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伍听罢，眉头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有所触动，“所以你觉得我赢不过他？”
江上阳想了想，“不是我觉得，只是于情于理，你都在劣势。”
他说得倒是挺公正的，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就仿佛是一缕风，温温柔柔平平顺顺的，无论何时都不惹人厌烦，如果没有裴曦的存在，元伍甚至觉得他和江上阳的关系不会恶劣到这种程度，不一定做得了朋友，至少不会是敌人，元伍想，他恨透了裴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生活因为裴曦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他得到的得不到的都和裴曦有关，裴曦很骄傲，江上阳很骄傲，难道他元伍就不骄傲了么？他费尽心思想做人上人，他也做到了，可是他努力了那么多，拼命了那么多，最后人人还是觉得他没有踩着裴曦上位的话就没有他，所有人都因为他捅了裴曦一刀而在唾弃他，凭什么，他做了所有人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那些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甚至到了如今，他耗尽心血，江上阳对他的评价也不过是一句“你都在劣势”，他也不是毫无缘由这么问的，江上阳是唯一的一个既了解裴曦又了解元伍的人，他的评价也是最中肯的，元伍犹豫过无数次要不要问，事到如今他还是问出了口，最终得到的结局同样一刀子扎在了他的心窝里，痛得他都麻木了。
十几年过去了，他始终还是别人眼中挣扎困斗的元家五子，他穿着打扮再光鲜亮丽，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的新衣。
元伍的眼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悲哀，但又像是水分在空气里一样被风一吹就飞速地蒸发了，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而麻木，江上阳侧对着他，因为背光的原因所以看不见元伍的表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解于他在想什么的，今天的元伍很反常，也许是因为他即将与裴曦正面相对，也许是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江上阳总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还没细想他到底有哪里不同，就听到元伍问：“其实还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裴少结婚？”
江上阳心道你还是问了啊，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带着几分半开玩笑的意思道：“你不是猜过了么，钱，势力，随便猜，总会中的。”
元伍侧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了片刻，“我的确也想过你们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感情呢，他裴大少爷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感情吗？他真的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吗？”
江上阳不置可否，“这些问题你只能去问他了。”跟他这个“情敌”有什么好讨论的？
元伍近乎费解地道：“你们本来就没有新闻说的那样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在我的印象里，你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怎么好。”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他和裴妖孽的关系一般般……江上阳的眼皮子抽了一下，“大概吧。”
“所以为什么呢？”元伍似乎真的很想不明白，“我想过他会喜欢任何一个人，但是都没想到会是你，或者说……我有时候觉得他根本不会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江上阳沉默了片刻，“也许吧。”以前他也这么想过，但是现在……他想起裴曦执拗又深情地懒着他的那个眼神，很难违心地说那都是假的，如果这都不是真实的，那么裴曦的确没救了。
他连续两个问题给出来的都是“也许”“大概”这样的模糊的回应，元伍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你呢，你真的喜欢裴少？”
说到这里，江上阳倒是笑了笑，没什么炫耀或者是烦恼的意思，只是很平淡地陈述事实：“喜欢的。”
如果裴曦在这里，大概会得意地连尾巴都翘得高高的吧。
元伍确实听得满眼迷茫，“为什么呢，我一直以为你挺讨厌他的，这十一年里，我几乎没听你在公共场合提起过他。”
