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稍稍安静了下。
周渡路过陈翡去洗漱,陈翡沉默地坐着,被子在他腰腹处堆在一起,过了一夜,他没之前的疲累了,额头光洁,眉如远山,年轻的脸白皙柔和,唇却如血般殷红。
他似乎就带点矜持。
洗手池的水声哗啦,周渡刷完牙又洗脸。
陈翡确实不太想看见周渡,看见周渡他就想起兼职……这其实跟周渡没什么关系,他应该就是迁怒。这就没什么好辩驳的了,他的性格一直不招人喜欢。
只是早上那句话他确实是诚心的。
周渡穷成那样,自己活着就够艰难了,再喜欢他,生活只会雪上加霜。
陈翡一直对苦难厌恶至极。
周渡收拾完,见陈翡还没动:“您打坐呢。”
虽然清楚是自己的错,但陈翡又不打算改,至于内疚?笑话,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他瞥向周渡:“那你呢,念经?”
周渡可不觉得自己唠叨,但还是提醒了一声:“快点,二点前得退房。”
“……”陈翡,“现在才几点?”
10:13,不是很早,但绝对还早,但周渡见陈翡没动:“快点。”
虽然无语,但陈翡还是起来了。
赖床也没意思。
张海丽在海市混得不错,是和各大厂是有合作的,在她的刻意结交之下,她和各大厂的高层关系还不错。
她一般随身带着两部手机,有一部手机的电话是不能不接的,铃声一响,她秒接,应和几声,保证会办好。
陈翡和周渡这会儿刚出了宾馆,找了个早餐店,俩人还都年轻,饿得快。
周渡点了小笼包和小米粥,陈翡还在看菜单,这条街相对来说没那么热闹,店面也稍显破旧一点,他们昨晚住的宾馆就是在稍偏点的老楼区。
大提琴曲《加勒比海盗》,前奏一响就特别激情,小吃店好些人都扭头看。陈翡个人不太喜欢张扬,尤其是在这地方。
他个人有个癖好,练曲就会把所有的铃声都换了。
……忘了换掉了。
周渡感觉还不错,挺有风情的。
小米粥都快变成海鲜粥了。
“喂?”陈翡接电话。
“陈翡?”供张海丽挑的人选不多。
人多,声音杂,陈翡拧了下眉:“是我。”
张海丽边走边道,高跟鞋哒哒哒:“有个活,很轻松……办公室,打卡。”
“我这人有点多。”陈翡听不太清。
张海丽很直接:“微信聊。”
手机很快就跳出一条又一条消息,很详尽。
【张海丽:一天二百,早九晚五,行吗?】
钱不多,但舒坦。
陈翡没有犹豫:【行。】
【张海丽:我把地址给你,你现在就过去交接。】
【张海丽:打车吧,她赶时间。】
【张海丽:车费找我报销。】
张海丽甩出来一个地址。
【张海丽:就这儿,12点前得到。】
陈翡感觉到了张海丽的急切,他也没磨蹭:【行。】
就他们聊天的功夫,周渡已经吃完早餐了,见陈翡还在看手机:“还没想好吃什么?”
“我可不会等你。”
谁让你等。
……又没什么好吃的,陈翡叫车:“不吃了。”
陈翡一直懒懒散散的,难得见他认真,周渡有点好奇:“谁?”
司机正在赶来,陈翡把手机倒扣下:“跟你没关系。”
周渡没说他也不关心,他一直随心所欲,想知道就是想知道,他从不掩饰,他目光转了下:“你在生气?”
“……”
明知故问,陈翡都懒得离周渡,反正他俩是互相嫌弃:“要你管。”
又不看他,周渡放下筷子:“那我走了。”
陈翡这次都不出声了。
周渡又问了声:“我真走了?”
没人应。
周渡叹气:“那我走了。”
陈翡毫不关心。
直到车来了,他也要走。
“帅哥?帅哥——”老板。
被叫住的陈翡,他不明所以:“嗯?”
老板一指他们桌,爽朗道:“你们那桌还没付钱?”
“……”陈翡。
不是,周渡吃的,他没付?
老板声音仍旧热切:“帅哥?”
陈翡用目光搜寻周渡的影子,人海茫茫,早没影了。
行,您行。
老板渐起疑心:“帅哥?”
