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海月：“小温也起来了？来正好，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戚牧温接过来，随口地回了一句。
他一扭头，又对上了戚牧良亮晶晶的视线。
戚牧温：“……？”
他笑哼一声：“多大个人了，还找我要红包呢？”
戚牧良这一次是理直气壮：“再大那我也是弟弟。”
“也就这时候你还肯承认你就是个弟弟。”戚牧温拿红包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行了行了，早知道你会要红包，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他的手又兜了一圈，把红包递给安逸思：“还是小思比较乖一点，先给小思。”
或许是年龄差距更小些，安逸思面对戚牧温要放松一点，很自然地开口：“谢谢哥，新年快乐。”
戚牧温轻挑眉：“终于愿意直接喊哥啦？真乖，那小良的份也归你了，就当给你的改口红包了。反正你俩都是夫夫了，给谁都一样。”
他把两个红包都直接塞进安逸思手里，看起来欣慰极了。
戚牧良：“嗯？”
戚牧良总觉得有点不对，又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安逸思怜爱地拍了拍他大年初一就不太好使的脑袋。
等秋婉清回来直接塞了两个改口红包给安逸思之后，他们才终于一起到自助餐厅去吃早饭，然后收拾完东西一块回到酒店。
因为晚上还有和柯家宁家那边一起的饭局，中午下午这段时间他们暂时不打算一起出门玩，回到酒店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他们刚回来还不急着出门，安逸思就在房间里拿平板准备先把冬日系列的设计图给发布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他又开了一下微信，发现朋友圈里有一个比较独特的消息显示。
……是慕纪怀的微信头像。
慕纪怀给他昨天晚上定时发的那个朋友圈点赞了。
安逸思到这时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编辑这条朋友圈的时候比较紧张，所以忘了屏蔽安查付和慕纪怀、安季。
他的微信里把公司内的高管人员加了个遍，那些高管昨天也全都有在评论区内给他发祝福，对他的称呼也是“小安总”。
以慕纪怀的性子，慕纪怀点赞的行为绝对不是和其他人差不多的祝福，或是习惯性点赞。
安逸思攥了下手。
在安家里的时候，他最讨厌也最恐惧的人不是安查付，因为安查付说到底也不过是给无能狂怒的废物，打他也不过是在他身上发泄受挫的怒气。
真正能让他畏惧的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慕纪怀。
慕纪怀不会打他，但是在她看安逸思不顺眼，想让他受点教训的时候，她就会对安查付甩冷脸。
慕纪怀很少会直接骂他，但总是对他说一些贬低刻薄的话，在公开场合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羞辱他。
她私底下看起来粗俗泼辣，但心机和城府分毫不少。
安逸思攥了攥平板的一角。
以慕纪怀的嫉妒心，她肯定会想办法破坏他和戚牧良的感情。
“……”
安逸思抿着唇垂下眼睫。
“宝贝？”
戚牧良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到房间里来，只见到安逸思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具体神情。
安逸思收敛了原本的情绪，抬头：“回来了？”
他表现得和平时一样，看着就像刚才只是单纯地沉浸在了工作当中。
戚牧良没多想，捧着昨晚送给安逸思的那束花进来，手里还拿了一个花瓶。
“我刚刚找酒店前台那边买了个闲置的花瓶，我们把这束花养起来好不好！”
他说得兴奋，眼睛亮闪闪的，单纯得像个小孩子。
安逸思看了眼他拿回来的那个花瓶：“酒店前台……还能买到花瓶？”
戚牧良拿着东西回到房间里，回答：“我也没想到，就是试着去问了问，没想到还真有。他们还给了把剪刀可以用来修剪花枝。”
还真是万能的酒店前台啊。
安逸思看着戚牧良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也不会反对他的这个小想法，暂时把平板关上，陪他一起打理这一束花。
花束底下原本就捆有水袋保持花的新鲜度，安逸思之前见过他母亲所在的墓园旁的花店女生侍弄花花草草，凭着印象把花枝下变色或者变软的部分剪掉，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花枝底部。
买花和花瓶的事情完全是一时兴起，他们没有提前准备好要用的水，就暂时倒了一部分凉的饮用水。
