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垂下眼,心想:载川现在应该很痛苦吧。
他能感受到林载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强烈的,隐忍的,炽热的,尽管他无法回视。
早知道就不问那么多了。
信宿有些懊恼地心想,他只是想试探本杰明的打算,没想到时隔多年谢枫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真是,自寻死路。
林载川心里的情绪如惊涛骇浪般起伏翻涌,可他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他们现在只是“言百”和“女巫”,没有一丝温情的敌对关系,每个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出一丝差错。
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载川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甲在手心里留下一道分明的凹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强迫自己不去想……
不去想他的小婵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半小时后,开车的白人把车停到了雪山脚下,一眼望去,绵延在山脉间的皑皑白雪一望无际。
林载川率先下车,在别人动手之前把信宿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向雪山上走去。
信宿脑袋朝下趴在他的身上,用脸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不知道林载川能不能感觉的到,他闭上了眼睛。
因为失踪了一个警察,其他上山的大路都有警方的人在守着,他们只能从铺着一层深雪的小路上山,脚印很快就会被埋没,不会被警方的人发现。
本杰明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言百,他皱紧了眉头,给了身边的白人一个眼神。
那白人收到他的意思,快步走到林载川的身边,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凉:“你对他太客气了,言百。”
林载川还没说话,那白人直接上手把信宿从他的肩上拽了下来,然后松开了手。
信宿面朝下重重摔进了雪地里,但好在冬天穿的很厚,身体没有受伤。
他整个人都被埋在雪层里,有雪花渗进沿着领口脖颈里,冻的信宿打了一个寒颤。
信宿还没来得及从雪层里挣扎出来,就感觉到有一股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极大力道抓住了他的双脚,粗暴地把他向前一路拖行。
冰冷的白雪划过脸侧,那雪粒仿佛刀割一样,信宿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努力把脸藏进衣服里,呼吸间不小心吃了好几口雪,整个口腔都是冰冷的,鼻腔也被雪灌满,他几乎完全无法呼吸。
信宿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窒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发颤。
“咳……咳咳——!”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出于求生本能般挣扎了起来,可是他的手被绳子捆在身后,只能任由那个白人继续拖行他往前走。
走在他身后的林载川神情一变,把信宿从雪地里翻身抱出来,面无表情冷冷开口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想现在就弄死他吗?”
那白人松开手,回过头。
信宿极为狼狈地倒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急促呼吸着,身体因为过度的寒冷而发抖,身上、脸上哪里都是雪,眼尾也被雪沁的发红。
那白人挑了下眉,不以为意道:“哪有这么容易死,你们不是有句话叫祸害遗万年么。”
“我看这个女巫好日子过的太久了,现在让他清醒清醒也好。”
说完他伸手按着信宿的后脖颈,把他的脑袋整个按进了雪层里,大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女巫?”
林载川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
他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冷静地浮起了一个念头:
连带着本杰明的这四个人,就算他们现在全都死在这里。
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第二百零一章
信宿再一次被按进雪地里,整张脸都埋了进去,他的周身一片冰凉,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中出奇的安静,知道林载川就在旁边,他心里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信宿强行控制住了身体本能的挣扎,极为温驯地任由那个男人压着他的脖颈把他的脑袋按下去,没有任何反抗。
林载川平静到不太正常的目光看向身后,本杰明就在他们的后方不远处,对他来说触手可及的距离。
想要他的命也很容易。
……这一片绵延不绝的高原雪山,是再好不过的坟墓。
至于借口,本杰明带着人回来的路上被女巫的手下围追堵截,半途发生了枪战,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死在了半路,连尸体也没留下。
这件事死无对证,就算那些人再怎么怀疑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最多就是群龙无首,乱成一盘散沙。
林载川的眼神越来越冰冷,看着眼前这个白人的目光已经好似在看一具腐烂的尸体,而那白人仍然一无所察,把手里没有丝毫反应的女巫从雪里提了出来,一副洋洋得意的语气,“现在不是老实多了?”
信宿的手腕本来就很细,经过这么一折腾,手上那捆的不怎么结实的绳子直接脱落到了雪地上。
他的眼睫颤动着,浓密修长的睫毛上扑簌簌地落下了一层白雪,因为长时间的缺氧,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林载川紧握在一起的五指慢慢松开了,而后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后腰的位置。
意识到林载川想做什么,信宿心里陡然一惊,整个人瞬间都清醒了,他调整姿势直接坐进雪地里,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有些哑,“我都已经任人宰割了,你们又何必这么心急呢,在路上就等不及了?”
