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江上阳之后呢？他可以将江上阳火化，用一个小小的世界上最坚固的瓶子装起来，随身携带在身边，等到他也死了，就让潘戎把他们的骨灰混在一起，沉入到世界上最深的海沟里；他也可以将江上阳像是童话故事里一样封进冰棺里，让他的美好永不褪色，他就能长久地、日日夜夜地注视着他，和他亲吻，说话，相拥而眠；他还可以用江上阳的躯体做成最新型的智能AI，将他记忆的江上阳录进记忆卡里，让他变成他最爱的江上阳……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地把江上阳留在他身边，也永远不惧怕他离开他。
但是杀意和愤怒来得气势汹汹，又褪去得突如其然，裴曦近乎恍惚地注视着江上阳的背影，直到对方拉开浴室的门准备踏出去了，他才低声地唤道：“小太阳……”
他的语气太复杂了，疯狂又温柔，深情又冷漠，理智又徘徊在理智的边缘，所有矛盾的情绪都碰撞在这一声呼唤里，传入江上阳的耳中，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何况江上阳一向都是个感性的人，所以他停下了脚步，但是他还留着一分理智，没有回头。
裴曦的目光长久地定格在他身上，描绘着他的每一寸身体的曲线，他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很明白，这个男人是他的，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江上阳没有催促裴曦，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他开口，直到浴缸的智能系统感觉到水凉了开始重新加热，裴曦才动了动双唇，嗓音沙哑，他说：“我不同意。”
江上阳的手轻微一动，但是并不惊讶，“如果说，我希望这么做呢？”
从以前开始，江上阳坚持的事情就不会得到裴曦的反对，这是裴曦对他独有的温情，但是这一次裴曦却拒绝了，他重复：“我不同意。”
江上阳再次用那种有些疲倦的声音道：“别闹了，裴曦……”
裴曦忽然一字一顿地道：“你说过的，你会相信我……”
江上阳微微一愣，“什么？”
裴曦说：“江上阳，你撒谎。”
江上阳脸上的肌肉轻微抽动，只是裴曦看不到，“抱歉……”
裴曦轻声道：“我喜欢你，”他微微顿住，补充：“我说过三次了，每一次都是真的。”
江上阳苦笑：“是吗？”
裴曦微微垂下眼帘，好像强大的兽被刺伤了最脆弱的地方，“你说你喜欢我，我也相信是真的。”
江上阳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僵住了。
裴曦再次抬起眼帘时，那份脆弱已经消失无踪，他注视着江上阳的背影，像是野兽盯紧了伤了他的猎物，愤怒，甚至是隐隐的哀伤，哑声道：“你不信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始终都不信我，可我信了你，江上阳，这次是你对我撒谎了。”
江上阳所在的公寓楼下，辛宓和潘戎以及佩流饮他们几个人并没有走，而是一起挤在一辆房车里，外面冰天雪地，雪花飞扬，听天气预报说是北联盟国9区多少年一遇的大雪天气，辛宓听得一脸不屑，拎着一袋热气烘烘的饮料就钻进了开着暖气的温暖的房车里——大家一起挤着取暖QAQ！
“总觉得裴少会搞砸呢……”作为一车人里唯一的女性，佩婧坐在靠窗的位置，仰头看着江上阳和裴曦所在的三楼，表情显得特别神棍，一副“我的预言绝对准确了”的神态。
佩思“呸呸呸”了几声，“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吗，婧子？”裴大少要是搞砸了，倒霉的就是我们好么！
潘戎一脸忧心忡忡地道：“我也觉得裴少……”说到一半，他又觉得吐槽自家少爷不太好，于是就赶紧闭上嘴巴不说了。
可是他作为一车人中的老大哥，一句话即使没说话也已经概括了车内大部分人的想法，于是等他的话音一落下，车里就响起了一片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哎哟我的裴少诶，你到底能不能给力一点呢！
也就只有辛宓维持了一副神秘兮兮的高人状，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道：“各位，你们这么对BOSS没有信心，这样会被BOSS教训的哦。”
佩婧翻了个白眼，“作为裴少的心理医生，你还不了解他吗？”
辛宓吊儿郎当地把热饮分给潘戎，哼笑：“如果是以前，我当然了解，现在嘛，嘿嘿……”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乱了
没有被大部分下属看好他能和江上阳和好的裴曦的情况却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多了，此时正窝在了江上阳的卧室的暖烘烘的被窝里，目光炯炯地看着给他忙前忙后收拾完了才去洗澡的江上阳在窗边吹头发，吹干机是静音的，只有头发在动的时候才能知道那里有风，江上阳的眼睫毛微微垂下，半边脸落在逆光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他此时的脸色如何，但裴曦就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好像能够看出花来似的，只是他的眼神那么专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冰冷有些可怕，像是一头野兽看准了他的猎物，即将扑出去将对方捕食。