花束本身的搭配就很生机清新，找酒店买的花瓶也正好是比较活泼的风格，还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和这束花很搭。
“好了。”
安逸思把最后一枝花插入花瓶中，还把花瓶直接放在了书桌上。
酒店的书桌上本身就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摆了一些可供阅读的散文集，和这束花搭配在一起很有温馨文艺的氛围。
戚牧良又给了安逸思一个大大的抱抱：“宝贝连打理花都会，果然很厉害！”
安逸思手上还拿着剪刀，怕等会儿不小心戳到他，先放回到桌子上，无奈地说：“我手上还有剪刀，不要这样突然，抱过来。”
戚牧良嘿嘿一笑，没有半点要改的意思。
他又提议道：“等回去以后，我们在家里和办公室里也养点花吧？正好可以从你认识的那位花店女生那里买，熟人的花的品质也可以保证。”
“这样宝贝你要是画画累了，还可以抬头看看花，或者照顾会儿花休息一下。”
戚牧良又开始畅想起之后的事情：“宝贝对玫瑰类的花粉过敏的话，还可以买很多玫瑰以外的花养着。或者再种点什么？家里楼顶都还空着没打理呢，等天气暖和了就在楼顶也种点什么吧！”
安逸思对他的想法没有意见：“都行，听你的。”
戚牧良又有点遗憾：“可惜楼顶和院系的格局已经大体定了，再想改造成花园不太容易。要是能布置成一个花园的话，肯定和专注画画的宝贝很相衬。”
“昨天看宝贝在温泉山庄的花园里画设计图时就比平时在家里和在办公室里开心。”
安逸思确实会更喜欢在自然一点的环境中画画，但昨天除了完成时以外，他并没有怎么表现自己的喜爱，没想到戚牧良还是注意到了这点小细节。
他听着戚牧良在他耳边念叨起要不要单独再给他建一个工作室的话，原本受慕纪怀影响的心情又重新轻松了许多。
戚牧良对他的感情，可不是慕纪怀轻易就能破坏的。
到了晚上,安逸思他们应邀前往了柯家一起吃饭。
宁父宁母听说了安逸思的事情，也到了柯家来和安逸思再见一见。
柯文元和叶雅君以前与戚海月和秋婉清见过一两次面，虽然并不熟识,但见面之后还是很快就能聊到一起。
他们来得比较早，距离晚餐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安逸思见到三对父母聚在一起聊得融洽，也稍稍松了口气。
柯羽书和宁白也在这时来接待他和戚牧良、戚牧温。
有戚家人在,宁白也收敛了自己对戚牧良的个人情绪，端起了他面对外人时独有的活泼可爱,很快就和戚牧温聊了起来。
柯家内一下子变得热闹,柯羽书也笑着对安逸思和戚牧良说：“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小思和小良要到楼上去走走吗？”
“这里是柯家以前在J市时就住着的房子,姑妈的童年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度过的,她的遗物我们也都放到了她的房间内。小思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姑妈的房间看看。”
当年柯舒锦去世之后，慕纪怀想把有关柯舒锦的所有东西都扔掉,安逸思年纪太小，只来得及把自杀现场的那些手稿全部藏起来,其余的东西都由柯家一起带走了。
安逸思对妈妈童年住过的房间确实很有兴趣，也想重新去看看当年那些他没来得及整理的遗物，点头应下了柯羽书的提议。
戚牧良体贴道：“那我就在楼下等你？”
安逸思摇摇头：“没关系，我们一起吧。”
得到了安逸思的同意，戚牧良才和他一起跟随柯羽书，到了柯舒锦童年时住过的房间。
柯舒锦也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女孩子，有疼爱她的父母,又关心体贴的哥哥,即便已经过去几十年,她的房间仍然干净整洁，整体的粉刷是比较浅的绿色，似乎是保留着当年的清新风格。
床铺得整整齐齐，书架上也整整齐齐摆放着不少的书，桌面上也有一些画画的工具之类，整个房间都非常干净，看不出分毫几十年没有过人住在里面的感觉。
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安逸思都仿佛能想象到自己的母亲童年时在这个房间内，会是怎样的幸福与快乐。
柯羽书介绍道：“柯家当时搬去A市之后，这个房子也一直有人在打理着，整个房间都保留了当年的一些布置。从A市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在了衣帽间里，小思你也可以去那边看看。”
“姑妈的遗物我爸妈他们只大概整理了一下，没有细看过，或许会有一些与小思你有关的，小思你若是想带走也可以。”
安逸思向柯羽书道谢，走进了房间内。
柯羽书和戚牧良都知道安逸思对于母亲的喜欢与想念，在安逸思走进房间的时候，两个人都默契地站在了门口没有动。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一下，到走廊处去交谈。
