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愚人众低下头回答,“有,社奉行的家主在鸣神岛,得知您的到来,提前发出邀请函,请您一聚。”那是非公务性质的会餐,主要是社奉行和愚人众两方的管理者接触一下。
对此散兵也知道,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
“今天晚上吧,接风洗尘,自然越早越好。”散兵定好时间,既然社奉行提前递上请帖,那他也不会让对方多等。
再加上散兵还挺想知道,另一个自己就如此的迫不及待吗。
散兵的眼神暗了暗,他没有再问身边领头的愚人众其他的问题,转头吩咐他,要他带他去使馆内为他准备的房间。
“是。”领头的愚人众说完便在前面带路。
在这个过程中,领头的愚人众欲言又止,不止一次的用余光看散兵。
终于散兵不耐烦了,他冷下声发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领头的愚人众被发现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鼓起勇气把那个在心底潜藏已久的问题对散兵问出口,“大人,您为什么要将他带到稻妻?”
这里‘他’指谁不言而喻。
整个愚人众里都知道第六席有一位‘家人’,当然那是委婉的说法,大部分愚人众都不认为他们的关系那么简单。
这本是一件愚人众内部的八卦,可对在稻妻驻扎有一段时间的愚人众来说,就有些不一样了。
通过和稻妻三奉行的接触,稻妻的一部分愚人众知道在稻妻有一位和第六席执行官长相相似的倾奇者。
且一直有传言,倾奇者的家人在很早之前消失,如今几百年过去,他都在寻找自己失散的家人。
直到前一段时间,他突然收回寻找家人的命令。
负责给散兵带路的愚人众推算过,那个时间点和名叫怜的少年出现在散兵身边的时间点重合。
再加上诸如神之眼,样貌之类的对比,领头的愚人众不认为是巧合。
那样一来,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散兵还要把他带回来,不应该是离稻妻越远越好吗?
这个问题从看到人员名单里有千代怜这个名字后,便困扰着领头的愚人众,今天得以问出来,他在担忧自己的未来之余,也算是松了口气。
谨慎的看了眼散兵,领头的愚人众发现他在沉思。
他不敢催促,停在原地等散兵思考完。
“呵,我带他来自然有我的考量,倒是你们这么闲吗?”散兵抽回神思后没有立刻回答,先是嘲讽了一顿,在刚才的思索中,他得出新的结论,愚人众该整顿了。
散兵冷笑着,扫视那名领头的愚人众。
“你知道多少事。”散兵最关心这个。
领头的愚人众当即把知道全部对散兵讲出。
得知倾奇者撤掉了寻找家人的命令,散兵眯起眼睛,他就知道会这样。
对方已知道千代怜醒来的消息,如此一来,就算他是把千代怜留在至冬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让倾奇者趁着他不在的间隙找过去。
散兵正是考虑到这里,才决定带着千代怜来到稻妻。
与其让另一个自己找过去,不如他直接过来。
至于来到后要怎么做,散兵没工夫深入去筹划,他唯一清楚的是,比起一直隐瞒下去,让千代怜自己发现真相更好一点。
自始至终,散兵都没有承认过他是‘倾奇者’。
扬起一个自嘲的笑,散兵对领头的愚人众说道,“带完路就回去,今天的谈话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是。”领头的愚人众的勉强松了口气。
散兵不再多言,示意他接着带路。
这次领头的愚人众目不斜视,顺利的将散兵带到住所。
不用散兵示意,领头的愚人众在行礼过后便很自觉的走远。
散兵推开门,一进来他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翻弄书本的千代怜。
“你回来了。”千代怜笑着打招呼,“衣服都挂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散兵表示不用看,他的目光放到千代怜身上。
晚上的宴会,倾奇者,以及关于他们的未来都缠绕着他,令他萌生出无法诉说的烦闷,以及古怪的愤怒。
又过了足足十几秒,散兵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股愤怒是独占欲。
他是他的家人,那么他理应属于他。
“怜。”散兵叫出千代怜的名字。
千代怜眨眨眼,随即他预感到什么,这令他表现出些许的不好意思。
