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江辞月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顿饭吃得不快,实在是江辞月不知道怎么照顾盲人用饭,只能不厌其烦地给段折锋布菜、报位置。
段折锋叹了口气,说:“你顾你自己用饭吧。”
江辞月勉为其难,一盘菜尝了一筷子,然后目光就落在那盘玉雪可爱的兔子形状甜糕上,多用了一筷子。
段折锋听出动静,问他:“这甜糕很好吃吧?”
“嗯。”江辞月放下筷子,并不撒谎,“但不可贪多,修行之人不能放纵自己的欲望。”
段折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慵懒道:“为何不能呢?”
江辞月道:“修行之人不同于凡俗,一旦纵容自己沉溺于喜恶,把控不住自己的力量,很容易造成祸事。”
段折锋笑了笑:“喜欢的人,当然要多亲近;仇恨之人,自然是致其于死地,这都是人的天性罢了。如果不能从心所欲,那么修炼本身就毫无意义。”
江辞月皱起眉,不知道如何反驳他。
不过段折锋也没有在意这个,而是将那盘甜糕放到自己面前,举起筷子,吃了一个:“嗯,确实很甜。”
江辞月:“……”
江辞月眼睁睁看着,段折锋把甜糕一个个吃掉,只剩下最后一个还可怜巴巴地蹲在盘子里。
段折锋坏笑了一下,将最后一个夹起来。
“一会儿如果还想要的话,可就没有了。”
江辞月眉梢动了一下,眼睛看着小兔子,说的话却很坚决:“不可贪多。”
“真的不能?”
“不能。”
段折锋笑了起来,将筷子递到了江辞月面前:“张嘴。”
江辞月喉结动了一下,下意识双唇微分的刹那,最后一块甜糕就被喂了进来。丝丝缕缕的甜蜜在舌苔上蔓延开来,他一时吃惊的忘记了咀嚼,只是睁大了双眼,看着段折锋的笑容。
段折锋打趣道:“我逼你吃的,不算纵欲。”
说罢,他站起身,心情很好地离席了。
留下江辞月呆坐在椅子上,腮帮子动了两下,耳根突然泛起了后知后觉的绯红色。
第7章 窃非命(7)
段折锋回到厢房里,门就被一位老太太敲响了:“段公子,我刚才听说段旻一大早就去官府自首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折锋看了一眼窗外,大雨尚未停歇,也就是燕子精能在这种天气下,得到来自城里的消息了。
“我也不知。”他淡淡回答。
门口的老太太就说:“段府里好像发生了一些变故,现在被官差团团包围着,可是连官差也进不去,可见里面非常凶险。公子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千万不要回段府,就在忠义祠里休息吧。我们两个小老太虽然力气微薄,但是一定会拼命护你周全的。”
段折锋知道燕子精在向自己示警。
不过,现在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段府内的情况。
他笑了笑,向门外说:“那就有劳二位替我守门,我需要休息一个时辰,不见任何人。”
“也包括江公子吗?”
“包括他。”
两位老太太答应了下来,分别站在门前,两臂夹紧,神似鸟类闭目蹲坐着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守护了起来。
段折锋和衣在榻上躺下,仿佛是睡着了的模样,但神思入定后,元神从眉心中钻了出来,似一道淡淡金光,从房梁当中穿了过去。
此乃元神出窍,可以将肉身留在原地,只有精神遨游天地。而能够去到多远、维持多久,则全看元神的强度。
此时,段折锋肉身虽然孱弱,但元神无比凝练,犹如实体一般,携带着强烈魔气,威势之重令四野的草木自动低伏,无数敏感的兽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滚滚雷霆原本在黑云之中堆积,这时却自动避开他的锋芒。
城隍庙中,浓郁香火之气忽而隐没,土地公与城隍都感应到有魔气降临,吓得钻进了地底深处。
不过,这股气息似乎很快控制好了自己,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场不再毫无节制地向外扩散。
奉都内大街上,一座酒楼里,两个少女正举着形状古怪的长筒张望段府。
“周姐,段府还在走剧情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进不去?”
“嘘,这怎么看都是BOSS亲自在动手啊。他肯定是弄明白了段府里那几个妖怪在害自己,现在一怒之下,要屠灭段府满门了!”
“卧槽!!这BOSS太恐怖了,怎么幼年期就这么心狠手辣啊!”
