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从早上刘静跳楼自杀,到现在陈志林指认许幼仪,他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强撑了太久,疼起来更加来势汹汹。
信宿身上也有伤,他当然很明白那种感觉,而林载川的痛楚大概是他的千倍万倍。
……这么想想,也就不计较林载川当年亲手伤他的事了。
信宿收起看热闹的恶劣,从口袋里翻出早就凉透了的小暖水袋,在花盆里倒掉里面的冷水,提起旁边的暖壶,一手拎着往里灌开水。
林载川看他实在不像那块料,忍不住有点担心,“……不用了,你小心别烫到。”
信宿冲他一挑眉:“没事,虽然很久不自己动手做这些事了,但也还没被养成废物。”
那水袋很小,很快就被装满了,信宿拧紧盖子,递给林载川,“下次可以买几个大一点的,放在腿上,雨天会舒服许多。”
林载川道了声谢,又轻声问:“你怎么样?”
信宿和善地一笑,“托林队的福,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那药油的效果确实不错,抹上去就感觉不太到疼了。
两个气候性病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信宿直起身,眼底的思绪看起来轻而渺远,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很讨厌雨天。”
林载川知道他的意思,问:“为什么会受伤?”
信宿想了想,说:“唔……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
林载川已经对信宿的言语风格有了一定了解——遇到他不想说的话题,他就会很巧妙地跳过去,给出“说了又好像没说”的回答。
信宿稍稍沉默片刻,又开口道:“也不止是这个原因。你应该调查过我的家庭背景吧,我是张同济的养子,而我的亲生父母死在一个雨天。”
他说话时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载川却听的心里一震。
他记得,当时信宿的档案上记载父母死亡原因是“火灾意外身亡”,在雨天发生火灾……
“他们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时间过去太久,如果不是照片,我可能早就遗忘了他们的长相。”信宿垂着眼,几不可闻轻声道,“但还总是会想起那个令人讨厌的雨天。”
林载川隐约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事故报告上说,你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信宿垂眸看着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张明华的死,一开始不也是意外事故吗?”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林载川倏地一皱眉。
有很多犯罪嫌疑人都会将故意杀人伪装成各种意外事故,火灾、车祸、溺水、自杀……尸体表面看起来别无二致,如果家属不进行尸检,就很难得到真正的死因。
林载川神情凝重而认真地望着他,“信宿,如果你觉得你父母的死因另有隐情,市局可以——”
“十多年了,早就盖棺定论,何必再去翻那些陈旧骨灰。”信宿打断了他的话,轻松一笑,“而且,我非常乐意接受他们死于火灾这个说法。”
林载川正想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章斐打过来的电话,风风火火地问:“林队你去哪了?副队把许幼仪带过来了!”
林载川回复道:“在办公室。先把他带去审讯室,我马上就过去。”
信宿一弯唇,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走吧。”
这是许幼仪第一次来市局。
他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陈志林已经把什么都供出来了,郑副队可能根本没告诉他,一路上还有闲心维持一张人皮,得体又有礼貌地跟遇到的警察打招呼。
路上看到一个看着病殃殃的、但长相出奇好看的警察——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警服,就那一身气质,那一双顾盼含情的凤眼,甚至像个在夜店里做不法生意的“少爷”。
信宿脚步一停,自上而下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许幼仪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刑警,但这个人的打量让他无端有一种很不舒服、被冒犯的感觉。
然后许幼仪意识到,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是他看别人的时候经常有的眼神。
他忍不住轻微皱了下眉。
那刑警单手插兜,晃晃悠悠走到他的面前,稍微俯下身盯着他,语气含笑又轻挑,“这双鞋好眼熟啊,没看错的话,那天在KTV你穿的就是这双球鞋吧?”
许幼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发冷地盯着面前的警察。
信宿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阴阴冷冷:“许幼仪,你在把张明华的尸体踢下楼的时候,没想到会在他身上留下罪证吗?”
许幼仪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你在说什么?”
