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阳对他抓重点的技能都无力了，没好气道：“还不是连你都请了！”又不是他一个人去！
裴曦立刻对他表忠心：“宝贝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看上那个什么小小姐的～！”
“……”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江上阳都绝望了，痛苦地呻吟道：“裴少，你能不能稍微关注一下事情的本质？”
裴曦奇道：“事情的本质不就是李鸿天觊觎我和你的年轻帅气吗？”
江上阳：“……”好像好有道理的样子……有个毛线的道理啊，摔！
眼看着就要把小太阳给惹毛了，裴曦这才悠悠然地把歪到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掰回来：“好吧，其实我想知道李鸿天哪里搞出来一个小女儿，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不是早就成年了么，啧啧啧，听说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除了争家产之外就没别的出息了，鸿帮的下一代龙头不是都定给李鸿天的副手周武正了么？”说是副手，其实也相当于养子，跟审判者的埃瑞差不多的地位，只不过埃瑞还得给裴曦打工，周武正倒是被众望所归将来接手四大帮之一的鸿帮了，李鸿天虽说才七十多，命还长得很，不过也不可能真的在鸿帮的位置上待到老死，做个太上皇也不是不可以，据说连李鸿天的儿女们都不介意让他接手鸿帮做牛做马，前提是把他们应得的钱要捞到手里。
“我也是刚听说的，”江上阳回想了一下关于那位鸿帮小小姐的资料，跟裴曦说了个大概内容：“听说是李鸿天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在南联盟国留学多年，现在刚好满了十八岁，准备回北9区来考大学，以后都要在这边常住的，算是被正式接回来了，就先给我们做个介绍了。”官方言辞说得有情有理，实际上就是接回一个私生女回来网罗合适的利益吧，反正地下世界不讲究出身，是不是私生的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真正拿到手里的权财钱势和人脉关系才是硬道理。
“那走一趟也没什么的，”裴曦听了，倒是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的，去看看李鸿天那个老家伙玩什么把戏也好，“我和你的戒指都带着呢，难道那鸿帮小小姐还敢硬着蹭过来？”敢来招惹他家小太阳的话就弄死她！
江上阳不知道他脑子里转悠着各种血腥念头，但也知道他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无语地道：“裴大少，你是不是忘了明天白天要干什么了？”
“白天？”裴曦想了想，没想到，“要干什么？”
“……就知道你忘了，”江上阳觉得自己简直为裴妖孽操碎了心，连江家他都没这么操心过，“明天你要去齐老那边做第三次针灸，齐老让你好好休息吃饱点过去的，想起了没有？”
哦，养肥待宰的那件事……裴曦撇撇嘴，“想起来了。”
“听齐老的意思，可能明天的针灸会做得比较辛苦，”江上阳不由得皱了眉头，“最后一次针灸不知道会弄多久，也不知道弄完之后还有没有精力折腾，你晚上怎么去赴宴？”
“那就晚上再说呗，”裴曦倒是一点儿都体会不到一丝紧张的心情，“有精力就去，没精力你就陪我回来睡觉～”
李鸿天的鸽子是能那么随便放的么？江上阳可没有这只妖孽那么任性，无奈地道：“没有下次了，裴少你让阿戎帮你记一下行程表，你自己看着点。”以前的潘戎肯定也会帮他记的，只不过裴曦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按着计划走，久而久之，连潘戎都没把行程安排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裴曦说去哪儿了他再来安排。
“哦，知道了，”裴曦按惯例应了，只不过会不会照着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江上阳心道回头得直接跟潘戎说一声……然后就听到裴曦很期待道：“小太阳你还不下班么～？”
江上阳：“……”得了，他又要恢复被大型膏药黏在身上的生活了。
等江上阳下班回到裴曦的家，果然被这只妖孽缠着不放，但是吃饭的时候江上阳注意到平时第一个等着开饭的辛宓居然没有上桌，而裴曦和潘戎似乎都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辛医生呢？”江上阳不解地问了一句。
裴曦不甚在意地道：“在吃药呢。”
“……”好端端的吃什么药？江上阳才不听裴曦的胡说八道，转头看向正在盛汤的潘戎，“阿戎？”
“嗯？找辛医生吗？”潘戎把汤碗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一脸认真地道：“他在疗伤呢。”