“何止心狠手辣,他还睚眦必报,一个人都没放过。他还城府深、心机重、演技好,一直忍到现在,肯定是确保万无一失了才会动手,就连幼年期剑宗都没发现是他动的手。我们的面壁人猜测,他可能是传说中凡胎天魔,天生就注定了要入魔的,你看看这心理素质、动手能力和智商水平,活脱脱就是一标准的最终大反派模板!”
“姐,你扶我一下,我腿软……”
“你别说了,我都做了那么久心理准备了,但要是真看见他,我也软……”
须臾之间。
段折锋的元神上天入地,飞入了段府。
段府之内,早就没有了表面上的平静模样。
妖气弥漫,血色冲天!
段府中人早就被大妖屠戮一空,只剩下众多魂魄还伴着雨声哀嚎。
而在中庭,那颗巨大的桑树下,已经悬挂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妖怪,它正在发出蔡氏的呻吟声。
“疼……好疼……”
桑树下,小鸤鸠两眼空洞,恐惧地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狐狸去了哪里……一定是段折锋,是段折锋杀了他!”
在它的头颅上,赫然按着一只手,五指上漆黑的指甲几乎要按碎它的颅骨。
手的主人——六尾妖狐已经很不耐烦,回头骂那些冤魂:“我大侄子也不见了,段家的继承人也不见了!你们鬼叫个屁啊!平时作威作福、拿段家好处的时候没少了你们,现在祸到临头了就想跑,哪有这种好事?我告诉你们,君上怪罪下来,你们全得魂飞魄散!”
就在一刻钟前,六尾妖狐一怒之下,已经杀空了段府,但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
如今段家气运恢复,任务已经失败,想到北域魔君可能会降下的惩罚,它的六条尾巴不禁齐齐颤抖。
就在这时,它突然感到浑身寒毛炸起,尾巴上更是根根直立,强烈的危机感让它心脏飞快跳动,一双兽瞳不受控制地收缩成了针状。
“谁!!”
六尾妖狐回头看去,见到在那段府檐角下,大雨瓢泼之中,显出了一道黑色身影。
妖狐的身体在刹那间紧绷,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魔器。
它清晰看出了自己眼前的只是一道元神——只是一道元神而已,魔气却恐怖到了如有实质的地步,甚至围绕元神而聚和出了本尊样貌。
元神不同于肉身,不能进行乔装修饰,展现的必然是一个生灵最真实的一面。
而妖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这道元神已经完备到了骇人的地步,甚至可以看出他繁复锦衣袖口上的金线,那是魔界之中不言自明的规则。
六尾妖狐下意识地数了金线数量,骇然发现居然有七道。
“好大胆!”
就连北域魔君,妖狐的主上,魔界最强的四人之一,都只有六道金线而已。而他堂堂六尾妖狐,论资格也只敢用上两道半,那半道还是因为认了魔君为主。
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天魔,竟敢用七道金线,难道他敢自诩统一了整个魔界吗?
自盘古开天以降,魔界就始终处在战乱之中,从未有过一统的时刻。他敢用七道金线,一旦被几位魔君发现,那就要被群起而攻之!
——君上如果知道,一定不会不管的。
六尾妖狐想到这里,心中大致有了底气,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北域魔君座下青冥大将容雩,在这里执行君上的任务,烦请阁下说明来意吧。”
那道元神静静前行一步,魔气凝而不散。
分明没有任何针对,但妖狐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胸口起伏了几次后,才再次定神道:“我没有恶意,请阁下声明来意!”
然后,它终于听到那元神开口道:“罗刹隐的部下?”
狐妖容雩听了这不带语气的一句话,刹那间寒毛直竖,浑身血液差点冻结——“罗刹隐”乃是北域魔君的本名。
到了魔君这个层次,任何人无论何时何地念自己的名字,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眼前这个人竟敢直接念出魔君的本名!他怎么敢?难道他是不世出的第五位魔君吗?
思及此,容雩的气势眼看着迎风而矮,更加卑微了三分:“是的。阁下……您认识君上吗?我不日将返回北域,向君上回禀详情,要不,我替您带个话?”
