在地下世界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不过这两拨人马还算有点头脑，暂时没打到阳光世界来，而且有裴曦这只妖孽会盯着他们，所以江上阳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等到秦天劭的事情弄出了一点苗头，很快就能把人弄出来了，他就更安心了，随即就把重点放在了旭跃集团里，之前他是觉得还有两三年时间，不急，但是现在看来裴妖孽是准备大动干戈一击必中了，时间就变得迫在眉睫，他要赶紧把旭跃集团能收拢的资金和业务都收拢了，免得这无形风暴刮起来的时候损失太大，不好收拾，还好中心公园项目是上面的人集体批下来的，傻子才会拿一个战时堡垒——自己的后盾来下刀，故而有这个项目在，江氏企业虽然有点小问题，但是大方向上还是很安全的，当然，前提是裴妖孽不作妖——毕竟这个项目当初经了他的手，天知道他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这天，江上阳难得闲下来半天时间，便把之前亲戚朋友送的订婚礼物好生收拾了一番，本来这应该是早就弄了的，但是裴曦在订婚第二天就把他绑架去了南联盟国，然后就一直各种出事，忙到现在也腾出一点空来，潘戎已经帮他归拢了大部分了，剩下的都是交情比较好的熟人送的礼，要江上阳亲自看一眼才行。
看着看着，江上阳忽然在礼物堆里看到了一张不起眼的灰扑扑的记忆磁卡，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Satan在他订婚当天给他的，让他订婚仪式结束之后再看，不过被裴曦一搅和，他几乎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刚好今天收拾出来了，他就顺手拿过电子板，把记忆磁卡插了进去，至于会不会担心磁卡里头有什么病毒……呃，Satan身边那个黑客就是个大杀器，他要是想黑江上阳电子板里的机密，完全也用不上这么迂回的手段，所以江大总裁非常安心地点开了磁卡里的内容。
记忆磁卡里头也没装什么东西，就一个孤零零的视频躺在那里，名字还是乱码的，不知道是为了掩盖信息还是其主人随手乱打出来的，江上阳瞄了一眼视频信息，半个多小时，他不太清楚Satan把这个给他做什么，所以也没多想，直接就打开了。
视频页面一打开，看到的是一个餐厅模样的地方，摄像头的位置似乎很隐蔽，或者只是很多个镜头中的一个，只能把一小半地方拍到镜头里，能看得到古朴的壁画和餐桌凳子等，江上阳仔细看了两眼，觉得有点眼熟，就把画面定格起来看了看，然后就愣了——这个客厅……好像是江家大宅啊？
虽然布置和摆设不同，但是房屋的结构、装修风格之类的还是看得出来的，壁画旁边的一个酒柜也非常眼熟，和江家大宅现在餐厅里用的是同一个，只是桌脚没有他和裴曦小时候捣乱时撞掉的一角，难道说这是很多年前的江家大宅吗？
江上阳又按了播放键，视频的进度条继续前进，然后就看到有佣人过来布置餐桌，上菜，视频没有声音，只能看得到他们的动作，很快，一个女人走进了镜头之中，指挥着那些佣人干活，她的打扮非常雍容华贵，发髻高挽，长裙华丽，但是她整个人却是憔悴不堪，虽然她的相貌极为出色冶艳，但是仍然掩饰不住满脸的郁气和眼底的青黑，她就像是个活在笼中郁郁不得志的金丝雀，美丽却又死气沉沉，江上阳看着镜头里的女人，一下子傻住了——这是他妈，他亲妈，江徊昂的妻子，江家已经去世二十多年的主母。
江上阳完全没想到这个视频居然会和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江母有关系，再一联想到之前元伍信誓旦旦地说裴劲英害死了江母的事情，江上阳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耐下心来沉住气往下看，屏幕里，佣人已经上好了菜，江母挥退了他们，忽然站在餐桌前面定定地盯着桌面看了片刻，表情有些阴郁，江上阳想到那时候江母产后抑郁，但也不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下一秒江母的动作却让他惊了一惊——因为她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汤碗，然后拿出一瓶无色透明的液体倒了上去，均匀地抹开了！
桌子上有五副餐具，其中两副是小孩子的，由此可知这应该是江氏夫妇邀请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客人来做客，按照当时的情况，这位客人极有可能是裴劲英和裴曦父子，但是……江上阳傻傻地看着江母把无色液体抹在汤碗上，然后放在了主位的那个位置，除了一家之主江徊昂，还有谁会坐在那里呢？
果不其然，江徊昂和裴劲英很快就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镜头前，他们抱着的自然就是年幼的裴曦和江上阳了，目测那时候江上阳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裴曦也是一岁多的样子，调皮地去抓江上阳的襁褓，试图和他手握手，江徊昂柔和了一张脸，凑过去让裴曦抓着江上阳的手摇了摇，裴劲英也没有不耐烦，抱着裴曦站在那里看着江氏父子……那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醉，很难想象裴劲英也有这么柔软的时候。