信宿愉快地笑了一声:“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很可惜不能在审讯室面对面见到你,不过,祝你好运啦。”
说完,他跟许幼仪擦肩而过,走出了刑侦大楼。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那一身作妖的强大气场顿时散了个干净,信宿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弱柳扶风似的走到停车场,低头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许幼仪被正式批捕了,许宁远那边如果有任何动作,马上联系我。”
想了想,信宿又说:“对了,刘静的母亲有长期冠心病,你去查一下她近两年的治疗情况,跟许家人有没有关系。”

许幼仪被带进了审讯室。
可能是路上被信宿刺激了一下,他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胸膛不住起伏。
林载川推门走进来,一句废话没有,开门见山问:“陈志林已经招供了——你是打算由我向你重复案件经过,还是自己坦白交代?”
许幼仪的眼神一暗。
陈志林……
他竟然敢说出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许幼仪心里有些慌乱,面上仍然冷静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张明华的案子跟我有关系吗?”
林载川盯着他:“陈志林向警方指控,你才是张明华一案的始作俑者,是你组织他们对张明华实施暴力行为,并且跟他发生了肢体冲突导致受害人的死亡。你的同班同学也承认,在警方面前替你做了不在场的伪证。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许幼仪快速反应着林载川的话,他把后背抵在椅子上,做出一种防御姿态:“是,我当时确实在现场,我承认,一开始没在警方面前说实话,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张明华是我杀的——至于陈志林说了什么,口说无凭吧林警官。”
在外面旁听的贺争咋舌道:“这孩子心理素质可真强悍,到了这一步还在狡辩!”
沙平哲轻蔑道:“哼,小杀人犯,死鸭子嘴硬。”
“警方只负责收集证据,至于能不能作为凭证,检察院的人比你更清楚。”林载川懒得跟他在这起案子上多费口舌,郑治国已经在隔壁同步提审罗军和郭海业,得到这二人的证词,跟陈志林的口供互相佐证,他们交代的案发经过与张明华尸检报告的致死原因完全吻合,许幼仪已然是众矢之的。
至于案发细节,陈志林在这里已经交代的很清楚,有没有许幼仪的口供都不重要——这次林载川把人带过来,主要还是因为刘静。
她虽然是自杀,但她的死一定跟许幼仪脱不开关系。
林载川低头翻阅着调查资料,像是随口一问:“你跟刘静是什么关系?”
提到“刘静”这个名字,许幼仪的神色有一瞬间肉眼可见的紧绷。
“你应该很重视她吧,为了她不惜闹出一条人命。”林载川声音淡淡,“刘静住院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你们的关系似乎不是你之前说的——不太熟。”
许幼仪颧骨微动,带着整个面部表情都微微扭曲:“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载川没理会他的问题,反而道:“陈志林以前交代说,因为张明华总是纠缠刘静,所以才对他动手——其实真正嫉妒张明华的人是你吧?”
许幼仪像是被戳了痛处,声音难以掩饰的尖锐起来:“哈?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张明华?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因为刘静真正喜欢的人是张明华,”林载川盯着他的眼睛,吐字清楚,“这是刘静在医院时亲口告诉我的,她把张明华视作救赎,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你的名字。”
许幼仪死死地握着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他失控了,他不应该在警察面前露出破绽,可是他忍不住,他听见自己冷冷地开口,“张明华他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懦弱无能的废物,刘静凭什么喜欢他。”
林载川双手撑在桌子上望着他,沉默片刻,突然声音极轻地说:“你知道刘静在今天早上跳楼身亡了吗。”
许幼仪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在说什么?”
林载川重复一遍:“刘静在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跳楼身亡。”
许幼仪表情空白呆滞,像是完全理解不了这个警察在说什么,而后陡然打了个激灵:“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跳楼!”
林载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用陈述某种事实的平静语气道:“她是从13楼窗户跳下去的,在手术室抢救了不到半个小时,很快就去世了。”
林载川继续道:“你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吗?”