狐狸还是狡猾的,这句话里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要回去禀报,如果没能回去,罗刹隐会产生怀疑的。
“不必了。”那道元神却不置可否。
听到这个回答,容雩仿佛刹那间又矮小了几分,声音也楚楚可怜了起来,有了几分狐妖的柔媚:“那,您在这里要办什么事?需要我的话,我随时可以为您效劳。”
“本座来拿一件东西。”元神冷淡地说着,不再看向妖狐,而是迈步走向了树上挂着的鸤鸠。
此时,只见地面上魔气翻滚,竟不让他沾染半点凡尘,所过之处草木全部枯死,甚至隐隐在魔气侵染之下,竟然生出了魔界才特有的亡魂花。
容雩看到这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流露出一丁点不恭敬的意思。
元神飞向那鸤鸠之后,也不见什么动作,抬手轻轻一招。
从鸤鸠的身体中飞出了两道暗芒,在元神周围盘旋一圈后,仿佛破除封印一般,直接飞入了元神之中,化为两道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
“啊……”
鸤鸠发出了垂死的喘息声,它知道元神从自己身上拿走了什么——那是段折锋的视觉!是它偷走的最后一件东西!
仿佛预感到了死期临近,鸤鸠露出了解脱的眼神,回光返照一般叫道:“杀、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元神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杀你?只会脏了本座的手。你不必着急,伤人杀人者,油锅地狱还在下面等着你。”
听到这句话,鸤鸠突然激动无比地“咯咯”叫了起来,说:“是你!是你!”
它终于认出来了,眼前的元神就是那天他在“阴曹地府”里看到的“楚江王”!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诡计吗?何等毒辣,何等诡谲,何等深谋远虑……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算计了自己的是这样一尊妖魔啊……
鸤鸠,蔡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而身旁那只小鸤鸠,瞎了眼的段玉廷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自己母亲发出临死前的呻吟,而无边的魔气已经向着自己而袭来。
它惊恐万分,无助到了极点,大叫着挥舞爪牙:“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什么也看不见,娘,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去了哪里?是谁要杀我!谁能救救我!”
没有人碰它,但段玉廷眼看着突然面如金纸,浑身不断抽搐,终于大叫着瘫软下去。
它看不见,它从不知道瞎子的世界竟然如此黑暗、如此可怕。
它终于被自己吓死了。
此时,元神上前一步,根本没有看小鸤鸠的尸体,手指微微一勾。
从尸体中,飞出了一枚漆黑的玉牌,像一块完整的玉璧雕刻出来的一样,上面有北域魔君罗刹隐的专属花纹。
这是罗刹隐赐给蔡氏的魔器,让它带着这个隐藏在段府中,永远镇压段家的气运。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段家再也出不了横刀立马、敢拒魔族于长城之外的大功德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罗刹隐的计划是为釜底抽薪,为自己永远解决一个隐患。
只可惜,妖心难测,鸤鸠终究是一种太过贪婪的妖怪,为了吞吃段家的气运,为了窃取到段折锋的眼睛,它将段折锋的性命留了太久。
玉牌一出,庭院内立刻升起了另一股魔气。
再加上刚才元神喊出“罗刹隐”三个字。
天空重云之上,雷霆乍歇,黑暗深处仿佛睁开了另一双属于魔君的眼睛——那位真身远在北域的魔君,终于觉察到了这里!
战战兢兢在角落里装死的六尾妖狐刹那间大喜,六条尾巴都猛然膨胀、舒展了开来,向着漆黑玉牌直接跪倒:“容雩见过主人……啊,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君上责罚!”
漆黑玉牌无风而起,其中的法力疯狂运转,暂时形成了罗刹隐一道半透明的分身。
只见北域魔君高达数丈,生有六臂,头上如狮子般的鬃毛怒张,每一根须发的末尾都有一个冤魂在发出惨叫。
罗刹隐来了。
一对赤金色的眼睛里,首先映出了自己眼前的那道元神。
下一瞬间,他的瞳仁豁然收缩,目眦欲裂。
“——尊主!!”
第8章 窃非命(8)
罗刹隐,魔界四位魔君之一,执掌北方魔域幽州已八百余年,指挥麾下数万万魔众向青州、兖州等地不断侵略,是为中土人族的心腹大患之一,可谓翻云覆雨、势焰熏天,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然而最近,他吃了一个说话稀奇古怪的人,之后就一直被一个怪梦所困扰。
罗刹隐梦到许多片段,据说是几千年后的事。
在那些片段里,总是有一个人的身影,他叫做段折锋,以凡身入魔。他孤身北上,一人一刀刺穿了北域魔族的大军,将一百零八魔将的傲骨打了个粉碎。
罗刹隐梦到那个片段:自己被段折锋击败,那一场战役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幽州当中一条冥河直接被劈碎成了沼泽,而他被段折锋从云端打落进大泽中,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他还想挺身的胸膛上,让他动弹不得。
那个踩在他身上的入魔者,三千白发在血火之中纷飞,双目猩红如堕天修罗,脖颈上一枚龙印鲜红似血……明明是杀戮成狂、魔心示显的激昂时刻,可是偏偏他的眼神那么冷冽,简直就像神明在无动于衷地旁观着一切,甚至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奇耻大辱!
