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头就更疼了,他揉眉心,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周渡见里面没动静,正准备敲门,又放下手,陈翡有点戒备心也是应当的,凌晨三四点,他站在悄无一人的走廊上,沉稳出声:“我是好人。”
周渡的声音还是有点辨识度的,白天刚接触过,陈翡也不至于真不知道是谁,住宿舍,他虽然不太讲道理,但也没到蛮不讲理到不让舍友进来。
他掀开被子,刚想下去开门,眉心又跳了下:“有病?”
周渡对陈翡的那声有病不置可否,毕竟好人总是被误解。
跳下床,陈翡开门。
走廊是声控灯,就亮了下,周渡看见门开,也就看见了换上睡衣的陈翡,白天的时候就病恹恹的,这会儿也不怎么有精神。
男生白如雪的手臂横着他跟前,一手捂住了灯:“别开灯。”
他就没开灯,也不打算让周渡开,他头还难受,还准备继续睡。
周渡是没细看的,但陈翡的手臂和脸都白的晃人,因此也就特别有记忆点,察觉到两人过于近的距离,他很有道德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陈翡说别开灯的时候,他很不自觉地又抬头,很合适宜地想起了曾听过的歌——丑八怪别开灯。
哦,不,是丑八怪能否别把灯打开。
首先,陈翡很好看。其次,周渡就是说得他自己,他总觉得欲望是丑陋的,就如他此刻内心闪烁划过的想法。
他垂下眼皮:“嗯。”
这就答应了?
陈翡确实是有点担心周渡不同意的,毕竟周渡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有点极品,他盯了下周渡的脸,似乎是在思量:“手机灯也别开。”
周渡又蹦出一个字:“嗯。”
陈翡堵在门口:“我要睡了,你也别在宿舍洗漱。”
走廊上尽头有洗漱的地方,周渡可有可无道:“行。”
这么好说话?
陈翡借着微弱的光:“周渡?”
男生的声音很清,但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天生如此,他清晰言语里总有点缠绵的意调,周渡抬起下颚,仍旧不看陈翡:“嗯。”
这也太好说话了,陈翡都不敢信这是周渡,他再次确定了下:“‘支付宝还是微信,现金也行’哥?”
“……”
好长的外号。
周渡这次抬了下眼皮:“‘你没事吧’弟?”
“……”陈翡。
很好,暗号对上了。
虽然对上了,但真的让人很不爽,陈翡的身体条件再允许一点,这事都不会这么过去,但他这会脑袋昏沉,情况实在有点糟糕,一时间竟不知的槽从无处起。
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怔了下,他松开门,默默走了进去。
周渡见他不再言语,也跟了进去。
门一关,窗帘又被拉得死死地,室内就没什么光,饶是陈翡适应了下,爬上铺的时候还是磕到了,腿长不好收,他的膝盖在床沿上碰了一下。
声也不是很响,有点闷地“咚”一声。
在换鞋的周渡闻声挑眉,这次是真的不自觉的,他朝上看,陈翡的睡裤就到膝盖,随着他的动作,布料一滑,从小腿到踝骨是很光滑的一截,冷白如烧制好的白釉。
足弓一晃,很轻地提了下。
上面的床也轻轻晃了下。
周渡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但他确实维持了下解鞋带的动作,一分钟、两分钟,陈翡应该确实困了,躺下就没了声息。
他低头,历时两分钟,终于解开了鞋带。
无声地进行了完洗漱,周渡在下铺躺平,无比的安详。他一直认为自己清心寡欲,跟陈晨之流不是一丘之貉。
现在看来,好色要是有罪,他也应该是无期徒刑。
当然,他还是比陈晨那些人高尚些。
那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刑。
被判了死刑的陈晨之流正在激情聊天,他们的群聊名称【五星级酒店特供男模】。
【性感男模(八块腹肌、一夜十次):人在USA,刚下飞机,渡哥呢!渡哥!】
在他们的圈子里,小道消息众说纷呈,谣言越传越离谱,有传周渡父母婚变的,周渡负气离家出走的;还有说周渡和他爸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最终还是姜还是老的辣,周渡不敌,被赶出了周家;更有甚者说周渡要变性,他父母大惊之下失望至极,联手打断了他的腿。
【性感男模:难道你真要去变性!】
【冷酷男模:是阿渡拿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信不信阿渡让你去变性? 性感男模(八块腹肌、一夜十次)】
【阳光男模(尤擅推拿针灸、感恩遇见):谁要变性?我刚好在泰国,有渠道。】
阳光男模甩出去一条链接,紧跟着发道:【友情价88折。 性感男模(八块腹肌、一夜十次)。】
【性感男模(八块腹肌、一夜十次):不用88折,我现在就能给你打骨折。】
