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不敢看陆槿的表情,没听到陆槿的声音又悄悄睁开眼睛看,可陆槿抓准这个时间一把拍在他脑门上。
“啊!”顾熙阳撕下脑门被贴上的东西,是一片半黄半绿的树叶。
“……你生气了?”顾熙阳赶紧跟上去。
陆槿不说话,他就一直问。
直到陆槿停下脚步,在一棵行道树旁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如果你再做这样自残的事情,我就永远不会再理你。”陆槿说。
顾熙阳愣愣地看着他。郑重地点头。
两人回到酒店,陆槿坐在床边,看着手机沉思着。
顾熙阳已经困得不行,他陷在枕头里,眼睛缓慢地眨着,终于呢喃着睡过去了。
陆槿站在酒店窗边,掀开一点窗帘的缝隙看向楼下,接起打进来的电话。
“……都到了吗?好。等消息吧。”
陆槿看着楼下的人影消失在路灯远处的黑暗里,拉上了窗帘。
夜色已经逐渐褪去,天边像是要到来黎明。
可是陆槿知道,当太阳这颗熊熊燃烧的恒星被地球挡在另一侧时,再炽烈的光明也到达不了深重的夜色。
陆槿起身走向床铺,窗外“轰隆”一声闷雷,随即闪电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熟睡的顾熙阳身上。
天色沉郁下来。
雨点大颗大颗地落下。
暴雨预警终于还是没有失信。
顾家老宅,瓢泼大雨冲刷着后院的一间石亭,上面钳刻着许多铁艺,很有哥特式的风格,在暴雨中仿佛张牙舞爪的鬼魅。
何源坐在亭子里,他半边的亚麻色西装已经湿透了,一只手指间夹着香烟,烟气袅袅飘入暴雨中,很快被砸乱。
面前的景象让他觉得无趣。
伊燃浑身湿透地跪坐在亭子中央,地上铺着一块已经湿透的长毛黑色地毯,显得他肤色更加惨白。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围着他,阻止他离开。
“……求你……”伊燃被踹倒在地毯上,湿透的毯子冰冷异常,再加上暴雨夜,他已经浑身抖若筛糠。
“全都在恶心我,是吗?我只是想要我应得的东西,难道这也有错?”何源抓起他橙色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抬起手里的香烟,“张嘴。”
伊燃恐惧地看着他,但不敢不照着他说的话做,只好缓缓张开嘴。
何源把烟灰弹在他嘴里,火星烫的伊燃差点跳起来,却被四周的保镖重新按了回去。
他满嘴都是烟灰的苦味,哭着道:“我没有背叛,我只是被他发现了。”
“被发现就是你蠢!”何源松了松领结,烦躁地把烟甩在满是雨水的地上。
“一个办不好事的蠢货,就是毫无价值。”何源说着顾震山经常说的话,站起来,张了张手,旁边的保镖会意,给他递上准备好的盒子。
何源单手打开盒子,里面的针管静静地躺着。
伊燃绝望地看着他,看着那细细的针管扎入自己的手臂。
他闭上眼。
“这就放弃了?没意思。”何源把针管装回盒子,递给旁边的保镖。
他的表情看起来和顾震山非常相似。
“不用等药效发了,直接来吧。”他挥挥手,示意保镖们可以直接动手。
伊燃惨然地喊了一声,然后便失去了发出声音的权力。
何源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拧过伊燃的脸,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伊燃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这辈子还没有像这样恐惧过镜头。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几个人的束缚,跪在何源脚边哀求:“不要把照片发给他!求你……”
“没有这照片,你觉得他会来?”何源冷冷地笑了笑,踢开了他。
伊燃绝望地哭出了声,何源举起黑伞,消失在路上,而这场暴雨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
女助理等在侧门,见他回来,“东西都已经到了。”
“好。送进来吧,顾震山今晚有饭局,不在老宅。”何源接过毛巾,擦着自己的手。
“明天晚上,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
女助理低头敛目:“一定会的。”
何源拉过她的手,笑得很深情:“戒指还喜欢吗?”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就好。去吧,照我说的做。”
等女助理走后,何源拿出手机,看着联系人里的陆槿。
选中照片,发送成功。
“如果还想要他的命,明晚到顾家老宅。”
“顾家……大少爷。”
陆槿来到老宅的时候, 是晚上九点。
老宅的主楼和花园打开了所有的灯,灯火辉煌,比宴会那天还要明亮, 这如同从古老中世纪穿越来的老宅,总像是装着什么古老贵族的没落悲剧与沉疴。
陆槿下了车, 保镖给他撑开伞,雨势已经小了很多,蒙蒙的细雨落在伞面上,清秋的凉意拂面而来。
铁艺的大门被佣人打开,陆槿踏入花园。
“少爷, 欢迎回家。”
陆槿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早已大开的正门。
一进大厅,正对面便是阶梯。阶梯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 陆槿没见过,只看到她被蒙着眼,双手似乎被捆在身后。
“回来了。”
陆槿回头,看到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正坐着那个阴恻恻的男人。
顾震山身边站着两个保镖,他抬起眼皮看着陆槿, 抚摸着膝头上伏着的脑袋:“这是个乖巧的宠物,看来我的儿子魅力不小。”
电视大屏开着, 里面似乎是一场颁奖典礼的重播。
主持人一男一女很热情地解说着,夹杂着音乐声,落在耳朵里略有些吵。
陆槿看着他:“何源呢?”