那个被他吃掉的人来自什么鬼地方,凭什么能在一尺见方的幕布上看到这种场面?
罗刹隐从梦中清醒过来后暴跳如雷,大开杀戒,数日方歇。
后来,罗刹隐甚至连续地做起了梦。
他梦到自己战败后遵守约定,在段折锋手下足足十年,在那十年间,无数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
他梦到段折锋站在断生离恨大阵阵眼,俯瞰着黎国在战火中破灭,成千上万的妖魔齐齐涌入烽烟,听从他的一句指示——
杀,无赦。
他梦到魔界在段折锋的带领下攻破不周山、杀进灵州瑶池,惊破那高高在上的修仙琼宴,一刀劈碎了千万年来人族顺天修行的美梦。
他梦到段折锋在自己面前登基时,那座大殿中匍匐有无数先天大妖、狠厉老魔,而自己已心甘情愿位列其中,仰望着大殿上“断生离恨”四字。
他梦到天柱倾塌、日月改换,黑雨侵袭万物、地煞喷涌而出,轮回破灭、亿万魂魄如蝼蚁般升天,连天魔看到这个场景都要无助地战栗。
他梦到很多人,修仙者、凡人、妖、鬼、魔,每一个最终都在段折锋面前低头,声音或恐惧、或崇拜、或狂热、或绝望,他们都喊着……无赦魔尊。
无赦魔尊,段折锋,你究竟是谁?
罗刹隐无数次从梦境中醒来后,几乎分不清脑海中的记忆是真是假。
他见过梦中辉煌之后,面对现实的沉闷,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数万万年来,魔道竟没有一个强者能站出来统一这一切,以无上威严与魄力驾驭天下妖魔为他所用,就如段折锋在梦中那样?
三个月过去,罗刹隐的怒火已经熄灭,剩下的是重重疑虑,以及一丝残存的敬畏。
他已经质问过了妖魔之中最懂梦境的梦貘一族,但是后者什么也分析不出来,因为天魔本来就不应该做梦,梦是重要的预兆!
而那个早就被他消化掉的凡人,灵魂也早已转世去了,只给他留下数不清的谜团。
于是罗刹隐南下大开杀戒,寻找着和梦中相似的一切,而每前进一段路程,似乎都在印证着那一切。
除了一个人没有出现,最重要的那个人。
“尊主!!”
喊出这两个字的几乎是罗刹隐的本能。
他看到那道元神的模样,也看到七道熟悉的金线,下一秒几乎就要单膝下跪、一手按在胸前行礼。
但是魔器形成的分身在他情绪激荡之下散开,直到几秒钟后重新凝聚,那时罗刹隐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没有想到,那场梦境中最重要的人,竟然真实存在,如今就存在于他的眼前。
看起来,元神也没想到。
大雨之中,他抬头细看了很久,方才说道:“罗刹。”
数千年记忆碎片形成的本能再度被唤醒,罗刹隐瞬间不受控制地热泪盈眶:“尊上!!”只有魔尊才会这样喊他的名字!
元神问他:“你还保有记忆?”
罗刹隐如实答道:“只有重要的记忆碎片,在一个凡人奇怪的梦中得到。”
元神又问:“你可知道自己是如何陨落的?”
“知道!”罗刹隐对此耿耿于怀,“我听从尊上的命令,去阻拦灵犀剑宗,却没有完成计划,行差踏错,一头扎进了那厮的陷阱!我被仙道那群蝼蚁围攻了足足四十九天!”
元神听后,微微点头:“不错,确实是罗刹。”
罗刹隐上前一步,分身因为情绪再度动荡而散开,良久化为黑雾重新聚拢,他问道:“尊上,我身死之后,我们的大计如何了?”
元神道:“当时一切,悉如我的计划。”
“恭喜尊上,终于达成夙愿!”罗刹隐瞬间狂喜,然后又陷入疑惑,“那现在为何是在数千年前?我究竟死没死,又为何会有人能看到未来发生之事?”
元神沉吟了片刻,目光仿佛透过滚滚从重云,看向那苍穹之上。
良久,他淡淡道:“天道崩毁之时,发生了许多无法想象的事,时光倒转也不是不可能。”
“该死!”罗刹隐道,“那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元神道:“既然能做第一次,那就能做第二次,罗刹,不必动怒。今世天道已崩,还有什么能阻拦我们?”