冷酷男模就是被他们纠缠得烦不胜烦才改的昵称,看着他们昵称后面的恶臭备注,本就拧起的眉头,越皱越深:【改掉。】
他十分的冷酷:【丢人现眼。】
性感男模一向听劝,他立马就修改了群昵称。
陈晨看着群消息刷出来了一条提醒,“性感男模(八块腹肌、一夜十次)将昵称修改为性感男模(翘臀大胸、动感小马达)”
陈晨:“……”
他发语音,声音是刻薄寡恩的阴冷,“刚下飞机,人在USA?我打飞的去找你。”
虽然上面的俩二货挺欢腾,但显然,群里的陈哥是最变态的。
“性感男模(翘臀大胸、动感小马达)将昵称修改为性感男模”
“阳光男模(尤擅推拿针灸、感恩遇见)将昵称修改为阳光男模”
【性感男模:咳咳,渡哥?咱渡哥呢?这么久还不出来——】
【冷酷男模:国内现在凌晨三点半。】
【冷酷男模:谁理你。】
【阳光男模:晨晨你不就在国内?】
陈晨打出了意味深长的三个字:【我在玩。】
此言一出,两人都打了个寒颤,二代不说都玩得很花,但显然是有一部分是玩得挺花的,但就是玩的花,像陈晨有那种癖好的,也是十分的罕见。
陈晨小时候被绑架,在集装箱里封了三天,再出来精神就有点不正常。
两人没吐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性感男模:渡哥,渡哥呢,你的腿还瘸着啊,我那狠心的叔叔阿姨可是把你的阿玛尼风衣都扒了下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过啊!】
【性感男模:喊一声爸爸,V你50。】
过了会。
【性感男模:操,怎么没人说话了。】
【性感男模: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狗——淦啊。】
性感男模疯狂刷屏,试图盖住自己年少懵懂的轻狂,终于,在狂刷了几千条后,他放心地睡了过去。
就在性感男模消停后。
【冷酷男模:截屏jpg.】
【阳光男模:截屏jpg.】
613。
周渡醒了后室内还是暗着的,他看了下手机,10:23。
陈翡把窗帘全拉上了。
周渡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了就去洗漱,虽然他们的宿舍不怎么好,但张海丽也没瞎说,他们这条件还行了。
有空调、阳台,还有独立的卫浴。
空调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嗡嗡响,看得出来,这个月的电费会很杰出。周渡不知道陈翡带了多少钱,但能肯定的是,陈翡身上的钱一定不多。
有钱陈翡肯定不住这儿。
冷空气很足,周渡起来后都感觉到了些许寒意,他瞥向空调,果不其然,16℃。他找到空调遥控器,调到了更适宜的25℃。
陈翡睡觉轻,被空调的滴滴声吵得翻了个身。他其实早醒了,八点左右,走廊就时不时有脚步声,隔壁半夜还有人上厕所,冲水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醒归醒,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闭着眼,听着周渡起床,调空调,然后走去了外面洗漱。
“……”陈翡慢腾腾地掀开了睫毛,身体没那么沉了,但脑子还没歇过来。时不时被吵醒,他才睡醒就有点精神颓靡。
他不介意自己住的是不是上铺,他就是受不了吵。
没那个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哗啦——隔壁又上厕所,尿频尿急尿不尽是吧?陈翡捏了下床单,噌一下坐了起来。
周渡正巧进门,他下颚上尤有水痕,野生眉有些潦草,肩宽腰窄,眉目英挺,抓着洗漱杯微扬的小臂薄肌流畅结实。
喉结挺地看起来就很行。
“……”陈翡腾一下又躺了回去。
“醒了?”周渡随意道。
陈翡把被子拉过头,没作声。
周渡也不在意陈翡有没有回,就陈翡那个狗脾气,帮他都还要被他咬一口,不理人多正常。他放下刷牙杯,收拾好床后翻出了手机。
还能给他留个手机可不是他爸妈有良心,手机是真的快报废了。屏碎了就不提了,机身都发生了一定的弯折。
工作群禁言,除了群管理发兼职的信息,没那么多信息。周渡的视线往下走了点,他的发小群的消息难得飙到了99+。
出事后还没联系,虽然这是群贱人……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他点进群聊,眉稍稍一扬。
忽略没用的表情包,群里就只有光秃秃的两张截图。
【五星级酒店专供男模】
【周渡:梁辽,你八秒。】
【冷酷男模:八秒?】
【冷酷男模:八毫秒吧。】
【阳光男模:八微秒吧。】
【头牌男模:传下去,梁辽不行。】
陈翡翻了下,又翻了下,还是起来了。他心想着要无视周渡,但还是瞥过去了一眼,周渡就挺和他胃口的。
看到了……手机都这么破,意兴阑珊就在一瞬间,他收回视线,心如止水。
周渡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群消息确实有些不堪入目,他放下手机:“怎么了?”