安逸思已经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房间当中，没有注意到戚牧良与柯羽书那边的动静。
他走到了房间的书桌前，注意到书架上的一处还放着几个相框，里边是柯舒锦小时候的照片。
有单人照，有和柯文元的合照，也有全家人一起的全家福。
每一张照片里的柯舒锦都笑得很开心，从合照当中柯舒锦与家人们的亲昵动作来看，也可以看出她很喜欢自己的家人。
他的妈妈，也曾是个被家人当作掌上明珠来宠爱的幸福小孩啊。
安逸思垂下眼睫，把相框一个一个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又看了眼书架上的书。
书都被专门分类过，一部分是文学散文，一部分是历史小说，还有一部分是各种风景类的图集图册。
这些书应当都是柯舒锦看过，所以并没有带去A市的旧书，可以看出不少书都有明显是经常会被翻阅的痕迹。
安逸思把目光放到了一本书脊顶部磨损最严重的风景图册上。
他将图册抽出来，里边突然散落了几张明信片。
安逸思把图册暂时放到一边，拿起那几张明信片看了一眼。
明信片也全都是风景类的，有山水河流，也有极地冰川，还有漫山遍野灿烂盛放的花海，也有一些独特别致的建筑。
而在不同的明信片背后，都写着一些稚嫩的字体。
「小君喜欢的花花～」
「哥哥说喜欢山野中的瀑布……啊，有点难，不过为了哥哥我会努力的～」
「妈妈喜欢的冰川！」
「老爸说喜欢中式风格……那就参考一下建筑叭！」
类似的明信片与背面留言有很多，安逸思暂时看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概只是他的妈妈在留意家里人的喜好？
安逸思把明信片夹回到图册当中，也注意到图册里有不少类似的风景图中有折角。
他大致翻阅了一下，又把图册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去看其他的东西。
因为经历过一次搬家，J市这个房间中柯舒锦没有留下太多的东西，安逸思大概看过一遍后就到了衣帽间里去。
衣帽间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很多个密封的箱子，箱子外贴了一张纸，写着里面的东西的分类。
东西很多，有足足五大箱子，安逸思先打开了最里面一个本子书籍类的箱子。
箱子是密封的，里边也放了一些防虫防潮的东西，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应该也会有人定期打理一下。
安逸思找了个放在这个衣帽间里的小凳子，坐在上面看箱子里的东西。
这个箱子里的书很多，基本应该都是柯舒锦爱看的类型，书上有很多的折角，而且很多也是各种各样的图册图集。
有一些图册安逸思也有印象，是妈妈经常会翻阅的。
说起来，他妈妈的设计图作品似乎绝大部分也都是以自然风景作为灵感元素，少数的非自然的风格也都是比较中式复古的类型。
安逸思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几张明信片。
这二者间，应该会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安逸思把图册暂时放到一边，继续往下找时，突然又找到了一本相册。
相册本身看起来很破旧，但是被用PVC封皮包裹住，还画了不少精致的小装饰点缀。
那些小装饰是很明显的柯舒锦的惯用画风。
安逸思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那些小图案，过一会儿才打开相册。
相册内的起始，似乎是三岁的小柯舒锦，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和尚且年轻的柯老夫人牵着手站在游乐园门口拍照，主动伸手拉住了仍有些拘谨的柯文元。
柯老爷不在照片里，应当是负责拍照的人。
安逸思继续往后翻，到柯舒锦大概六岁的时候，身边就多了小叶雅君的身影。
明信片里的“小君”，应该指的就是叶雅君吧。
安逸思大致从柯舒锦那里听说过，她和叶雅君是从小学的时候开始一起玩的好朋友，后来柯家搬家，和叶雅君分别了一段时间，但两人之间还会保持通信。
再后来叶雅君考到了A市的大学，和柯舒锦同一所，她们就恢复到了以前那样每天一起玩的日子，叶雅君与柯文元的缘分也是从那之后开始的。
安逸思继续往下翻，又翻到了十岁的柯舒锦拿着画笔坐在画室里，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侧，看起来美好恬静。
这张照片的旁边还有一个折起来的便利贴，安逸思打开来看了一眼，上面标注了日期，还用稚嫩的字体写了一段话。
大意是说明了这是柯舒锦去画室那边学画画的第一周结束，她的启蒙老师随手拍下了这张照片，还夸她在画画上很有天赋，这是柯舒锦对画画感兴趣的开始。
这张照片的后面还有一张柯舒锦拍的照片，上面是很多很多张珠宝设计图，旁边也有一个便签纸，同样是标注日期后又写上了一大段话。