“……”江上阳的嘴角抽了抽，不就是两天没见么，怎么连潘戎都被裴曦带得神神叨叨的了？
等潘戎去厨房里把剩下的菜端出来的间隙，江上阳抓着裴曦严刑逼供，“快说，你把辛宓怎么了？”在他不在的时候，裴妖孽难道把他自己的心理医生给干掉了？或者打得半死不活了？
裴曦一脸的浑不在意，“阿戎不是说了么，他在疗伤啊，玻璃心碎了，估计在粘着呢。”
“……”江上阳特别想把裴曦的玻璃心也给敲碎了，不过这厮估计没玻璃心，只有金刚钻心，谁去敲都会把自己磕死的那种，“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啊，”裴曦露出一脸的无辜，好像真的天真无邪似的，“我就是跟阿戎说了几句话，他就跑进房间里半天没出来。”
江上阳无语地问：“你说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恐怖的话题才能把一个心理学界有名的心理医生都给弄得玻璃心碎裂了？
裴曦仰着脸回忆了片刻，道：“我就是问了阿戎一句，他对他的相亲对象有什么看法而已。”
“……相亲对象？”江上阳这下连眼皮子都抽了抽，“你还真的把佩流饮他们介绍给阿戎了啊……”
裴曦微笑，“那几个小子还不错，不是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难道流给辛宓这亩田就算是流给了外人吗？江上阳无语，“然后呢？”
裴曦耸了耸肩，“然后阿戎说随便我安排他什么时候结婚，再然后辛宓就跑掉了。”
江上阳：“……”结婚？什么鬼？！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补药
等到六号早上，裴曦和江上阳再一次早早起床洗漱，准备待会儿去齐老那边做手术前的最后一次针灸，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按理来说这三次针灸就能降低一半的风险，江上阳对齐老的医术还是挺有信心的，裴曦倒是百无聊赖，一副不太有所谓的模样，弄得江上阳特别想抽他。
因为齐老交代裴曦要吃饱点，所以江上阳还特意把闹钟比上一次调早了半个小时，然后把裴曦挖起来让他赶紧吃，免得吃太饱没消化好就上诊疗台了，潘戎气得比他们两个还更早，等到裴曦和江上阳洗漱出来，饭厅的桌子上都已经摆满了各式早餐，一锅鲜香的鱼片粥，一碟凉拌青瓜，一碟虾饺，几笼子小笼包，一碟枣泥糕，还有牛奶和西式的三明治，充分又贴心地照顾每个人的口味，话说回来，潘戎的厨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连江上阳都忍不住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粥。
吃到一半的时候，辛宓像是幽魂一样飘出来，潘戎看到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辛宓是懒床专业户，没什么事要做的时候就没有试过在十点前爬起来过，今个儿也没说要他陪着裴曦一起去齐老那边，怎么起得那么早？可是等看清楚辛宓脸上的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潘戎大吃一惊：“辛医生，你昨晚没有睡觉吗？”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的辛宓登时幽怨地看向他，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负心薄幸的情郎似的，“小戎戎你自己说我为什么睡不着……”
“……”潘戎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难道是疗伤了一晚上没睡觉？辛医生肯定是在某次相亲的时候受了重创吧，这么一想还挺可怜的，没想到这么帅气的辛医生也会被拒绝，那还是不要揭他伤疤比较好……
辛宓：“……=血=！”
潘戎这厢自认自己贴心无比，辛宓却被他气得几乎呕出一口血来，气哼哼地径自就端走了两笼小笼包，又跟幽魂似的游回房间去了，留下一个潘戎纠结地想着拿什么来安慰这位心灵受伤的心理医生，江上阳就着枣泥糕津津有味地围观完了全过程，忽然发现即使裴曦不做点天怒人怨的事情，潘戎也能在无意中把辛宓气个半死——天然呆这种属性天生就是拿来克心眼多的人！
吃完早餐消了一下食之后，正好七点半，江上阳就推着裴曦出门了，潘戎有点忧心忡忡地想跟着去，但是裴曦没让他跟着，有个司机已经很碍眼了，还是别来那么多人打扰他和他家小太阳的二人世界了——没错，裴大BOSS就是这么冷酷无情这么无理取闹。
在路上，江上阳跟裴曦说了一下明天——也就是七号早上的中心公园项目启动仪式的事情，这个仪式一弄好就可以开工了，免得拖到农历年后又要等到农历二月份才有好日子，北联盟国9区这边有一个老习俗就是就是农历正月不能动土开工，小打小闹的倒是没什么所谓，就是这些大型工程比较讲究这个，开工总要图个好意头，江上阳虽然不信，但是考虑到工期问题，还是赶在年前先把这个仪式弄完了再说，到时什么时候开工也有回旋的余地了——而且中心公园项目在招标期间就搞出了一堆风风雨雨，要是不谨慎点，肯定有什么牛鬼蛇神凭着这个子虚乌有的东西来给他们捣乱，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事事都做完美一点，不落人口实。