陈翡没兴趣看周渡屏幕,没看到他们在聊什么,他看向周渡:“你怎么……”这情况也没必要换屏了,“不换手机?”
周渡把手机塞进兜里:“家贫。”
陈翡又想起了那瓶冰露,顿时就对家贫这俩字有了更深的理解,他自己也穷,无意说什么,只是垂了下脑袋:“哦。”
想起那声“你没事吧”弟,他把快冒出来的跑腿哥咽下去,“你这么穷的话。”
“奇葩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渡。
“怎么了?”陈翡,“看什么。”
周渡把眉心压下去,慢条斯理道:“看你好看。”
“……”陈翡。
活了这么多年,他倒不至于听不出正反话,但瞥了眼周渡,他心情还是尚可,“嗯。”
他就喜欢人夸他。
尤其是夸他好看。
十点多,太阳早爬起来了,就是拉着窗帘,周渡还不至于看花了眼,他屈指,在膝上敲了几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少有人像陈翡这么自恋。
陈翡昨儿拉窗帘的时候,就发现这窗帘少说得两三年没洗了,但就这地方,他也没报什么期望,抽两张纸缠住手。
周渡朝前看。
窗帘被拉开,宿舍里倏然亮堂了起来,陈翡站窗口,正垂首叠着刚抽出来的两张纸,脊背笔直,细长的手指白皙。
没等他思考叠起来做什么,陈翡就随手把纸扔进了垃圾桶。
……看来他确实挺嫌弃这儿的。
陈翡没觉得做了什么,也不是讲究,他就是有点洁癖。他住上铺,下来前就换好衣服了,这会儿就差洗漱了。
端起牙杯,他进了洗手间。
在一个宿舍,自然是没什么隔音可言的,水声哗啦啦。周渡睨着窗户,这么讲究,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其它东西脏。
他鲜少起恶念,这两天就没消停过,控制了下思绪,他拿起手机翻找兼职信息。
群是宝定区的大群,几千号人,上一条信息是9:01发的。川山街新开了家健身馆,老班在找业务员拉人办卡,一单提成一百,干一单结一单。
收入挺高,但周渡不感兴趣,他对买保险、办会员、做促销和办展会的工作都没什么兴趣。虽然他是个男的,但还是不喜欢抛头露面。
没别的,纯属被骚扰多了。
又往上翻了翻,周渡还是没找到满意的,日结工作基本就发传单、搬运工,招会员和卖卡的,他只是想赚钱,还沦落不到卖脸的程度。
他真不喜欢推销加人微信。
男生洗漱都快,陈翡就是墨迹些,精细些,也就用了来十分钟。别人用不用防晒和润肤水他是不清楚,兴许是皮肤薄,他要不用,脸就很容易红。
夏天总得格外注意。
可昨儿他就翻行李了,都没带。
出来打工,又不是女生,陈翡饶是知道自己皮肤薄不耐晒,也没想带着瓶瓶罐罐一起走。宿舍就俩人,他看向周渡。
察觉到陈翡的视线。
“有事?”
还在找兼职,周渡就只滑了下手机屏。
陈翡把酝酿的话压下:“没。”
生气了?
刚没抬头的周渡看过去:“没事你看什么。”
跟你说话你爱理不理,这会赶着问了。
赶着问还跟找茬一样。
陈翡本不想理周渡,但他挺记仇:“看你好看。”
“……”周渡。
他就好心问了声。
看来这位儿跟他一样,主打就一个软硬不吃,六亲不认。
陈翡都以为周渡不会回了。
“哦。”
周渡看向陈翡,淡然道,“你不必多说。”
“我自小就出类拔萃。”
“……”陈翡。
牛,六。
一番交锋,两边无语,谁也没占到便宜。
几分钟后,陈翡也坐床边翻起了手机,钱包告急,再不找活干,他连今晚的饭都吃不起了。自然,他也看到了健身房拉会员的招聘。
不提报酬,不限时间,还不拘地点,他心思动了下。
陈翡坐也没坐别人铺上,就坐在自己床上,周渡上铺。
周渡没洁癖,但看着陈翡在轻晃的腿、以及还没脱的鞋,他扣上手机,冷不丁道:“陈翡。”
陈翡正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去,这活的各方面他都挺满意的,就是没底薪,风险大,拉不到人一天白干。别人听人喊他,可能下意识回应。
他就不一样,心里先蹦出来,您哪位?