被盯紧的江上阳倒是没什么紧张的姿态，他就这么在裴曦面前很随意地晃悠，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心直勾勾盯着他的裴曦一个不高兴就直接把他弄死似的。
刚才裴曦的一番话说得江上阳哑口无言，但是江上阳居然就真的不继续反驳了，就像是默认了他的确对裴曦撒了谎这件事，也确实是不相信裴曦说的喜欢是真的，态度简直又低调又嚣张，这可把裴曦气的，他这辈子真真假假的话说了不少，还真没试过那么真心地对一个人说我喜欢你，结果倒是好了，江上阳压根不信他！
于是乎裴大BOSS悲愤了，抓狂了，无语了……顺带心虚地回想自己的信誉度是从什么时候连零都挨不着边的负值变成负值X若干倍的……
但这也不是他的错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言语和行动几乎是他记事开始就已经学会的东西，裴曦要是天天说真话，江上阳才要怀疑他被鬼附身了呢，而且就算他说的不是真的，难道那些举动都是假的么？难不成江上阳觉得他裴大少会委屈自己装作深情如海天天粘着一个人，讨好一个人，甚至用婚姻这种这么恶俗的办法拿一个小小的环圈来把一个人绑定在自己身边？裴曦连发病状态下神志不清的时候都能对着江上阳收起自己的本能的冲动，江上阳却说不相信他的本能，天知道裴曦连自己的大脑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随心而动的事情，江上阳凭什么就觉得他的喜欢是假的呢？
裴曦很不服气，也很不甘心，他几乎想把江上阳狠狠摁在床上操一顿，让他明白明白自己有多喜欢他——情欲不代表感情？管它的呢，反正裴大少现在只想对一个人这么做，连这样都算不得是喜欢的话，那他的确是注定孤家寡人了，裴曦虽然不太在乎，可是能抓到一个人陪着自己，他是那种高尚无私到放过对方的人么？开玩笑，要不是这个人是江上阳，裴曦早就把他关起来当自己的独属宠物了，那还轮得到对方啰里啰嗦……可一旦面对江上阳，即使是威震全球地下世界的Wuotan也得掂量掂量惹毛对方的后果了。
确定裴曦不会同意暂时分开这个建议之后，江上阳也不跟裴曦再提之前的话题，吹完头发之后给裴曦量了一下体温，确定他没有因为那个所谓的雪中浪漫一曲搞出毛病来之后才拿出吊针药水给裴曦扎了针，这是刚才潘戎小心翼翼联系过江上阳之后送上来的，这些天裴曦还离不开药罐子的称号呢，由此可见这个妖孽有多不靠谱，自己都还是个重病号就东奔西跑，担心他觉得自作多情，对他生气又好像自己错了似的，思来想去，江上阳觉得要想给他个好脸色都是在浪费表情。
挂完针水之后，江上阳也爬进被窝里了，虽然两个人还在闹别扭的状态，可是江大总裁才不打算委屈自己去睡客房，再加上这吊针还得让人看着呢……
裴曦眼疾手快地单手抱住江上阳，直接就把他抱进怀里不放了，江上阳被他像是个大型娃娃似的禁锢着，也没说什么，任由他随意动作，只是又恢复了以前那副熟稔的口吻，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你的记忆全恢复了？”
裴曦狐疑地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他的回答也有些出乎江上阳的意料：“不好说。”
这么含糊的言辞让江上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裴曦很直白地问他：“我以前跟那个元什么伍的很熟？”
“……”江上阳承认自己有点被吓到了，“你不认识元伍了？”
裴曦耸了耸肩，显得不太有所谓，“没什么印象，今早儿看你通讯器才知道这么个人的，但是见面的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跟我挺熟的。”总有一种他们之间好像有发生过很多不可描述的事情的感觉……但是他家小太阳挺平静的，难不成是他以前偷偷摸摸惹出来的桃花债，没让对方知道，但是那桃花债缠着他不放？但是杀父仇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上阳不知道裴曦心里七绕八拐脑补了什么，只是心道你们都熟得能滚在一张床上了，但没真说出来，怕裴妖孽趁机借题发挥，他心里也在想原来裴曦真的没完全恢复记忆，这让他被欺骗的小心灵受到了一点安慰……安慰个毛线啊，裴曦那么多棍子打下来，完事了之后就给了一颗糖，这么轻易感动的话江上阳都要唾弃自己了，他没提元伍的具体身份，只问道：“既然你不记得元伍，那你去找他做什么？”
裴曦居然也不追问，他对元伍究竟是哪根葱的确没兴趣，慢吞吞地道：“就是看他不顺眼……有问题吗？”
没问题，你拳头大，你任性。江上阳抽了抽嘴角，内心给元伍那厮点个蜡，他觉得元伍应该看出裴曦失忆了，估计气得够呛，“跟你爸那件事有关？”
