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激起千浪,覃修谨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明熙的茶楼近日虽不比开业的那几天,但生意也算不差。
每日茶楼内都是宾客满堂。
望春茶楼的名号也在都城打响,许多达官贵人都会来这品茶、看戏,或是听书。
尹博借着茶楼掌柜的身份,结交了不少人脉。
众人都以为望春茶楼与凤鸢楼都是冯飞阳开的,鲜少有人知道,这茶楼身后的正主会是赵明熙。
赵明熙一边品着香茶,一边看着手中的书籍,难得惬意的享受安静的时光。
一楼大堂的说书人,面对满堂宾客毫不怯场。
他拍着醒木,三言两语便能吊足众人胃口,台下时不时便传来几声惊呼。
赵明熙翻过一页,耳边的声音却从吵闹的交流,转而成了喧哗的骚动。
他起身看向一楼大堂,只见几个身着布衣,模样凶狠的男人,拎着棍棒大咧咧的进门。
他们自称是顺义赌场的人,嘴里啷啷着要找茶楼的老板。
尹博在他们进来的第一时间,就遣散着诸位客人,然后出言调解。
可打头满脸横肉的大汉,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不愿听他说话。
他推搡着尹博,威胁的说道,“今儿要是你们老板不出来,我就砸了你们茶楼!”
隔壁的冯飞阳闻讯,疾步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找我吧。”
李武打量冯飞阳两眼,“你就是老板?”
“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外甥可是叫赵云廷?”
冯飞阳颔首,“没错。”
“那就没错了。”
李武拿出一纸契约,“你外甥在我们赌场欠了一千两白银。”
他看着冯飞阳怔楞的样子,继续说道,“今儿就是最后的期限,若是还不上来,我就砸了你们的店!”?
“欠了一千两啊?那得多久才能还清啊?”
“这两家店可都是冯老板的,一千两不过是做几个月的生意罢了。”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不可能!”
冯飞阳想都不想就否决道,“我外甥绝不可能做出这般事来。”
他指着李武等人,痛骂道,“这赌契定是你们伪造的!”
“这白纸黑字可都写得清清楚楚!上头还有画押,你若是不认...”
身后的几个男人举着棍子上前,李武斜嘴笑道,“我就让你做不成生意!”
“你们!”
“舅舅。”
赵明熙缓步走下二楼。
男人一副仙姿玉貌,他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肩,却不显凌乱。
五官俊朗明艳,气质脱俗出尘,明眸善睐的桃花眼里,像是浸着香酒,让人一眼痴醉其中。
门外的喧闹声,紧跟着他的出现,又增了几分。
“那是谁啊?”
“叫冯老板‘舅舅’,那肯定是他外甥啊!”
“难不成是他欠的钱?”
“不该吧,我瞧着他的模样,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啊。”
赵明熙不顾外头的议论纷纷,他站到冯飞阳的身边。
“赵云廷是我的弟弟。”
他看着李武,淡声说道,“若是他真欠了钱,我们自是会还,可在此之前,能否让我瞧一眼赌契?”
李武在鱼龙混杂的赌场浸淫多年,一人是装,还是真,自是一眼便能识破。
他看着穿着简单,但贵气逼人的赵明熙,打眼便瞧出此人身份不低。
李武顿了片刻,声音都没了几分先前的锐气,“记得好生还来。”
赵明熙点头接过赌契,细细的看了起来。
冯飞阳看了看赌契,又看了看赵明熙,不知他能瞧出什么。
“这不是赵云廷的赌契。”
“你说什么!”
李武以为赵明熙是在推卸。
正想抄家伙的时候,他又说道,“但这确实是我弟弟的赌契。”
“明熙,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飞阳不解问道。
赵明熙看向他,“我可不止有一个弟弟。”
冯飞阳瞪大了眼睛,“这是玉韬的?”
见赵明熙点头,他气得直咬牙。
好个赵玉韬,不仅在赌场欠债,还想着嫁祸云廷,写了他的名号。
赵明熙看着李武几人,客客气气的说道,“你们可曾见过那人的模样?”
李武愣愣的点头。
“这钱我们自是一分不差的归还,只是要麻烦几位随我走一趟了。”
李武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他出言说道,“只要能把钱还来,走两步也不碍事。”
赵明熙笑着请他们跟自己出门。
冯飞阳拦着他说道,“还是我去吧。”
“这事不适合由舅舅出面。”
赵明熙笑着安慰他,“放心吧,我能处理。”
他上马车前,又交代尹博处理好茶楼的事,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尹博等他离开后,就对外头的人,笑称刚才都是误会。
“为了弥补诸位,今日茶水免费,想要喝茶的客人,里面请!”