他的嘴唇都冻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可神态竟然还是游刃有余的,那双眼里甚至带着一分漫不经心的戏谑,他挑眉看着那个白人,“我说,能不能学一学旁边这位帅哥,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
那白人嗤笑了一声,伸手就要提着他继续往雪山上面走,信宿抬起手臂挡了一下,“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温和一点的姿势。”
说完他像模像样地咳嗽了两下,在雪地里扑腾着到了林载川的身边,抬起眼睛望着他。
信宿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有如一片没有化开的浓墨,表面上覆着一层坚硬的、难以打碎的平静。
他两只手一起握住林载川的手腕,用刚好他们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哥哥,救救我。”
林载川的身体异常僵硬地紧绷着,他站在原地,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信宿的意思,是要他继续把这场戏按照原来的剧本演下去。
可只是一条上山的路就已经如此,如果信宿真的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又会遭受什么?
……不值得。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没有哪件事,值得让信宿牺牲至此。
林载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信宿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腕,撒娇似的,轻轻摇晃了两下。
这个动作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信宿经常性地在林载川的面前作妖,每当他想提出一些无理要求的时候,就总是会这样做。
林载川也无一例外都会答应他。
林载川安静了很久,久到那白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林载川终于单手揽过他的腰,轻轻一托将人放在肩上,看向那白人语气淡淡道:“适可而止吧,离上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先带这个人上去,你跟老板他们一起。”
那白人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看着他们走了——
那女巫看起来就病殃殃的,一条腿还没有他的胳膊粗,别一个不小心真的折腾死了,后面就没的玩了。
本杰明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走上这座雪山要两个人在旁边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林载川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将他们远远落在了身后。
天色已经非常暗了,星空勉强照应出脚下的路,雪地在月光笼罩下泛着朦胧幽暗的白。
半米高的积雪被踩下去,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响,夜里出奇的安静。
身后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林载川将信宿轻轻放下,然后又抱起他,继续向前走。
信宿两只手抱住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他的身上,轻声开口道:“载川。”
林载川的神情沉而冷,好似完全凝固了,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没关系的。”信宿对他说。
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信宿向来是一个连死亡都不畏惧的人,更别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低级手段。
“我会好好地离开这里,”信宿轻声道,“你愿意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信宿看他仍然不说话,顿了顿,又低声说:“本杰明刚刚说的是真的,我小的时候跟谢枫有过联系,曾经也确实是他的实验对象。”
听到这句话,林载川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轻颤了一下。
林载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信宿也不想再隐瞒,反正早晚都是要对他坦白的,他尽可能说的平铺直叙,不带太多感情:“我父母去世之后,我被谢枫带走控制了一段时间,那时他沉迷于研究那种新型毒品,但手边没有足够的实验体,于是就想到了我。即便后来我从那个地方逃离出去,用了很长时间强制戒断了那些东西对我造成的影响,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你应该也清楚的。”
“我跟他,有无法放下的仇恨,”信宿轻声说,“所以,我也不是完全为了你才做出这个选择,也有出于我自己的考量。”
“载川,你没有必要因此感到自责、愧疚,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的。”
信宿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一个商人,我只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做我认为最正确的事,但凡做出决定,一定有利可图。”
“你就当做是帮我完成愿望,好不好?”
林载川的嘴唇轻微动了动,嗓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什么地方痛的麻木,甚至麻木到了有些茫然的地步,脑海中一片空茫。
信宿……
他一直知道信宿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黑暗曾经,他经历过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见到过游走在阴影中形形色色的恶人,受过……受过很多伤,那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是千疮百孔难以愈合的伤疤。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些曾经竟然会跟毒品有关。
——他少年时的阴影是谢枫那样让上级公安都忌惮三尺的可怕敌人。
可怕的让人胆寒。
信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活着从那个地方出来,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他是怎么从一个只能被坏人伤害而无法反抗的小孩子,变成一个能够跟国际贩毒组织分庭抗礼的“女巫”?
要反复“脱敏”到怎样的地步,才能漫不经心又风轻云淡地把那些鲜血淋漓的曾经对另外一个人说起。
林载川宁愿他不说、宁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旁观者只消一眼就顿觉触目惊心的过往,信宿又是怎么一个人消化的?
林载川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安静,安静到了有些诡异反常的地步,信宿心想还要在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突地感觉手背上蓦然一凉,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痕迹沿着他的手腕滑进了袖口里,很快消失不见。
信宿怔了一下,抬起眼自下而上地看着林载川。
他的脸庞上似乎有一道不太分明的水光,淡的像是错觉,很快就看不见了。
那一刹那,信宿几乎有些无措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载川……”
林载川抱着他翻过这片山脊,从高处往下看,远处亮起极为熹微朦胧的灯光,一座寺庙的轮廓隐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信宿知道这是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本杰明手底下的人,除了谢枫,都聚集在这里。
林载川走到寺庙附近,稍微一弯腰,把信宿放了下来。
信宿站在他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望着那一双恍若雪洗过的漆黑眼睛。
林载川垂下眼,轻声说道,“小婵,如果你想离开,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等进了寺庙里,几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即便是林载川也不能保证能够将他毫发无伤地带出来,到那时撕破脸皮也来不及了。
信宿一时没有回答。
他想起林载川一路上的沉默,想起落在他皮肤上冰凉又滚烫的那一滴眼泪。
他心里蓦地抽痛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我听你的。”
很快他又道:“载川,从我九岁那年开始,我一个人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
“现在,你愿意给我一个跟你并肩作战的机会吗?”