裴曦的呼吸微微一顿，但是江上阳没有发现，他便有些无所谓但又有些不耐烦地道：“难道你不觉得他很烦么，我爸被他弄死了，他还要把人拉出来鞭尸一顿，给我们俩挑拨离间，就是想跟我下战书，现在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我还能真的不理他吗？”
江上阳对元伍“欺负”他这个说法没什么反应，关注的重点是：“下战书？”
“嗯，”裴曦用下巴蹭了蹭江上阳的肩膀，“他跟我说，Satan是他请来的。”
“什么？！”江上阳这下是真的惊讶了，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有些怏怏不乐地道：“他怎么敢……不对，之前Satan说他听到了陈昆的名字，就算真的是元伍让Satan来找你麻烦，他不应该嫁祸到陈昆身上了吗？为什么还要跑出来给你说他让Satan来影响你手术？”
裴曦却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嫁祸成功？”
江上阳微愣，然后仔细一想就想明白了，自Wuotan生死不明、请著名神经外科医生进行手术的流言传开之后，紧接着全球的地下世界连其边缘的灰色地带都掀起一大波风浪，人人自危，风浪过后余波却未平静，裴曦被Satan找麻烦、生死不明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自然有不少人把目光锁定在了谁敢这么大胆跟着Demon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联合、还敢和Satan与虎谋皮的这件事上，四大帮和裴曦正是对立的时候呢，做贼心虚四个字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他们四个人里就算谁都没有做，但是这件事一传出来，他们也会开始担心裴曦在挺过来之后会找他们的麻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真的去联系Satan寻求合作了，才会出现Satan销声匿迹躲风头之前给江上阳拨通讯的时候跟他说四大帮都有联系过他的事情。
而再说起四大帮里四个领头人的性格，其中陈昆最喜欢敢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北联盟国9区的下三流的生意都是他做的，一直喜欢藏在其他三大帮背后浑水摸鱼的货色，阴险得很，李鸿天老谋深算，不好给他挖坑，而刘毅强脾气火爆，惹急了他得跟你翻脸，元伍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栽赃到了喜欢看热闹不下水的陈昆身上，这锅脏水可以说泼的是淋漓尽致，打乱了黑堂的阵脚的同时又打乱了裴曦的布置，另外，想也知道元伍是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裴曦承认他找Demon的Satan合作要搞掉裴大少了，要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这么一说，外人谁也不知道，被栽赃的陈昆也找不到是谁给他下套的，至于裴曦，他和元伍本身就不死不休了，元伍也不在意多添一把火，这样一来，不仅把裴曦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还将其他三大帮通通拖下水，连江上阳都被他算在了这一局里差点和裴曦翻脸，元伍的一石多鸟之计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一个Satan的分量还是很重的，要是灰色地带全部组织都和审判者杠上，估计大多数人也会觉得裴曦能赢，可是魔鬼之首的Satan一出手，后续才会有那么多怀疑Wuotan快死了的小道消息传来传去，裴曦今天这么大喇喇地跑回北联盟国9区，在众人面前现身表示自己还活蹦乱跳的，一半原因也是不想真的传着传着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快挂掉了，就肆无忌惮侵吞他和江上阳的地盘了，别说活人和死人的差别，就算半死不活和活人的区别都大着呢，元伍这一招也是够狠的，也就是裴曦现在失忆了，不失忆的话哪里会只有找杀手组织扔个炸弹炸一炸他这么简单？裴曦一暴走，那是半个地下世界都得被他翻了天的节奏。
江上阳把事情理顺了一些，然后觉得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元伍怎么知道你在哪里做手术的？”明明裴曦已经预先给四大帮找好了无数麻烦，让他们跟高桥家族怼在一起狗咬狗谁都顾不上谁的啊，元伍就那么对裴大BOSS是真爱，还有空关心他去哪儿了？
结果裴曦面无表情地看了江上阳一眼，“别问我，我失忆了，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也算在他还没完全恢复的记忆里，等等，有点不对……江上阳有些狐疑地打量了裴曦片刻，然后若有所思地呢喃道：“不会是你自己泄露的吧？”很有可能哦！例如想趁机给元伍下个套但没想到被Satan钻了空子之类的，真是越想越有嫌疑啊……