“埃瑞的意思是让你代表光颐材料来签约，他就不出面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光颐的CEO。”江上阳心道裴妖孽这个BOSS未免也做得太轻松了，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居然还要他这个外人来转达，明显就是天天在偷懒！
裴曦首先问了一个重点：“旭跃那边是你来签字？”
江上阳顿时理解他的意思了，无奈地道：“是的，毕竟那么大一个项目的合作，旭跃这边还是要给你们面子的，”顿了顿，又补充：“同时还有好几家企业一起签。”意思就是别想他们两个人单独同框。
裴曦倒是不在意，反正只要他家小太阳在场就行了，欣然道：“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
江上阳赶紧提醒他，“后续还有新闻发布会，你记得收敛点。”
裴曦的眼睛咕噜一转，“收敛？那怎么样才算是放肆一点？”他的手搭在了江上阳的腰上，无比流氓地摸了摸，还给他飞了个媚眼，“这样够放肆吗？”说着的同时，他又飞速地在江上阳的嘴角结结实实亲了一下，还咬了一口试了试弹性，愉悦地道：“这样呢？”
“……”江上阳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了使劲占他便宜的裴曦肚子上，没砸中，很好，另一只手补上！
“……”司机默默地看着后视镜里捂着嘴角一脸哀怨的团长大人，默默地给自己按了一双钛合金狗眼——太闪了，要瞎了。
到了齐老的家里，齐老照旧在屋子里带着一堆金光闪闪的金针在等着他们，在确定裴曦这几天有吃好喝好休息好之后，齐老直接端来了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让裴曦直接把它喝下去，裴曦瞪着这碗不明物体足足一分钟都没有动弹，活像是看到什么能要命的东西似的，江上阳干脆先拿了起来闻了闻，然后就囧了——这重重的人参、何首乌、冬虫夏草之类的补药的味道太重了，真的不是拿来吊命的吗？
跟齐老咨询了一下，确定这只是补药之后江上阳就先喝了一口，裴曦眼疾手快地把碗抢了过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吐出来，皱眉道：“乱喝药做什么？”
但江上阳已经把那口中药喝下去，被那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弄得啧了一声，肚子里暖烘烘的，在大冬天里暖得都有点热了，真怀疑把一大碗喝完之后五脏六腑会不会都烧起来了……江上阳觉得自己真是拿罪来受，见裴曦皱眉，便甩开他的手睨着他不说话，脸上表情就一个意思——你不是多疑么，怕齐老下毒么，我都喝了，你还不赶紧喝？
裴曦撇了撇嘴，瞄了笑呵呵的齐老一眼，又看了看那不知道加了多少药材的黑漆漆药汤，还是捏着鼻子把它咕噜咕噜全喝光了，喝完了之后，江上阳眼疾手快地给他递了一杯水，避免他心情一个不好就发作，裴曦轻飘飘地看着他，接过水漱口，没说什么。
片刻后，齐老给裴曦把了一会儿脉，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说如何如何，直接就把碗收走了，示意裴曦像是之前那两次一样脱了衣服在床榻上趴着，等他半个小时后回来帮他做针灸，末了，还交代了一句让裴曦别喝太热的水。
江上阳本来还有点不明所以，等到过了十来分钟，裴曦身上明明只剩下下半身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却突然开始浑身汗如雨下了，整个人的皮肤变得滚烫起来，眼睛发红，连呼吸都是灼热无比的，像是发烧了一样，别说喝热水，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了还嫌热，嘟哝着要江上阳把暖气改成冷气，苍白的皮肤泛起了一层艳若桃李的红，看起来美得格外惊心动魄，不过江上阳可没空欣赏这种美，急忙检查裴曦的身体怎么了，可是似乎并不是发烧，裴曦浑身都很烫，但是他自己整个人都挺精神的——而且谁家发烧是几分钟时间里突然发作的？
“好像是那补药的问题，”裴曦若有所思地道，“全都是大补的东西……”正常人的话估计都得气血充沛到爆炸了……
“……齐老这是要做什么？”江上阳把湿毛巾扑到裴曦脸上，若有所思，“难道今天的针灸很凶险？”刚才那一大碗药的价值算起来起码得六位数，而且有些药材估计就算有钱也都弄不到的，真正有价无市的东西，齐老对裴曦的病也算是下了血本了，毕竟要让齐老出手那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的诊疗费啊。