江上阳眼里泛出一分嗤笑，“让江家和裴家决裂的原因……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元伍面色并无变化，“成王败寇而已。”
江上阳将那抹嗤笑收了回来，淡淡地道：“对，我以前也不太喜欢裴曦，我们的交情都是死磕出来的，可是你什么时候见过跟着我的人打压裴曦，或者裴曦的人跑来打压我？这不是他们不敢得罪裴家和江家的问题，而是我们眼里，只有我们才可以打败对方，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也是必然的，如果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其实也不奇怪，不是吗？”
元伍缄默了好几分钟，才喃喃着道：“如果我说……我以前真的喜欢他，你信吗？”
江上阳一下子就愣住了。
时间往回倒转，警方那边通知裴曦去认尸的时候，打过来的通讯照旧是潘戎接的，他当时的脸色刷拉就白了一片，挂断通讯后风一样跑到裴曦面前，磕磕巴巴地把事情一说，裴曦却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潘戎发热的大脑登时就冷却了，他愣了一下，才唤道：“裴少？”
“嗯？”裴曦依旧盯着电子板上进进出出的各种讯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字。
潘戎有点着急地道：“裴少你……你不去认……认尸吗？”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吐字都显得极为艰难。
裴曦却是又平静又笃定地道：“认什么，那又不是他。”
潘戎被噎住，脑子清醒了一些，“可是警方说江少的通讯器在上面，而且……元伍的通讯器也在。”通讯器常常就是作为一个人的电子身份ID来使用的。
裴曦反问道：“通讯器？就一个？”
潘戎呆了一呆才想到裴曦问的是什么，猛地就反应过来了，“江少身上带着两个通讯器！”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是他的，那么就不可能只有一个通讯器在，毕竟要拿走的话肯定是江上阳常用的那个才藏着更多的机密，裴曦送江上阳的那个其实除了跟裴大BOSS通讯之外对于外人来说也就是贵重一点挡挡子弹，没有审判者的卫星操纵，那个通讯器比废铁也就好了那么一星半点而已。
潘戎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们家江大总裁从小到大都是幸运A+的人，比他们倒霉裴少要好多了，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哪怕幸运值耗尽了，还有裴大BOSS挡刀挡枪呢，事到如今，裴曦难道还会眼睁睁地看着江上阳出事吗？！
在这种专业问题上，潘戎对裴曦莫名地有信心，于是问道：“裴少，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江少？”
“快了……”裴曦在操作电子板的手指顿了一下，眼神幽深不可测，可惜从潘戎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呢喃：“快了，不着急，快了……”
就在这时，埃瑞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快，他的金色头发都显得十分凌乱，他扑到裴曦面前，大声道：“团长，找到江哥了！”
裴曦的动作一顿，“确定了？”
“是那个通讯器的信号，病毒干扰已经被排除，程序启动，显示江哥本人是在它的十米范围之类的，身体数据正常，没有明显外伤和内伤，但是视频和音频系统还是打不开，”埃瑞大概地说明了一些情况，然后立刻就道出了目前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信号源也锁定了，就在中心公园项目施工工地，误差范围一百米，那里只有一栋建筑！”
就在那栋建筑里，江上阳目前正在经历一股内心的天然交战。
那个什么，作为裴曦的现任未婚夫，裴曦的前情人跟他表明心意说自己曾经喜欢过他……呃，这种事情江上阳应该怎么评价比较好？
元伍放下一个大雷之后就被楼梯口那边的下属叫走了，留下江上阳一个人在原地一边想着怎么样解脱绳索一边纠结那个问题，内心那叫一个囧囧的，他还以为裴曦跟元伍的一战会是世纪对决呢，没想到还是感情纠葛啊……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是不是显得不太好？
也就十来分钟之后，元伍回来了，居高临下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江上阳，淡淡地道：“裴少找到你了。”
作为人质，江上阳十分乖巧地道：“哦。”
元伍看向窗外的夜空，语气淡漠，却又隐隐带出几分杀意，“江少你猜，我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
江上阳不想猜，直接问：“为什么？”
元伍似乎是笑了一声，但是风呼呼地刮，他的笑声湮灭在风中，听得不太真切，“这里是三十楼，我在每层楼上都布置了一些小东西，飞行器不能直接降落，人也不能从外墙爬进来……”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江上阳渐渐蹙起的眉头上，“听说裴少刚做完手术不到三个月，你说，他肯不肯为你爬上三十楼？”