罗刹隐愕然,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尊主!!”
——不愧是你,不愧是魔尊,果然与梦中一模一样!逆天之事,一次都已经是十死无生之局,只有他偏偏敢背负天下一切怨恨、天下一切艰险,轻描淡写地计划第二次!
“尊主所计划的是大功业,罗刹隐还愿意为你肝脑涂地!”
罗刹隐上前一步,张狂魔气难以遏制地喷涌而出:“如今我们抢占先机,不如趁着现在是数千年前,仙道那些人还没有成气候,挨个杀了下酒!!尤其是那灵犀剑宗江辞月——”
他还未说完,话语突然被截断。
“罗刹。”
元神的声音很淡,但是那一刻,罗刹隐突然噤若寒蝉。
一段记忆碎片重新涌了上来,他想起来了——“江辞月”这三个字,是魔尊的禁脔,轻易碰不得。
“尊上,是属下失言了。”罗刹隐低头退让,“如何处置江辞月,您心中一定有自己的计划。”
“我需要江辞月带我进入灵犀宗门。”元神缓缓道,“不要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灵犀山乃是八柱之中的第一个,也是我当年修行之途的开端。”
“是,属下明白了。”
罗刹隐邪恶地笑了起来,他心中想道:虽然不能公开提及,但是传闻野史都说,灵犀剑宗早年根本就是魔尊的炉鼎!以尊主的运筹帷幄,这一次年轻的江辞月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从年少时就开始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养成,兴许到时候就不是灵犀剑宗了,而是他魔界第五位魔君。
幻想一下魔尊把仙道魁首活捉下来的场景,到时候还可以上脚镣锁链和项圈,以狐族的手段悉心调教,令其俯首称臣,上完战场上龙床,从此君王不早朝……
真是想想就让魔热血沸腾啊!
——不愧是你,尊主,你果然是最邪恶的!这个养成计划我罗刹隐也愿意肝脑涂地!
罗刹隐哈哈大笑,目光猛然看向了一边的六尾妖狐容雩——没错,狐族一定是尊主计划里的重要角色。
但仔细一看,狐妖竟然都已经昏迷过去了。
早在罗刹隐情绪波动地喊出“尊主”那一刻,容雩已经目瞪口呆,难以接受耳朵听见的东西,再加上被罗刹隐激烈的魔气冲撞,很快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不中用的废物!”
罗刹隐勃然大怒,觉得下属在魔尊的面前给自己丢了脸,凌空一巴掌抽了过去,魔气瞬间将容雩再次打醒。
妖狐醒来后,六神无主地显出了原型,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君上息怒!君上饶命!”
罗刹隐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道:“从今天起,你给我跟着尊主,听从他的一切命令!他让你死你就死,让你活你就活,你要是胆敢不听话,我就活吃了你的九族!”
容雩再次目瞪口呆,两眼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去,瑟瑟发抖地磕头道:“谨遵君上的命令……”
“能跟在尊主身边,是你八辈子积攒下来的运气。”罗刹隐冷冷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容雩哪里敢反驳,只能战战兢兢地缩小身子,蹭到元神的身边,假装自己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老鼠。
元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就对罗刹隐道:“妖狐擅幻惑之术,可以随我上灵犀山也就罢了,或许也有用处。其他部属按兵不动,不可打草惊蛇。”
罗刹隐恭敬道:“属下明白!在尊主拿下灵犀山之前,我一定好好约束他们!”
说罢,他又道:“您如今刚刚重生,魔气尚且虚弱,还请一定保重自身。容雩这狐狸别的不会,却精通房中术,您随便拿他当炉鼎吧!”
六尾妖狐一听,吓得两眼翻白,差点再次晕过去。
——这么恐怖的魔气还“虚弱”?不虚弱的时候是怎样?拿他当炉鼎,那他岂不是分分钟要被抽干……
元神瞥了一眼旁边吓到炸毛的狐狸,这回大发慈悲地伸出手,捏住他的后颈皮,提起来后道:“我尚且有别的计划,没有那么多时间。”
罗刹隐道:“属下明白了,一切听凭尊主的计划。”
元神道:“时间到了,你退下吧。”
罗刹隐当即恭敬行礼,临走之际甚至将段府中的妖气、魔气扫荡一空,为元神清除了所有痕迹之后,说:“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