陈翡就是气成傻x,也要维持风度的人,他利索地扫码付账,扭头就走。
出租车司机是从业三十多年的张师傅,因为善于言谈,风趣幽默,他一直广受顾客好评,见陈翡上车,他的嘴一时没刹住车:“呦,看你这脸。”
附近小宾馆林立,一直在上演抓奸的、被抓奸的大戏,“被绿了?”
陈翡抬头,扯唇一笑。
张师傅:“……”
嘤,看他力挽狂澜,“看您这一表人才,您肯定不缺女朋友。小伙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槽多无口,陈翡选择沉默。
他放出通讯录,把周渡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顾客不说话,张师傅心里多少有点惴惴的,瞥了眼后视镜:“您忙什么呢。”
“给渣男打电话。”陈翡。
“……”张师傅,不如不问,但问都问了,“要帮忙吗?”
陈翡这会儿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不用。”
张师傅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忙。
陈翡正准备挂了,不就一顿饭,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翡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
张师傅看惯了痴男怨女:“那啥。”
他跟着指责,“他果然是渣男!”
又被拉黑了。
他竟然还敢拉黑自己,陈翡挂了手机,他放在双膝上的手都微微颤抖,他觉得就凭着他这难以自抑的情绪,他再拉《加拉比海盗》情绪就应该够激昂了。
真该死。
钱不钱无所谓,周渡肯定是故意的。
周渡确实故意的。
他俩都很擅长在对方难以容忍的领域兴风作浪。
宁婉已经在等着了,小香风长裙,成套的珍珠配饰,她打扮得如此优雅,却是烫了个大波浪,热情又瑰丽,风情似火:“陈翡?”
不难看出,这是位有钱人,陈翡稍稍压了下性子:“你好。”
周渡给他气得脸都是绿的。
帅哥,还是十八岁的帅哥,宁婉这样的玩咖是很喜欢的,要是平常遇见,少不得加个联系方式,好好认识一下。
但她这会儿赶时间,只能遗憾地再欣赏下:“张姐叫你来的?”
张海丽会做人,她也愿意给面子。
陈翡颔首。
宁婉是这厂子的老板的亲戚,就是来混日子的,平常是想跑路也就跑路了,压根用不着人来代班,毕竟谁还敢打小报告不是?
但她的表弟来了,还一再警告她再跑就辞退她。
月薪十万,早九晚五还有双休,她确实不太想被辞退,把钥匙递向陈翡:“张海丽应该都交代过了,记得按时打卡。”
陈翡抬手去接,宁婉又攥住钥匙,在陈翡看她时:“要是其他人我会说——你可别碰老娘办公室的东西。”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天生爱撩,细细地打量陈翡,“你的话。”
“我办公室有零食和手办,你随意。”
陈翡还年轻,要说会脸红,只是他受尽了优待:“嗯。”
他对女生还挺客气的,“谢谢。”
宁婉顿了下:“gay?”
“……”陈翡。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
宁婉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那祝你开心哦。”
她那个死拧死拧的臭表弟好像也是gay,还好像就喜欢陈翡这样的……她那个表弟暗恋了好些年的校草就这款。
陈翡没察觉到宁婉的不怀好意,现在已经将近正午了,他是真怕热,一晒就蔫,再说,他早上还没吃饭,流程张海丽已经交代过了。
他刷卡进厂区,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宁婉的办公室。
一个人的办公室比他们宿舍还大,宽大的沙发,米灰色调的地毯、长达一面墙书桌,冰箱……酒柜,中央空调。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宁霄很不喜欢宁婉摸鱼混日子的工作态度,他接到信儿就来抓人,立志要开掉宁婉,猛地推开门,就沙发上,有人在看他。
他松手,又攥紧,紧张到冒汗。
……之前见过。
陈翡在思索他该怎么办,宿舍他绝对住不下去,宾馆他又住不起。对贫穷,他一直是很有限度的,长时间的奔波会让他的情绪相当的糟糕。
之前见过。
他心情终于缓和了些,都不再想周渡那个贱人了:“你是?”