但他觉得很正常,在船上的几天他们没怎么亲密过。
经过一阵短暂的纠结,千代怜主动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房间的窗帘被拉上,直到傍晚才拉开一道缝。
“我不想去宴会。”千代怜一边把窗户打开些许通风散气,一边对散兵说。
说完他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此时再看外面沉下的太阳,千代怜越发感觉工作真的是不容易。
他们刚刚到稻妻的第一天,散兵就开始忙起来。
相比之下,千代怜感觉自己像个闲散人员。
不过考虑到他在愚人众八卦里的定位,可能闲散人员这个形容也不太贴切。
莫名的千代怜想到金丝雀这个词,这令他差点笑出声。
这时散兵戴好斗笠,转头对简单披着一件衣服的千代怜说道,“怜既然不想去就留下吧,有事让外面的那些人处理。”
“好,我知道。”千代怜表面答应,实际上他绝对不会去找那些愚人众。
假如必须去找他们,那他必须先重新换上一件高领的衣服。
千代怜突然觉得散兵也就是问问他的意见,不然他们不折腾就好了。
一瞬间千代怜想到形式主义。
而这又令他笑了,随后看着散兵走出房间。
到这一刻,千代怜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散兵的房间。
千代怜犹豫要不要回去,可考虑到他的房间虽然就在这间房的正对面,但想过去必须要穿过一个小花园,他不得不选择放弃。
现在是下班的时间,他这样过去,那未来愚人众内部有什么流言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重新躺回换好床单的床上。
千代怜拉了拉被子,疲惫感袭来,劳累在彻底放松后一并爆发。
翻了个身,千代怜在加重的睡意中任命的闭上眼。
反正他也没事做,先休息吧。
千代怜抱着这个想法坠入梦境。
不知是不是因再次回到稻妻,千代怜在梦里看到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有成筐的鱼,繁盛的粉色花瓣,巫女们的红裙在眼前闪过,舞乐的铃声若隐若现。在支离破碎的梦里,千代怜的思绪也连不成段落,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在等人。
只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散兵,还有谁能让他等待?
千代怜拼命的想,可惜在梦里这都是徒劳。
直到冷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把他吹醒都没想起来什么。
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千代怜裹紧被子,可惜那并不管用,他依旧感到冷。
而且不只是冷,还有无法忽视的饥饿感。
即便是饥寒交迫,千代怜还硬是又躺了一会才起身,打开床头灯,去拿被散兵收起来搭衣架上的衣服。
在此之前千代怜不忘顺道关上窗户,顺便再把打开一道缝的窗帘拉上,彻底隔绝若隐若现的月光。
穿戴好衣物,千代怜稍微歇了会,紧接着轻轻打开门离开了散兵的房间。
本来他是来帮忙收拾屋子,结果等他走了,屋子更乱了。
可千代怜管不了那么多,他拢了拢领子,顺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下去。
或许是非工作时间加上晚上有为执行官举办的接风宴,一路上他没有遇见愚人众。
这令千代怜放松警惕,他没有快速穿过那个小庭院,反而放慢脚步,观察周围的房间。
千代怜想在回去的时候找找厨房的位置,好让他回房间换好衣服,能快点过去弄点吃的。
“怜?”
分外熟悉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
千代怜第一反应是散兵在叫自己,于是他笑着转过身。
然而当他看到说话的人是谁后,他的眼睛猛然睁大。
站在他身后的人与散兵有一样的面容,可是他们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对方见到他先是惊喜,接着是震惊。
千代怜很清楚此时自己好不到哪去,那些在歌剧院里听到的挑拨离间的话又浮现出耳边——
【在散兵大人救下你之前,你遇见过其他人。】
【那个人与散兵大人相貌一致。】
千代怜嘴唇翕动,他有很多话想问,但说出口的话只有一句话。
“你是谁?”