两个奶爸站在一起的场面非常和谐温馨，倒显得江母这个正牌母亲格格不入，她阴沉地注视了他们片刻，在裴劲英察觉到之前迅速换上了一张有些淡然的笑容，招呼他们入座，在江上阳提心吊胆的注视中，江徊昂果然抱着江上阳坐在了主位上，然后江母开始亲手为他们舀汤，裴劲英和江徊昂似乎没有发现不对劲，还在相互说着话。
江母首先盛了裴劲英这个客人的汤，就在她要拿起江徊昂的汤碗时，几个月大的江上阳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朝着江母伸出手，江徊昂怎么哄都哄不住，只好让江母抱一抱，两夫妻都站了起来哄孩子，裴劲英似乎以为江上阳饿了，便去旁边亲自冲奶粉，被安置在儿童椅上的裴曦没人管了，似乎有点无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塑料碗晃了晃，然后又似乎觉得塑料碗不好玩，竟然爬到了桌子上，把江徊昂和江母的汤碗拖了过来，玩了一阵子，江母才惊觉不对，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又压抑住了，裴劲英这个时候已经冲好了奶粉回来，江母忙不迭把年幼的江上阳塞回给江徊昂，裴劲英也注意到了裴曦这个捣蛋鬼，赶紧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江母似乎是太紧张了，也没仔细看就把汤碗拿了回来继续舀汤，只有屏幕前的江上阳知道，那两个碗已经被一岁多的裴曦无意之中给调换了——江母用的，才是她做手脚的那个汤碗！
但是江母大概是心神不宁，盛好汤之后也没有重新确认，年幼的江上阳停止了哭闹，抱着奶瓶在喝奶，餐桌上的聚餐顺利地开始了，江上阳眼睁睁看着江母把那碗汤喝了下去……
不过江母并没有出什么事，喝完汤之后除了多看了江徊昂几眼之外，她还挺淡定地和他以及裴劲英边聊边吃，只不过裴劲英明显不太爱搭理她，江徊昂也和裴劲英交流的时间更多，江母坐在那里，犹如一个客人在作客江家，格格不入得不可思议。
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年幼版的江上阳吃饱了睡着了，江徊昂就站起身来，似乎要把他抱回到房间里，很快就消失在了镜头前，而江徊昂这个缓冲地带离开之后，裴劲英和江母之间的气氛更显尴尬和冷漠，突然，江母不知道对裴劲英说了什么，脸上露出得意又疯狂的笑容，裴劲英豁然站了起来，差点把坐在儿童椅上的裴曦带倒了，裴曦仰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裴劲英只是紧紧地盯着江母，那眼神冰冷得能杀人。
江母却不畏惧，只是笑，笑着笑着她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开始流出血来，脸色迅速泛出紫红，甚至隐隐约约开始转黑，江母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然后开始大声地咒骂着什么，隔着餐桌就端起桌子上的热汤往裴氏父子身上泼，表情冷酷的裴劲英却比她的动作更快，拔出抢来对准她的额门开了一枪，血花猛地崩开，溅在了屏幕上，江上阳惊得往后一仰，然后就看到屏幕一黑——视频播放完毕了。
江上阳完全愕然地盯着电子板，大概有十几分钟，整个人都是傻的，脑子转不动，人也僵住了，几乎连呼吸都不顺畅，等他发现快把自己憋死的时候，江上阳才猛地喘过气来，抖着手把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这次他看得更仔细更认真，甚至停住画面观察视频里每一个人的脸色和动作——光凭这些，他就能断定这个视频不是伪造的，很多习惯性动作并不是靠编就能编出来的。
但是这也赤裸裸地表明了江上阳的母亲的死亡真相——她想杀掉她的丈夫，最后却自食恶果，被裴劲英亲手击毙。
原来江母真的不是自杀的……
那么，凶手是谁？开枪的裴劲英还是调换了汤碗的仅仅一岁的裴曦？
其实江上阳也没想到和失忆的裴曦那时候的讨论居然成真了，江母的死居然真的是因为谋害江徊昂而死在裴家人手里，只是凶手并不能完全算是裴劲英，从江母毒发时的情况来看，即使裴劲英不开枪，那些毒也足够要了她的命……
江上阳默默地退出播放软件，然后把记忆磁卡抽了出来，比起凶手是谁，其实他更想知道江徊昂清不清楚江母是怎么死的，毕竟……江母是想在他的碗里下毒。
但是Satan是怎么拿到这个视频的，又是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江上阳细细斟酌片刻，倒是觉得Satan本人可能没想那么多，只是奔着让和他作对的裴曦“心碎”去的，如果江上阳对江母极有感情，或者对裴劲英的感情再浅一点，他和裴曦之间肯定会产生隔阂……
就在江上阳思考着要不要回去见江徊昂一面的时候，出门的裴曦回来了，一进门就粘着他不放，瞧了一眼满桌子的新婚礼物，裴曦挑眉，“怎么想起收拾这些了？”
裴曦本来以为江上阳就是无聊，但是没想到一听这话，江上阳忽然转过头来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怪在哪里，就是带着审视、难以理解等等之类的复杂的情绪，裴曦分辨出几种，但有无法和江上阳现在的心情对应上，他觉得有点茫然了，他家小太阳这是怎么了？
但是江上阳没有恢复如初，只是保持着那个模样，对他说：“裴少，问你一件事。”
“嗯？”裴曦做洗耳恭听状，“亲爱的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江上阳停顿了一瞬，才问：“你那天……到底是为什么要让杀手去找元伍的麻烦？”