在许幼仪瞠目欲裂的注视下,他一字一顿说:“是你。”
许幼仪脸色惨白地瞪着眼前的警察,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颠三倒四地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为了骗我认罪?为了让我承认是我杀了张明华?”
“我没有必要骗你。”林载川用一种又厌恶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你查看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
旁边的章斐听到这话,起身把刘静的死亡证明放到了许幼仪面前的桌子上。
那明明只是非常单薄的一张纸片,可许幼仪的手抖的却拿不起来,反复确认着上面“刘静”的名字,眼睛涩痛到快要流出眼泪来。
他完全瘫软到了椅子上,神情灰败,自言自语般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昨天她还好好的……”
林载川语气锋利:“你昨天果然跟她见过面。”
许幼仪好像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死亡证明,像是想要把那张冰冷的纸张烧出一个窟窿。
直到一束强光骤然打在他的脸上,许幼仪才回过神,眼睛被刺激的流了一脸,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林载川关了审讯灯,冷冷地说:“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趁医院无人看守的时候,潜入病房的。”
“——晚上八点,你独自闯进一个女孩的病房,想做什么?”
许幼仪的情绪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我为什么不能进我女朋友的病房!她生病了我去看她有问题吗?!”
林载川平静反唇相讥:“哦,不是说你跟刘静没有关系吗?”
“早恋并不触犯法律,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心虚什么?”
许幼仪紧握双拳气音颤抖,从齿缝里挤出来:“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信宿从停车场回来,溜达到审讯室外面,看到眼眶通红浑身发抖的许幼仪,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问旁边的同事:“这……怎么被气成这样了?”
沙平哲道:“林队把刘静的事告诉他了。”
信宿点点头:“怪不得,他急了。”
沙平哲扭头:“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他的手一直放在后腰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年纪轻轻怎么腰就不好了呢,以后要加强锻炼啊小伙子!”
信宿:“………”
他保持面部微笑,假装没听见这人说的话,继续听审讯室里的动静。
“刘静在生前曾给我拨打过一通电话。”林载川声音平冷,“其中提到了你。”
许幼仪猛然抬起头:“她说了什么?!”
林载川:“这要看你愿意跟警方交代什么。”
许幼仪瘫软在椅子上,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刘静,她是自愿跟我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外面的信宿嗤笑了一声,懒懒倚到桌子旁边,讽道:“他这张嘴拿去拍卖,估计比钻石还值钱。”
“……为了钱。”许幼仪语气滞涩缓慢地说,“你们应该调查了过吧,她的母亲有长期冠心病,一天三次都要服用昂贵药物,还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她家没有固定生活来源,家庭条件非常拮据。在学校跟她认识之后,她提出做我的女朋友,条件是我要定期给她一部分钱。”
“没在警方面前承认,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她有这样的关系。”
林载川不做评价,只是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幼仪道:“高二的时候,开学一个多月。”
“你给她的钱,通过什么渠道支付的?”
许幼仪麻木道:“现金,在学校里给她现金最方便。”
林载川沉默片刻。
许幼仪肯定没有说实话,或者只说了“部分实情”,如果真的像许幼仪说的,只是简单的“金钱交易”,刘静为什么要说是张明华“拯救”了她?
可现在刘静和张明华都已经死了,许幼仪又不可能蠢到跟警方坦白实情,案子处于“死无对证”的阶段——不管许幼仪说什么,都没有人能跳出来反驳他。
信宿瞥了眼头顶上的监控,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林载川放下打印出来的审讯笔录,走到许幼仪的面前。
他的个子很高,许幼仪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你不是想知道刘静最后说了什么吗,”林载川在他耳边缓慢清晰地说:“她说,你是一个怪物。”
“你杀了她喜欢的人,她恨你。”
字字诛心。
许幼仪死死盯着林载川,眼珠红的吓人:“你胡说!”