这话让众人没了顾忌,争先恐后的往里头进。
听着里头再次拍案的醒木声,隐于人群之中的少年掩扇一笑。
他转身离去,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拎礼盒的下人。
马车不多时便到了赵府门口。
李武瞧着赵府的门楣,眼珠子一转,立马猜到了赵明熙的身份。
都城的赵府,可只有一家,那便是与皇室结亲的赵家。
李武庆幸自己,方才并没有大不敬的举动,否则...
顶撞威胁安王妃的罪名,可是他一个脑袋够砍的。
冯莺听到通报后,先一步出来。
“泽昀,你怎么来了?”
“父亲呢?还没有回来吗?”
“泽昀?”
赵凌天后一步从后院出来,他看了眼赵明熙,又看向他身后李武。
瞧出他们身份的赵凌天,蹙眉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明熙便让李武与他说明情况。
这次不用吩咐,他就把赌契交到了赵凌天的手里。
赵凌天不过两眼,便看出这压根不是赵云廷的字迹。
不过几瞬,他就猜到其中原委。
“去把正德、玉韬叫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冯莺瞧着赵凌天严肃的神情,催促着下人去了。
不多时,赵正德一家就被下人带了过来。
因着先前回门宴的事,蔚红至今都心有怨念。
这一路上,她嘴巴不停的说了不少赵明熙的坏话。
赵正德看着蔚红泼妇野蛮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厌恶。
心里想着事的两人,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异样。
三人才走到前堂的台阶,李武便认出了赵玉韬。
他大喝一声,跟着另一个打手,快跑上前要去抓他。
赵玉韬听着那声怒喝,吓得直接拔腿就跑。
赵明熙挥手,慢道,“抓住他。”
下人应声而上,牢牢的把赵玉韬捉了起来。
赵正德跟蔚红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回过神的时候,赵玉韬已经被押到堂下。
蔚红见此,正想哭诉委屈,可没等她一嗓子嚎出来,赵玉韬就先跪地服软。
“大伯!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我吧!”
赵凌天向一头雾水的赵正德和蔚红,解释了一下,赵玉韬干的‘好事’。
冯莺看着赵玉韬,恨得绞着帕子。
要不是泽昀把人带到府里,他们都不知道要被瞒多久呢?
云廷在外的名声,也说不准会因此受到诽谤侵害。
若是赌场的人心狠,极有可能因为这些银钱,打杀云廷...
冯莺想想就觉得心惊胆战,而赵正德和蔚红在听到一千两的时候,都吓得腿软。
一向脾气好的赵正德,都忍不住抽打了赵玉韬几下,“你个讨债鬼!是想逼死你爹我啊!”
蔚红哭闹的抱着赵玉韬,哪怕这样,她都是把他捧得跟宝贝似的护着。
她跪向赵凌天,想要乞求他帮忙,“大哥!你救救玉韬吧!玉韬可是你的侄儿啊!你怎么忍心那些人把他带走呢!”
“那他是怎么忍心把这等祸事加之云廷的头上呢?”
赵明熙看着吵闹的三人,冷冷的说道,“这钱,自是谁欠的谁还。”
赵玉韬一听这话,只觉得自己没了出路,他一下就恨上了,把讨债人带回来的赵明熙。
“赵明熙!你想害死我吗!”
他倏然起身,抄起桌案上的茶盏,狠狠的向赵明熙掷去。
赵凌天和冯莺反应道,“泽昀!”?
覃修谨赶到赵府的时候,正巧看到大夫,从前堂出来。
他心跳乱了一下,急忙跳下马车,往府内走去。
赵明熙坐在位置上,他身边围了一圈人,而赵玉韬则被下人摁着脑袋,压在了地上。
蔚红跪在地上哭喊,还不忘打骂着下人,赵正德却是心慌意乱的擦着头上的细汗。
赵明熙被赵玉韬的茶盏打中,不过他眼疾手快的抬手格挡。
砸得虽不重,可茶水却烫了他一手,顷刻间红了一片。
从后院赶来的赵云廷,看着哥哥右手的烫伤,气得上前抡了赵玉韬两拳。
赵明熙不想让弟弟摊上事,便摆手劝着,只说自己没事。
大夫已经帮他挑破了水泡,虽然看着吓人,但只要小心,应该不会留疤。
“夫人。”
覃修谨快步走近,他毫不客气的拨开赵明熙身侧的人,焦急打量着他。
直到看到赵明熙手上的烫伤,他的脸色发生骤变。
赵明熙左手拽住他的指尖,眼神示意的说道,“我没事,夫君怎么来了?”