什么档次敢这么喊他?
周渡也没等陈翡回他:“收收。”
陈翡才注意到自己在晃的腿,下铺还有人,影响是不好。他是不介意收一下的,但他还穿着鞋:“我鞋还在。”
周渡刚看上了一条兼职工作,报了名,手机嗡一声一震,管理回他说可以,让他下午两点前报道,他打字回复说行:“不会脱?”
常伟是群管,跟张海丽是老乡,当年就是靠着这点交情让人带带他,如今也在海市立足了。他也干了十来年了,看着手机屏幕那个不紧不慢出现的行字。
比稀疏的头顶稍微茂盛些的眉毛都挑了起来,跟这个姓周的交流,光看聊天界面,搞得他像是下级一样。
他有心想找回场子,就语重心长地打了些必须早到,不得迟到,做人要活泛些的人生格言。
对面已读不回。
“……”常伟。
自信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613。
解释了声准备腾出手的陈翡:“?”
他就发现了,周渡这张嘴是一张就开始阴阳,把手机翻下,他足尖朝下点,又晃了下,“被你发现了。”
“还真不会。”
陈翡今早换了身运动装,连体兜帽的运动衫,刚过膝的运动短裤,从一开始,他的小腿就没有什么遮拦,一抹白匀称标直。
周渡心烦的就是这个,他垂下眼,想眼不见为净,眼皮还未完全合拢,见陈翡又杠他:“嗯?”
陈翡把手机揣怀里,支起下巴:“不会。”
“……”周渡。
陈翡要是真要晃,他也是没有意见的。
宿舍的空调还在嗡嗡响,陈翡等了会也没等到什么,周渡的不作声让他感到了索然无味,起来折腾了会,他都感觉有点饿了。
翻身下去,他松手的时候轻皱了下眉。
周渡就看到陈翡又不动了。
他还以为陈翡想找事,视线往下一转,同情的话到嘴边:“这也能伤到?”
宿舍的床不知道放多久了,陈翡下来时,被铁锈刮了下他的手掌,也不疼,就刺挠了下。站在上下铺的护梯边,他也没见到明显的擦痕,就是有点红。
“……”什么话,说的他多废物一样。
陈翡放下手,诚心道:“我是比不上你。”他看向周渡,周渡这人可能就是有点不幸,手臂上有许多细小的疤,“皮糙肉厚。”
周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他喜欢攀岩、滑雪、跳伞……难免受点伤,也似是自知理亏,他没反驳什么:“你说的都对。”
刚走了两步的陈翡:“……”
他又回头,“你说什么?”
周渡张嘴,刚想重复就意识到他刚没说什么好话,又把嘴闭上,他垂眼道:“没什么。”
陈翡打量了下周渡,看他还算老实,没多计较。掌心被刮了下,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残留了点铁锈味。
得洗洗。
周渡待宿舍里,看到了常伟给他发的信息。
手机就停留下常伟跟他聊天的页面,他扫了眼,打字回了回去。
常伟的手机震了下,一看是周渡,以为这小子终于识相了,刚出来的小年轻被他这么一指导,不得感激死他。
他点进去。
【周渡:知道了。】
常伟的手微颤,他、他甚至没多发一个表情包!