第二百零二章
本杰明他们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林载川走进寺庙的时候,其他行动的人早就已经回来了。
他们远远看到言百从寺庙门口走了进来,肩上还带着一个人。
“言百。”
一个白人主动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了一圈,“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路上遇到了女巫的人,耽误了一点时间,”林载川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老板他们在后面,很快就来了。”
那白人绕到了林载川的身后,抬手抓住信宿的头发,用力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盯着他的脸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巫啊,怎么不在你的地盘藏好,跑到这里来了呢?”
信宿刚刚整个人都被埋进了雪里,浑身冰冷冰冷的,这时候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整张脸都是苍白的,衬得那一双眼珠格外漆黑,摄人心魄似的。
“你们技高一筹,我当然输的心服口服。”信宿说的极为诚恳,语气里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他轻轻道,“就是不知道你们老板愿意让我活多久了。”
那白人看他这个态度,挑了下眉,手背在他的脸上拍了拍,“你老老实实听话,当然就能多活几天,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就看你表现了。”
他又道:“给我吧,他这几天住的地方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那白人动作有些粗暴地把信宿从林载川的身上扯了下来,单手把他拖进了后院。
本杰明回来,没见到女巫的人影,沉下脸色问:“女巫呢?”
“关起来了。”那白人回答道,“关在后院废弃的那个房子里,我把门从外面锁上了,保证他跑不出去。”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他们从昨天开始就谋划着今天的行动,都没怎么休息,把女巫锁在小黑屋里,也不怕他自己一个人跑了——至于跟他算账,等第二天醒了再算也不迟。
爬了一整座山头,本杰明这把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显然也没精力去熬夜收拾女巫,只是点了点头,让人把他扶着进了房间。
另一间房屋里,一个白人看着旁边精神矍铄翻来覆去的中年男人,意味深长道:“你今天晚上睡不着了吧。”
那中年男人听了嘿嘿笑了一声。
——这人叫杰西,在国外因为接连强奸虐待未成年男性,手里沾了两条人命,被当地警方全国通缉,后来逃到了本杰明的身边,用了一个新的身份偷天换日,苟活到了现在。
从听说女巫是个漂亮男人的时候,杰西就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有多么“漂亮”,想起他看过的那张脸,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欲望。
杰西道:“听说老板打算把他送到‘那边’当实验体,不如先放在手里让我们玩玩,反正一时半会也弄不死他。”
“……今天晚上,我就去看看他。”
信宿被关在了后院角落里的房间。
这里以前是寺庙的储物间,存放各种粮食用的,后来荒废了很久,地面落了一层灰尘。
信宿被反捆着手脚扔在地上,这个姿势甚至让他很难站起来。
手腕上的绳子不是载川绑的,紧紧勒着皮肤,上面粗糙的尖刺弄的他很痛,信宿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身体最大限度地蹲在地上,然后把捆在一起的双手从身下穿过去,穿过两条腿,换到了身前来。
要不是他长的瘦、手臂修长,这个高难度的动作恐怕都做不来。
信宿轻轻喘了一口气,用手从衣服里摸出一把小而锋利的刀片,他坐到地上,身体抱成一团,用刀片把脚踝上的绳子慢慢割开了。
他伸直了双腿,往角落里一仰,喃喃道:“这样就舒服多了。”
信宿对这样的环境倒是不感到陌生——他以前经常被周风物关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那黑暗阴冷的程度比起这间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的“小黑屋”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
不过“由奢入俭难”,睡惯了舒适温暖的温柔乡,骤然被打回原形,到底还是不太适应。
信宿叹了口气,把那一捆被割断的绳子藏了起来,努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打算这么将就一晚上。
睡觉还是很重要的。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在这种地方,终究是难以入眠的,信宿靠在角落里,睡的很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人在他的门外。
信宿悄然睁开眼。
一开始他以为是载川偷偷过来看他了,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个地方那么多耳目,他们两个人私下里见面的风险太大了,以林载川的性格不会这样做。
信宿微微一蹙眉,然后从缝隙里看到门外微弱亮起的灯光。
想了想,他闭上了眼睛。
很快,耳边“咔哒”一声,门外响起门锁被扣动的声响,而后房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影子笼罩在信宿的身上,慢慢的一步一步靠近他。
信宿闭着眼睛,好似无知无觉地睡着。
直到感觉到那人似乎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信宿的睫毛才微颤了一下睁开眼,他神情警惕地低声道:“你是什么人?!”