不过一瞬,覃修谨阴鸷的眼神变得涣散。
赵凌天轻瞥一眼,只见他抱起赵明熙,把人捧入怀中,“想夫人。”
覃修谨牵起赵明熙的右手,看着上头的烫伤。
若不是赵明熙拦着他,他怕是要克制不住暴力的情绪了。
“原本这事,说清楚也就罢了,但现在...”
赵凌天看向还在挣扎的赵玉韬,低沉的说道,“怕是不能善了。”
“大哥...”
赵正德颤着嗓子乞求,可赵凌天只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自今日起,你我分家,再无瓜葛。”
“大哥!大哥,是我教育不当,我之后定会好好...”
“之后如何,与我无关。”
赵凌天无视赵正德的恳求,他转身让下人带赵明熙和覃修谨先回房休憩,后又派人去请族长。
赵正德颓然的跌坐到了地上,他侧身看向一旁的蔚红,觉得是她没教导好孩子,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怒火中烧的他,狼狈的起身,抽打起了蔚红。
蔚红自是不会束手就擒,她很快喊叫着反抗。
前堂一时闹成了一团。
赵凌天瞟了一眼,覃修谨扶着赵明熙离开的背影,稳稳的端坐在主位,冷眼看着台下的闹剧。
‘吱呀...’
房门打开,覃修谨小心翼翼的扶着赵明熙进屋,让他坐到床上。
赵明熙见他神情不对,便抬手让下人离去。
花霖会意,她放下药膏之后,便带着卜哲等人离开。
一时间,房间只剩他和覃修谨两人。
赵明熙伸手去拉覃修谨,可他却侧身躲开了。
“夫君...”
覃修谨像是听不着似的,打开药瓶子嗅了嗅。
“夫君...”
覃修谨沉默不语,自顾自的牵起赵明熙的右手,将药膏轻柔的抹在上头。
清亮的膏体瞬间散开,让赵明熙紧皱的眉头跟着舒展。
一直到抹完药,覃修谨都是不发一言。
“夫君,不打算理我吗?”
赵明熙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可他直直的甩头躲过,最后干脆侧身坐到一旁,以背相对,誓要沉默到底。
“夫君...夫君呐...”
赵明熙贴紧覃修谨的脊背,双臂环抱着他,唇瓣凑近靠着耳廓,吹气着,“六郎...”
清冽的声音转着弯的勾中了覃修谨的心脏。
他心尖微颤,耳垂赤红,铁面无私的安王殿下,被短短两字,撩拨得丢盔弃甲。
覃修谨回身瞪着赵明熙,“谁准你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错了。”
赵明熙顺势钻进他的怀中,上挑的眉眼带着潮湿的水汽,引得覃修谨心脏受不住的小鹿乱撞。
“你要再敢受伤,我就...”
覃修谨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话在嘴里绕了个圈,最后只厉声说道,“我就不理你了。”
他得好好教训一下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妃。
让他知道知道安王殿下的阎罗手段。
“真不敢了,六郎就饶我这一回吧。”
赵明熙抚着覃修谨的心口轻拍,呼出的热气直直的打在他的脖颈处,“求你了...”
覃修谨拉过他作乱的左手抓住,他心里万马奔腾,但面上仍是冷冷清清的肃穆,“要罚。”
赵明熙抬起身子,吻在他的唇角,状似求饶的说道,“六郎可要罚得轻些才是...”
覃修谨不屑的哼道,“我自有分寸。”
可那如雷的心跳,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清楚。
赵明熙抿唇勾笑,由得他夫君做一回主。
“泽昀,可方便让爹进来?”
赵明熙让覃修谨乖乖坐好,然后应声道,“进来吧。”
他从床上起身,看向走进房间的赵凌天,“外头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以后他们就搬到城东那头的房子住去。”
赵凌天瞥了端坐在床的覃修谨一眼,继续道,“这一千两,我帮着给了一半。”
与其,让他们再闹下去,不如直接把事分清,免得之后落下口舌。
这五百两算是他拿出来给赌场那帮人的封口费了。
他们能先回去交差,他也能讨个清闲。
剩下的银钱,就不是他们家人的事了,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至于泽昀的伤...