“……”裴曦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觉得他在江上阳这里的信誉度估计下辈子都恢复不到正常数值了，虽然他也怀疑是失忆前的自己玩脱了，才会有这么一出的，ORZ。
讨论了一番之后，江上阳对裴曦今天急着跑回北9区来见元伍的原因还是有些模糊，他直觉的可能和裴劲英以及他母亲那件事有关，但又想不出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既然想不通，他就干脆赶裴曦赶紧睡觉了，他自己则是调了个闹钟好记得待会儿起床给对方拔吊针，但是一转眼他又被裴曦给牢牢按住了。
“亲爱的，”裴曦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子在夜里跟野兽似的，“我们之间似乎还有点小问题需要解决。”
江上阳掩住嘴巴打了个呵欠，佯装睁不开眼了，“既然是小问题，那就下次再来解决吧，我真的困了。”
裴曦不高兴了，江上阳的态度明显是既然他不同意分开，所以江上阳就破罐子破摔任他去了，这种“好吧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我想怎么样你也奈何不了”的态度让裴曦更加恼火，虽然他在外人面前都是标准的抖S，但是在江上阳面前还多少有些抖M的感觉，江上阳要是生气得踹他骂他，他都能笑嘻嘻地任对方踹，他觉得这比江上阳现在这副无可奈何只能妥协的态度好多了，他的小太阳一向都是被宠着的，怎么可以这么委屈呢？裴大BOSS活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似的抓住江上阳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江上阳摇头，“没有。”
裴曦的眉头不自觉地变出了几道皱褶，“不高兴也好，生气也好，小太阳，你要跟我说，我才知道啊。”
江上阳见裴大少这种“你不解决我们就都不用睡了”的态度，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想不到还能跟你说什么。”
他的叹息声太过无奈了，无奈到近乎心酸，叹得裴曦的心跳霎时间就乱了，节拍跳动得不再平衡有力，他的心跳一向平稳精准到能够拿来计算分钟，很少能够有这种紊乱的感觉，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寻常人经常说的“心像是被扯了一下”的感觉，这种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太过陌生了，让裴曦都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江上阳没有听到裴曦的回应，有些奇怪，抬头就看到他一脸古怪复杂的样子，顿时就有些疑惑了，因为裴曦现在的表情实在是陌生得紧，“裴少？”
裴曦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握住了江上阳的右手，江上阳愣愣地看着裴曦将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他有些迷茫有些怪异地说：“它现在是为你跳的……”
江上阳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什么意思？”
裴曦立刻收紧了力度，将江上阳的手牢牢固定在那里，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跳也传达到对方的心房引起共鸣似的，他的脸色还是那么微妙，像是冷漠又像是深情，两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脸上，描绘出一片难以言喻的复杂，“生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就算我的大脑跟自己说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心，但是它不会跟着大脑一起来骗我……”他的表情渐渐变得迷惑，“小太阳，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
江上阳已经完全怔住了，他感觉着手下一下又一下跳动的裴曦的心脏，看着他英武优雅的面容上显而易见的困惑和茫然，张扬狂嚣的裴大少从来不会露出这样在他自己眼里属于“弱者”的表情，但是这一刻裴曦是真的在对他求助，问他怎么办，江上阳看着看着，忽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裴曦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有沉郁的疯狂从他眼底的深渊如恶鬼一样爬上来，他低下头，有些用力地啃噬着江上阳的耳垂，下巴，锁骨，轻声呢喃道：“没关系……上阳，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你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我……”