江上阳才不想看到裴妖孽为他爬上三十楼来救他呢。
救人可以有无数种方法，依照裴大BOSS的逆天智商来看，他可以不亲自上阵都间接能把元伍引出去，江上阳又不是英雄救美脑残片里眼巴巴哭唧唧等着裴曦来救他的“美”，他也有很多办法来保住自己的性命，等到裴曦解决完一切麻烦再来接他，既然如此，裴曦又何必要浪费那场让江上阳心惊胆战收到七八张病危通知书的手术效果呢？三十层楼，对于腿脚正常的人来说都会灾难，更何况是刚做完脊椎神经手术的裴曦，他这半年都是复健期，萨纽尔医生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注意不能受害不能运动过度，不然的话将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裴曦的腿已经禁不住再一次的手术了。
江上阳不是多么伟大到可以牺牲自己拯救爱人的人，他是商人，他只是觉得这样并不等价，从元伍对江上阳的态度来看，除非他真的在被裴曦逼到绝路的时候开枪直接杀了江上阳，不然他也不会刻意去折辱对方，裴曦又何须自个儿傻兮兮地往上爬，爬到累个半死跑到三十楼来跟元伍对决，按照裴妖孽一贯的嚣张性格，不应该直接轰平这栋刚成型的大楼于万千战火中把江上阳接出去吗？
在生命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还要牺牲裴曦的一双腿，这么亏本不划算的生意，打死江上阳他都是不会做的，谁说拼掉性命拼掉一切的感情才叫做/爱情，那是傻不拉几的做法，江上阳不知道别的情侣怎么做的，但是在他这里，只有两个人都好好的，未来才会经营得下去，而且他们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江上阳觉得自己以后说不准免不了类似的麻烦，每次裴曦都妥协，这次是爬楼，下次又会是什么呢？
重点是，真的把裴曦的腿搞没了，谁来赔他一个活蹦乱跳的裴妖孽啊？！
江上阳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念头，统一想法都是觉得元伍真是想太多了，可是元伍看着他细微变化的表情，忽然道：“江少，你是不是觉得裴少不来才是最好的？”
江上阳当然不会承认，只是笑了笑，道：“他想做什么，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元伍居然也跟着笑了，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怪异，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平时笑得少还是因为其它的，总之看上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控制裴少的想法呢？”
江上阳心里一咯噔，因为他的觉得元伍好像是话里有话，单听没什么，可要配合上裴曦自己本身的病症……难道元伍真的那么神通广大，连裴曦的病历都已经弄到手了？！
元伍突然弯下腰伸出手，把地上那部属于江上阳的银白色通讯器拿了起来，然后用江上阳的虹膜解了锁，打开了录像功能，江上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眼看着元伍朝着他靠近，伸手把刚才亲手披上的外套拨开了，此时刚过四月清明，北联盟国9区的天气还在半冷不热中徘徊，江上阳穿着一件衬衫和一件不薄不厚的风衣出行，元伍把他披上的外套拉开之后，又扯开了那件风衣，江上阳惊觉不对劲，想躲，但是困住他的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他压根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元伍将他衬衫的纽扣解开了数颗，然后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倾身便吻了过来，江上阳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把头一侧，元伍的气息便落在了他的侧脸上，很快又离开了。
他一走开，江上阳立刻皱着眉头冷下脸来看向元伍，元伍正在通讯器上操作那个录好的视频，其实刚才元伍并没有亲上来，可是从通讯器摄像头拍摄的角度来说就不一样了，江上阳在今天晚上还是第一次用那么可怕的脸色对着元伍，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春暖花开人间有光，不笑的时候却有山峦一样的压力朝着元伍瞬间倾泻而下，压得人的肩膀都不由自主地一沉，元伍却毫无所察似的对他勾了勾嘴角，然后按下了通讯器上面的发送键，他慢声道：“江少，别急，我陪你慢慢等。”
江上阳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这是什么意思，元伍？”