赵凌天撩起衣摆,向覃修谨跪下身来,郑重道,“还请安王给王妃做主。”
覃修谨与赵明熙对视一眼,得了他的示意,便起身扶起赵凌天,低哑的说道,“父亲不必如此,我自会料理此事。”
既然赵凌天已经看出来,覃修谨也不打算装下去了。
赵玉韬的事,他本就打算亲自料理,此事自然没那么简单能饶过去。
赵凌天见安王真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心里领悟泽昀先前为何如此肯定的想要争权。
可他的心,还未完全放下。
若是安王无碍,那皇后答应这门亲事,便有了别的说头。
赵凌天不过半晌就猜到了夔家的用意,他瞟向一旁的赵明熙,见他与覃修谨如胶似漆的相处,心里不免有些忧虑。
赵明熙注意到父亲忧愁的面容,“父亲,怎么了吗?”
赵凌天干笑一声,他收敛神色说道,“没事,只是看天色已晚,想着你们要不留下用饭吧。”
赵明熙看了覃修谨一眼,便微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覃修谨依旧装成之前的傻愣的模样,与赵家人和和美美的用了顿晚饭。
晚膳结束,赵凌天来到书房,继续下午未完的事务。
书房门敲了三声,赵明熙的声音在外响起。
“进。”
得了回应后,赵明熙走进书房,后关上房门,来到赵凌天的身前。
“父亲,还不休息?”
“快了。”
赵明熙施施然的坐了下来,他笑问,“父亲可有话要问?”
赵凌天见他如此,也不打算隐瞒,他直言道,“泽昀,你如实告诉爹,可是真心喜欢安王?”
“是,我喜欢他。”
赵明熙看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父亲放心,我对他,就如他对我一般,我们都是真心的。”
“可真心在皇权之下,又能值什么呢?”
赵凌天闻言,不仅没有宽心,反倒越发的放心不了,“不是爹不信,只是那个位置非常人能坐。”
他愁容不展的继续道,“若是安王为了那个位置,这般卧薪尝胆,甚至不惜如此来掩盖,那你也能明白夔家的决心,自是不达目的,不得罢休。”
他很是担心泽昀以后的处境。
一个被指配为婚的男人,便是安王能容得下泽昀,可他身后的夔家呢?
也许,他现在对他们而言,是个助力,但以后呢?
谁都无法定下结论。
赵明熙闻言怔愣在原地。
父亲说的无错。
夫君对他有爱,可夔家没有。
赵明熙突然想起,此前齐昭容对他的警告。
他虽为王妃,可到底是个男子,是个实实在在的笑话。
不用等到覃修谨继位的那天,就是在此之前,他怕是早已被夔家扫地出门。
“兔死狗烹的道理,泽昀也该明白。”
“是...”
他最是清楚,不过这个道理的了。
赵凌天走到赵明熙的身侧,“一生难遇一钟情之人,可若是注定以悲结尾,倒不如...”
他大掌落在赵明熙的头顶,心疼的安抚,“倒不如早些放手,早做打算。”
赵明熙从书房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挥退一众下人,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之中。
望着天边皎洁的月色,赵明熙趁着凉爽的夜风,坐到角亭的石凳上。
沉闷的心情在夜风的吹动下,并没有得到缓和。
赵明熙一直都知道夔家的态度,早在上一世,他便经历过一次。
在覃修谨被‘治好’后,夔家便以安王身子无恙,当担起延续子嗣责任为由,让他迎娶过侧妃。
赵明熙记得,在侧妃进入王府的那一晚,覃修谨酒气熏天的来到望泗园。
覃修谨歪斜着身子,走到赵明熙的身前,质问他,是何感想?
他忘了当时的自己是何反应,但覃修谨第一次不顾他的反抗,把他紧搂在怀中。
赵明熙在挣扎之际,听到了他的哭声,八尺男儿哭得竟像孩子般的委屈。
他不明白覃修谨在哭什么,可现在想来,是在委屈他的不在乎吧。
不在乎他迎娶别人进门,不在乎王妃的位置被威胁,更不在乎他会不会与那人花田月下。
赵明熙的冷漠,无疑是在告诉覃修谨,他对自己漠视不屑的态度。
他从来不爱自己,更不会被他所牵动。
覃修谨前世受的苦,便是他今生要还的报。
他有什么资格去选择呢?