“他?他叫你来的吧, 他是我最忠诚的孩子。”顾震山笑得有些扭曲, 陆槿看着他的表情, 猜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越来越差了。
“还记得我们三个月的约定吗?”顾震山说着,把伏在自己膝头的人往面前的地上一推, 示意他自己站起来,“这就是给你的考题。”
陆槿看着伊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被蒙着眼睛,不肯往前走,直到顾震山在他后腰踹了一脚,他才猛地扑向前面,陆槿眼疾手快抓住了他,避免他额头磕在茶几上血溅当场的悲剧。
顾震山往陆槿脚边丢了一柄匕首。
“这个小宠物,想要给你下药,又那样不自爱……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他。”顾震山端起酒杯,手指微微颤抖着送到嘴边,将酒液灌下。
陆槿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他急需找到一个继承人,来替他完成他做不完的事情。
伊燃蹲下来,在地上摸索着,竟拾起那把匕首,双手捧起来送到陆槿面前。
他嘴唇蠕动:“……杀了我吧,这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我……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
伊燃蒙着眼睛的黑色布条湿润了,陆槿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不见他开口也没有动作,伊燃有些焦虑地转了转头,似乎想要靠听觉辨认陆槿的方位。
陆槿走上前,拿起他手里的匕首。
伊燃手心一空,心脏也随之空了一下。
他垂下手臂,解开自己衬衫的前扣,露出削瘦的胸膛。
“……怎么这么瘦了?”陆槿轻声问。
伊燃抿紧了唇,瑟缩了一下。
陆槿直接将刀扎入他的心口,都比这句话让他感觉更好受一些。
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遍布恶心的痕迹,可陆槿没有说任何贬低的、恶毒的话,他只是看到自己已经几乎要骨瘦如柴。
伊燃深吸一口气,想要大哭一场。可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在这个人面前大哭的资格。
他颤抖着摸索向陆槿的手臂,然后摸到了他拿刀的手,双手抓住陆槿的那只手,将尖锐的匕首朝向自己脆弱如薄纸一般的胸口。
他手指颤抖的厉害,或者说浑身都颤抖的厉害。
死亡就在眼前。
他为他的爱人而死,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他已经不配再爱这个男人,他只能祈求,自己这条命能给他的爱人一点好处。
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在陆槿从高中时路过救下自己那天起,他的命,他的爱情,从此都只属于陆槿一个人。
“我……爱你。”伊燃说完,猛地用力拉陆槿的手,想要将尖刀一鼓作气刺入胸膛——可对方却纹丝不动。
顾震山皱起眉,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佣人的托盘上,然后站了起来,佣人给他递上手杖,他接过来,两个保镖跟在他身后,他脚步缓慢地朝陆槿走来。
“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还不动手?是想戏弄一下他吗?先割下来一些他身上的小玩意儿玩玩?”顾震山看着陆槿,陆槿也看着他。
“什么意思?”