陈翡洗完手,又用纸巾擦干才去碰手机,也没看周渡,拿起单肩斜挎包就走。然后,他出门,周渡也出门。
他等电梯,周渡也等电梯。
一直到坐公交到了宝定区的川山街,他们在同一站下了车。
陈翡也不是不知道周渡多少对他有点意思,毕竟周渡看他的眼神算不上多含蓄,但他真的对周渡没意思。
虽然他交了许多朋友,但真不打算交周渡这个朋友。
酝酿了一路,他下车正想叫住周渡,周渡揣着兜,经过他,径直走进了这儿最大的大型商超。
意识到了什么,陈翡合上嘴,跟到了周渡后面。
一起等直梯去六楼,周渡先行停到了“旭日升健身馆”前面。
陈翡抿了下唇,抓了下斜挎包,脸上多少有点烫,来应聘的不止他俩,门口都有专门接待的工作人员。
停了停,他磨蹭地走了过去。
老板名叫王升,别的不提,就一张嘴能说:“哎呀,来了这么多人啊。”他脑子活,先看到了周渡,紧跟着就看见了陈翡。
笑脸不自觉放得更大,“真是承蒙关照了。”
他们这行,最缺的不是专业的健身教练,是俊男美女。福利资源跟上来了,效益就必不可能差。
周渡个高,眼皮窄深,说不上是长了张臭脸,但就是不太热情。他光站着,就萦着无形的压迫力,一副闲人免近的冷淡。
王升在周渡脸上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打算换个人展现自己的平易近人,他看向陈翡:“小兄弟,叫什么名?”
虽然这都是在拉人头,但他也不介意多出来了个正式员工,“跟着王哥走,宝马开到手。”
陈翡看了眼王升,又看了眼王升,他对奢侈品算不上多了解,但Hermes衬衫不是Herrmes:“哦。”
王升还想继续套近乎,忽然发现有人瞅他,他笑了下,抱拳咳嗽,他眼尖,刚就看见了,这俩长得最好的,是一块上来的。
他看他们站得远还以为他们不认识,既然这两位都没这心思:“拉一个人过来办卡就算一百。”他递出去一把传单,“各位各凭能耐,多劳多得。”
员工一般是要培训的,但这些人就算了,拉来人他稳赚,拉不来他也不亏。
周渡站的更靠前,王升就先给了周渡,他是健身老板,但身材真的不敢恭维,大肚便便,花衬衫还有点社会大哥的范儿,灵活的手腕上挂着一串质地光滑的陈年菩提老手串。
他有意显摆,就一直拿它在人前晃,还双手合十:“承蒙关照、承蒙关照。”
周渡瞥了眼那串菩提,他一般不管别人闲事的:“假的。”
“机器连盘带上色,成本不超过五十。”
“卖你少说得五万。”
第7章 你个狗。
当老板的,多少沾点迷信,讲究个风水人情。王升也就是碰上了,被大师开过光、日日被檀熏的手串可不好求。
他当即就求大师开个价。
大师含笑一抚,说他四处云游,如今到访贵地:“求佛就求的一个心诚。不讲元,讲的是个缘。”
王升心一跳,他这么个俗人,自然没什么缘法,正想请教是什么缘。
大师又是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缘。”
十八万——王升差点没跳起来,早就知道当和尚就得硕士学位,但我佛果然不渡穷逼。他留了个心眼,没立即答应,回去就查了下在这学海大师。
佛法讲坛、阿鼻寺高僧,和各位社会名流的合照、尤其是港台明星谈笑风生的小报,他当晚就马不停蹄地又拜访了下大师。
“十四菩提子,佛门十四无畏,”大师仍是含笑望他,“施主,你我有缘,这样,贫僧做主了,一子与你八千八百八十八缘。”
十二万四千四百三十二缘。
周渡的声音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王升戴着手串的手都微微颤抖,但他仍双手合十:“小兄弟说笑了,此乃学海大师珍藏。”
周渡不信佛,但他爷爷信点。他爷爷年轻的时候精明得无比,是道上出了名老奸巨猾,可能是老了想着颐养天年。近些年,他陆续接见了许多奇人。
学海大师在圈内就备受推崇,被人引荐来见他爷爷还三辞不肯,拿捏够了谱儿,直到看到是他爷爷。
砰,学海大师膝盖一软,五体投地。
他爷爷连忙抽手去扶:“大师。”
大师断断不肯,热泪盈眶,马屁连天:“老佛主。”
几句话,他把这些年行骗的事倒得一干二净。
学海大师这种混迹大佬圈的,哪些人能骗,哪些人不能骗,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就靠着富人的钱如数奉还,穷人的钱三七分账这一套,他在文玩界混得风生水起。
周渡看了眼王升,并不意外王升的倔强。被骗都被骗了,心里清楚也得装糊涂,他抽取一摞传单:“那是我看错了。”
王升没想到周渡就这么翻了过去,他轻吐一口气,又志得意满了起来。当老板,就得有胸怀,花出去的钱能叫钱?
一堆废纸罢了。
刚被搓了下面子,他就想找点场子回来,虽然他是老板,但川山街这会儿年轻人多,好看就是占便宜,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两眼陈翡周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