这一次写的内容就是，柯舒锦的画画启蒙老师本职是设计师，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都有涉及，柯舒锦被老师的珠宝设计吸引。
老师的珠宝设计就是自然景观为元素的，柯舒锦也因此而产生了兴趣，但她最开始的想法，是想把身边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喜欢的元素融入到设计当中，给他们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这也是柯舒锦珠宝设计的启蒙。
是安逸思最想知道的，母亲的热爱种子种下的那个时刻。
他看着便签纸上最后画出来的那个可爱笑脸表情，不由得停顿在这一页。
他妈妈的初心，只是想要将她自己最真挚的感情，融入到自己的作品当中，回馈给所有她的，以及爱她的人。
安逸思终于明白了那几张明信片的意思。
她作品的风格形成，也源自于她身边最爱的人。
后来的柯舒锦也确实坚守了她的初心，她所有的设计都是出自于对喜爱她的人的真心回馈，出自于她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如果没有出现那样的意外，柯舒锦肯定能享誉更广阔的范围。
安逸思轻轻地抚摸着这张便签纸，过了会儿才继续往后翻。
他跟随着相册的轨迹继续往下走，看着他的妈妈从小女孩一点点长大，相册中她自己记录下来的作品也从最开始的幼稚逐渐变得成熟精致。
大学后柯舒锦选了美术类的专业，专攻于画画这一行业，并在大学期间，就注册了设客平台的账号，开始专注往这个领域发展。
在柯舒锦大三的时候，相册中开始出现了安查付的身影。
安逸思皱起眉，翻相册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点。
但因为安查付出现的频率不低，安逸思还是大概了解到，安查付和柯舒锦是同一个校区不同专业的，一开始也是安查付主动追求的柯舒锦。
大学毕业之后柯舒锦和安查付正式确定了情侣关系，交往了大概七年的时间才结婚。
不过这七年时间的照片不太多，而且看起来相册中有一部分什么东西被撕掉的痕迹。
安逸思推测应该是他妈妈发现了安查付和慕纪怀的奸情之后，就把不少和安查付有关的照片和便签纸都撕掉了。
但看得出来他妈妈对安查付还有一定的留恋，不然也不会仍然留有一部分的照片了。
安逸思很想亲自把那些照片全部都撕下来，但考虑到这是妈妈的遗物，还是没有那么快下手，接着往下翻。
在柯舒锦和安查付结婚之后，照片里又开始出现了小时候的柯羽书的照片，不久之后也开始出现了小小一只的宁白。
或许是柯舒锦自带的亲和气质，两个小孩都很喜欢她，基本上出现他们的照片，只要有柯舒锦在场，必然是一左一右各自扒拉一边柯舒锦的裤腿要抱。
有一张照片明显柯舒锦已经怀孕了，旁边也有便签纸。
「不知道我的宝贝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不管是什么性别，妈妈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便签纸上的字体已经从当年的稚嫩变成了娟秀端正，笔触之间都能透露出柯舒锦本身的温柔细腻。
那是他还没出生时，期待着他到来的妈妈。
安逸思又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翻，也逐渐在相册当中看到了他从出生，一点点长大到五岁的轨迹。
最后一张照片，就停留在了安逸思五岁生日时，对着蜡烛许愿的场景。
他的身边是柯家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和表哥，是宁家的宁白和宁父宁母，还有他的妈妈和一位柯家的管家。
就是没有安查付。
从他三岁的生日开始，他的生日就全都是在柯家过的。
安逸思到这时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所以那个时候，他的妈妈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安查付的不对劲吧。
安逸思看完最后一张照片，仿佛也跟随着他妈妈的视角，经历了一遍他妈妈的成长。
他的妈妈本来应该过得很幸福的，偏偏就是遇到了安查付和慕纪怀。
安逸思攥了攥手。
越是了解到母亲的过去，他对安查付和慕纪怀的厌恶与恨意便愈发叠加。
他逆来顺受那么多年，不会对任何其他欺负他的人生气，唯独楠漨安查付和慕纪怀，是他从来都不会遗忘的恨。
只是那些恨意都被他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不敢表露，不敢剖出。
安逸思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想把相册合起来放到一边，又在这时突然注意到相册的最末尾似乎有一个后来设计的小夹层。