他的双腿离开椅子,好像要站起来——
然而下一秒林载川单手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重重钉回原地,几乎是逼迫许幼仪不得不听完了他的话。
“许幼仪,一事无成的人是你。”
“你只不过是凭借着你父亲的钱财与权势,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刘静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甚至最后她都不愿意提到你的名字,只肯用怪物来形容你。”
“至于你跟刘静相识,顺序恐怕说错了吧。”
“是你对刘静意图不轨在先,然后用她母亲的病威胁她跟你在一起——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你他妈懂什么!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威胁过她!”听到林载川的话,许幼仪竟然瞬间暴起,脖颈上青筋凸起,面红耳赤失控怒吼,“我才是拯救她的那个人!!”
外面的信宿看着他声泪俱下的表演,轻微蹙了下眉,心里忽然有些微妙感,自言自语道:“……这要是演出来的,都可以去竞争奥斯卡了。”
许幼仪的家世背景再怎么庞大,他本人不过就是一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现在看起来还不太聪明,刘静为什么会恐惧到这种地步,到死都不敢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有些奇怪。
信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难以形容的违和感,有什么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这时,郑治国从另一间审讯室走出来,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拿起通讯器道:“林队,罗军那边有新情况。”

第十三章
“——让他在审讯笔录上签字,然后送到看守所,明天我还会再次提审。”听到郑治国那边的消息,林载川没再多看许幼仪一眼,径直走出了审讯室。
郑治国跟一圈刑警围在审讯室外,林载川低声问:“怎么了?”
郑治国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陈志林下午竟然没交代——当时跟许幼仪一起出去的人,不是四个,是五个。”
林载川一怔:“什么?”
这第五个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郑治国解释道:“罗军跟郭海业刚刚交代,当时跟他们一起在场的,除了许幼仪之外,还有一个叫李子憧的男生。”
“这个李子憧才是完全在旁边看热闹什么都没干的隐形人,他既没动手打过张明华,也没有参与后续处理尸体的部分,就像单纯跟着过去凑数观光的。”
“但是前几天我们同事对他进行询问的时候,李子憧向警方隐瞒了他也参加了这件事,只承认陈志林他们三个人在场。”
听到这个“意外收获”,刑警们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不可思议。
他们本来都以为张明华的案子已经快结了,没想到突然又蹦出来一个“嫌疑人”!
章斐搓了搓手臂,幽幽道:“……嘶,我忽然有点后脊梁骨发凉。”
跟许幼仪的情况不一样,如果不是罗军二人主动交代,他们是完完全全不知道李子憧这个人的存在的!
信宿在旁边单手支着桌子,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蹭蹭下巴。
“根据罗军和郭海业的说法,帮李子憧和许幼仪隐瞒,是他们父母教给他们的话,现在他们家长都在等候室,随时可以传讯。”郑治国说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至于是谁联系了他们的父母——答案显而易见。
信宿不由喃喃道:“家长教孩子怎么在警察面前撒谎……嘶,浮岫市这普法工作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可能是侥幸心理吧,这套话骗分局那些警察足够用了,蒙混过去谁都不用负责任。”章斐冷道,“要不是林队接了这个案子,张明华这案恐怕早就‘结’了,根本查不到许幼仪的身上。”
林载川垂目思索,“许幼仪不能露面,是因为他的父亲许宁远,那这个李子憧又是因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像陈志林那样被推出来背锅?既然他没有参与作案过程,更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信宿翻了一下资料,了然道:“唔,虽然他没有一个有钱有势的爹,但是她有一个嫁入豪门的姐姐,叫李子媛。”
“虽然但是,李子憧对这件案子应该没有影响吧。”章斐小心翼翼地说,“反正他从始至终都没动过手,也没挑唆怂恿,最多只是旁观者,应该还算不上是从犯?”
信宿隐约感觉有点奇怪,自言自语似的:“没打算动手,那他为什么要跟许幼仪一起出去?他们有什么恩怨?”
沙平哲皱眉道:“可能是小孩喜欢凑热闹?这些熊孩子的脑回路我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通知李子憧马上来市局一趟,”林载川马上安排道,“另外,给看守所那边打个电话,向陈志林再次确认当时的情况。”
“明白!”