裴曦心头一跳，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笑，不甚在意地道：“就是他给你发通讯，我觉得烦了，你知道的，我那几天都在找你的‘未婚夫’是谁，我以为他就是那个找死的。”
江上阳也没打断他，就这么平静地听完他的胡言乱语，然后道：“你是打算让我去问元伍吗？”
“问他做什么？”裴曦脸上的表情完美得没有瑕疵，“我现在还没想起他是哪根葱呢，你少沾花惹草的，不然我真的弄死他哦！”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底透出冰冷的杀意，显然是动真格的了。
江上阳却轻微皱了眉，问：“他威胁你了？”
裴曦嘴角一翘，明明并不明显，但是那股子张狂和轻蔑的意味却是渲染得彻彻底底，“亲爱的，你在开玩笑吗？元伍？威胁我？”他“嗬”了一声，眼睛都弯了起来，像是刀锋，冰冷地亲吻人的眼球。
江上阳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藐视世界万物的裴大少从来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所后悔或者惋惜，那么他这么隐瞒……又是为什么呢？
裴曦打量着他，似乎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扫视四周的时候却看到了他握在手里的记忆磁卡，随手便抽了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江上阳的动作当然比不得他快，一个没防备就被裴曦拿走了，不过他也没着急，轻微蹙了一下眉尖之后就道：“一个视频，你想看看吗？”
“视频？”裴曦若有所思地拿过了他的电子板，把记忆磁卡插进去，点开，打开里面唯一的视频看了起来，不过他显然是知道这是什么的，当看到里头餐厅的画面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当江母出现的镜头前时，他瞬间暴怒起来，抬手就想把电子板砸出去，但是江上阳一下子拦住了他，摇头道：“裴曦，别闹。”
裴曦顿了顿，脸上的怒气就跟吹胀了的气球一样慢慢消掉了，他看向江上阳，神色之中竟是隐隐带着几分委屈，“上阳，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江上阳一愣，然后平生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出来，“我为什么不能看？你打算瞒我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以瞒着你？”裴曦振振有词地道，“你不知道，就不会不高兴，也不会生我气了！”
江上阳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眉心多出一道细细的纹路，“可是，我现在很伤心。”
裴曦的气势顿时一萎，凑过来抱住他蹭了蹭，“不伤心哈，宝贝儿。”
“我是在伤心，”江上阳淡淡地道，“你居然瞒着我。”
裴曦眼睛一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赶紧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这么说，小太阳你不生我气？”
“生什么气？”江上阳不置可否地反问，“你是要我生已经去世了的裴伯伯的气，还是生一个一岁的小屁孩的气？”
裴曦闻言，双眼登时就亮了，靠过去咬咬他的嘴巴，含糊又暧昧地道：“以前是小屁孩，不过我现在不小了，哪里都不小……”
“……”江上阳顿时脸一黑，直接把裴曦踹下了沙发——这妖孽就是得寸进尺！
裴曦哀怨地从地毯上爬回来，好不容易才把他家小太阳哄回来，然后直接把那张记忆磁卡给掰断了，丢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他阴森森地道：“是哪个蠢货给你的？”看他不弄死那厮！
江上阳怎么会看不穿他的想法，凉凉地道：“Satan给的。”打吧打吧，你们俩祸害彼此就好了，打死一个算一个，打死俩地球就和平了。
裴曦眼皮子一跳，诡异地笑了，“Satan啊……”他眯起眼睛，“看来那位老朋友最近有点寂寞呢。”
这么说着，裴曦就自己溜达出去了，江上阳当做没看到，继续收拾桌子上的礼物，等他收拾完了，裴曦又倒回来了，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然后亲亲他，“小太阳，你真的不生气吗？”
江上阳挑起了眉头，“你瞒着我，只是怕我生你气？”难道不应该是怕他会因为江母的死难过什么的么？妖孽的思维果然一向都不正常。
裴曦啧了一声，“怎么说都是我弄死了你妈……”
江上阳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裴曦想了想，“七八岁的时候，也是从我老爸书房里翻出来的视频，好像是当时你妈因为产后抑郁所以精神不太正常，江叔叔就在家装了摄像头怕她做傻事，没想到最后把这个录下来了。”
江上阳沉默了片刻，才问：“那我爸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吧……”裴曦挠挠下巴，“他应该知道你妈想杀他，但他不知道我弄死了你妈，我爸跟他说是他自己弄死了你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