他试着打开了夹层，在里面发现了两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一模一样的。
——给十八岁的小思。
唯一不同的，是信封的一角，各自有一个日期。
一封是柯舒锦在安逸思满月那天写的，一封……
是柯舒锦自杀前一天写的。
安逸思捏着信封的一角，指尖轻颤，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我的宝贝，生日快乐，恭喜你今天终于踏入成年的行列啦。
「写这封信的时候，你才刚刚满月，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转眼间都已经成为小男子汉了呢。」
「……」
「宝贝你或许也不知道吧，当初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很久，什么样的名字能够和这样可爱的你相衬。后来我还是选了“逸”字。」
「“逸”寓意着生活闲适安逸，也有超凡脱群的意思。不过卓不卓越的妈妈也不是很在乎，妈妈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安逸舒服，能做一个善于思考，又幸福快乐的小孩。」
「……」
「十八岁的小思应该也上大学了吧？不管小思这时候在念的是什么专业，妈妈只希望小思也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能够在自己投身于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当中。」
「……」
「小思对不起，妈妈可能见不到你的十八岁了。
「妈妈真的太累太累了。」
「这六年的时间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从还不会翻身，到慢慢学会走路，从牙牙学语到已经能和妈妈一起聊未来的事情，妈妈真的很开心。
「你是妈妈最爱的宝贝，妈妈也好想看着你长大成人，看着你成家立业，看着你变得越来越耀眼。」
「可是妈妈已经等不到未来了。」
「……」
「不知道十二年的时间过去，宝贝你过得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和小书小白他们说，也想当珠宝设计的事情
「其实听到你们对这个感兴趣，妈妈也真的很开心。」
「珠宝设计是妈妈最爱的事业，但现在，妈妈或许也已经不配在这个行业进行下去了吧……
「不管宝贝还记不记得这个童言童语，妈妈还是希望宝贝你能找到一个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对不起宝贝，妈妈就先走了。」
一滴水渍将纸张末尾的字迹晕染开，安逸思攥着信纸的一角，脸颊一侧只余下一道泪痕。
“宝……贝？”
戚牧良正好在这个时候进到衣帽间来找他，刚想喊他就见到他眼尾泛红，似乎是……在哭？
安逸思抬眸看向他，眼底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情绪，只罩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眼眶与眼尾都泛着红意，没有任何悲伤难过的神情。
只是很安静地，无声地哭。
这样不动声色的哭远比撕心裂肺的难过更令人心疼。
戚牧良心底一揪，呼吸声都放轻了些，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这时候的安逸思。
他走到安逸思的面前蹲下，尽可能把声音放得柔和：“宝贝……”
他话还没说话，安逸思又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安逸思始终攥着手中的信封，拥住戚牧良的手都有些颤，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在戚牧良的肩头。
这是安逸思有记忆以来，哭得最凶的一次。
之前哪怕是妈妈去世当时，哪怕是被人欺负打骂，他都从来没有真的哭过。
但是这两封错位的信，终于还是击溃了他这十几年来越垒越高的心理防线。
他的妈妈曾那么期待能见证他的未来，他的妈妈曾那么热爱那一份设计的事业。
可是这一切都在十几年前被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安逸思过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戚牧良给他拿了纸巾，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过了会儿，安逸思才哑着嗓子说：“我找到了两封，妈妈写给十八岁的我的信。一封是我满月的时候，妈妈写的，一封是妈妈的遗书。”
这是两封错位六年的信，也是两封安逸思错过了快五年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