听见千代怜的问句,那个人顷刻间变得难过。
也是在这个时候,遮挡住月光的云散去,皎洁的银白色又再次洒落。
冷风又吹过,千代怜哆嗦了一下,随即清醒,他想起什么,赶紧去拉自己的领口。
偏偏正是这个举动,引起来那个人的目光。
紫色的眼眸下移,良好的视力让眼睛的主人看得很清楚,千代怜遮不住的脖颈上是几个清晰的吻痕,它们明显的如刻在月光下泛白的皮肤上。
这是一种宣告,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看到的人,落下吻的人与承受者有着特殊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
属于千代怜的声音再度传来,说话间他向上提了提领子,勉强挡住那些明显的痕迹。
此时他看着与散兵样貌相同的人,无数个想法在他的脑中乱窜,千代怜的捏紧手里的衣领,因领口收紧带来微妙的窒息感没有让他难受,反倒是令他更加清醒。
千代怜可以确定,面前站着的人绝对不是散兵,哪怕他们的长相一模一样。
“我是倾奇者。”说出这句话,倾奇者垂下眼帘,比起那些可以被称为暧昧的留痕,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千代怜看他如陌生人的眼神。
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把他之前的全部设想都推翻。
倾奇者从来没想过‘遗忘’这件事。
但从千代怜的反应来看他早就忘记了他。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倾奇者这么想着,他重新看过去,这次他终于注意到千代怜眼中的震惊。
也是在看到千代怜惊讶眼神的那一刻,倾奇者不知为何突然冷静。
“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倾奇者言简意赅的说出他和千代怜的关系,“那时候我们约定要成为家人,后来我们一起前往了鸣神岛,在到鸣神岛后,八重宫司告诉我们可以留在鸣神大社。”
“我们在鸣神大社生活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你……失踪了。”
倾奇者说出失踪那个词,语气中带上悲伤的情绪。
而千代怜抖了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
假如倾奇者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散兵在他提到过去时反常的反应,偶尔闪过的记忆残影,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感皆有了答案。
一直以来他都先入为主,真正与他经历过去的不是散兵,而是‘倾奇者’。
只是千代怜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散兵。
而且从散兵的反应来看,他明显知道他和‘倾奇者’的关系。
千代怜越发的混乱,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倾奇者这时突然问道,猛地回过神,千代怜下意识的想要全部对倾奇者讲出来,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倾奇者看出他不愿意说,神情顿时变为失落。
这让千代怜又产生新的愧疚感。
一边道歉,千代怜一边对倾奇者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他经历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再到得知这具身体并非原本的身体。
后来他加入愚人众,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什么,结果不尽如人意。
细细的清点自己经历的事情,千代怜发现他还忘了与散兵的亲密关系。
但这件事他觉得大概不用说出来,倾奇者已经看到了。
千代怜望着没有回应自己的倾奇者,犹豫了一下后,主动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面对这个问题,倾奇者抽回神思,他轻声回答,“我本以为会在为散兵举行的接风宴上见到你,但并没有。”他的话语稍微顿了顿,然后说道,“我推测你仍在至冬的使馆,便找了过来。”
“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我脑子很乱。”千代怜记下倾奇者的话,然后他梳理起当前新得到的信息。
倾奇者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留给千代怜思考的时间。
只是他感看了千代怜一会,便突然走近,脱下来自己的外套披到千代怜的身上。
对于倾奇者的举动,千代怜发现自己不觉得那样有哪里不对劲,同时他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这意味着他早就习惯了。
而这份习惯和面对散兵时还不一样,在最初他醒来,面对散兵的关心他还有过很短的一段不适应的时光。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潜意识里他把那时的散兵当成陌生人。
对他而言,散兵和倾奇者,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千代怜想到这里,突然间产生一个奇怪的推测,或许散兵问他要不要参加宴会,正是要让他见到倾奇者。
散兵可能很清楚,关于他的事是无法长久隐瞒,就算是现在不见面,未来倾奇者也会找到至冬。
毕竟散兵比谁都明白‘自己’对家人的执着。
但最后他还是后悔了。千代怜腹诽着,想起散兵临走前同意他不出席宴会。
那或许不只是对宴会的不重视和想让他休息,还有不愿意让他见到倾奇者的意思。
千代怜吐了口气,经过这番分析,他逐渐看透散兵真实的身份。
加入愚人众,成为执行官的散兵,极大概率有着作为‘倾奇者’和‘散兵’的双重记忆。
而面前的倾奇者只是倾奇者,在命运的岔路口,他没有走向成为愚人众执行官这条路。
至于这个分叉口在那里,千代怜想到倾奇者说的话,八重神子让他们可以留在鸣神大社……可能就是从那里散兵和倾奇者的命运彻底不同。
千代怜把一切都对上了。
此时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在被遮掩的时光中,是他与倾奇者相处的日夜,那也难怪散兵不太喜欢听他提到过去。
千代怜有点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他恨不得今天这是一场梦。
“怜,你在为难吗?”