宁霄啊了声,明明是他的地盘,他却没敢抬头:“我是……这儿的经理。”
显然,宁霄跟宁婉一样,也是关系户。宁婉是厂长外甥女,宁霄是厂长儿子。
第14章 至少听话。
陈翡不仇穷,也不仇富,他对周渡的态度冷淡,对宁婉也说不上热情,这几天接触的人里,他唯一认真些的就是张海丽,谁对他有用才算是有用。
非要归类,他应该算是现实主义者。
宁霄也不知道陈翡在想什么,他只是知道自己在被盯着,后背冒出虚虚的汗,连手掌都有些点黏腻,不是害怕,就是紧张。他爸成了大老板,他再怎么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他爸一直教他要自信、要站起来,但二十年来养成的性格实在难改。
一紧张就气虚大脑闪白光,进而又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就是个自卑闭环。
时间看似很长,其实也就两三秒,室内的冷气都尚还只逃出去了一丝。
陈翡看着宁霄快埋下去的头:“热吗?”
是热的。
宁霄在三伏天穿了严实的西装三件套,衬衫马甲和外套,汗水已经洇湿他的背,他非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尊严,反而显得更加狼狈:“热。”
要问一句答一句。
陈翡靠着沙发,不再看宁霄:“进。”
宁霄想问的事挺多的,比如,你是谁?再比如,他应该最关心的,宁婉在哪里,但他什么都没问,他朝前挪了挪,进来了。
不难看出,他还挺有礼貌的,还把门带上了。
陈翡在看外卖,一上午没吃饭他早饿了,也没看宁霄:“你不坐吗?”
宁霄来过宁婉的办公室,对这也不陌生,他沿着离门最近的沙发坐下,双手不自觉就放到了膝上。
他来这都是为了抓宁婉的,只是来了好几次都没抓到宁婉,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就很会玩人间消失。
“饿吗?”陈翡。
宁霄在想宁婉会去哪,慢了两拍才回:“啊?”
陈翡难得有耐心:“吃午饭了没?”
问自己?宁霄抓手指:“吃了。”
其实没吃,只是他不愿意麻烦人,一律都会回吃了。
陈翡是饿了,他点了一堆。
宁霄坐着,也不敢看陈翡,挺难想象,他那么大一只,坐着的时候老实得像个小学生。
柜子上是有零食,就是陈翡嘴挑,只想吃自己想吃的,不然也可以垫垫,就饿了一早上,不至于胃疼,只是会让人不太舒服。
他放手机,抽手去摁太阳穴。
陈翡不说话,宁霄显然更不会说,室内一时有些安静,直到陈翡的手机嗡了两声,外卖小哥说他到了。
陈翡看向宁霄:“外卖到了。”
他还补充,“在大门口。”
宁霄想的是外卖不许拿进厂区,但一对上陈翡那张脸,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我去拿。”
“嗯。”陈翡回复外卖小哥说就到。
宁霄推门走。
“你叫什么?”陈翡。
宁霄下意识回头,但他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好在那个很好看的男生在看手机,没看他:“宁……霄。”
“宁霄?”陈翡确认。
宁霄又有些紧张:“嗯。”
“宁霄。”陈翡。
宁霄看过去,在喊他?
陈翡还是没看宁霄:“谢谢。”
一紧张就气虚、脑子都闪光,宁霄的手不觉倏然抓紧门把,诺诺出了两个字:“不客气。”
陈翡等宁霄走了才看过去,看他这闷嘴葫芦样,正常人和宁霄相处,估计就一个字,累……跟他讲话都费劲。
要在以前,他其实也不爱搭理这一号的,但有周渡那贱人作对比,他发现宁霄这种这老实人也挺好的。
至少听话。
宁霄拿到外卖就发现分量不少,最起码一个人是吃不完的。他也不知道陈翡是不是点两个人的,他只是自从产生这个想法,就有点坐立不安。
有类人,至少是他,别人稍微对他有丁点好,他就会诚惶诚恐。
陈翡早饿了,门一动,他就吩咐起来:“打开放桌上。”
正不知道怎么办的宁霄,他默默摆饭。
附近的外卖不多,也没什么很奢侈的,陈翡就点了生煎、锅贴、海蛎粥、藕蒸糯米、玉米汁,和一份粉蒸排骨。
他是穷,但对钱看得挺开的。
吃饭再不吃点好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陈翡拆筷子:“帮我拿罐可乐。”
宁霄被指使时会有点偿还的心理,他去开冰箱。
陈翡点单的时候是想尝尝的:“你喝海蛎粥吗?”
才开盖子就有点腥。
宁霄还是不太好意思,但陈翡似乎也不是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推到了他前面,然后就是锅贴、生煎,陈翡就挑,就两口就换。
也就粉蒸排骨和玉米汁还好。
陈翡见宁霄迟迟不动:“不喜欢?”