等到半个小时后，药效也充分发作了，裴曦整个人都烫得有点不正常了，江上阳用通讯器附带的基础医疗功能检测了一下裴曦的体温和心跳，体温接近四十摄氏度，心跳超过每分钟一百二十下，这数据有点要命，裴曦还一脸深思地说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他十一年前跳进海里和鲨鱼搏斗完的感觉……还能是什么感觉，可不就是要进鬼门关的感觉吗？！
江上阳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转眼就想去找齐老来看看这药是不是有点不妥当了，齐老这才慢悠悠地晃荡过来，瞧了两眼，老神在在地安抚道：“没事，只是药效有点猛而已，是要配合待会儿的针灸的，弄完他就没事了。”
“……麻烦齐老了。”江上阳松了一口气，这裴妖孽已经够折腾人了，要是再烧傻了……唔，怎么突然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又给出了一身汗的裴曦擦了个身之后，齐老就开始下针了，先从脖子开始，一针一针地往下扎，每一针都要聚精会神，免得扎错了穴位，裴曦的长发被高高地盘起在头顶上，整个人趴在那里，脊背绷紧，青色的血管都爆了出来……咦？血管？江上阳定睛一看，发现齐老才下了第七针，离全部针数还差得远呢，但是裴曦似乎已经忍耐得不行了，脖子上手臂上的青色脉络一根一根地凸了起来，江上阳急忙按住他的胳膊，捏了捏，“裴少，放松一点。”
“不是我不肯放松……”裴曦咬牙切齿地道，“是这针扎得……真TM的疼……”
闻言，江上阳一下子愣住了，能让痛觉比寻常人要迟钝多了的裴曦喊疼，那该是一种怎么样极端的疼痛？
齐老瞧了这两个年轻人一眼，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施施然地道：“这最后一次下针是最凶险的，自然也是最痛的，十年前我给一个病人做过，铁骨铮铮一个汉子，活生生的就在病床上痛晕过去……所以我就想着拿药吊着小裴的神智，要是他不小心晕过去了，这针灸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
“……”要不是齐老手上还拿着针，裴曦真想起身掐死这个为老不尊的，他深深地觉得这个一脸面善、据他家小太阳说是个活菩萨的老头子绝对是一肚子的坏水，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就不能先通知他一声吗？又是让他吃饱点又是让他喝补药，废话了一堆，就是没有一句是重点！
江上阳听了也觉得有点囧囧有神，“这么痛啊……”他犹豫着道：“裴曦你行么？后面还有一百多针呢……”
裴曦几乎把自己的一口好牙都给咬碎了，恨恨地道：“行，怎么不行？”在他家小太阳面前能说“不行”这两个字么？！
齐老一副很好心的口气：“不行的话，刚才那汤药我还在炉子上温着呢，随时能让小裴你喝一点提提神。”
江上阳：“……”真拿补药来当薄荷糖用啊？
裴曦的眼皮子使劲抽搐了一下，“不用了，你老人家继续扎吧。”鲨鱼的肚子都游出来了，他就不信他扎个针还顶不过去！
就是……太TM的要命的痛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中医了……——这是扎针扎到一半再度觉得非常想爬起来勒死旁边这个白发老头子的裴BOSS的心理活动。
江上阳看到裴曦的脸从刚才热气蒸腾的红刷拉刷拉的就变成了惨白一片，配合着那阴郁英俊的眉眼，还真的特别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江上阳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脊梁也有点瘆得慌，这针要是再粗一点，估计这只妖孽都要扎得浑身都成筛子了……
江上阳默默地把插着吸管的温水递到了裴曦嘴边，道：“裴少你多喝点。”身上这一身白毛汗估计都有一斤重了，真可怜，就是看着这妖孽这么受罪……心里有点暗爽怎么办？
裴曦真的很久没体会过这种从骨头里泛到了皮肤上甚至连头发丝都有感觉的痛楚了，毕竟以前他就算是身上被划一刀裂出个几十公分长的大口子都是眼也不眨的，痛觉还没有从神经末梢被感应器官接收，就已经在半路上不明所以地失踪了，旁人问他痛不痛，他还真的没什么感觉。
上次这么痛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十一年前两只脚中枪从集装箱上摔下去的那一刻吧？裴曦觉得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一开始是很痛很痛，痛久了就觉得有些习惯了，反倒是生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扎根在心底的壤土上，飞快地生根发芽，露出了一点儿小苗头，挠得他的心口有点痒，裴曦不好说那是什么感觉，如果是文艺青年或者是矫情一点的人，大概就会说——那是一种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感受吧。
七情六欲五感，人总归就是有了这些才能被称作是人，若是没有，大抵就只能被叫做是野兽了。