顾震山停在中途,他好像意识到陆槿的眼神并不是驯服的,但又看不懂这双深海般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背叛我吗!陆槿!回答……回答我的问题!”顾震山一把扯起伊燃的头发,伊燃头皮剧痛,他喊叫出声,抓住顾震山的手,却还是被提了起来。
陆槿看着他疯狂的动作,面无表情,手里的匕首在掌心摩挲着。
“快,杀了他,我就把一切资料都给你,所有的权限!”顾震山吼着,将伊燃脆弱的胸口贴在陆槿身上。
伊燃痛得大哭,他感觉头皮快被整片扯下来,他哀哀地哭着,甚至乞求陆槿快点杀了他。
陆槿举起匕首,顾震山表情兴奋地看着他。
下一秒,伊燃只感觉头顶一松,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顾震山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又看向自己的手。
手心里攥着一把橙色的头发。
陆槿割断了伊燃的头发。
顾震山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如果像刚刚那样的距离,那样的速度,陆槿那一刀贴在他的脖子上,那现在顾震山已经是一具尸体。
他惊惧地后退几步,坐回沙发上。
陆槿还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他。顾震山这才意识到,陆槿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是不驯服,而是……带着杀意。
“你要背叛我?你也要背叛我?”顾震山难以置信地问。
陆槿用手指抹了两下匕首上沾着的橙色碎发,将利刃擦干净,然后在顾震山震惊的神色中,将匕首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顾震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鲜血顺着那道细微的伤口流了下来。
匕首“当啷”一声扎在了他背后的巨幅油画上,就扎在那幅画上男人的眼睛里。
“来……来人!快把他杀了!把他给杀了!这个叛徒!叛徒!”顾震山挣扎着起身,可情绪激动之下突然发病,他从口袋里摸出药瓶,连忙倒进自己嘴里,眼睛还看着陆槿的方向,那几乎半瓶药都被他倒进了嘴里,他哆嗦着手接过佣人递上来的水杯,囫囵将药全吞了下去。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听了就要冲上来按住陆槿,可陆槿却笑了一下。
这笑容让两个保镖没能看懂,他们本能察觉到了面前人的危险,愣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别墅的大门轰然打开,众多保镖冲了进来将大厅围住。
“杀了他,快杀了他……”顾震山坐在沙发上,急促喘息着,像是在平复暴怒,等待药性发上来。
可他说完十几秒,却还没有等到一个人动。
他一把推开正在给他顺气的佣人,女佣倒在地上,吓得连忙逃走。
“都没听见我的话吗!杀了他!快啊!”
陆槿忽然冷笑了一声。
顾震山通红的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是用什么控制他们给你卖命?”陆槿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没发现吗,顾氏旗下的两家投资公司都被我卖了,十二亿的流动资金,我用来把他们的家人全都送出国外了。”
“每个人一笔安家费,足够他们活到下下辈子。”陆槿说着,有保镖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陆槿点点头,示意他们不用理会。
顾震山看着他,胸口急促起伏,暴怒的眼睛里充满红血丝,他像是要将陆槿徒手撕开,可奈何药性很快就发了上来,他只能浑身颤抖着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可陆槿也并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他只是将伊燃扶了起来,低声对他道:“离开这里,快走。”
伊燃扯下自己眼睛上的蒙布条,深深地看了陆槿一眼。
可陆槿却没再看他。
伊燃抬起眼,看到了二楼转角处,正在点着烟看着这一切的何源。
他没有离开,而是爬起来,顺着楼梯爬向二楼。
陆槿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种冷静地陈述。“你用来威胁的手段,不过那么几种,但你是用来绑住他们,可我却放了他们。他们自愿跟着,如果要说背叛,现在应该是你,背叛了我们。”
“顾震山,看在我死去的母亲的份上,我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别再相信什么‘言灵’。如果可以控制所有人类的情绪,那和精神麻醉又有什么区别?制造这样的东西,不止是触犯法律。”
“你是全人类的罪人。”陆槿的声音落得很低,却幽幽地回荡在大厅。
顾震山说不出话,浑身颤抖的厉害。
“哈哈哈,精彩啊。”何源从二楼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鼓着掌走到楼梯上。站在上次陆槿站的位置。
铺着的猩红色地毯色彩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深。
他经过那穿着婚纱的女孩身边,对方挣扎了两下,可何源却没有理会,径直走下了楼梯。
陆槿看着他。
“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死了。”陆槿的声音平静无波。
何源一笑:“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明明了,学会骂人了。”
“我会教育他今后不要这么做。”
“那是当然,虽然他已经离开顾家,但如果他想的话,你还是他的哥哥,当然有权教育他。只不过,我竟然不知道他本事通天,还学会了‘死而复生’……这也是你教他的?”