看出千代怜在想什么,倾奇者温和的询问。
千代怜本能点头,是啊,他在为难。
“怜要和我回去吗?”倾奇者继续问下去。
此话一出,千代怜愣住,他没想过要离开这里,或者说离开散兵身边。
纵使他的潜意识里仍残留着与倾奇者相处的痕迹,可是他忘了太多的事,这促使他没办法答应他,和他一同回去。
恍然间,千代怜明白了倾奇者的用意。
“我不能和你回去。”千代怜低下头,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接着脱下来把他交给倾奇者,“抱歉。”
倾奇者笑了笑,他接过衣服让千代怜不用道歉。
可即便他不说什么,表情也掩盖的很好,可千代怜仍能从他的动作和眼睛里读出失落。
一瞬间千代怜很难受,他很想抱住倾奇者,安慰他的同时也缓解自己的内疚。
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千代怜眼前浮现出这句话,而他是造成这种不公平的罪魁祸首。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千代怜有些着急的对倾奇者确认。
“嗯,我会想办法。”倾奇者重新把衣服穿回自己的身上,“我会与散兵谈一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说完倾奇者向前给了千代怜一个拥抱。
千代怜没有挣脱,任由自己被倾奇者抱住。
那个拥住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和熟悉,以至于他眼睛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然而千代怜说不出自己为何想要流泪。
他认为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那些被他遗忘的美好记忆,他失去了与倾奇者生活的点滴记忆,对方非但没有愤怒,还反过来宽慰他。
千代怜实际上宁愿倾奇者指责他的失忆,那样他会好受一点。
可他也明白倾奇者不会那样做,因为他就是如此的善良。
“再见,怜。”倾奇者附在千代怜的耳边轻声说。
借着月光他能清晰的看见千代怜脖颈上的痕迹,它们留在那里既是在宣扬自己的主动权,又显得落下吻的人那么不安。
倾奇者感受到胸口中慢慢涌现出的酸涩。
长久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他知道那是嫉妒。
可是倾奇者没有表现出来,他松开千代怜,对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千代怜生出几分动摇,也许他该和倾奇者走,然后弄清楚他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沉默了一下,千代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很信任倾奇者。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倾奇者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该保有一些警惕,奈何他并没有。
“抱歉。”千代怜再次止不住的对倾奇者道歉。
倾奇者摇摇头,他温声告诉千代怜不用自责,那不是他的错。
失去记忆这种事没有人愿意。
“所以怜不需要对我有愧疚。”倾奇者认真的说道。
千代怜闻言鼻子一酸,他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明明他此时算是和倾奇者‘第一次’见面,他的感情波动却如此的大。
看着哭泣的千代怜,倾奇者自胸腔里萌生出的嫉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疼痛感。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哭过。
倾奇者闭了闭眼睛,他有点后悔自己突然出现,也许他不该那么急,应该选个合适的时间,那样他们可以坐下,喝杯热茶,而不是站在月光下,在冰冷的风里。
暗暗叹了口气,倾奇者抹去千代怜的眼泪,然后温和的说,“怜,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没有违抗他的话,千代怜擦干净脸上剩余的泪水,恋恋不舍的与倾奇者告别。
倾奇者目送千代怜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随后才转身向使馆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畅通无阻,没有遇见任何愚人众。
这是很反常的一件事,在倾奇者的印象里,愚人众可是非常的警惕。
抱着这个想法,倾奇者走出使馆的大门。
不过他在出去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向后看了一眼。
在黑暗中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倾奇者能猜出那是谁,这使得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在折返回去还是先回鸣神大社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以当前的情况而言,他带不走失去记忆的千代怜。
并且千代怜在经历今天的事以后,必然有话要和散兵说。
不论如何,千代怜留在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倾奇者如此分析着,即使再从理性的角度考虑,他仍感到不舍。
好不容易见到,他怎么能放弃?