他的表情里带着固执的执拗，裴家的大少爷本应该是一伸手就能拿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在为得不到江上阳而疯狂，但他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他只是那么执拗地宣称他不可能对他放手……江上阳怔怔然地注视着裴曦眼中的暗色，忽然抬起手，五指插进他的长发里缓慢地摩挲着，带着柔软的安抚之意，他轻声道：“裴曦……”
他不像是在叫裴曦，更像是想透过这个名字去验证什么，裴曦眼底的晦涩褪去了一些，停下了自己有些粗暴的动作，单手捧住江上阳的侧脸，让他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你看着我。”
——你不看着我，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没什么意思。
江上阳如他所愿地看着他，温柔内敛的眼睛里倒映着裴曦小小的人影，裴曦从那倒映的画面中看到自己满是偏执的面孔，微微一怔，他忽然在想，其实他真的从来没有那么执着地想要得到过某一样东西或者是某一个人，他想要什么都太轻易了，轻易到他根本都不需要去珍惜就能随手舍弃，连江上阳都承认他栽在了自己手里，但是还不够，他渴望这个人完全属于自己，而不是可以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那么理智地对他说抱歉，然后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
这不公平——裴曦这么对自己说，因为江上阳说喜欢他都能离开他，他却根本做不到，没有江上阳在身边，他连颠覆世界的欲望都没有。虞兮正里。
“凭什么……”裴曦喃喃道，一向只会让别人心碎的他此刻竟是觉得自己此时满腹酸涩，好像被人辜负，那种萎靡的难受透过喉咙顺着话语飘到空气里，钻进了江上阳的耳朵里。
江上阳被他委屈不已的语气弄得有些好笑，好笑得心都酸了，“你想说什么？”
“凭什么……”裴曦重复了一遍，真的委屈得像是个孩子，“是你说要帮我的，是你说要养我下半辈子的，是你说要和我结婚的，凭什么你现在说走就走，但我就做不到呢？”
江上阳轻微顿住，欲言又止，“我……”
“不要狡辩，上阳，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你先主动跟我重归于好的，是你来招惹我的！”裴曦恨恨地咬了他的锁骨一口，在江上阳的闷哼中给他留了个不轻的牙印，“如果你不理我，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把整个北联盟国9区弄得天翻地覆，如果你不救我，我就干干脆脆地在哪一天不得好死，偏偏你要管我，你要救我，但是你救了一半就跑了，还跟我说是为我好？江上阳，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江上阳在裴曦的控诉中渐渐目瞪口呆，旋即又慢慢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裴曦说得对，裴劲英早就不在了，如果没有江上阳，这只妖孽大可以玩得开心，玩得肆无忌惮，玩得有一天毫不犹豫地拉着一堆人一起活一起死，活得肆意死得张扬才是裴曦的风格，可惜的是这个嚣张任性的野兽遇上了一个驯兽人，江上阳不想他动江家，不想他把这个世界弄得太乱，不想他这么轻易地去死，不想他……于是江上阳成了裴曦的枷锁和镣铐，他想要把活在另一个世界的裴曦拉到正常人的世界里，可是他有一天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了，他就想逃跑。
他以为裴曦会无动于衷的，甚至还会因为失去了捆绑的绳索而更加快活，而不是沉浸在求得与求不得的爱情游戏里，但是江上阳心里在想，他又忘了一件事——再不正常都好，裴曦都还保留着最后一丝人性，那份人性来自于江上阳，如果他离开了，那大概才是裴曦彻底永坠地狱的时刻吧。
裴曦俯身来亲吻他，牙齿微一用力便咬破了他的嘴角，裴曦舔舐/着他渗出的血，眼睛里有暴风雨般的漆黑在凝聚，他近乎冷酷地道：“江上阳，你不守承诺，逃避责任，我……”他闭了闭眼，几近用气音说：“我真想杀了你。”
喜怒无常下手无轻重的裴大少如果真的做得到……他就不会只是说“我想杀你”而已了。
江上阳听得目光颤动，沉默片刻，叹息，只是唤道：“裴曦……”
裴曦一愣，不知道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突然急不可耐地吻住江上阳还流着血的嘴角，搅动他的舌头，撕开他的睡衣，掌心用力地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暧昧的痕迹，江上阳轻微地挣动了一下，低声道：“别闹，你的针头……”
裴曦压根无所谓，粗暴地拔了针头丢到一边，重新抱住他，“别管它！”
江上阳亲了亲他的嘴角，“听话，你的身体……”
“我不想听，你闭嘴！”
“你真的确定要我闭嘴？”
“你又要气我……”
“我只是想说，萨纽尔医生说过，你三个月内禁房事……”
“管他去死！”
“好吧，你确定我要也管你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