等到齐老扎完了最后一根针的时候，裴曦才整个人脱力一般地松懈了下来，其实身体还是很痛，骨头绞着血肉，神经撞着大脑，奔腾的血液在血管里哒哒哒地毫不止休地流窜，像是随时要撑破他的皮肉冲出来似的，可是裴曦没有搭理那些异样疼痛的感觉，闭着眼靠在枕头上，呼吸比平时沉重了许多，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受了伤的兽类。
“裴少不会是真的晕过去了吧？”有人拿着毛巾轻轻地来给他的额头擦拭，这个声音是江上阳的，他的吐字总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个字节都很清晰且动人，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一种格外引人瞩目的从容和优雅，乍一听还有些袖手旁观的风轻云淡，似乎无论何时都没人能够改变他的这种淡定的姿态似的，可是裴曦却能听出他的嗓音之下隐晦的别扭的担心——他家小太阳总是那么口是心非，唉，他都习惯了。
“只是休息一会儿吧，我相信小裴的能耐，没事的。”这个笑呵呵的声音无疑是那个白头发老头子的，说得这么简单，事实上就是在看他的笑话吧，裴曦想要不是怕他家小太阳不高兴，他早就拧断他的脖子了。
齐老继续道：“还是跟之前一样，留针一个小时，我先去喝杯茶，小江你陪着他吧，老规矩，别乱动就行，他不够体力的话就给他冲一杯葡萄糖，东西都在桌子上，你自己弄。”
“嗯，行，齐老你先去休息，我会看好他的。”江上阳的声音一落下，然后就是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须臾之后，熟悉的脚步声又返了回来，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到了裴曦的脖子上，把那些湿淋淋的汗水都给抹掉了，因为那补药而觉得浑身燥热的裴曦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小太阳……”裴曦眼也不睁开，就这么懒洋洋地喊了江上阳一声。
“怎么了？”江上阳正在把毛巾重新泡进装着温水的水盆里，闻声便随意应了一句，心道裴妖孽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听声音似乎也没有虚弱到哪里去……咳咳，起码对付他这个战五渣还是足够的，这点毋庸置疑。
裴曦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刚才？”江上阳啧了一声，“你还有空想东想西啊？”他是自认自己做不到的，比起从小耐打耐摔的裴妖孽，江上阳可就被养得金贵多了，不至于身娇体软，但是至少忍耐力没那么强，还好他不作死，不会像裴曦这样总是受伤流血还要在自己身上扎上百根针——这妖孽就是自己作的！
“没有想东想西啊，就是随便想了点东西，分散注意力嘛，”裴曦随意掰扯了个理由，然后又回归到正题：“我想到了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十一年前？”江上阳有些不解地道，“哪一件？”
当年发生的事情多着呢，多到一年是是非非结束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不真实，江上阳本来以为他会说裴家动乱那时候的事情，还以为他会说一下他从海里遇到审判者老当家费莱恩继而险象环生地逃脱的细节，亦或者是初到审判者时艰难的处境，毕竟人比较脆弱的时候总是适合回忆一些关于过去比较辛苦的事情，感同身受一下，或许就算是裴曦也免不了俗……但是裴曦开口时说的却是：“找个时间，我们再去一趟足鱼山吧。”
江上阳一愣，“什么？”
“去足鱼山，”裴曦睁开眼睛，看向他，笑了笑，那笑容破天荒的显得很单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掺杂在里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亮堂了不少，没有了那种阴郁黑暗的感觉，“那时候高考完了，我们不是说过了么，下一次再爬一次足鱼山。”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当时他们约定的是和裴劲英、江徊昂两个家长一起去的，但是到了现在，这个约定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了，而且江徊昂的年纪也大了，没必要跟着他们跑去深山老林里当驴友。
江上阳听着裴曦的话，先是有些怔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中掠过几分异样的色彩，片刻后，他才不咸不淡地道：“等你什么时候不残了再来说这事儿吧，爬个楼梯都够呛，还爬山？”这么多年过去了，靠近原始森林的足鱼山依旧没有开发，那些树木经过十几年的生长，地形也随着变化，恐怕比当年要更难爬了，裴曦这还没站起来呢，跑去凑什么热闹？
裴曦完全没把江上阳的泼冷水放在心上，笑眯眯地道：“那就约好了，等我好了，我们就去爬足鱼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