握紧拳头,倾奇者体会到不甘心。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重新亮起灯的愚人众使馆,倾奇者决定调整计划,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急着回去。
另一边,至冬的使馆。
随着散兵的脚步,一盏盏灯亮起,被撤走的愚人众尽数出现,回到自己的岗位。
散兵没有多看一眼下属,他面无表情的越过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此时没人敢打扰散兵。
恰好这也是散兵要的,因为接下来的事,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伸出手,散兵推开房门,走廊里的光顺着打开的门缝蔓延进来,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间。
散兵没有走进去,他背光站在门口,在他视线尽头是换上了一件高领服饰的千代怜。
“阿散。”千代怜说着望过去。
不用等散兵多说,千代怜便问出来,“我过去遇见的是倾奇者对吗?”
“你已有答案,又何必要问。”散兵没有直接回答。
“我想找你确认,我……我没有办法验证。”说出这句话,千代怜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问,就好像他在指责散兵对他隐瞒似的。
可是千代怜在回到房间的路上翻遍与散兵相处的回忆,都没找到散兵提起或者暗示过,他是过去在踏鞴砂遇见千代怜的‘倾奇者’。
长久以来都是千代怜自顾自的将散兵划入那个角色。
他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根本没有想过哪里不对,不过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千代怜低下头,忽然很想感慨一句命运弄人,可惜这会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
“怜,你恨我吗?”
因为这句话,千代怜睁大眼睛,他直直的望向散兵。
“我没有告知你过去的记忆,打扰你与他的重逢。”散兵盘点着他自认做错的地方,同时脸上挂上一抹略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在得知千代怜失去与倾奇者有关的记忆时,他感到过高兴。
这就像是另一个自己烙印在他身上的痕迹被抹除。
但是很快窃喜便消失殆尽,他察觉到千代怜似乎把他当成了倾奇者。
散兵对此很是愤怒,他不认为他是倾奇者,那个他是弱小的,无能为力的,连珍视之物都无法守护。
只是愤怒之余他有那么点期待,借着那层他们之间不曾存在的羁绊,或许他们能相处的更好,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
这促使他没有及时纠正千代怜的认知。
实际上散兵不是没有别的方法让千代怜不知道世界还有倾奇者,只要他把他关起来,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他将不用再担心。
在愚人众里也有不少人对他提出这样的建议,或是谄媚的,或是居心不良。
不论是那种态度,散兵都嗤之以鼻。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他们的关系才真的要走到尽头,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不过就算是那样,也比现在好不是吗?
散兵冷漠的想,他有那个能力,尤其是当他成神以后。
“我不恨你。”千代怜的话将散兵从负面的情绪里拉出来。
站起身,千代怜走向散兵,他边走边说,“我不可能恨你,我只是觉得太荒诞了。”讲出荒诞那个词时,他的表情变为无奈。
“实际上,我也有秘密瞒着你。”千代怜咬了咬牙,既然散兵对他开诚布公,那他也要拿出点诚意,“我知道踏鞴砂的真相,但是一直没有告诉你。”
散兵的眼中显露出错愕,他不明白千代怜为何要说这些话。
“博士是埃舍尔,是他毁掉了御影炉心,那是愚人众的计划。”一口气讲出来,千代怜定定的注视着散兵,“丹羽也是被他杀死了,他没有逃。”
“你想起来了?”散兵眯起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千代怜通过和倾奇者的谈话记起来什么。
千代怜却否认,他放轻语气说,“我仅仅是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忘记的是几百年前的记忆,不是他在游戏外的记忆,那些原剧情他全部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