这个人人称道的优雅贵公子连一句撑场面的“元先生”都不喊了，可见他此时此刻的情绪有多不好，元伍看着他这个模样，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眼神幽深，藏着不知名的意味，“我说过了，你了解裴少，我也了解他，他什么都不在意，可是他在意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元伍的话音未落，一辆又一辆飞行器就出现在了中心塔施工现场上空，将这个建筑胚子围得严严实实，探照灯打了下来，将整片地区照亮得宛如白昼，如果站在窗边，还能看到一排排的改装过的车辆飞驰而来，尽数围拢中心塔停了下来，全副武装的佣兵们跳下车举起枪，和建筑胚子下方的人马对峙起来，形势严峻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江上阳落在元伍手里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显示着有通讯接入，元伍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以及“裴妖孽”的备注，眉头动了动，并不出意外。
元伍按了外放，裴曦冷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元伍，你在找死吗？”
元伍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先和江上阳说话，只是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几分嘲讽几分疯狂，“裴少，我不找死，你就会放过我吗？”
裴曦的语气更加阴沉，“你可以死得更体面一些。”
“对我来说，死在你手里就已经够不体面的了，”江上阳和元伍面对面，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比夜色更深重的情绪，复杂难辨，但是压抑又躁动，像是被囚禁的困兽即将脱笼而出，“你说到了如今，我不管怎么样都要死，你猜我拖谁垫背最好？”
裴曦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嗬”了一声，那冷嘲声几乎像是深渊深处的寒风往上刮出来的，刮得人心头颤颤，汗毛倒竖，“要我猜的话……你难道不想拉着我一起下地狱吗？”
元伍再次笑了出来，极为讽刺地道：“如果是下地狱，裴少你才是那个拉我下去的常客。”
裴曦沉默了几分钟，外放的音质很好，江上阳都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裴曦现在的心情的极度不好，江上阳的小心脏简直都要跟着他的呼吸频率开始一惊一乍了，不得不出声道：“裴少，冷静点，我没事。”
元伍看了江上阳一眼，并没有做出阻止的动作，反倒是裴曦那边听了，立刻就转换了语气，温柔地道：“闭嘴，宝贝儿，别惹我生气。”
他说得那么柔情小意，可是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让江上阳的后脑勺都麻了一下……这只妖孽绝对会秋后算账的，可问题是，他被裴妖孽的老情人绑架了，最后还要怪他咯？！
裴曦很生气，江上阳也生气了，元伍居然非常贴心地给他们留了时间互动，也不在意他们对话时的语气太差，等他们都不说话了，元伍才收敛了刚才那些狂傲嘲讽的笑容，冷而淡淡地道：“裴少，别让你的人去碰外墙吧，我会和你的宝贝儿一起被炸飞的，我保证，七零八落，你拼都拼不回来。”
裴曦原本温柔的语气瞬间再度冰冷下来，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别动他，你会后悔的。”
他说得那么笃定，笃定到看似已经毫无顾忌的元伍的眼神都闪了闪，然后道：“行，我不动他……只要你亲自来把他带走。”他看向窗外，成片的飞行器在虎视眈眈，可是他们谁也没敢直接从大大洞开的窗户上冲进来，如果眼神好的人就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像是大网一样笼罩在整个建筑模型胚子的淡青色细线光束到处都是，因为浅淡而几乎和夜色融在一起，但只要知道这些淡青色细线光束被触碰后的后果……就没有人敢轻视它。
裴曦连仔细考虑一分钟都没有，直接就道：“几楼。”
元伍又笑了，这次是成竹在胸的笑，他看着江上阳豁然变色的脸，近乎恶意地低语道：“三十楼，你一个人上来，我和江少在这里等你……”他的手停留在挂机键上，“不见不散。”
通讯“咔哒”一声被挂断，中心塔建筑胚子楼下，裴曦脸色阴沉地把通讯器往车窗玻璃上一丢，潘戎赶紧接住，心里很明白他家少爷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立刻就道：“裴少，我陪你上去，我在二十八楼等你，你一个人上到三十楼应该不要紧吧？”
“恐怕会有点问题，”埃瑞钻进车子里来，一贯爱笑的脸上尽是一片严肃，“整个中心塔工地内部都设置了电磁干扰，除了二十九楼以上的，剩下的全都不能用电动设备。”
在前排副驾驶座的辛宓一愣，“意思就是不能用轮椅？”轮椅的自动操作功能爬楼梯当然没问题，可是有电磁干扰，那东西直接就变成只能在平地上动一动的废铁了！
潘戎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那我背你上去吧，裴少。”
裴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直到潘戎说完了，他才漫不经心一般地道：“不用了，”他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摩挲了几下，“元伍说了，我要自己上去。”
埃瑞惊叫：“可是团长你的腿……！”
裴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有分寸。”