“是又怎样。”陆槿没有否认。
“很好。那就很好。”何源从喉咙里挤出笑声,“我还以为他信错了人,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丘之貉!”
陆槿没有回答。
何源想走到他身边,保镖却拦住了他,他只好就那么站着,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陆槿。
陆槿背后是药性上涌只能坐在沙发里喘气的顾震山,再往后看,就是那副巨大的男性油画。
穿着军装的男性眉目沉郁,形貌与顾震山相似。而一只眼睛上,却牢牢扎着一柄匕首。
背景的电视屏放着电影节的颁奖典礼,领奖的奏乐声犹如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陆槿站在那油画之下,比那幅画像更显得威严。
何源愣着神,死死看着他:“……你可以杀了那个老东西,我不会管!顾家以后的所有都可以是你的,但我要我应得的那部分!我要得到顾氏集团的影视公司,还有计划的权限!”
“应得的?”陆槿的声音一如第一次何源向他提出“合作”要求时那样,清冽如冰,“顾家没有什么是你应得的。”
“……”何源黑沉沉地看着他。
陆槿示意旁边的保镖把东西递上来,保镖一打开西装从内袋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随后递给陆槿。
陆槿将纸张展开,把正面给何源看,手指一松,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你应得的,只有在监狱中度过的下半辈子。”
何源猛地抓住两个保镖拦住他的手臂,眯起眼看向地上的纸。
“你——你举报我?!你凭什么举报我!哈哈哈,陆槿,你才是顾家的儿子,你以为你举报我逃税,经济犯罪,你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哈哈哈,可笑之极,你竟然举报我?”
何源大笑起来,他瞪红了眼珠,恨恨地看着陆槿。
“——你也得死!你要毁了我的人生,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何源后退几步,走到大厅中央的楼梯上。
陆槿阻止了保镖上前的动作,低声让他们全都退出去。
领头的保镖担忧他不肯退出,陆槿却沉沉看了他一眼,他浑身一震,竟下意识低下头,只好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刚刚那一秒,好像看到了实质般的杀气。
这个少爷绝不是简单的人物。保镖退出别墅大门,遵照陆槿的意思,关上大门,一群人退出花园外。
外面围了一圈看起来和老宅格格不入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像是哪里抓来的壮丁,穿着五花八门,像在街上随便抓来的一些路人,但却都训练有素地蹲在围墙外面。
保镖们吓了一跳,随即便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树后紧紧盯着主楼的人影。
“那是……少爷?”
顾熙阳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看起来非常像从学校刚出来的大学生,可神色却阴沉沉的,他看向他们,示意他们安静。
何源站在楼梯上,从西装裤里取出一样东西。
陆槿定睛才看到那是一枚戒指。
何源拿出一把镊子和一只小玻璃瓶,将戒指夹住,在玻璃瓶中的液体里蘸了一下,然后将玻璃瓶随手丢在猩红的地毯上。
陆槿看着他,冷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向你证明一件事。”何源说着,摸出他昂贵的打火机,“嚓”一声点燃火焰,火焰迅速燃着那枚蘸了液体的戒指,蓝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
陆槿皱眉。那应该是酒精。
何源看向二楼正中央坐着的穿着婚纱的女孩。
“我想向你证明,顾熙阳对你的感情,只会给他带来灭亡。你也一样。爱这种东西,最廉价了。”
他笑起来。那被蒙着眼的女孩穿着婚纱,听了他的话却不再挣扎。她似乎已经绝望了。
“婚戒很漂亮,可惜了这枚十几克拉的钻石。”何源将戒指往前一抛,那燃着火焰的戒指悠悠前落,眼看就快要落向那洁白的婚纱。
陆槿拔起一把插在水果盘上的银叉,猛地掷了出去,那枚银叉精准地击中了戒指,那蓝色的火焰“叮”一声高高飞起,换了方向,落向了外侧的窗帘。
烈火几乎是在瞬间燃起。
那四面沉重的华丽窗帘,像是被火油浸泡过一般,在火焰接触到的一瞬间,便轰然起火。
顾震山还在药性中浑浑噩噩,被猛然窜起的烈火吓到,他让两个心腹的保镖扶着自己,走向那幅巨大的油画,那旁边有一扇小门,是可以通向地下室的。
“……背叛我的人,就和我的宅子一起陪葬!”顾震山咬着牙,但他刚吃完药,现在着实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能先逃出这里再说。
火焰燃烧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烧上了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将那明亮的琉璃黄色吊灯映照得璀璨异常。
何源笑得直不起腰:“陆槿!既然你做的这么绝,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就算死,我也还是何源!还是影帝!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他们把我的海报贴满全世界!我背后是顾氏集团,是娱乐圈最大的龙头,想要让我身败名裂?我要你付出代价!”