“嘘,别叫。”
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团布料,用力塞进了信宿的嘴里。
信宿嗓子里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呜咽,睁着一双眼睛,神情有些惊恐地望着他。
杰西的眼珠亮起诡谲闪烁的光,在夜里显得格外渗人,他伸出手,想去摸摸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
信宿偏过头躲开了。
那白人也没生气,只是转而低下头看着他的两条腿,自顾自喃喃道:“听说你是个残废,两条腿都不能动,真可惜啊。”
“他们说,瘸子的腿因为长年不运动,所以腿上的肌肉很多都萎缩了,你的腿是不是也这样?”
杰西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不仅是同性恋、恋童癖,甚至还有慕残的倾向,一双眼睛几乎痴迷地望着信宿的双腿。
他用手把有些宽松的裤子沿着裤管推了上去,露出了一段小腿。
但出乎意料的,那条腿竟然很漂亮,细而长,腿腹鼓起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皮肤光滑雪白,衬得上冰肌玉骨。
杰西直勾勾地盯着那条腿,无意识吞咽了一下,握住了那一截光洁的脚踝。
信宿看着他的动作,还有他的眼神,心里一阵反胃,感觉好像有无数小虫子沿着他的双腿爬了上来,他用力挣动了一下,那白人的手腕紧握着他的腿纹丝不动。
那手指甚至得寸进尺往裤管里面的皮肤探去,信宿深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也不装柔弱装可怜了,一只脚用力踹了过去,在他的肩膀上狠狠一蹬——
那白人以为女巫是个双腿都使不上力气的残废,对他根本没有什么防备,竟然冷不防被他一下踹倒在地。
“你算是什么东西,一只肮脏至极的老鼠。”
信宿站了起来,脸色极为难看,忍着恶心低声骂道,“也配碰我。”
杰西的神情诧异,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你的腿没有残疾?”
信宿冷笑了一声:“谁告诉你坐轮椅就是残废。”
看到他居高临下望过来的冰冷眼神、又想起他踹过来的那一脚,杰西浑身都发起热来,脑子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信宿的面前,“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在老板身边吗?因为我喜欢小男孩,碰他们的时候还不小心弄坏了几个……”
信宿跟着他的脚步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墙上。
他心里冷漠地想:一个该死的精虫上脑的蠢货,说不定会坏了他的计划。
杰西喃喃道:“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是你比我见过的那些男孩都完美,你是上天的杰作。”
“是吗?”
信宿微微垂下眼,轻声说道:“你要不要过来仔细看看我?”
那几乎是塞壬在耳边的蛊惑低语,杰西只感觉脑子登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了,手脚好像不受控制地往他的身边走去。
那已经是个很近的距离了、近到他可以在黑暗中看清女巫那张漂亮至极又冰冷至极的脸,近到他的全身命脉都毫不掩饰地暴露在信宿的面前。
杰西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脖颈间划过一丝细微的凉意,他有些诧异地低下头——
然后看到一股鲜血从他的大动脉里喷了出来。
信宿将两只手从断裂的绳子里挣脱出来,把他向后一推,冷冷道:“有阳关道不走,非要到我面前送死。”
“喜欢下地狱,那我就成全你,送你一程。”
杰西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摸向他的脖子,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滚烫的鲜血喷到了他的手心里。
……那是他的血。
杰西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什么时候动的手。
他浑身血液瞬间变凉,想要叫人过来,但嗓子里只能发出“喝喝”的声音,嘴里涌起一股血沫。
很快,他的身体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信宿看到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视网膜里鲜红一片,他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恶心反胃的感觉。
他的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地恶心,忍不住扶在墙上弯下腰干呕了两声,才缓解了许多。
信宿捏着鼻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有人过来给他收尸,那些人估计都还没有睡醒。
他现在的角色是一个俘虏,反杀了对面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最正确的反应应该是赶紧趁机逃跑,但是……
信宿心想:
万一真的逃跑成功了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林载川带他一起进来的。
但是就在这里等着被他们发现,也不是办法。
信宿想了想,神情厌恶地把那白人的尸体踢到了一边,无声无息地走出了破旧的储物间。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天色,朦朦胧胧有金色光线落在天边,太阳可能很快就要升起来了。
信宿靠在寺庙门口等了一会儿,感觉那些白人差不多应该起床了,才抬步向远方的雪山走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寺庙里的人陆续醒来,三三两两地在厨房外面准备今天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