知道覃修谨爱他不就好了吗?
只要他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足矣...
赵明熙呆愣的望着池塘上,倒映着的朦胧月光,闪烁晃动的月亮,犹如徘徊不定的心一般。
“夫人...”
温暖的披风随着低沉的声音,落在赵明熙的肩上。
他抬头看到覃修谨后,下意识的扭头到一旁,快速的抹了两下眼角。
覃修谨察觉后,掰过他的肩头,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怎么了?”
心疼怜惜的语气,让赵明熙的眼眶,不争气的又红了几分。
他躲着覃修谨的视线,讪笑道,“风大,吹的。”
“夫人莫要诳我,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在这谁能让我委屈的?”
赵明熙拢着身上的披风起身,他低垂着睫毛,笑得僵硬勉强,“坐了半晌都忘了时辰,我们回去休息吧。”
覃修谨被赵明熙牵着往前走,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此后,他又问了几次,赵明熙都是马虎了过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第二天一早,赵明熙便带着覃修谨回府。
看着父亲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只是以笑回之,让他暂且安心。
路过望春茶楼,见生意没有影响后,赵明熙便放心的回了王府。
之后几日,赵明熙都不曾离开王府,他像是当真听了覃修谨的话,日日都与他作陪,怕再生事端一般。
覃修谨对于他的依赖很是受用。
赵明熙抱着覃修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里满是深不见底的眷恋。
大半个月过去。
覃修谨细细端详着赵明熙的右手。
确定手上的伤已经好转,并没有留下疤痕,他凝重的眉头才跟着松懈舒展。
就在此时,欣妍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
她瞥了眼床上的赵明熙,矮身对覃修谨说道,“王爷,人到了。”
覃修谨闻言,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在哪?”
“后巷的小屋里头。”
“我知道了。”
覃修谨转向赵明熙,轻声道,“我有事要去见个人,夫人先睡吧。”
赵明熙神色微变,“谁?”
覃修谨没有隐瞒的说道,“赵玉韬。”
在赵玉韬烫伤赵明熙的那一天,覃修谨便派人跟踪了他。
可这段时间,他怕要债的人追上来,都不曾出过家门。
今儿,赵正德和蔚红终于拼拼凑凑攒齐了五百两银钱,还清了赵玉韬的债,而他也早就手痒难耐,忍到了极致。
趁着昏暗的天色,赵玉韬翻出墙来,想要去赌场再碰碰运气。
只不过刚翻过墙头,就被覃修谨的手下,套上了布袋。
覃修谨带着赵明熙刚踏进院子,就听到赵玉韬哭喊的求饶声。
赵明熙拉住覃修谨的步子,他嘱咐道,“莫要过火。”
“我省的。”
话落,覃修谨便快步走了进去。
赵明熙等在外头,不多时便听到里头传来骇人的殴打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他无动于衷的听着。
直到覃修谨出来,赵明熙才回过神来。
飞溅的血迹印在深邃的脸庞,给少年的眉眼增添几分难驯的野性。
乌黑的眼瞳在黑暗之中,越发的黑沉恐怖。
覃修谨止住赵明熙上前的动作,“脏。”
可赵明熙还是扑进了他的怀里,鼻翼流转的铁锈味,让他沉醉的迷恋。
“我们回家吧。”
“好。”?
赵玉韬体无完肤的被丢回赵家,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被门牙发现。
听说被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赌场的人动的手,就连赵玉韬都是这么想的。
可当蔚红上门找人理论的时候,却被李武轰了出来。
“哪来的疯婆子,敢来顺义叫嚣。”
他威胁道,“再敢来闹,就把你卖进怡红院,给本大爷换酒钱。”
碰着硬茬的蔚红,顿时不敢嚣张,只能连滚带爬的回了赵家。
还挨了赵正德一顿骂。
说她,不知检点,竟往男人堆里扎。
赵正德还警告蔚红,要她安分行事,若再敢闹事,就休了她。
他本想着蔚红怎么说都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是再嚣张跋扈,忍一时便过去了。
可如今,赵玉韬却成了个废人,他就越看蔚红,越不顺眼。
如今的房子不比以前,不过几步路,赵正德就到了后院。