陆槿站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冷冷地看着他站在台子上发疯。
“你走不了的,走不了的……”
他一把抱起面前穿着婚纱的女孩,像是抱着一件玩偶那样走下楼梯,陆槿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把女孩放在沙发上。
“不是说爱我吗?这就是随便动情的下场。”何源用手指梳理着女孩的长发,看向陆槿。
“放了她,我可以和你呆在这里。”陆槿说。
“你还真是什么都想救。”何源说,“当初要不是你救了几次顾熙阳的命,现在站在这里要杀你的,恐怕就是他了。”
“他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你了解他多少?别以为和他睡过就了解他的一切,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成长环境的男人,远比你看到的要疯的多。”
陆槿沉默着。的确,在原本的剧情里顾熙阳确实是个疯子。但有他在,他不会让顾熙阳变成那样。
“把她放了。她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陆槿说。
何源双手卡着她的脖子,细软的白色婚纱铺满整个沙发,女孩很快便本能地挣扎起来。
“她的意义就是告诉你,叫你知道自己动了不该有的感情的下场!”
顶上的水晶灯很快被烈火烧到了高温,这一下猛然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如同冰雹一般砸下,线路同时起火,发出明亮的白色火光,没能及时逃出去的佣人被这一幕吓得到处逃窜,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大厅。
陆槿在灯灭之前便冲了过去,他顶着高温的玻璃碎片,精准抓住何源的两只胳膊,何源正想要放开女孩的脖子独自逃离却被陆槿用极大的力气抓着,何源惊恐地看着他,下一秒,他两边的胳膊都响了一声,剧痛马上传来。
他痛苦地大喊着滚在满是碎片的地毯上,害怕陆槿再次对他折磨,他艰难地爬到了电视大屏旁边。
陆槿却并没有追上来,只是把穿着婚纱的女孩身上的绳子解开,摘了她的蒙眼布。
“走。”他简单地给出一个字,女孩像是傻了,她头皮似乎被落下来的玻璃碎片划破了,鲜血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流,她顾不上这些,烈火燃烧的速度极快,大厅里的温度已经骤然飙升,她只好跟着陆槿踏上二楼的台阶,一路跑到最大的那间书房。
陆槿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走到落地窗边,举起旁边的椅子,猛然击碎了面前的巨大落地窗。
巨大玻璃碎裂的巨响让女孩吓得坐在地上尖叫起来。
陆槿不由分说,抓起她便拉到落地窗边,巨大的婚纱裙摆已经脏了,血迹混着脏污,看起来非常狼狈,陆槿此时还能冷静地开口说话:“下去,下面有人接着你。”
女孩战战兢兢往下看去,下面果然铺着一条气垫,周围站着一圈男人正在抬头看着他们。
“我不能走,何源还在……”她被陆槿抓着胳膊,疼痛和恐惧让她崩溃,她哭着说,“我是他的助理,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死了,我怎么办!”
陆槿的眼睛黑沉沉的,此时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如同一面镜子,“你应该去自首。”他说完,将她一把推了下去。
女助理头上的婚纱头纱落在了陆槿身上,他站在烈焰中看着她穿着婚纱下落,这画面就像一部舞台剧的最后一幕。
女助理落在气垫上,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扶她起来,她坐起来看向那上面破碎的窗口,却发现陆槿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为什么不跳下来!”女助理抓住一个人问。
“别管了,陆先生交代过,能救一个是一个,快走吧。”
陆槿看着抓住自己脚腕的手,顺着看过去,是伊燃。
“陆槿……”伊燃抓着他的裤角,火已经烧了上来,书房的大书柜已经开始着火,如果再不逃,他们都得死在这。
陆槿想要扶他站起来,可伊燃却抱住他,将他向后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