潘戎和辛宓对视一眼，均是欲哭无泪——你什么时候有过分寸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打多
中心塔建筑胚子第三十楼，江上阳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做人质，元伍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随着夜色越来越深，烟草燃烧产生的白色烟雾也被吹散，偌大一层楼里并没有很浓重的烟味，元伍把又一根烟蒂在地上压灭，然后丢在成堆的烟头里，再拿起烟盒的时候就发现里面只剩下一根烟了，他干咳了几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被烟雾熏过的沙哑感，略长的碎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一些过于刚硬的轮廓，加上夜幕的遮掩，依稀又能看得出很多年前的影子了，但也仅仅是影子而已。
江上阳身上刚才被元伍解开的扣子又被他原封不动地全部系回去了，算是对江上阳本人的尊重，但是元伍用这种方式来威胁裴曦，居然还威胁成功了，江上阳也是觉得满肚子都是火但又不知道生谁的气好，你说骂元伍吧，人家本来就是绑匪，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是敬业，你说骂裴大BOSS吧，人家那是来拯救他的，他作为被拯救者，怎么样骂人都怪怪的，难道还能说裴曦不来救他他就谢天谢地吗？不好意思，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感动……
江上阳那是又觉得生气又觉得憋屈，但又觉得生气憋屈都是没必要的，他就是个路人，看着他们打生打死就好了，情绪太复杂，江大总裁干脆就直接面瘫了，心里算了算时间，如果某只妖孽真的自个儿往上爬的话……应该也爬到二十楼了吧？
江上阳心不在焉地想着，沉默了许久的元伍忽然转过头来，声音里还残留着抽烟过度的嘶哑的痕迹，声线却很平稳，并不因为略显长久的等待而变得焦灼不安，他甚至有可能在这样的等待中已经将自己的耐心磨到了最静谧的程度上了，他说：“江少，如果我杀了他，你会怎么做？”
江上阳闻言，抬眸看向他，清晰地看到他冷酷如刀的侧面轮廓，顿了几秒钟后，答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你自己说过的，他会带着你一起下地狱。”裴曦当然会死，今天有可能，未来也有可能，可是他想怎么死想死得怎么样，江上阳都相信那是他自己玩得转的，哪怕是玩脱了，他也能在这样的基础上干掉他想干掉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哪怕是江上阳也没有多少可以发挥的余地。
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元伍的嘴角勾了勾，像是讽刺也像是自嘲，江上阳情不自禁地在想元伍非得把裴曦叫到这里来的原因是什么，陷阱吗？这是肯定的，按照元伍的说法，江上阳和师之盛直接把地基全部推翻了重建，可他又给整栋楼安装了炸弹，看来这个中心公园项目真是多灾多难，刚起来的中心塔胚子也马上又要面临二次重建了，但是元伍真的想把他们和裴曦一起炸死在这里？不，他看得出来元伍还没有那么绝望，他还想再挣扎一把，那么他是想趁着裴曦爬了三十楼之后体力不支的时候干掉他？
想到这里，江上阳都差点儿哑然失笑，暗叹自己想得太天真也太简单粗暴，但是除此之外，他的确是没有搞清楚元伍玩这一出的用意在哪里，而且裴曦的失忆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呢，对于裴曦来说元伍就是个烦透了还老“缠着”江上阳的前情人现情敌而已，什么样的言语攻击也攻击不到裴曦的那张钢铁脸皮，江上阳被绑架了那么久，反复地想了很多遍，始终还是觉得元伍突然跑来绑架他这点有点奇怪，因为元伍跟裴曦说过裴劲英的扳指里有一个秘密，当时的裴曦都已经决定要和他见一面做个了断了，为什么元伍还要多此一举呢？就为了惹怒裴曦吗？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江上阳觉得元伍的作死能力其实也不比裴曦差，难怪当年年纪还小就勾勾搭搭那么久，所谓什么样的锅就配什么样的盖！
江上阳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没多久，一个骇浪组的马仔突然从楼梯口那边走过来，低声对元伍道：“元先生，裴少已经过了二十七楼，马上就上来了。”
元伍还未有反应，江上阳就已经听得眉头皱了起来——那只妖孽……真的就这么走上来了？
元伍倒是不怎么意外，听罢之后便道：“上来就上来了，你们和裴少练练手吧。”
那个马仔的表情轻微变了一下，介于一种有些畏惧又有些跃跃欲试的情绪，大概也是久闻了鼎鼎大名的裴少以及Wuotan的名号的，不过没有见过裴曦本人之前，初生牛犊总会觉得传言中太过离谱的人都是被捧起来的，“我们……真的要和裴少打？”
元伍淡淡地道：“一个瘸子而已，你们打不赢？”
江上阳听到他们前面的对话还没什么，反正谁跟裴曦打都不会讨到好处的，哪怕是他已经疑似爬了三十层楼，但是听到元伍这句话的时候就离奇愤怒了——瘸子？他一个断了腿的都能比你们所有人都嚣张，你们哪个比得上他有范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