“没。”
宁霄下意识摇头,又紧接着低头,“我怕你吃不饱。”
他不挑的,也没喜不喜欢这一说,毕竟他也就上小学的时候才吃得饱。初高中的时候他爸在创业,借遍了两边的亲戚还是负债累累,一到过年就有人堵门。
但就是这样,他爸妈也没缺了他的生活费,他的生活费跟同龄人比起来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可他饭量大啊,他动不动就饿,两节课不吃就能饿得头晕眼花。
他的青春期是坐后排因近视模糊不清的黑板,是忍不完的饿……是你这么胖,怎么还低血糖、是每次体检,班主任都叫他一定配眼镜。
陈翡扬眉:“担心我吃不饱?”
宁霄没敢看陈翡眼睛:“嗯。”
宁霄等了好半天,他鼓起勇气看陈翡。
米色的沙发上,陈翡姿势放松舒展:“你放心。”
“我委屈谁也不会委屈自己。”
“……”宁霄看到了无所谓的坦然。
他低头,突然也感觉舒服多了,“嗯。”
徐孟说调机就是调机,他人脉说不上通天,出来玩玩还是能用的。
年轻人一多就热闹,又开趴玩了起来。
香槟、奶酪,和牛,更夸张的是还有礼炮,据说是姓徐的大少一招呼来了一堆人,他们简直就是酒吧气氛组,砰的一声,一群人乐的脱衣服,就浪。
往上凑得别说女的,男的都有,还更骚。
宁婉还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她举杯,再次示意管家续酒,一瓶十几万的人头马路易十三说开就开,富二代完全不把当撒币当回事。
不过要是那位,十几万还真就是洒洒水。
把酒咽下去,宁婉也没尝出来个好坏,她爱玩也就是普通的爱玩,十几万的香槟,开玩笑,要不是用来请客,她爸也不舍得喝啊。
可千万别想着她坐这儿喝酒是因为高冷。
凑不上去啊。
论资排辈,她在这儿压根排不上号,不然来都来了,谁还不是有点小目标。
直到飞机落地,分好了房间,宁婉都没能跟那位徐姓大少说上话,一堆人盯着那位大少,都不是狼多肉少了,完全是唐僧进了妖精洞。
说不上就说不上,白嫖一趟三亚也爽啊。
爽死了,她要自己来玩,别说私人飞机,这儿的别墅她都约不到。
海边BBQ。
那边在玩的是很热闹,但宁婉这个边缘人物多少有点无聊……想到这,宁霄好像没找她,也没再叫嚣着要开了她,呦,真被迷住了?
虽然挺想找宁霄聊聊,但她还是忍住了,万一刺激到她那个死拧死拧的臭表弟,她说不定还真要被开了。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耐不住寂寞,把定位开到了他们落脚的别墅,对着海滩烧烤拍了照,发了条特别有逼格的朋友圈。
这不得好好炫耀下?
躺在三百大平层的宁霄看到了宁婉的朋友圈,两家是有亲戚,但早出五服了……他这个表姐跟他不太一样,他表姐打小就在海市长大,父母宠爱,衣食无忧。
他又想起了陈翡。
宁霄到底没问陈翡跟宁婉什么关系,他觉得陈翡应该是宁婉的朋友,他们身上有很种类似的气质,很难说清楚,但大抵,家境优渥的人都是那样。
他一直很羡慕,很向往。
对陈翡,他其实没想过要怎么样。
陈翡那样的男生,在那段不怎么光明、有些晦涩的日子里,就是他心里的一点不可言说。
他就是单纯的,想靠近一点,哪怕只是说几句话。
宁婉五点下班,陈翡也是到点就走,说他矫情也行,他还真没赶着和别人交朋友的习惯,示好一次两次算了,难道还要让他倒贴。
这绝对不可能。
天热,都到傍晚了还是热。
陈翡暂时没想好在哪落脚,他就是知道他不想回去,找了家糖水店,加了红豆芋头芋圆……总之能加的他都加了。
他喜欢临窗的位置,视野会开阔一点,要不是天热,他其实挺喜欢坐在外面的。
打糖水的小妹从陈翡来就一直偷偷瞅陈翡,帅哥有是有,但好看的一眼就能记住,记忆还能越来越深的就少了。
糖水很满一份,小料都要堆起来了,陈翡只是无聊消暑,倒不是多喜欢吃。这家店是私营,店不大,小妹和后厨的老板有些像,应该是老板的女儿。
她应该也是放假帮忙,水亮的眼睛,两根漂亮麻花辫,模样清纯可人,对上陈翡的目光,她拉了下围裙,低头羞涩地笑了下。
应该穿件漂亮的裙子的,她想,或者,跟她姐姐说的那样,卷一下头发、化个妆会更漂亮。
六月,说热也热,说燥也燥,闷的有些烦人,但门被推开,风铃一晌,在日落黄昏中对上匀称挺拔、眉目飞扬的少年那一刻起。
好像就变的好起来了。
陈翡本想待久一些,又突然觉得不合适起来,他难得快了些,五分钟解决完一份糖水,结账是在收银台。