“郑副,你去见一见他们几个人的父母,查清楚背后教唆他们包庇犯罪的人到底是谁。”
郑治国一点头。
信宿在一旁轻声提醒,“许宁远现在不在省内,估计是遥控指挥,他最近应该因为许幼仪的事焦头烂额呢,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收到许幼仪被逮捕的消息了。”
“不过就我所知,这个人做事相当谨慎,跟他打过几次交道,都很难缠,恐怕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林载川稍微皱起眉。
如果许宁远一直不回本地,他们目前也不可能跨省把人抓回来。
——其实张明华的案子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起因、经过、结果都非常清楚,剩下就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就算许幼仪拒不认罪,其他人的证词也可以互相指证,再加上一个冷眼旁观的李子憧,足以理清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但,在这起命案之下,又有很多没有调查清楚的内情。
许幼仪对刘静做过什么?对她的那些“追求者”做过什么?张明华对许幼仪说“你会遭到报应”,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吗?
刘静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身亡,从法律层面来说,不能把她的死因归结到许幼仪身上,但林载川还是想要查清楚真相。
“这个李子媛,也是盛才高中毕业的学生。”信宿翻着手里的学生资料,神情有些意外,小声嘀咕,“这姐弟两个人差了六岁,还能当校友呢。”
接到警方的传唤通知,李子憧很快就来了市局。
见到李子憧本人,刑警们顿时都有点明白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动手了。
李子憧身材瘦瘦小小,长的像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身高估计是每次排队都站最前面的“领头人”,两条腿加起来跟沙平哲的胳膊一边粗。
浑身骨头细伶伶的,外面这台风天都怕把他吹跑了,他动手打人大概跟猫挠痒差不多——确实是没有外在条件。
被林载川审了几句,李子憧完全没挣扎就承认了,当时自己也在案发现场,旁观了许幼仪过失杀人以及处理尸体的全过程。
林载川盯着他询问:“既然你问心无愧,一开始为什么要跟警方说谎。”
李子憧咬了咬嘴唇:“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许幼仪跟我说,让我不要承认,这件事他会解决,这样以后不会有人找我麻烦,然后我就按照他教我的话说了。”
林载川:“你跟许幼仪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不太熟……但是我姐夫跟他爸爸的关系不错。”
林载川本来不理解许幼仪为什么要帮他隐瞒行踪,现在就可以说得通了。
许宁远可能想送他们一个顺水人情,捞自己儿子的时候顺便捞李子憧一把,所以把他的存在也一并隐去了。
——他这么做的时候,恐怕完全没想到这起案子会闹的这么大,也没想到市局会调查的一清二楚,否则绝对不可能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
“你跟许幼仪不熟,那天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找张明华?”
李子憧道:“我不喜欢张明华,但是也没有到讨厌到打他的地步,所以就想跟着去看看,许幼仪是怎么教训他的。”
他可怜巴巴摊了下手,“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动手,其他人都可以作证的。”
陈志林三个人确实都承认李子憧全程未参与他们跟张明华的冲突,这小鬼就是看热闹把自己坑进去的倒霉蛋,林载川思索片刻,又问:“你为什么会讨厌张明华?你们之间发生过矛盾吗?”
李子憧想了想说:“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厌恶和恶意是不需要理由的。”
坐在外面凑热闹的信宿听到这话,几乎有些惊奇地看向李子憧。
——刚成年没毕业的小崽子,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哲学”的话来!
“他学习成绩好,长的又高又帅气,老师们都很喜欢他。”李子憧轻轻皱了下眉:“所以我讨厌他,也可能是嫉妒吧,他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
林载川:“………”
他一时没说话。
小孩子的喜恶可能就是这么纯粹,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可以讨厌一个人。
信宿感觉跟满嘴没一句实话的许幼仪一比,这李子憧简直就是个有问必答的“傻白甜”,而且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避讳,好像他面对的不是警察,而是某个知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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