女孩的身量并不矮,一米六,但还是只能看到陈翡的下巴,她按着陈翡加的小料报价:“二十。”
陈翡扫码。
小妹知道扫码用不了一分钟,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她鼓足了勇气:“你好,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糖水铺在夏天挺受欢迎,小店里人并不少,男女都有,几道目光打向了站在一起、刚好差了个脑袋高的男生女孩。
女孩问男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男生说,可以。
总不能当面拒。
陈翡出去后就跟女孩发了消息。
【。:抱歉。】
女生的头像是只小鹿,她没有回,但输入框一直在显示输入中。
过了会。
【是小月亮呀:谢谢。】
虽然就谢谢两个字,但感觉挺沉重的。陈翡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他没可以隐瞒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取向闹得全世界都知道,良久他打字。
【。:不是你的问题。】
【。:我有对象了。】
【是小月亮呀:那她一定很好。】
【是小月亮呀:方便问一下,她是谁吗?】
临时编的陈翡:“……”
他这样的,哪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
【。:她姓钱。】
【。:叫多多。】
【是小月亮呀:谢谢。】
【是小月亮呀:虽然没见过,但我这会儿好羡慕她啊……你好温柔。】
【是小月亮呀:那就不打扰了。】
【是小月亮呀:再见。】
陈翡没再发,他觉得他拒绝的很直接了……温柔,他沾边?他想着,又点进的女孩的头像,把她拉出来删掉了。
gay就不要和对你有意思的女孩有联系。
这是做人的基本素养。
又游荡了会儿。
陈翡找到了个图书馆,公民免费入馆,他闲着也是闲着,约莫是八点,有个电话进来了。
号码显示地是上京。
他不是把周渡拉黑了?
……哦,记起来了,周渡吃饭不付账他又给周渡打电话——周渡竟然还敢拉黑他。
现在,就现在,问题来了,周渡怎么还好意思联系他的?
简直是奇人。
出于猎奇心理,陈翡去了厕所接电话。
“你在哪?”周渡。
“wc。”陈翡。
周渡习惯了:“你一个人?”
“……”陈翡。
周渡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摸鼻尖,强行挽尊:“也可以是两个。”
陈翡也是不懂,但还是无语,“你怎么不说仨?”
仨、能行?
……不是,周渡声音稍沉:“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翡都懒得搭腔。
图书馆是禁止发出噪音的,厕所倒没这个限制,只要你不掏出喇叭喊,一般也不妨碍不了别人,在这打电话的不止陈翡,还有个瘦高个儿的眼镜小哥。
应该是得罪了女朋友,小哥抱着一摞书,急得满头大汗:“晴晴,晴晴,你理理我啊。”
“你怎么不说话。”周渡。
有人洗手,水花四溅,陈翡离洗手池远了些。
周渡还在指责:“心虚?”
有完没完?
陈翡的耐心快被消磨干净了:“你没别的事了?”
“有。”周渡。
他顿了下,又道,“你看过?”
话转了几圈,就没转走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陈翡真就无语:“想看自己去找。”
那边停顿的声音稍长了些。
“真看过?行。”周渡。
他言语有些冷意,“谁给的?”
还谁给的,陈翡捏手机:“你想找他要?”
周渡反应很快:“他?”
陈翡有些嫌弃:“你还真想要?”
“他是谁?在哪。”周渡言语,“祖籍和现居住地址都报一下。”
看这架势,怎么听着是要干架,陈翡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扫黄。”周渡。
他是个良好公民,“传播淫秽色情是犯法的。”
“……”陈翡。
他确确实实地沉默了下。
隔着手机,两道声音在他耳边奇妙地交织在了一起。
“陈翡?”周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